小说：常林《当年下河的人，都死了》

十几年没联系过的发小突然找到公司，满脸惊慌：
“他们都死了！”
“当年下过那条河的人，除了咱俩，都死绝了！”
我没有迟疑。
立刻翻出护照，定下了出国的机票。
发小也准备好了护照，打算和我一起走。
可当晚，他就死在了酒店。
发小大小便失禁，尸体下一堆秽物。
他的眼珠子几乎瞪出来，法医初步判断他是活生生吓死的。
可是酒店房间没有其他人出现过的痕迹，发小体内没有致幻的药物，他那层的酒店监控也没有拍到任何异常。
诡异的情况，让所有警察都满眼凝重。
“常林，平高磊有没有仇家？近期有没有得罪人？”
“请告诉我们你知道的关于他的所有情况。”
我被尸体吓得腿软，强撑着摇头道：“我不知道，我跟平高磊不熟。我们十几年没有见过面了，之间从不曾联系过。”
警察愣了愣，语气变得严肃：
“平高磊这个周末就要结婚，你们如果不熟，他为什么放下婚事，坐飞机来找你？”
“还有你们都定下了出国的机票，老实交代，是不是在躲避什么仇家？”
“事关人命，不交代清楚，我们不可能让你出境！”
我顿时激动地吼了出来：“我没有说谎，我和他就是十几年没见了，你们不信可以去查！”
“他结婚之前想放纵一下，才和我一起定了出国玩的机票，这有什么问题吗？他的死我丝毫不知情，也和我无关！”
“你们碍于舆论压力要尽快破案，别他妈乱咬咬到我身上！我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你们没有权力限制我出境！”
我知道警察一心破案，并没有故意针对我。
也知道我应激的表现会让警察更加怀疑，可我控制不住！
当年下过那条河的人，都死绝了！
只剩我了。
很快也要轮到我了。
我没有时间继续耗下去，我必须尽快出境，才能找到一丝生的机会。
“你说你出国是要陪平高磊，现在他已经出事了，你一个人还要去？”
面对警察的质问，我慌乱地想出托辞：“机票已经买了，不去的话钱不是白花了？”
一个小警察还要再说什么，被上司黄警官拦住。
“好吧常林，平高磊的命案你的确没有嫌疑，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但我必须提醒你，如果你们真的遇到了什么危机，只有呆在警局才是最完全的。是否要出境逃命，我劝你再好好考虑一下。”
他敏锐的目光似乎将我看穿。
他没有猜错，我的确是在逃命。
可是警局保护不了我。
他根本不知道那个存在有多么可怕！
我连家里的东西都来不及收拾，第一时间赶到机场。
几分钟后，一个噩梦般的消息让我如遭雷击——
因为天气原因，去往F国的航班延误了。
最近的一班，是在两天后。
可我........
能活到那一天吗？
我买了几十个摄像头，笼罩住家里的每一个角落。
房门反锁，防身武器摆满了一间书房，可我还是无法安心。
我困得要死，却不敢睡。
只能用药物维持，撑到两天后上飞机的那一天。
“砰砰........”
