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沈知意宋凛州《重逢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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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意六十五岁寿终正寝时,
身为当代科研泰斗的夫人,亦是全国最大科技集团总裁的母亲,她的葬礼举办地风光无限。
所有人都羡慕她这辈子嫁了一个好丈夫,生了一个好儿子。
让她一个平平无奇的女人也能够被世人哀悼,她应该心生感激。
可重生回二十五岁的沈知意,第一时间找到了老宅里的宋母,恭敬地跪在她面前:“妈,求您答应我和宋凛州离婚。”
此话一出,老宅里的人都愣住了,毕竟在八十年代一个女性主动提出离婚,那她一定是个疯子。
更别提她离婚的对象,还是京圈里最炙手可热的太子爷宋凛州。
谁不知道他明明可以靠着祖辈留下来的家业游戏人间,却还要凭借自己的努力为国家科技研究做出贡献,年纪轻轻就带领团队完成了国家计算机重点攻关项目。
此刻,佣人们面面相觑,猜测着今天这位宋夫人又要发什么疯。
宋母端着茶杯的手颤了一下,也惊讶地看着她:“知意,是不是凛州又欺负了你?”
宋凛州更是眉宇蹙起:“沈知意,你又在闹什么?”
“我没有闹,我只是……想成全你和陆明薇。”
想起前世种种,沈知意眸色暗了暗。
蹉跎了一生的她无比清楚,她这一次不想再做什么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了,她要堂堂正正地做她自己。
可显然,她的这套说辞,眼前的男人并不相信。
宋凛州声音清冷:“呵,沈知意,你以为你拿这种借口出来,就能让我多关注你一点?”
“你想要的婚姻我给你了,其他的你不该奢求过多。”
闻言,沈知意的心口还是忍不住酸涩。
当初宋凛州被人下药,她明明是被迫与他上了床,可这个男人却始终认为那是她耍的手段。
无论她如何解释,他都不相信,就连和她领证结婚那天,他也把自己关在了实验室不肯出来,美其名曰他要做研究,偏偏她还不能怪他。
前世是她一个人承受了所有,可现在她真的受够了。
“宋凛州,和我离婚不是你一直以来最想做的事吗?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沈知意目光平静,她和宋凛州生活了一辈子,最是了解他的脾气秉性,他从小在众星捧月中长大的人高傲惯了,根本受不得激将。
果然,下一秒,宋凛州眉头一皱,赌气似的开口:“离就离,沈知意,你别后悔!”
“你不是想要离婚吗?走,我们现在就去!”说完他径直转身先出了门。
沈知意缓缓起身,朝宋母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抬脚跟了上去。
宋凛州腿长,步伐又大,沈知意一路小跑才跟得上,却也不见她喊停。
男人余光瞥见身后这一幕,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子烦躁。
他顿步,冷脸看向她:“你当真想好了要与我离婚?”
沈知意点头,强压下心底的苦涩:“嗯,想好了。”
宋凛州眸色沉了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后,他摔门上车,径直踩下油门奔去民政局。
一路上,两人再没多言。
手续办得很快,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宋凛州神色复杂。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你反悔我们可以立即撤销,但出了这道门,你就和我再无关系了。”
沈知意不禁有些奇怪地打量起宋凛州,她本以为男人和她离婚后会无比开心,可这一次又一次的询问,倒让她有些捉摸不透了。
难不成他爱她?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沈知意就自嘲地笑了笑,怎么可能?
