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林蔚林默《破碎的监护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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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患癌住院，相依为命的弟弟以启动新项目为由，骗走了我全部的救命钱，转头投入了他那位“精神导师”的怀抱。
他说，我毁了他纯粹的艺术灵魂，是我将他变成了商业的傀儡。
再睁眼，我回到了三年前，弟弟正双眼猩红地指责我，把他的人生变成了我的高级定制品。
「那就解约吧，」我冷漠地看着他，「以后你的人生，你自己设计，与我无关。」
这一次，我给了他梦寐以求的创作自由。
可是最后，他又痛哭流涕地，把一切都搞砸了。
……
高二那年，我弟弟林默拿下了“明日之星”全国青年设计大赛的金奖。
消息在公司内部传开，高管们纷纷涌入我的办公室道贺：
「真羡慕林总，有这么一位天才弟弟，以后品牌传承有人了。」
「林总您这是双喜临门，咱们品牌刚拿下国际风投，弟弟又前途无量。」
我微笑着颔首，曾经的我，也以为这是我人生的巅峰时刻。
下班后，弟弟的“精神导师”，那位德高望重的艺术史教授沈华，罕见地给我打来了电话。
「林总，关于林默未来的发展，他似乎更想追随我，进行一个关于城市边缘群体的纪实摄影项目。」
「你得劝劝他，去帕森斯设计学院才是正途，艺术情怀在现实面前，有时候需要让步。」
我陷入了沉思。
上辈子，沈华也跟我说了同样的话。
当时我听完，勃然大怒，立刻找到林默，动用长姐的权威，强制他必须按照我的规划，准备作品集，申请去纽约读顶尖的时尚设计。
一方面是为了让他继承我亲手创立的时尚帝国，另一方面，商业设计确实是他天赋最高、最能发光发热的领域。
那之后他表面顺从，拿到了帕森斯的全额奖学金，成为了设计圈人人艳羡的天才少年。
毕业后，他将拥有无可估量的未来。
但事实上，他大二都没读完，就把人生彻底撕碎。
旷课、酗酒……都只是开胃菜。
在我被查出胃癌晚期，准备手术那天，他破天荒地来医院照顾我，晚上却以需要资金启动一个“能拯救他灵魂”的艺术项目为由，拿走了我的公司U盾和授权书，将账上准备支付手术费和供应商货款的八百万，一夜之间转得干干净净。
我躺在病床上等待缴费通知时，他把那些钱，全部投给了沈华那个漏洞百出的所谓“艺术基金”。
我辛苦打拼积攒下的一切，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被我质问后，他还笑着说：「姐姐，你难道不知道，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你？」
「是你亲手扼杀了一个真正的艺术家，你怎么还配活着？」
「早点去死吧。」
想到这里，我摇了摇头，对着电话那头的沈华开口道：「沈教授，他想搞摄影，就让他去吧。」
「他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以后不管了。」
说完，我便挂断电话，将桌上一沓厚厚的时尚期刊，头也不回地扔进了碎纸机。
晚上，我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对着设计稿沉思，沈华的电话又追了过来，这次语气充满了虚伪的关切和指责：
「林蔚，你怎么能如此儿戏，擅自放任孩子走上一条歧途？」
「是，我知道你为了拉扯他长大，牺牲了很多，但你不能因为自己的控制欲，就用这种方式赌气啊！」
「别忘了，他的艺术启蒙是我给的，他精神上，更像是我的孩子！」
我打断他温文尔雅的训诫：「这个周末，你带他过来一趟，我们把一些事情处理清楚。」
挂掉电话，我一回头，就看见了林默。
他穿着我为他定制的亚麻衬衫，背着一个旧帆布包，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恨意，像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为什么连我的艺术道路，你都要干涉？」
「从小到大，你只让我画设计稿，参加商业比赛，你在乎过我内心真正的呐喊吗？」
「你设计的那些华服，和你的控制一样，都让我窒息！」
「我是你的弟弟，不是你用来炫耀的商业作品！」
……
我摘下金丝眼镜，揉了揉疲惫的眉心：
「激动什么。」
「不就是搞纪实摄影的事吗，沈教授和我说了。」
「你想拍什么就去拍什么，不用我批准。」
林默一脸错愕，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不想走商业路，那就不走，」我继续道，「以后你人生的每一个决定，都由你自己设计，与我无关。」
这话我说得真心实意。
林默是我唯一的亲人。父母在我十五岁那年因意外去世，我辍学打工，从服装厂的女工做起，一步步创立了自己的品牌，将五岁的他抚养成人。
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总想为他撑起一把伞。
从他展现出绘画天赋开始，他接触的每一种颜料，每一位老师，都是我砸下重金精挑细选的。
别的孩子还在街头涂鸦时，他已经在欧洲各大美术馆里，听着顶级策展人讲艺术史。
除了每年上百万的培养费用，每一次去海外看秀、采风，都是我亲自带着他，十年如一日。
我一直觉得，前期辛苦一点没关系，人生这件作品，本就需要精心打磨。
毕竟，话语权和选择权，从来不是躺在理想的温床上就能轻易获得的。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林默突然嘶吼一句，然后重重地摔门回房了。