突然，房门被敲响。
我浑身瞬间紧绷，短短数秒，衣裳就被冷汗浸透！
直到门外传来黄警官的声音，我才微微松了口气。
“常林，我知道你航班延误，还没有走。”
“请你不要紧张，我过来只是想跟你聊聊，并没有审讯的想法。”
我没有精力去应付黄警官。
但想到如果有警官在，我多少能安全一点，纠结会儿便给他开了门。
黄警官穿着便装，手里提着酒菜，目光锐利地看了一圈房间的环境，突然和蔼地笑起来：“好家伙，这么多摄像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来了科研基地呢。”
“我猜到你情绪不好，所以特意带了酒，喝点？”
我也需要酒精麻痹一下高度紧绷的精神，缓缓点了点头。
黄警官似乎有意安抚我的情绪，一直没有提案子的事，和我闲聊起来，很快提到了我老家的村子。
“我们见了平高磊的未婚妻，确认了这些年你们俩的确没有联系过。”
“说起来我还挺好奇的。你们村也不算偏僻，这十几年，你为什么一次也没有回去过？”
几杯酒下肚，我的戒备心没那么强，随口敷衍道：“工作忙，没时间回去。”
“是吗？”
“呵呵，这点平高磊跟你差不多，这些年也几乎没有回去过。”
“好像.......当时你们关系挺好的那批人，都落户在了外地，不说回去，连和村里亲戚、旧友联系都不联系。”
“他们也是工作忙吗？”
话落，黄警官给我添了杯酒。
我夹菜的手顿在半空，抖个不停。
他来找我还是为了案子，想从我这里获取更多信息。
我的情绪瞬间又紧绷起来：“我怎么知道？”
“你查了这么多，应该知道我们彼此从来没有联系，他们回不回村管我什么事？”
黄警官呵呵笑了笑：“别激动嘛，我只是好奇。”
“一个人不回去就算了，为什么7个人像是约好了一样不回去？”
“更奇怪的是........在平高磊来找你之前，另外5个人都死了。而且都死得蹊跷。”
“平高磊结婚送请柬，得知他们死亡信息的当天，就丢下未婚妻飞了千里来找你。”
“然后你们急着出国，定下了离开的机票。”
“常林，我不觉得这些事只是巧合。”
“如果真的有人在追杀你们，凶手可以在监控严密的高档酒店，无声无息地杀害平高磊，你觉得你仅凭一屋子摄像头，就能保命吗？”
黄警官不再隐瞒他此行的目的，语气严肃，目光灼灼：
“常林，你还要继续隐瞒吗？”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浑身抖个不停，根本无法保持正常的思考。
我唯一能确信的，就是黄警官说得对，我并不安全。
航班延误，我跑不了，现在只能求助警察！
“你们把我先关起来好不好？”
“关我两天，然后把我送到机场！”
“我发誓，等我安全到了国外，不管你们问什么我都会如实回答！”
黄警官摇了摇头：
“我们可以给你提供人员保护，但是没有权力关押一个无辜的人。”
人员保护？
我恍惚地笑了。
“平高磊来找我那天，花高价请了安保人员，几乎住满了整个楼层，可他还是出事了。”
“你们警察又能派多少人保护我？”
“能不能24小时贴身不离开我？”
他的沉默已经表明了答案。
但很快他又说：“还有一个办法，你可以一直留在警局。那就是配合我们查案，说出你知道的所有一切。”
“常林，你想获得绝对安全的保护，这是唯一的选择........”
我焦虑地又灌了一杯酒。
可酒精非但没有缓解我的焦虑和恐惧，反而扩大了我的情绪，让我溺在惶惶不安的绝望中窒息得喘不过气。
许久，我终于做出了决定！
“警察同志，那条河有鬼，是那条河害了我们！”
“初三的夏天，我们7个人下河玩水，当年每个人都出现了问题，回去之后就开始生病，此后几年夜夜做噩梦。”
“只有离开村子，我们才能避免受到影响，所以毕业工作后，我们七个人没有一个人回去。”
“可我没想到，那个可怕的东西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你既然调查过他们每一个人，应该知道他们的死和平高磊一样，都充满了诡异吧？这根本就不是凶杀案！这根本就不是你们能对抗的力量！”
一口气说完，平高磊诡异的死状又在我脑海中浮现。
我浑身控制不住地发冷，每一寸皮肤几乎都起了鸡皮疙瘩。
可黄警官却不信我的话。
“常林，现在是21世纪，没有鬼神这一套。”
“平高磊的死的确比其他案件更加反常，但是请相信我，只要你别再隐瞒，提供足够真实且充分的信息，我们能抓到罪犯。”