她是宋家的养女,和宋凛州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但更多时候,她都是像佣人一样在伺候着宋凛州。
没想到前世这一伺候就是快六十年,到她六十五岁离世时,灶上还煮着他和儿子最爱喝的小吊梨汤。
可男人从来都没爱过她,甚至连一丝感激都不曾有。
他不仅和白月光纠缠了一辈子,更是在她去世后第二天就官宣和白月光陆明薇结婚。
就连他们的儿子宋昱珩都公开支持,明言他父亲宋凛州就是被一个无用的夫人耽误了一辈子。
无用?呵呵,她尽心尽力照顾了两人一辈子,到头来却被“无用”二字概括了一生。
也让她这个传闻“最幸福”的女人,瞬间成为了笑话。
那时她飘在半空中,感受到灵魂深处都传来撕扯般的疼痛,让她连死了都不得安生。
灵魂消散的最后一刻,她绝望地闭上双眼。
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如果重来一次,她一定不要做什么无用的宋太太,她要做完完整整的沈知意。
想到这里,沈知意的目光飘向了民政局门口,发现陆明薇就站在那里,身旁还跟着沈知意五岁的儿子宋昱珩。
宋凛州也显然察觉到陆明薇的存在,方才眉目间的愁云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不自觉地扬起嘴角,快步走了出去:“薇薇,你们怎么来了?”
旁边的孩子宋昱珩率先开口道:“爸爸,我听说你和妈妈离婚了?那简直太棒了,我是不是终于可以叫薇薇阿姨妈妈了!”
见他如此欢呼雀跃,宋凛州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但他察觉到身后沈知意正注视着这里,还是点了点头:“嗯,我和她离婚了。”
话音刚落,陆明薇眼睛亮了起来,宋昱珩也蹦蹦跳跳的好不欢快。
见沈知意走了出来,他还朝着她做了一个鬼脸。
“臭妈妈,你这个讨厌鬼记得赶紧滚出我的家,从明天开始我要天天吃大白兔奶糖,气死你!”
“爸爸,薇薇阿姨,我们快点去吃顿大餐庆祝一下吧!”
沈知意站在原地,心却像是被无数只蚂蚁啃噬着,疼得她几近窒息。
那到底是她的亲生儿子,是她十月怀胎疼了一夜才生下的儿子。
可他和宋凛州太像了,他们父子连喜欢的人都一模一样。
沈知意闭上双眼不愿再看,侧身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
见状,宋凛州轻笑一声,对着那两人道:“走吧,正好我签了保密协议,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会忙碌起来,趁着还没进实验室,正好带你好好玩玩。”
直到他们像一家三口一样坐上了车子,扬长而去,沈知意才重又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悲凉。
也好,反正她马上就要离开了,不会再惹人讨厌了。
想必他们父子俩,也该如愿了吧。
活过一次的沈知意知晓,现在这个年代处处是机遇。
她回到家里开始收拾行李,本打算和宋母做个最后的道别之后,就马上奔赴海城,可老宅的电话在这时打了过来。
宋母年迈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知意啊,我知道这么多年苦了你了,当年要不是我执意让他娶你,他也不会这么怨你。”
“凛州和你从小一起长大,他什么性格你最清楚,他不愿意走我们安排好的路,什么都要自己闯。”
“他其实心里是有你的,只是他以为你是家里安排的,而陆明薇是他自己选择的。”
都说知子莫若母,可沈知意并不认同宋母了解她这个儿子。
但凡宋凛州对她有一丁点爱意,都不会在前世冷暴力她一辈子。
她二十七岁那年出过车祸,胳膊都被撞断了,他在手术确认书上签好名字后,便赶去参加陆明薇的婚礼。
她三十九岁那年得了腕管综合征,炒菜时突然手抖打翻锅具,滚烫的热油将她的手臂烫到脱皮,他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就离开了,因为那天陆明薇和丈夫离婚。
她六十岁那年被误诊出阿尔兹海默症,宋凛州第一次对她笑,却是嘲讽地笑。
“你就是不爱用脑子,不爱思考,明明和我一起上学,人却笨得可怕,也就我不嫌弃你笨。”
后来她寿终正寝,他倒是装模作样地掉了几滴眼泪,说她这辈子无灾无病,活得幸福。
只有沈知意自己清楚,她是没有病死,她只是麻木地活完了。
“妈,我累了。”沈知意淡淡开口,带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疲惫。
宋母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知意,你还肯叫我妈,就当妈求你一件事。”
“一周后我过寿辰,你陪了妈这么多年,好歹等我过完生日再走,好吗?”
