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棠绾夜辰《空花堕，回首山河已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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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人尽可夫的娼妓，因偶然救下帝君，成了他的暖床弟子。
天劫那日，我替他挡下九九八十一道神雷，魂飞魄散。
冷心冷情的帝君却为我发了疯。
他叛出天庭，踏遍三界，甚至甘受十世轮回之苦积攒功德，只为重塑我的魂魄。
重生那天，他许我四海八荒最盛大的婚礼。
可就在夫妻对拜之时，一个凡间女子闯入大殿，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郎君，你不要小柒了吗？”
小柒，是他第十世轮回身为贫苦书生时，在街边救下的快要饿死的小乞儿。
也是将我打入勾栏的仇人之后。
那一刻，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悸动，刺得我双眼生疼。
原来他早在复活我的路上爱上了别人。
我一把掀落盖头，转身离去。
他不知道，这场逆天改命的复活，只能换我十天阳寿。
若得不到他的真心，第十日，我便会彻底消失。
1
帝君抱起那个叫小柒的凡人女子，头也不回离开大殿。
只是我看的分明，我嫁衣上的缠枝莲，与小柒袖口的图案分明一模一样。
而这缠枝莲，是他亲自绘制，命三界最好的织女，用云霞和星辉耗费百年织就。
他曾说，第十世为书生时院中有一池净莲，开得极好，陪伴他度过了许多时光。
如今想起分明是他对陪伴之人的思恋。
却让我穿着他对别人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恋”，接受四海八荒的“祝福”。
腥甜涌上喉咙，意识陷入黑暗。
醒来时，帝君正抵在后心为我疗伤。
“醒了？为何如此激动，竟至心神震荡，魂魄不稳？”
看着他俊美无波的脸，心中压抑的怒火、委屈、绝望如同火山般喷发。
我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帝君的脸微微偏了一下，白皙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
他没有动怒，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他这种沉默的容忍，比暴怒更让我疯狂。
我猛地拔下头上他亲手雕刻的金簪，不管不顾狠狠扎去！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簪子没入皮肉，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衫。
帝君闷哼一声，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继续任由我发疯。
直到我筋疲力尽，他才缓缓开口。
“闹够了吗？”
我猛地拔出簪子，不甘又愤恨。
“为什么要在我的嫁衣上绘制缠枝莲？！”
帝君沉默地看着我，避重就轻。
“莲花清雅，与你相配！”
“本君历尽千辛万苦才复活你，与你成婚，心意难道你还不知？”
“我不知道！”
我歇斯底里地打断他。
“我只知道你为了她，在我们大婚当日抛下我，让我成了四海八荒的笑话！”
帝君眉头紧锁，无奈叹息。
“小柒她心思单纯，善良柔软，是本君见过……最美好的女子。”
我恍然想起很久以前，众人嘲笑我出身勾栏是下贱的脏货。
他搂着我细心安慰。
“棠绾，纵然身处泥泞，亦能心若莲花。你很好，是这九重天上最纯洁之人。”
言犹在耳，物是人非。
心痛到极致，魂魄再次开始动摇。
“所以，在你心里，我娼妓出身终究是肮脏不堪的，对不对？”
帝君移开目光，语气中带着丝丝疏离。
“本君并非此意。只是小柒孤苦无依，心思纯粹，与你不同。”
“今日之事是她莽撞，本君已训斥过她。”
“你放心，本君已下令，不会让她再出现在你面前，惹你心烦。”
我不甘心逼问。
“夜辰，我要你发誓，从今往后永生永世不再见她，你能做到吗？”
帝君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沉默很久。
最终，他转回头目光复杂地看着我。
“不可能。”
原来，这就是他耗费万年，历尽十世，逆天改命换来的结果。
忽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
2
