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温柠江衍《实习生在手术台上把患者当玩具后》

我作为医院唯一的外科女主任，连续奋战三十六小时。
刚走出手术室，还没喝口水，就被叫去参加临时的医学发布会。
推门而入，我看到未婚夫江衍，正搂着他的实习生，举着话筒：
“今天这场手术，能创下国内纪录，全靠小安。”
“她天赋极高，是医学界的未来。”
掌声如雷。
所有的闪光灯对准那个连手术刀都不会拿的女孩。
将真正完成全程切除和缝合的我挤到一边。
我愣在门口。
江衍看我一眼，低声威胁：
“你要是敢过来，就别怪我抖出你三年前的医疗事故。”
我胸口一窒，转身拨通了一个电话：
“你的合作，我答应了。”
——————
发布会结束后，江衍把我堵在休息室，语气冰冷：
“医院需要的是一个良好的形象，懂吗？”
“你天天泡在手术室里，衰老成这样，怎么能够出去代表我们医院？”
“别怪我不给你机会。”
我冷笑：
“所以你是需要我这样一个木偶，既替你兜底，又不抢你和林安柔的风头，对吗？”
一句话戳到江衍的痛处，他暴跳而起，指着我的鼻子骂道：
“温柠，你别给脸不要脸！”
“当初你手术失败，是谁替你顶下责任？现在你还敢跟我争功？”
“你是不是太自私了！”
提起这事，我心口顿时一疼。
三年前江衍手术险些失败，是我匆匆赶过去，救下了患者。
但是到了术后观察期，他为了泡妞，擅离职守，最终导致患者身亡。
在发布会的时候，还将所有的一切责任，推到了手术上。
那个时候，他跪在我的面前，苦苦哀求：
“柠柠！求求你救救我，这件事情要是抖出去，我的医院就全完了！那还不如让我去死！”
眼见江衍要跳楼，我终于心软。
在他半哄半胁迫下，签下了“隐瞒协议”。
为医院和他的声誉，背了黑锅。
谁知现在，竟成了他拿捏我的把柄。
林安柔轻轻走过来，乖巧地牵住他的手：
“江院长，不要和主任吵，她只是太紧张了。”
转头，却对我微微一笑：
“主任，您放心，我会好好继承您的衣钵，救死扶伤的。”
我盯着她，心底生出一种荒谬感。
一个连心脏在哪边都不知道的医生，如今却敢大言不惭地主宰患者的生命。
甚至我的医术，我的病人，我的科研基金，全部都被她剥夺了。
江衍轻描淡写：
“温柠，你已经三十岁，不适合再站在聚光灯下，医院需要年轻面孔。”
“以后你就在后面，顶替小安做手术吧。”
“你如果有什么不满的话，就等着被医院清退吧。”
我忍着眼眶的酸涩，嗓音低沉：
“江衍，这就是你所谓的感情？把我的成果拱手让给她？”
江衍一愣，大言不惭：
“就是因为有感情，我才给你找了个稳妥的活，否则换成其他医院，过了三十五岁，直接辞退，那个时候，你就再也站不上你最爱的手术台了。”
“温柠，你离三十五岁还有几年？”
夜里，我独自回到办公室。
手机上弹来无数条新闻推送：
【新星实习生震撼全场】
【江院长携徒弟创造手术奇迹】
我的名字，被硬生生抹去。
连我的助理都气上了头：
“主任，这不公平！那场手术明明是您完成的！连国际上都没有成功几例啊！有视频能够证明的！”
我闭上眼：
“视频早就被他们剪掉了。”
助理差点气疯了，直跺脚：
“那个林安柔，可是连缝合都不会！她上手术台，那就是害人性命啊！”
“主任，您就这么忍着？他们这是明目张胆谋财又害命啊！”
我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揉捏着眉心。
半晌才终于吐出一句话：
“忍着吧。”
助理气得七窍生烟。
根本不理解我为什么这么做。
可只有我知道，在三年前那场事故之前，我和江衍还是人人称羡的青梅竹马。
他比我大两岁，从小就护着我。
甚至那年我因为实验室爆炸被困火场，也是他不顾性命冲进去，将我拖出来。
那时他笑着对我说：
“柠柠，有我在，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用担心。”
可惜……
我也没有想到，为什么如今的江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几天后，例行查房。
病区的走廊两侧站满了记者，摄影机高高架起。
江衍牵着林安柔，大摇大摆走在最前面。
“这位，是我们医院最年轻的骨干医生。”
“她不仅勇敢，还极具天赋。”
林安柔脸红，结果在掩饰的时候，连手套都没分清左右，硬生生把大拇指塞进了小指的套里。
周围人一阵尴尬，江衍也察觉了。
立马板起脸，对后面正推着重症病人进手术室的我吼道：
“温医生！你怎么搞的！送来手套都是同一边！”
我抬眼，刚要反驳，林安柔就娇滴滴地落泪了：
“不能怪温医生，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因为分心而疏忽是情有可原的。”
“都怪我自己，太担忧患者的病情，一时没有看清……”
一瞬间掌声雷动，大家都为林安柔的敬业而感慨不已。
随后向我投来鄙夷的目光。
“当医生这么多年了，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难怪她经手的手术，死亡率那么高。”