我激动地敲起了桌子：
“隐瞒？”
“我怎么会隐瞒？”
“当年我们一起下河的7个人，感情比真正的兄弟姐妹还亲，就是因为那条河，吓得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现在他们都死绝了，下一个就轮到我了。”
“你觉得我会隐瞒吗？”
“我会拿着我的性命冒险吗？”
静静听我说完，黄警官的目光变得如鹰一般锐利，语气严肃数倍：
“你会。”
“你说当年你们一起下河的人数有七个，可据我的调查，是八个。”
“常林，你还记不记得那个被河水冲走失踪的人。”
“谢佳妮？”
这三个字让我如遭雷击，大脑一瞬间陷入空白，只剩嗡嗡的乱响。
我怎么会不记得她呢？
谢佳妮。
她出现在我的每一个噩梦中，从未缺席。
但我不能表现出来。
黄警官连她都能查到，一定亲自去我们村子了解过情况。
一旦被他看出端倪，谁知道他还能再查出些什么？
我拼命让自己冷静了下来，作出一副疑惑深思的模样：“谢佳妮啊........这个名字听上去挺熟悉的。”
“噢！”
“我想起来了，她的确跟我们一起下过河。但我们关系不怎么亲近，她自己玩自己的，不小心被河水冲走了。”
“我们想救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黄警官眸间的审讯意味越来越浓：“是吗？你对那条河印象那么深，为什么会淡忘被河水淹死的人？”
我后背又是一阵冷汗。
想的太多，反而弄巧成拙，被他看出了端倪。
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我害怕的是那条河，又不是谢佳妮，一直记着她干什么？再说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忘了一些细节也很正常吧？”
接下来不管黄警官怎么问，我都咬死了是那条河有问题，平高磊他们也不是凶杀，而是被诡异害死。
最后黄警官失望地叹了口气：
“常林，你拒不配合，是把自己的生命当儿戏。”
“我会派两个人在你家附近保护你，但最终你是死是活，我就不敢保证了。”
“我只能向你承诺，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尽全力抓到凶手。”
“这是我的电话，想清楚了，你可以直接联系我.......”
留下一串号码，黄警官就离开了我家。
我无比渴望跟他去警局保命，但我不能这么做。
我绝不能！
有些事对我们来说，比死更加可怕！
我不敢继续呆在空旷的客厅，灌了些维持精神的亢奋药物，就去了摆满防身武器的书房。
我甚至不敢点外卖，家里存粮吃光了就饿着肚子。
一天过去，我变得脸色苍白，人不人鬼不鬼，高度紧绷的情绪对任何动静都极为敏感。
我听见楼下传来争吵和求救的声音。
屋外两个保护我的警察，立刻呼叫了支援，并打算先去楼下看看。
可我分明记得........
楼下根本没装修，怎么住人？
顿时一阵恐惧将我淹没，我什么都顾不上了，连忙冲过去打开了房门：“别过去，楼下的人是故意想将你们引走！”
可走廊上哪里还有警察的身影？
电梯门已经关闭。
眼前只剩下一片死寂，以及令人感到强烈不适的白色灯光。
“嘀嗒，嘀嗒.......”
紧接着，耳边传来水滴落地的声音，伴随着沉闷拖行的脚步声。
像是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正在一步步朝我接近。
后背的冷意让我浑身的汗毛都耸了起来！
我根本不敢转身看，用最快的速度回到房间，重重关上了门。
我想跑回书房，可是发软的双脚根本不听使唤。
扒开冰箱灌了两大杯冰水，我才稍稍冷静一些，拿出手机给黄警官打电话求救。
可房间突然没有信号，电灯莫名闪烁起来。
“砰砰砰........”
下一刻，房门被敲响。
“是黄警官吗？”
我紧张地吼了出来，一边小心翼翼地靠近。
直到我走到门前，握住门把手，门外的人都没有回应。
我深深咽了口唾沫，踮脚看向猫眼。
一瞬间，无尽的恐惧冲垮了我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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