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林夏舟《她把我逼成了全网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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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我正给客人搓脚，微信群突然弹出一条热搜：
【女孩自述被妈妈锁进冰箱一整晚】
我点开视频——那个哭着说“妈妈说我太吵，把我关进去”的女孩，是我亲生女儿林琦琦。
镜头里，她身穿破睡衣、面黄肌瘦、泪眼盈盈。
三百多万转发、十几万条评论，全在骂我“禽兽不如”。
我看着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冰箱，是她自己锁进去的，血，是她撒的，剧本，是她演的。
1
警察打电话来时，我还蹲在足浴店后厨啃老板不要的煎饺。
“林女士吗？你女儿目前在派出所，我们接到群众举报，她在家中被锁入冰箱，疑似家暴，您能立即回来接受调查吗？”
我手一抖，半块煎饺掉进下水道。
“冰箱？她自己、她——”我话没说完，对面已经挂断。
我立刻冲出去，一边骑着共享电动车，一边打开视频回放。
那是她自己录的——用平板自拍，镜头斜角对准旧冰箱，灯光惨白。她蜷在冰箱旁，眼泪鼻涕一把，哽咽着说：
“我只是说了几句，她就骂我，说我多嘴，然后把我推进去……呜呜……我好冷……”
“昨天她给我吃发霉的面包，我肚子痛到睡不着，她说‘忍着’……”
“我以为她会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我差点被手机砸到脸。
明明……她睡觉前喝了两杯牛奶，还吃了烤肠和炒饭。
她那句“我以为她会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轻轻柔柔，却像一柄钝刀，一刀刀剐在我心头。
这孩子，是我亲生的。
我骑到小区门口，天还没亮，却已经围了三圈人。
有人冲我大喊：“你还有脸回来？！”
“我在这楼住十年了，从没见过这么恶毒的娘。”
“警察差点破门救人！她女儿脸都青了，还不认错！”
我怔在原地，心跳砰砰响，脚底像踩了针。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被骂了。
但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致命——
这次她冲上了热搜，她赢得了全网的同情。
而我，连一句话都还没说出口，就已经成了“虐待自己亲生女儿人渣”。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人群。
家门敞着，门框歪斜，玻璃碎了一地。
我的家，被砸得像个刑案现场。
冰箱门半掩着，里面贴着她的便利贴：
【妈妈说我话太多，要我安静，就把我关进来了——林琦琦】
冰箱里，还真有血。
我愣了三秒，然后冲过去掀开冷藏格，拉出两个塑料袋。
一袋是鸡血，另一袋……装的是染红的面巾纸。
我整个人像被雷劈中。
“你们谁看到她自己锁进去的吗？”我声音颤抖。
没人吭声。
大家只盯着我看，像看一个刚从监狱里出来的变态。
房东阿姨咬牙：“林夏舟，我一开始真是信了你，这房子租给你，我是心软！现在我恨不得把你扫地出门！”
“阿姨，我真的没有……”
“别演了！”
身后的民警适时走进来：“林女士，我们怀疑您涉嫌虐待，请配合我们调查。”
我双手发冷：“我家冰箱……是有童锁的，小孩根本打不开……”
“视频里她说你用塑料布封了门缝。”
“那不是真的！”我提高了音量，“我根本没回家！我昨晚在店里通宵，老板和摄像都可以作证！”
“那血迹怎么解释？”
“她用鸡血伪造的！我、我之前在厨房准备晚饭——”
“你说一个孩子能想到用鸡血演戏？”
我哑了。
是的，这才最可怕。