沈知意沉默了一瞬,随后开口答应了下来。
说到底她是被宋母养大的,无论她和宋凛州是什么关系,都不影响宋母是她妈。
反正早晚都要走,也不差这七天了。
只是她不得不在这里继续生活,所幸七天而已并不长,她前世可是一辈子都忍过来了。
沈知意一直收拾到晚上才得以休息,她看着这个曾经的家,突然有些陌生。
桌上父子俩吃过早餐的盘子还没收拾,她下意识想要拿去洗了,可看到自己这双依旧白皙纤细的手指,她顿住了。
前世,她为了这个家操劳了一辈子,手被折磨得粗糙变形,布满沟壑。
可到头来,她得到了什么呢?
沈知意自嘲地笑了笑,将手收了回来,既然她都要离开了,也总该学会放松自己。
她坐回沙发上,目光瞥见垃圾桶里藏着许多糖纸。
想来又是陆明薇来接宋昱珩的时候,偷偷给他买的。
宋昱珩从小就身子弱,沈知意总是严格控制他的饮食,最近又长了蛀牙,便不让他吃糖。
正因如此,他被养得很好,虽然从小就爱生病,但从来没有因为生病出过什么大问题。
可他不懂这些,只觉得沈知意是坏女人,喜欢惯着他的陆明薇才是好人。
如今没人管他了,他应该会开心了吧。
正思索时,房门被推开。
宋凛州走了进来,一眼便看到了客厅里的沈知意,竟然松了一口气。
倒是宋昱珩看见她后,嘴角的笑意收了起来,像是看见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
见沈知意的目光盯着垃圾桶,顿时大喊道:“你这个坏女人怎么还没滚出我的家,你不是我妈妈了,不许再管我!”
沈知意看了他一眼,目光平静如水:“嗯,以后,我不会再管你了。”
说着,她又抬头看向宋凛州:“一周后是妈的生日,我身为女儿给她过完寿辰再走。”
宋凛州眼眸微微闪动,明显不信:“这又是你新找的借口吗?”
显然,他还是不相信沈知意会舍得离开他。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十五年过去了,他心里清楚这个女人对他的情意,也想过玩够了就和她结婚生子。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在那个时间点使了手段,让宋母逼着他娶她。
只是沈知意懒得再解释,转身回房去了。
宋凛州看着她的背影,眸色深沉。
第二天一早,宋凛州起床后,走出卧室,见沈知意竟然还没起床做早餐,眉宇间染上一抹烦躁。
他想去敲客房的门,却还是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所幸这时,陆明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凛州,我带了早餐,你们快出来吃吧。”
宋昱珩闻声,脸都没有洗完就跑了出去:“薇薇阿姨,竟然有我爱吃的小笼包,你对我可真好!”
他一边吃着,一边含糊道:“还是薇薇阿姨好,那个坏女人想要饿死我。”
陆明薇温柔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放心,以后我来照顾你好不好啊?”
“当然好,爸爸也会很开心的,对不对?”
宋凛州嘴角含笑,宠溺地看着两人,点了点头。
客房门口处,沈知意将眼前这一幕尽收眼底,心口一阵酸涩。
陆明薇是宋凛州老师的女儿,从小娇生惯养着长大,性格张扬活泼,第一次见面就深深吸引着宋凛州。
反观宋凛州对她的评价,呆板无趣,不懂浪漫,除了家务做得还可以其他什么都不会。
但他从没想过,沈知意和他一起上学,他所谓的那些风花雪月,沈知意也学了大半。
只是他从来都不会和她谈论这些。
罢了罢了,沈知意紧捂胸口,她马上就要离开了。
一整天客厅里都热闹得很,这不是陆明薇第一次来这里,却是第一天住进来。
家里没有佣人,短短一天时间,客厅已经满是狼藉。
宋凛州下班回家,看着客厅里到处都是玩具和零食袋,沙发上还堆着几件衣服,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余光瞥见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他眸色柔和下来:“薇薇,我知道你不会做家务,明天请个佣人来就好了。”
沈知意煲汤的手顿了顿,家里一直没请佣人,是宋凛州说不希望有陌生人在家。
她累死累活一辈子,只是因为宋凛州这所谓的原则。
现在他的原则,却轻而易举地被打破了。
真是讽刺。
她扯了扯苦涩的嘴角,不再对那父子俩抱有任何期待。
宋凛州回卧室换衣服去了,陆明薇却在这时走到厨房门口,挑衅地看向沈知意。
“看到了吗?凛州心里只有我一人,就算你们结婚了又怎么样?”