听到殿门关上的声音，眼泪无声滑落。
复活后得不到真心的我，只剩十天生命。
自那日不欢而散，夜辰再未踏足我的寝宫。
第四日傍晚，夜辰来了。
“听闻你近日胃口不佳，我特意煮了你爱喝的百合羹……”
我别过脸，避开他送上来的汤匙。
“魔族边境似有异动，我需前往巡视，短则三日，长则五日便回。”
思绪回笼，想起曾经解决魔族战乱后，在周边打造的繁星谷。
如今，我想去看看。
夜辰果断拒绝，“你神魂未稳，安心静养！”
我想起未送出去的护心龙甲，却发觉凌霄殿早已空无一人。
正欲离开，却听到两个仙娥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帝君带着那位小柒姑娘，去‘繁星谷’了！”
“繁星谷？那可是帝君亲自打造的秘境，据说美不胜收，帝君从未允旁人进去过呢！”
“可不是嘛！看来帝君对这位凡人姑娘是上了心……”
很久前我曾说想看星河落于山谷的模样，夜辰说会圆了我这个梦。
原来他都记得，只是却带了别人去。
第五日，魂魄深处的隐痛再次袭来，小柒出现在我面前，手中拿着一支雪莲。
“娘娘……您没事吧？”
“帝君看我闷坏了，特意带我去繁星谷散心，见这雪莲开得正好，特意摘了些。”
“滚！”
小柒脸上带着天真又恶毒的笑意。
“繁星谷真美啊，帝君陪着我在每一颗星星上都刻下我们两个的名字呢！”
“帝君说最喜欢雪莲纯洁无瑕的样子，不像有些人出身不堪，就算披上华服，也改不了骨子里的下贱……”
“闭嘴！”
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朝那张令人作呕的脸扇去！
夜辰冲过来抓住我手腕，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棠绾，你竟敢对她动手！”
“为何不敢？你带她去繁星谷，那我呢！”
我用尽全力朝他打去，夜辰没有防备被震得后退半步。
“夜辰，凭什么？我为你数次出生入死，甚至为你挡天劫魂飞魄散。她为你做了什么？”
夜辰脸色铁青。
“就凭她心思纯良，不像你这般善妒狠毒！看看你现在，哪有半分当初的影子！”
当初我被人欺凌，他亲自握着我的手一刀了结嫖客。
“棠绾，出身非你能选，但心性可以！”
“不要怕，从此以后凡是欺辱你的人，你都狠狠还回去，一切有我为你撑腰！”
可如今却成了他口中的“善妒狠毒”！
我指着他身后得意的小柒。
“夜辰，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现在立刻把她扔下诛仙台，我们之间或许还有余地！”
夜辰毫不犹豫拒绝，“不可能，我绝不会让你伤害她分毫。”
我身上法力尽毁，虚虚朝小柒伸出手。
夜辰却惊慌失措，用尽全力朝我打来。
我重重砸在殿柱上，魂魄碎裂，彻骨的剧痛袭来。
夜辰脸上惨白朝我跑来，“棠绾……”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我，却在半空停住。
我扯出一抹残忍的笑。
“夜辰，我已经给她下了刻进灵魂的诅咒，我要她日日夜夜承受噬心之痛，直到魂飞魄散。”
3
夜辰周身气息瞬间变得狂暴，一把掐住我的脖子。
“我命令你现在就给她解开诅咒！否则……”
看着他疯狂的模样，我心中升起一股扭曲的快意。
“否则再让我死一次吗？”
我以为他会掐死我的时候，仙侍匆匆而来。
“帝君，小柒姑娘做噩梦浑身剧痛，口中一直喊着您的名字……”
这无疑验证了我所谓的诅咒。
他转身离开。
魂魄深处传来的撕裂痛楚越来越频繁。
我必须找到“镇魂珠”，那是天地间唯一能暂时压制魂伤的神物。
昔日攻打魔族时，我曾亲手俘获一颗送给夜辰。
守殿仙官一脸为难，“娘娘，帝君将镇魂珠送给了小柒姑娘赏玩！”
一个娇柔做作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哟，这不是我们的帝后娘娘吗？”
她穿着华贵，头上戴着一支凤头簪，鞋子上缀着那颗镇魂珠。
“谁准你动我的簪子？”
凤头簪是凡间生母留给我唯一的念想，夜辰不是不知。
“你说这个簪子啊，我只是多看了一眼，帝君非要送给我……”
“你想要啊，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同为女子，若是我有娘娘你这般遭遇，早就一头撞死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你什么意思？”
小柒故作惊讶地睁大眼睛。
“呀，娘娘还不知道吗，现在三界都传遍了呢！”
她从袖中取出一卷画轴。
破败肮脏的勾栏瓦舍，女人衣衫褴褛，被一个肥硕丑陋的男人强行按在桌上。
女孩的眉眼，赫然与我一模一样！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僵在原地！