她从去年就开始偷偷学视频剪辑，用平板拍Vlog。
我没管。
因为我太忙。
忙着挣钱，忙着讨生活，忙着从她爸欠下的债里挣脱出来。
我不知道，她把自己包装成了“受虐博主”。
我更不知道，她背后，有几十万粉丝在等着“更新”。
警察盯着我看：“冰箱里还有你写的字条。”
我咬着牙，“那不是我的字。”
“你有笔迹样本吗？”
我摇头。
因为家里只有我和她，根本没人证。
大家越看我越像个骗子。
我冲进屋，打开餐桌，昨晚的饭盒不见了。
我跑去阳台，平常我藏食物的塑料桶空了。
牛奶、面包、卤蛋，通通不见。
连我藏在窗帘后的小饼干，都被掏空了。
厨房垃圾桶干干净净。
像是有人精心“清场”了所有证据。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
那孩子，她怎么能想得那么清楚？
我跌坐在地上，感觉自己像在演一场已经注定输的戏。
外面，有人拿着手机拍我。
“母亲落泪了，她是不是后悔了？”
“她演技也不错嘛，怪不得能把孩子骗这么久。”
我坐起身，声音艰难：“她自己、她自己布置的……”
没有人听。
全网都在听她哭，全世界都信她那双眼。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崩溃了，但这是我第一次，心里空成一座黑洞。
门外的警察看我太激动，走进来，语气不耐：
“林女士，请你冷静。现在网络热度很高，我们正在考虑是否请妇联介入。”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抬起头，手指微微发颤，指向阳台柜子：“打开那里，我女儿爱藏东西，她以前……把吃不完的饭藏过。”
“她会藏……她以为藏起来别人就找不到……”
民警盯了我三秒，走过去，拉开柜子。
一袋奶油面包，两盒没喝完的纯牛奶，一块腌肉……还有我亲手煮的鸡蛋炒饭。
饭盒上还有她咬了一半没吃完的香肠。
民警怔住了，其他人也跟了进去。
“她不是说……没吃饭？”有人低声嘀咕。
我冷笑，声音沙哑：“她怕吃太胖，晚上不想吃，下午就藏起来了。”
民警沉默了。
我站起来，双手还在发抖。
“如果你们要查，请你们彻查。”
“我不是一个完美的妈妈，但我不是一个畜生。”
“她是我亲生的，真生的！”
门外，有人轻轻“嘁”了一声。
“现在知道哭了？你女儿直播里可是哭到昏过去了。”
我愣了一下：“直播？”
民警皱眉：“你不知道？她全程开了直播，哭得很惨，后面还说你以前怎么逼她吃蟑螂……”
我瞳孔骤缩：“那是她自己在院子里抓来‘玩实验’的虫子，我都打过她手——她、她把那也编进去了？”
民警沉声道：“这些细节我们会调查清楚。”
我不敢说话了。
我知道，她下手远比我想象得更早，也更狠。
而我，正在被她一点点，推入深渊。
临走前，民警私下对我说：“林女士，你家小孩……你最好翻一下她平板，她的账号粉丝已经破百万了。”
我怔住：“账号？”
他点头，“我们怀疑她用另一个身份在经营内容，而且……商业化痕迹很重。”
我脑袋一炸。
她不只是撒了一个谎，她在经营一个世界。
我却，连入门钥匙都没拿到。
2
我半夜坐在派出所的等候椅上，天光未明，天花板的灯却亮得晃眼。
我捧着林琦琦的粉色平板，双手冰凉，像是捧着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平板有六位数密码。
我试了她的生日、我的生日、她爸的手机号、她最喜欢的动画片名。
全错。
我试着输了一串数字：520520。
屏幕一亮。
开锁成功。
我深吸一口气，点开了第一个App。
【短影】账号名：@被锁在家的小女孩
头像是她扎着双马尾的照片，笑得一脸乖巧。
粉丝：127w
点赞：1896w
直播收益余额：￥14,8345
我头皮瞬间发麻。
我往下滑，看到了那个冲上热搜的视频——
她自称“常年被妈妈锁在阳台、冰箱、卫生间”，镜头里瘦小、发红、伤口明显。
背景音是网友二次剪辑的BGM，配上了“令人心碎的泪水”和“我只是想要一个拥抱”。
她甚至打上了标签：
妈妈不给我吃饭
我要逃出去
谁能带我离开这个地狱