“感情里不被爱的才是小三,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幸福的。”
“我劝你识相一点就趁早离开,别想找借口留下来,都离婚还管婆婆叫妈,你也真是不要脸。”
沈知意语气平静,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放心,我明天搬去老宅住,不在这里碍你们的眼。”
“你又想去老宅那告状?”陆明薇不依不饶,上前抓住了沈知意的手腕,“你别以为老太太护着你,你就能为所欲为,当初要不是你捡了便宜,你以为你能嫁给宋凛州?”
沈知意敏锐察觉到她话里的不对,顿时有些激动:“你什么意思,宋凛州的药是你下的?”
她被冤枉了这么久,无比渴望地想知道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陆明薇当然不会承认,眼神躲闪:“什么药,你可别血口喷人!”
紧接着她竟然开始故意地挣扎起来,却是紧握着沈知意的手腕按向滚烫的锅边。
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袭来,沈知意痛呼出声,可下一秒她竟被人猛地推倒在地。
“沈知意,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宋凛州看向她时目光冰冷,却心疼地将陆明薇揽在怀里,只因陆明薇手腕上被刚刚溅出的热汤,烫出了几个红点而已。
“凛州,我刚才在餐馆里订了晚饭,只是想过来叫她别忙了一起吃。”
“没想到她嫉妒我和你在一起,竟然用热汤烫我!”
陆明薇哭得撕心裂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的手已经废了。
倒是沈知意手背上被烫出的伤口血肉模糊,却没人看她一眼。
她疼得冷汗直流,却远远比不上心口的疼痛:“宋凛州,我没有做,是她为了烫我不小心被崩到的。”
“妈妈撒谎!”宋昱珩突然跑到厨房门口大叫起来,打断了沈知意的话,“妈妈撒谎,就是她故意烫薇薇阿姨的,我全都看见了!”
“爸爸,你快点惩罚她吧!”
沈知意不可置信地看向宋昱珩:“你刚刚都不在这里,你怎么可能看见厨房里发生的事,你什么时候学会撒谎了?”
宋昱珩梗着脖子,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反正我就是看见了,薇薇阿姨那么柔弱,肯定是你在欺负她。”
沈知意心底愈发冷了,浑身快要被寒意侵蚀。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向宋昱珩:“你……”
疼痛侵扰着她的神经,来自亲生儿子的污蔑更让她难以接受。
她想继续以一个妈妈的身份教育他,可她发现自己真的好累好累,身心俱疲。
“够了!”宋凛州厉声呵斥,“沈知意你想干什么?昱珩才五岁,你难道也要污蔑他撒谎吗!”
沈知意心痛得难以呼吸,他谁都相信,只是不相信她。
“宋凛州,我没有撒谎,真的不是我……”
她的声音微弱,可宋凛州却不想再听她多说一句。
“当初是你想结婚,逼着我答应你,现在也是你想离婚,我也成全你了。”
“难道我做的这一切还不够吗?你只是个养女,真当自己是宋家的大小姐了吗?”
沈知意闻言,只觉胸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撕扯开来,鲜血淋漓。
呵,原来在他心里,他从来都没看得起她!