“这种没有医德的医生还不赶紧滚出医疗界！”
我根本不想争辩。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我现在唯一想的，就是把手下这个需要心脏搭桥的患者从死神那里抢回来。
结果刚到手术室，江衍就过来了。
他拦住我，命令道：
“这个手术，让小安做。”
我怒了：
“这可是冠状动脉搭桥手术！危险系数极高！林安柔连心脏和肺都分不清！你怎么能让她上！你这是在拿患者的生命开玩笑！”
江衍满不在乎地抽了口烟：
“所以才需要你在台下，随时兜底。”
“如果她成功了，功劳就是她的；
如果失败了——那就说你临场指导不力。”
“医院形象的代言人，可不能有一点污点，你懂我的意思吧？”
林安柔上了手术台。
病人早就已经打好了麻药，周围监护仪滴滴作响。
江衍笑眯眯地把手术刀递给林安柔：
“小安，今天就由你来主刀吧。”
周围人愣了一下。
林安柔却显得很兴奋：
“太好了！我盼很久了！”
但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盯着病人胸口，根本不知道从哪里下刀。
我忍不住出声：
“这是开胸手术，需要胸骨正中……”
话音未落，江衍猛地回头：
“温柠，你闭嘴。”
林安柔也不耐烦地回嘴：
“知道了知道了，烦死了。”
随后握着手术刀，像是在切菜一样歪歪扭扭往下划。
一刀没劈到正中线，偏得离谱。
其余的医护脸色都变了：
“不对！位置错了！”
林安柔不以为然：
“错了就错了呗！再划一次不就好了！”
说着就随手拿着刀，在病人身上胡乱补刀。
切口像狗啃过一样，参差不齐。
我只觉血压飙升：
“你这是在动手术，不是在割布料！”
江衍冷声：
“温柠，你要是再打扰手术，我立刻让你出去！”
终于把胸腔打开，林安柔更加手忙脚乱。
东戳戳西掀掀，眉头皱成一团。
“江院长，这个病人是不是长得有问题啊！冠状动脉在哪啊？我怎么看不到？”
全场死寂。
这是外科实习第一周就该掌握的常识。
她就像翻火锅一样，在病人胸腔里乱掏。
一边翻，一边抱怨：
“怎么这么麻烦啊？我明明在课本上看过的！肯定是这个病人是特殊病例！没按书本上长！”
话音刚落，惨剧就发生了。
她手抖着一划，刀尖瞬间割破了肺动脉。
监护仪骤然报警，屏幕上血压直线下降！
血泉一样喷涌出来，溅到她的护目镜上。
手术室乱作一团。
护士惊叫：
“大出血！”
我猛地起身：
“快压迫止血！”
林安柔直接吓傻了。
她看着血流如注的伤口，手一抖，把刀重重丢在地上。
“我不做了！”
她娇滴滴地哭了起来。
“这手术怎么这么麻烦啊！一点都不好玩！我不玩了！”
全场鸦雀无声。
病人胸膛敞开，鲜血涌出，她竟然当场撂挑子。
我彻底怒了，猛地冲上台，双手迅速按住破口。
“吸引器！止血钳！快！”
助手们被我的怒吼震住，立刻行动。
江衍脸色铁青，却还是紧紧地将林安柔搂在怀里，心疼极了：
“小安只是紧张，这不怪她！”
“温柠！你在旁边看着，怎么一点意识都没有？！出现这么大的医疗事故，全部都怪你！”
“赶紧缝合起来！别丢了我们医院的脸！”
我专心抢救，根本没空搭理他。
血液模糊了我的视线，手术服更是彻底湿透。
我竭尽全力稳住病人的生命体征，沉着冷静地吩咐着身边的医护。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全神贯注地抢救着病人。
不敢有任何的分神。
而江衍则在一旁安慰着哭个没完的林安柔。
在手术台边，取下眼罩，亲了又亲，才把她哄好。
等到不知道多少个小时过去，手术终于结束。
离开手术室时，外面传来记者们的快门声。
他们围簇在江衍和林安柔的跟前，赞不绝口：
“听说贵院刚刚进行了一场教科书级别的抢救啊！”
“真是幸好有江院长和林医生在在场啊！”
“林医生真不愧是天才少女，江院长也不愧是伯乐在世啊！”
直到画面扫到我，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仇视和敌意：
“大家快看！这次医疗事故的罪魁祸首出来了！”
“庸医！你怎么还敢上手术台？你这样草菅人命的人，怎么还没死呢？”
我看了眼时间。
这场抢救已经进行了足足十八个小时。
我已经累到连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而他们根本看不见林安柔出来时惺忪的睡眼。
只一味地抨击着我的疲惫的样子，说我是出了事故后，还能在手术室里呼呼大睡的人。
我看了眼江衍。
他眼神闪烁，根本不敢看我。
胸口一阵钝痛。
我忽然觉得，十八岁那年，那个奋不顾身冲进火场救我的少年，在这一刻已经死掉了。
前所未有的疲累席卷了我，我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默默回到自己的休息室。
关上门跌坐在地上的那一刻，手机响了。
屏幕上跳动着一个陌生号码。
我怔了怔，接起。
“温柠。”
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心头一跳。