评论下方一片哭天抢地。
【“我就是被家暴长大的，这个妈妈真的太狠了！”】
【“我要报警！我要捐款！我要带她离开！”】
我整个人发冷。鼻尖都是血腥味。
我继续翻，翻到了她一个“未发布”的草稿箱。
里头有一段录音，开始前她压低声音说：
“演练第七版，感情不要太满，记住：‘泪是等警察进门之后再掉’，前面要是太惨就没人信了。”
她……她在演戏。
她知道控诉得太狠会穿帮，所以要“留力”演。她知道警察进门才是最佳“哭点”。
她知道所有节奏点在哪里。
我眼前一黑，险些砸倒在地。
我靠在椅背上，浑身出汗，脸上的神经都在抽。
那一瞬间，我是真的怕了。
怕她不是“变坏”，而是“天生”。
我点开她的“素材相册”。
里面是整整齐齐的文件夹，每个文件夹都命名得一清二楚：
【眼泪收割一号】
【被打证据合集】
【练习表情包】
【血液拍摄素材】
我点开最后一个。
那是一段她在厨房蹲着的画面。
她从冰箱里拿出鸡翅，剁断，用汤匙勺血，小心倒入一个迷你试管。
她还用棉签点了点，抹在自己手臂上，又用创可贴贴住。
“演得太真会吓到人，得留一点空间。”她嘴里念着。
像一个导演，在给自己安排镜头。
我盯着屏幕，脑子已经炸了。
我不敢想她是怎么计划这一切的。
谁教她的？
还是说，她一直在看、在学、在琢磨？
我按亮屏幕，再次点进主界面，看见一个名为【剧本集】的文档。
我点进去。
开头是手写的文字：
【当你受够了她不给你奶茶和炸鸡时，请打开这个计划】
下面，是整整六页纸的细节安排：
①拍视频：灯光、哭腔、表情训练；
②制证据：鸡血、泡面汁、瘀青笔记；
③清理现场：用抹布擦掉妈妈做的饭、藏掉零食；
④关键词写法：必须写“妈妈”、“我怕”、“我饿”……
⑤发布计划：周五晚高峰流量最大，避开周一冷流期。
我忍不住伸手捂住脸，牙齿狠狠咬住了舌头，才没有哭出来。
那不是我的孩子。
那是一个利用公众善意的导演。
而我，是她最成功的“反派设定”。
一个任她踩着登天的“背景”。
手机震动了一下。
民警走进来，递给我一张纸：“林女士，这是林琦琦在学校提交的‘家庭成长日记’副本。”
我手指僵硬地接过，展开。
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
妈妈说我是多余的。
妈妈每天打我，还说不打我我就学坏了。
妈妈很爱喝酒，有一次还吐在我书包上。
她骂我贱，说我是赔钱货。
我很怕她。
如果可以，我想找一个新的妈妈。
——林琦琦，写于三天前
我愣住了。
这篇日记，是她在老师面前“亲笔”写的。
而三天前……我正好在她生日那天请假陪她。
我记得我做了三菜一汤，还有她最爱的草莓奶油蛋糕。
我甚至在下班时绕远路去买她想要的盲盒。
她笑着吹蜡烛、说“谢谢妈妈”，还亲了我一下。
那天晚上，她趁我睡着了，写下这篇“日记”。
她一边拍照做素材，一边筹备她的剧本计划。
而我，还以为我们母女之间终于融化了那点隔阂。
原来，我从来都不在她的计划里。
我只是个工具，一个可利用、可演绎、可丢弃的角色。
我握着纸，手抖得像疯了一样。
“林女士？”民警察觉到不对，声音一顿。
我抬头，声音冰冷：
“我要报警。”
“我要起诉我女儿。”
“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她做了什么。”
警察怔了一下：“她是你女儿，你要……？”
“她是我女儿，那我呢？我就活该这样被钉死在耻辱柱上？”
“我一个月做三份工，吃泡面、捡剩饭，她却在说我‘不给她奶茶’？”
“她拿着流量打赏在学校买香奈儿发箍，你知道吗？”
我嗓音撕裂，声音都哑了。
警察低声说：“你可以起诉她监护权争议，但短期内她还是你女儿……”
我闭上眼：“我会送她走的。”
“这次，我亲手。”
我打开通讯录，点开那个已经三年没联系的名字——
【林志业（前夫）】
输入了一行字：
【把你女儿接走。她演完了，也该谢幕了。】
3
我以为最糟糕的，是热搜。
但我太天真了。
真正毁人的，不是新闻，而是评论区。
那晚我刚把琦琦的平板上交给警方，走出派出所时，手机已经炸了。
微信群、朋友圈、社交平台全都被刷屏。