可她父亲和宋父是战友,当年是她父亲替宋父挡了子弹,把命留在了战场上。
她母亲病逝后,宋家念着这份恩情将她接去抚养,她也念着养育之恩,对宋凛州处处忍让。
可她所付出的一切,竟然让他认为理所应当,还反过来高高在上地嘲讽她!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宋凛州面无表情,可眼底的厌恶却十分明显。
“难道不是吗?”说着,他站起身,直接挥手打翻了她刚做好的梨汤。
滚烫的汤水刹那间全都洒在了沈知意胳膊上,疼得她眼泛泪花,可她死死咬住牙,愣是一声不吭。
她心里清楚,她的软弱从来都换不来心疼,只会让这几人心里更畅快,他怀里的陆明薇此时已经得意地扬起嘴角。
“宋凛州,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做那种事,也没有烫伤她……”
她始终坚持这句话,抬起头定定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毫不退缩。
宋凛州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神里闪过一丝松动,只是转瞬即逝,更像是她看错了一般。
他撇过头去,弯腰抱起了陆明薇:“你还想狡辩什么?薇薇已经有了我,是不会做那种事的。”
话落,他不再看沈知意一眼,抱着陆明薇离开了。
宋昱珩缩在门口,带着胜利般的笑意看向她:“坏女人,让你总管着我,我就是给你个小小的惩罚。”
“我就是撒谎了怎么样,爸爸那么喜欢薇薇阿姨,他是不会怪我的!”
“你这坏女人就好好在这里反省吧,我要陪薇薇阿姨去医院了。”
说完,沈知意都来不及阻止,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直接锁上了厨房的门。
“宋昱珩,你放我出去!”
可惜根本无人理会沈知意。
片刻过后,客厅里也变得安静,整座房子里都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
沈知意身上疼得厉害,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她蜷缩在地上,脑海里是宋凛州刚才离开时的背影,只觉得心好似被人生生剜掉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她失去了所有力气,就连哭也哭不出来了。
眼前逐渐陷入黑暗,沈知意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眼前是灰白的天花板,周围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提醒着沈知意此刻正躺在医院里。
她试图挪动身体,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稍微动一下胳膊上都会传来钻心的疼痛。
护士见她醒来,连忙过来检查。
“女士,您醒了,您现在刚刚退烧,身体还比较虚弱,需要多加休息。”
“另外胳膊上的烫伤比较严重,记得短时间内可千万不能碰水。”
沈知意回想着自己昏迷前是被关在厨房里,一时有些疑惑。
“麻烦问一下,是谁把我送来的……”
护士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哦,是一个长得挺帅的男人,如果你要想谢谢他的话可以去隔壁病房,他太太正巧也被烫伤了。”
“你是不知道,他和他太太可恩爱了,不过就是做饭时烫了几个小水泡,就让他兴师动众的找来所有医生……”
他的……太太,护士描述的人显然是陆明薇。
后面的话沈知意已经听不清楚了,疼痛侵扰着她的神经,身上疼,可心里更疼。
果然爱与不爱就这般明显。
她记得生宋昱珩的时候难产,她在医院里疼得死去活来,差点一条命都要搭进去。
宋凛州也只是过来看了她一眼,就一眼,随后便匆匆赶回了实验室,因为那天陆明薇和老师去探班。
最后还是宋母在她身边守了一天一夜。
而陆明薇不过是一点点小伤,就能让他如此重视。
心口的酸涩让她感到窒息,她闭上眼睛,不愿再想,可隔壁病房却在这时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爸爸,薇薇阿姨就算是生病了也这么好看,不像妈妈整天就是那几套衣服,我都没见她穿过裙子!”宋昱珩的童言无忌,让沈知意的心猛然一紧。
紧接着,便是陆明薇那假惺惺的话:“沈小姐可能不爱穿裙子吧,而且我昨天也是太激动了,沈小姐的伤没事吧?”
她这个人向来高傲,从不掩饰自己对沈知意的厌恶,在宋凛州眼里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关心沈知意。
宋凛州宠溺地笑了笑,语气里满是纵容:“她整天在厨房里,不过是被热汤烫一下,没什么事的,你不用担心。”
“倒是宋昱珩,你知不知错!昨天我如果再去得晚一点后果不堪设想……”
宋昱珩缩在后边不敢说话,陆明薇就像是保护孩子的母亲一样,“你就别怪昱珩了,他也是为我出口气,何况最后他不还是向你坦白了。”
“有我在这里,谁都不许怪他!”