“今天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你的医德、医术，我向来相信，你绝对不会做出那种草菅人命的事情。”
我的指尖一抖，呼吸瞬间紊乱。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那头叹了一口气，轻轻地问我：
“温柠，我之前的提议，你愿意再考虑一下吗？”
“又或者……”
“坚持到现在，你觉得，还值得吗？”
晚上，江衍喝了酒，推开我办公室的门。
灯光昏黄，他靠在门框，目光灼热复杂。
“温柠……”
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沙哑。
“其实今天……你做得很好。”
“但是……”
他突然低下了头，声音变得格外沙哑。
“你为什么要这么优秀呢？你这样让我……让我……”
他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只是狠狠吸了口烟，发出一声长长长长的叹息后，将烟头丢到了地上，碾灭后，又醉醺醺地走了。
仿佛刚才的那些话、那些夸奖，并不存在。
我心口凝滞了刹那。
最终没有再继续出神。
而是低下头开始书写今天的病例报告。
空气里，残留着烟草的气息。
那天我没有回去。
不知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随后就被一阵慌乱声吵醒。
同事摇醒我，急切说道：
“外环上发生车祸，很惨烈，最严重的伤者送到我们这里来了，赶紧去抢救！”
我甚至来不及让脑子清醒，本能地拎起衣服就冲了出去。
刚赶到急诊手术室，林安柔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过来：
“江衍哥！我还从来没给车祸的人动过手术呢！”
“你看他，脑袋喷了好多血，就像喷泉一样，好好玩哦！”
“我还没有玩过这种，能让我上吗？”
江衍刚点头，我先冲了上去。
“这是急救，不是游乐场。”
“你若是再胡闹，病人会死！”
林安柔却根本没听进去，兴奋得直跺脚。
“反正死人医院里天天都有嘛！我就想试试！”
她像个抢玩具的小孩，拉着江衍的袖子：
“院长，就让我来一次嘛！”
江衍看着我，眼神闪烁。
下一秒，他伸手揉了揉林安柔的发丝，声音温柔：
“好。你去吧。”
我只觉浑身血液倒流。
“江衍！你疯了吗！他受伤这么严重，动刀慢一分钟，就会死的！”
“温柠。”
江衍的眼神骤冷。
“你怎么能这么不相信小安呢？”
“这种车祸的病例很少见，再说小安也需要锻炼，不是吗。”
与此同时，手术室里的林安柔正捏着手术刀，在病人的颅骨上，像敲西瓜一样敲。
“怎么打不开？是不是得用锤子呀？”
随后更是像玩玩具一样比划：
“好像在拆快递哦！是不是划开就能看到里面的零件？”
“我在书上都没有见过这种案例欸！”
我终于忍不了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狠狠甩到一边：
“这是颅脑大出血！你这是胡闹！”
林安柔一下子摔在地上，委屈巴巴地掉眼泪：
“江衍哥，你看她，她凶我！”
江衍二话不说，挡在她的身前，冷冷盯着我：
“温柠，你不能因为没有代表医院出镜，就嫉妒小安！”
“连个新人都容不下，你的格局也太小了。”
我指着手术台上的血泊，声音发抖：
“这是人命！你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林安柔哭得更大声了：
“温柠姐，你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我？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凶？你要是觉得我做得不好，你就自己救好了！大不了，我再也不和你抢出镜的位置了！”
江衍心疼极了。
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语气温柔得近乎溺爱：
“小安，别怕，有我在。”
“温柠太坏了，我们不跟她计较了。”
随后他冷冷看向我：
“听着，如果病人死了，就是你的责任！你不要想甩锅给小安！”
说完，他就带着林安柔径直离开。
那一刻，我忽然笑了。
笑到眼泪都涌出来。
原来，我拼了十几年的心血，在他眼里，连一个蠢得把病人脑子当玩具的实习生都不如。
火场里那个替我挡火的少年，早就死了。
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不过是个披着医生外壳的荒唐小丑。
这一秒，我终于彻底死心。
手术结束后，我终于拨通了那个电话：
“你的合作，我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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