这画描绘的，是我最不堪、最想彻底埋葬的过去！是我连午夜梦回都不愿想起的炼狱！
“画得多逼真啊，听说是帝君亲自执笔，命人临摹万份，散入三界，说是要让众生都看看，帝君他是如何慈悲为怀，将一只从泥淖里捞出来的野鸡，捧上了帝后之位呢。”
一瞬间，无数被刻意遗忘的悲惨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将我彻底淹没。
我以为自己早已挣脱，却原来始终是我洗刷不掉的烙印！
他甚至将它作为“功绩”，公之于众！
小柒欣赏着我惨白如纸、浑身颤抖的模样。
“现在大家都知道咱们高贵的帝后娘娘，原来是个千人枕万人骑的娼妓出身，怪不得帝君现在看都不愿看你一眼呢。”
“我要是你，早就自己跳下诛仙台了，哪还有脸活在这世上，玷污这九重天的圣洁？”
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崩断！
我不惜燃烧所剩无几的生命本源，如同一头发狂的困兽，朝着小柒猛扑过去！
然而一道更加磅礴浩瀚的力量将我震开。
“棠绾，你又在发什么疯！”
“夜辰，那幅画是不是你画的？”
夜辰扫过画卷，目光微滞。
“是又如何？本君不过是让三界知晓，何为真正的渡化。你既已登上帝后之位，过往种种，便该坦然面对。”
坦然面对？他让我坦然面对这种公开的凌辱！
“至于你，无故伤害小柒，现在，立刻，向小柒道歉！”
我笑了，笑声凄厉而绝望，血沫从嘴角溢出。
“道歉？”
“夜辰，除非我魂飞魄散，形神俱灭！”
“否则，你休想！”
4
第八日。
我蜷缩在床榻，身体的疼痛似乎都有些麻木了。
深夜，几个魔物竟悄无声息潜进来。
“啧啧，这就是那位名动三界的‘娼妓天后’，果然有几分姿色……”
“帝君不要的破鞋，正好让咱们兄弟乐呵乐呵！”
“听说她以前就是干这个的，想必功夫不错！”
污言秽语充斥耳膜。
若在平日，这等低阶魔物，我弹指间便可让其灰飞烟灭。
但此刻，我魂魄重创，力量十不存一。
可我早已不是任人欺凌的弱女子，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击杀了所有魔物。
是谁，能指使魔物潜入守卫森严的天宫？
答案，不言而喻。
第九日，我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小柒正对镜梳妆，朝我露出毫不掩饰的讥讽和快意。
“哟，这不是娘娘吗？昨晚伺候那些魔物大人，很辛苦吧？”
“贱人！我杀了你！”
我嘶吼着，凝聚起体内最后的力量，深深刺入小柒胸口！
赶来的夜辰想也不想一掌向我拍来。
我本已是强弩之末，魂体上最后一丝光芒彻底黯淡下去。
夜辰看都未看我一眼，抱起小柒就要离开。
“棠绾，你屡教不改，心肠歹毒至此！”
“本君现在就昭告三界，废你帝后之位！”
“十日后，迎娶小柒为新的帝后！我要让三界皆知，谁才配站在本君身边！”
我应该难过的，却控制不住笑起来。
陪在他身边万年甚至魂飞魄散，到最后得到的只是一句废后。
第十日，我躺在冰冷的床上，魂魄已经透明得几乎要看不清轮廓。
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
夜辰冲进来，一把将我揪起。
“棠绾，小柒不见了，是不是你把她藏起来了？”
我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你以为装死就能蒙混过去吗？”
他见我毫无反应，怒火更炽，竟用搜魂禁术！
灵魂深处的剧痛让我略微清醒。
“夜辰，你让我痛不欲生，我凭什么让你好过？”
“你的小柒，我把她扔进了凡间最脏最臭的窑子，让她也尝尝什么是真正的千人枕万人骑……”
“你不是爱她的纯洁吗？现在她和我一样脏了，哈哈哈……”
夜辰没有暴怒，只是冷冷地看着我。
“棠绾，做错事要付出代价的！”
下一刻，他将我扔进了梦魇般的勾栏。
身上的衣服被扒光，嘴里被塞了抹布，数不清的乞丐蜂拥而至。
“棠绾，你伤害小柒一分，我就让你百倍偿还。”
我流下屈辱的眼泪，原来至死我都逃脱不掉被辱的结局。
他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一个个肮脏的男人在我身上为所欲为。
终于我忍不住朝他招手，他挥退所有人，凑近我。
“小柒在哪儿！”
我看着他那张因焦虑和愤怒而扭曲的俊脸，扯了扯嘴角。
“你永远也找不到她了……”
话音落下，我的身体在他手中化作点点微光，开始消散。
夜辰愣住，呆呆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
“不，不可能……”
“棠绾，棠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