宋凛州虽不赞同,但还是无奈地笑了笑:“好好好,都听你的。”
医院里的墙并不隔音,沈知意听得一清二楚。
一墙之隔,待遇却天差地别。
她整个人像是泡进了冰水里,冷得她浑身颤抖。
沈知意蜷缩在被子里,任由眼泪打湿了枕畔,却都掩盖不住心底的刺痛。
她只得一遍又一遍告诫自己,她马上就要离开了,隔壁病房的一家三口都和她再无关系!
直到傍晚,宋凛州才出现在她的病房里。
他站在病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毫无波澜:“身体怎么样了?”
沈知意没有说话,只是偏过头不想看他。
宋凛州皱眉,语气里带着几分责备:“别再闹了,这件事我没告诉老宅,妈年纪大了,你还要让她为你操多少心?”
“昱珩不过是在和你开玩笑,你是他妈别计较那么多。”
沈知意错愕,就因为陆明薇一句话,连犯错都不需要道歉就可以被原谅。
他身为宋昱珩的父亲,就是这样教导儿子不明是非的吗?
沈知意浑身突然生出一股无力感,所有的不甘与委屈落在嘴边却根本说不出来,没有人会听,没有人会安慰。
她自嘲地笑了笑:“好。”
陆明薇当天就出院了,隔壁病房也终于安静下来。
接下来的三天,那几人再没出现过。
沈知意去车站提前买好了车票,又好好在南城逛了逛。
前世今生,当了几十年的家庭主妇,她连自己生活的城市都一无所知。
百货大楼里,沈知意站在人来人往的成衣店前,心里五味杂陈。
她想起宋昱珩曾嫌弃地说:“妈妈连条裙子都没有。”
那时她沉默不语,心底却泛起一阵酸楚。
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谁会不喜欢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呢。
可她没机会。
其实就算她再喜欢宋凛州,也没想过连大学都没上完就嫁给她。
更别提嫁给宋凛州后,她的生活就只剩下家庭和厨房。
如果不是那次意外,她失了身子又怀了孕,现在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沈知意心中泛起一阵苦涩,随即走进了一家成衣店,开始试裙子。
洁白的连衣裙穿在身上,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瞬间有些恍惚,她好像又变成了那个校园里坐在课堂上读书的沈知意。
那时的她,对生活充满了期待,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可现在……
“小姐,这条裙子很衬你。”售货员也忍不住夸赞道。
沈知意回过神,抚了抚手臂上的烫伤,想来那里痊愈后也会留下一个难看的伤疤,眼神不禁又暗了暗。
不过她马上就要离开南城了,既然重获新生,就当是送给自己的一份礼物。
“谢谢,先帮我包起来吧。”
售货员点了点头,正当她转身要离开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尖锐的女声。
“售货员,那条裙子我要了。”
沈知意循声望去,只见陆明薇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精致的连衣裙,身上还戴着各种珠宝首饰,十分洋气。
售货员有些为难:“这条裙子是这位小姐先看上的。”
陆明薇抬眼打量着沈知意,颇为不屑:“沈小姐出院了也不和我们说一声,倒是私自打听我们的行踪,跟踪至此。”
“不会是又想使什么下作的手段勾引凛州吧。”
沈知意抿唇,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不想和她争执。
“你喜欢就给你好了,我先走了。”说罢她转身离开。
陆明薇却不依不饶,见沈知意要走,直接抓住了沈知意被纱布包裹的手臂。
沈知意手臂上烫伤严重,被这么抓着,她下意识痛呼出声:“陆明薇,你想干什么,快放开我!”