我叹了口气。
他以为，我在说气话。
周六早上，林默知道他的“精神父亲”沈华要来，一直阴郁的脸上终于放了晴。
他开心地在衣帽间里翻找，换上了一身朴素的棉麻衣物，哼着不知名的民谣。
九点，沈华一身儒雅地出现在门口。
门一开，林默就像找到了港湾的船，兴奋地迎了上去。
沈华也张开双臂，两人进行了一个充满仪式感的拥抱。
「小默，你又清瘦了，灵气却更足了。」
分开后，沈华一边拍着他的肩膀，一边从一个布袋里掏出带来的礼物。
不是名牌，而是一台老式的徕卡胶片相机，和几本泛黄的绝版摄影集。
林默拿着相机，两眼都在发光：「沈老师，您怎么知道我一直想要这个？」
他声音又低沉下来：「这太贵重了，而且姐姐不会同意我玩这个的，她觉得这不务正业。」
「我送给我最欣赏的弟子，谁敢有意见？」沈华故意提高了声音，意有所指地瞥了我一眼，「她就是这样，商业，功利，俗气。天天就知道画那些给有钱人穿的皮囊，别把我们小默的灵气都磨没了。」
林默叹了口气，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相机：
「老师，还是您最懂我。」
多么感人至深的场景，我忍不住在旁边的吧台为他们倒了两杯清水。
这么多年，我为他付出了我的整个青春和所有心血。
但林默始终觉得，一年见不了几次面，只会用漂亮话喂养他理想主义的沈华，才是他生命中最懂他的人。
而我，他的亲姐姐，就是他艺术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更是他所有痛苦的根源。
我微笑着回到书房，拿出昨天律师拟好的资产分割及监护权变更协议放到他们面前的茶几上：
「沈华，来把这个签了。」
林默离得最近，看清封面上的字后，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
「姐！你什么意思？你要和我断绝关系？」
「这么多年，要不是沈老师在精神上指引我，我早就被你逼疯了！」
「沈老师这么好的长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说完他扭头看向沈华：「老师，您不会同意的吧？」
沈华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好孩子，去给老师拿支笔来。」
林默愣住了。
沈华拍拍他的肩膀：「你姐姐这种性格，不只是你，我也早就觉得对你的成长不利了。」
「那我呢？」林默突然问，「你不管我了，我怎么办？」
「我当然要你，」沈华慈爱地看着他，「只要能获得你的监护权，并让你跟随我学习，我什么都愿意。」
林默眼圈都红了，感动地看着他的导师：
「不，我会和法官说明，我自愿选择您做我的监护人。」
两个人又拥抱在了一起，沈华看着我，满脸得意，一副“你看，孩子的灵魂选择了更崇高的一方”的模样。
我一点也不意外。
上辈子，林默那么恨我，除了我的强势，还因为沈华的“落魄”。
高考前一个月，沈华被爆出学术丑闻，与一名女研究生关系不清，还涉嫌剽窃对方的论文。
一夜之间，这位德高望重的教授身败名裂，被学校停职调查。
他走投无路，而我为了不影响林默考试，选择了隐瞒，并私下用钱摆平了那位女生，保住了沈华的名声。
直到高考结束，林=默才知道他的“精神父亲”曾遭遇如此“不公”的对待。
他崩溃了，觉得自己是个无能的弟子，在恩师最需要他的时候，却在考场里做着那些“毫无意义”的商业设计考题。
从那时候起，林默便彻彻底底把我当成了仇人。
他恨我隐瞒一切。
他恨我对他的恩师“见死不救”（他认为我是用钱羞辱了沈华）。
他更恨我，把商业成功放在他人生一切事情的前面。
所以我后来得绝症，他说我活该。
嗯，我确实活该。
谁让我养出了这么一个白眼狼？
……
看了这么久“师慈徒孝”的戏码，我不得不开口：
「停一下，让我说几句。」
「首先，这栋房子，这家公司，都是我一手一脚打拼出来的，和你沈教授没半分钱关系。」
「其次，」我笑着看向我的好弟弟，「谁说我要和你争监???的监护权了？你多大脸啊。」
沈华没想到我居然没和他争林默的监护权，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林默从小就顶着“天才设计师”的光环，拿奖拿到手软。
在圈内人看来，他就是下一个设计界的巨星，未来不可限量。
和沈华那个不为人知的私生子完全不一样。
是的，上辈子，我没有告诉林默沈华的学术丑闻，自然也没有告诉他沈华的更多不堪——
在沈华被停职调查时，我曾见过那个来学校闹事的女研究生。
她带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跪在我面前，求我放过沈华。
她说，那是沈华和她生的儿子。
沈华若是倒了，他们母子俩也活不下去。
……
无人知道那段时间，我替他们收拾了多少烂摊子。
我以为沈华只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没想到他还打着“柏拉图式指导”的名义，在外面搞大了学生的肚子，私生子都上幼儿园了。
这样恶心的一个人，却是弟弟心里纯洁无瑕的艺术圣贤。
既然如此，他想跟着他的导师，就跟去。
我就要让林默满心欢喜地投入他导师的怀抱，去追求他想要的“纯粹艺术”。
不过，等他发现自己的好导师，居然瞒着他早就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儿子。而他，只是导师用来沽名钓誉、甚至骗取资源的工具时，那时候他会是什么表情？
想想，就觉得期待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