——@被锁在家的小女孩，粉丝突破106万
——最新直播片段剪辑冲上首页推荐
——数百个“正义网友”涌入我的现实生活，疯狂“人肉”我
视频被重新剪辑成了“哭诉合集”，加上催泪BGM，一共三个版本，三百万点赞。
我彻底成了“全民恶母”。
“这个女人不配有孩子。”
“希望判她十年，最好关她进冰箱尝尝滋味。”
“我要组建律所帮小女孩打官司，把这个毒母送进监狱。”
“谁来救救这个被家暴的小天使？”
我下意识想点开澄清帖，却被提示：
【您的账号因多次被举报，已封禁7天】
我冷笑，关掉手机，抱紧外套。
这世界太吵，我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回到家，门上被喷了红漆——“人渣”。
门缝里塞满了小纸条，有人写“你赶紧自首”，有人甚至附了一张烧纸，说：“你早晚得遭报应。”
我把纸条一张张撕下来，扔进垃圾桶，却看到隔壁邻居带着孩子从楼梯口走过。
那小孩才五岁，却也被教育得远远避开我，嘴里小声说着：“就是她，她饿死自己女儿的。”
我没哭。
但那一刻，我感觉我全身的血都冷了。
这就是她想要的吧。
流量、怜悯、打赏，和一个永远不会反驳的“恶母背景板”。
我本想躲几天，但店里打来了电话。
店长沉默半晌，说：“林姐，你先别来了吧……这几天客人看了新闻，都闹着不让你碰他们。”
“说什么‘手脏’，怕传染霉气。”
我听懂了：“你是要辞了我？”
“我也没办法啊……”他叹气，“你知道最近多难做……”
“我知道。”我轻轻说，“我也没打算再回来。”
店长松了口气：“……那工资我们月底会结清。”
我挂了电话，盯着手机屏幕，直到屏幕黑掉。
第二份工作，也没了。
更糟的是房东打来：“林夏舟，我实在挺你不下去了，哪怕你把租金付清，我也得让你搬。谁敢租我房子啊，外面都说你是杀人犯。”
我想解释。
但她根本不给我机会：
“你爱说啥说啥，赶紧收拾东西搬，别逼我报警赶人。”
我看着这栋我住了快两年的老楼，心里五味杂陈。
两年前，我带着琦琦搬到这里，那时她还会抱着我脖子叫“妈妈”。
现在，她直播时说的是：
“我怕妈妈再动手……她总骂我‘死丫头’，说我活着就是拖累。”
我没说过那样的话。
从来没有。
可现在谁信我呢？
我连她班主任的微信都加不上，对方直接拉黑了我。
说是“为了保护其他家长的情绪”。
我实在撑不住，打开新闻App，试图找到为我辩驳的声音。
终于，在某个角落，看到了一个帖子：
【是不是哪儿不对？“冰箱女孩”视频疑点重重】
楼主指出：
冰箱有童锁，孩子自己能开；
视频切换角度太专业，疑似提前预设；
所谓“发霉面包”在视频中没出现过，反而是蛋糕包装袋被故意藏起。
但很快，帖子就被骂没良心：
【“你是不是同党？”】
【“不信孩子信谁？”】
【“可怜的小女孩你都不愿相信，你是不是也家暴？”】
帖子被删了，楼主账号也被封。
我坐在马桶盖上，盯着洗手池发呆。
我突然意识到，我不是输在了事实，而是输在了标签。
“恶魔妈妈”这四个字，贴上了，就揭不掉了。
此时手机又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几秒，接了。
电话那头，是一名陌生男声：
“您好，我是‘守护童年联盟’的志愿者，我们正准备给林琦琦提供心理援助，并代表网友发起‘救援基金’。”
我冷冷地打断他：“你要干什么？”
“我们希望——”
“你知道她有多少打赏收入吗？”
对方一愣：“这……”
“你知道她有账号团队运营吗？你知道她视频素材怎么来的吗？”
电话那头彻底没了声。
我挂了电话，把手机摔进水盆。
我不想再忍了。
这天晚上，我把所有视频转发给了警方和媒体。
我也建了个新账号，实名发布一段自述视频。
我拍下了：
我在厨房做的饭菜
冰箱里留下的牛奶和水果
她练哭腔的视频
她草稿箱里的“剧本集”手写本
我最后看着镜头，声音很轻：
“你们说，我不是人。”
“但我想问一句——如果你们被亲生孩子当成素材，一刀刀割向你们，谁，才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