陆明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阴鸷:“沈知意,想抢我的东西,你也要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说罢,她手下又加重了力道。
灼热的痛感蔓延全身,沈知意疼得发抖,用力想要将陆明薇推开。
可两人推搡间,竟不知不觉来到了楼梯口。
“沈知意,我要让你知道,宋凛州只能是我的!”陆明薇的声音仿佛淬了毒,她眼里闪过一丝阴狠。
紧接着沈知意只觉肩膀一沉,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下一秒,她重重地摔在楼梯上,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摔碎了一般,疼得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泪眼朦胧间,沈知意好像看见了宋凛州。
只不过男人径直从她身边走过,飞奔上了楼梯,将陆明薇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
心口已经痛到麻木,沈知意伸出手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可终究只是徒劳。
当沈知意被售货员扶起来时,楼梯处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了。
她手臂上的纱布已经掉了,烫伤处一片血肉模糊,膝盖处也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刺痛。
沈知意被扶着在休息处坐着,好心的售货员正简单处理着她身上的擦伤。
可宋凛州呢,明明刚刚就在眼前,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沈知意自嘲地笑了笑,想来她的生死,他从来就不会在意。
半晌后,陆明薇挽着宋凛州的胳膊,一家三口走了进来。
宋昱珩看见沈知意,下意识往陆明薇身后躲了躲:“你这个坏女人怎么在这!”
沈知意心早已凉了大半,对这个儿子彻底失望,见此她不由得目光冰冷。
“对着亲妈一口一个坏女人,你爸就是这样教你的?”
陆明薇上前一步,帮父子俩打抱不平:“沈小姐,你要是做到了母亲的本分,昱珩也不能讨厌你。”
从始至终,宋凛州都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不经意地落在沈知意的身上,就足以让人感到压迫。
沈知意察觉到目光,抬起头与他对视。
良久,她笑了笑,可笑得凄惨,笑得悲凉。
沈知意回想起自己嫁给宋凛州的这些年,明明已经尽到了一个母亲该有的责任,可到头来,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想来,宋凛州不喜欢她便是原罪吧。
“对,你们说得都对,放心,等妈过完生日,我会离开不再打扰你们,祝你们幸福。”
沈知意扯了扯苦涩的嘴角,心灰意冷道。
闻言,宋凛州心口莫名一紧,却又不知道这莫名的情绪从何而来。
他死死地盯着沈知意,试图从她脸上看到一丝破绽,可注定让他失望了。
“沈知意,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别再闹了,明天就是妈的生日,你闹脾气也要有个限度。”
宋凛州眉头轻蹙,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悦。
沈知意顿时觉得好笑,他凭什么认为自己在欲擒故纵。
她真的累了,不想再因为这段婚姻继续挣扎了。
她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切,放过自己,也放过他。
宋母生日当天,沈知意一早就收拾好,带着礼物去老宅给宋母祝寿。
“妈,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宋母看着她,眼里满是慈爱,心里却有些难受。
“知意,你一定要走吗?”
她从小看着沈知意长大,自是舍不得。
可沈知意已经被伤透了心:“妈,我一定要走,不过你放心,等我落下脚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宋母眼眶有些湿润,她轻轻抚了抚沈知意的脑袋,叹了口气道:“好,去吧。”
如果离开,能让她幸福,自己也算是放心了。
宋凛州不知何时来到了两人身边,看着沈知意眼眶微红,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疑虑。
“你们说什么呢,要去哪?”
沈知意淡淡开口:“没什么。”
宋凛州也懒得再问,反正谁要离开,沈知意都不会离开。
“妈,饭店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这就出发吧。”
几人一同出发去了饭店,那里早就聚满了人。
而陆明薇就像女主人一样,带着宋昱珩四处招待宾客。
周遭所有人都在夸赞她知书达礼,温婉端庄,比那位宋太太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几人到达时,陆明薇一脸笑意地迎了上来:“宋阿姨,二楼的宴会厅已经准备好了,今天一定让您高兴。”
宋凛州看着陆明薇,眼里闪过一丝柔情。
这一幕,沈知意早就看够了,此时心底竟没有半点波澜。
一行人走进饭店大门,突然间,大堂中央的吊灯开始晃动,而沈知意几人正好走到吊灯下边。
宋凛州几乎是下意识地拉过陆明薇,等再回头时,看到宋母被沈知意推了出去,而她自己……
只听“轰”的一声——
吊灯直直落下,沈知意躲闪不及,一条腿被压在了吊灯下面。
“啊——”
她疼得脸色瞬间煞白,眼前阵阵发晕,额头上的冷汗不断冒出。
朦胧间,她看见救护车的影子。
医护人员拿着担架匆匆赶来,而宋凛州却抱着被吓昏迷的陆明薇拦在他们面前。
“先救薇薇!”
沈知意右腿被吊灯砸断了,玻璃扎进肉里,小腿处瞬间鲜血淋漓。
她在危急关头救了宋母,最后也是宋母做主,先送沈知意去了医院。
她醒来时,医生已经给她的右腿清创,用一个外固定架暂时固定住了。
身边只有宋母正红着眼坐在一旁:“好孩子,你终于醒了,凛州他……”
宋母欲言又止,她知道宋凛州做得不对,可毕竟是自己儿子,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沈知意看出了她的为难,扯出一抹笑容安慰道:“妈,你不用再说了,我们已经离婚,他着急自己心爱的人也无可厚非。”
沈知意不是傻子,早就过了心痛的时候,没必要再纠缠着宋凛州不放了。
可她越是懂事,宋母就越是心疼。
“孩子,委屈你了。”
沈知意笑着摇了摇头:“妈,我不委屈,您能同意我们离婚,我已经很开心了。”
和宋凛州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是阴差阳错,如今能够及时止损,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宋母又陪了沈知意一会,看她状态不错才终于放下心来,不舍地离开了。
临走前,还特意塞给她一张汇票,让她到了海城也能够安顿下来。
沈知意望着宋母离开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她在宋家这几年,宋母始终对她很好,如今要离开了,还真有些舍不得。
不过也好,离开了,就不用再面对那些令人糟心的人和事。
从窗户看到宋母上了车后,沈知意拄着拐杖,打算去给自己办理出院手续。
中途路过一间病房门口,她听见里边传出来的声音。
她停下脚步,下意识循声望去,只见陆明薇的病房里,宋凛州和宋昱珩都在。
“凛州,我就是胆子太小了,多亏你救了我,可沈小姐那边要怎么交代啊?”
陆明薇哭得梨花带雨,脸色苍白,仿佛还惊魂未定。
宋昱珩轻哼一声安慰道:“薇薇阿姨,你不用管她,她整日干活身体好着呢,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再说,我爸爸救你也是应该的,如果我在场我也会这么做的,你千万别自责!”
而宋凛州坐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始终没有搭话。
见此,沈知意拄着拐杖缓缓离开,心里没有半点波澜,宋凛州在想什么都无所谓了,反正是不会再想她。
到了住院部前台,她拿出手续单,打算办理出院。
医生见状,赶忙劝说:“沈小姐,你这情况太严重了,最好是要找个人好好照顾你,怎么能够出院呢?”
沈知意沉默了一瞬,还是坚持着自己的决定。
她回想着方才病房里,她的儿子,她从小长到大的青梅竹马,都在围着另一个女人转。
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她也不觉得新鲜了,只是有些心疼自己罢了。
“办吧,我今晚的车票,有急事必须离开。”
沈知意已经决定要去海城了,车票早几天买好了,不能再拖了。
医生拗不过她,只得按照要求办理了手续。
离开医院后,沈知意先回了趟家,把事先收拾好的行李带走,又叫了一辆车去了火车站。
上火车前她回头望了一眼,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了和宋凛州初见的那天。
也是这样一个黄昏,她怯生生地走入宋家的门。
是他主动开口,告诉她别怕。
可如今,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沈知意收回视线,缓缓登上了火车。
她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后,窗外落日余晖洒进来,给她带来了一丝莫名的安稳。
她望着逐渐远离的南城,口中呢喃道:“宋凛州,希望这辈子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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