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沈音齐冀《人生长恨水长东》

齐冀是我爸手下最优秀的养子，手段狠辣，作风和我父亲如出一辙。
但除此之外，我爸最看好的是，他有软肋。
那就是我。
我被绑架，他双眼猩红冲进敌营，用三根手指的代价换我安然无恙。
我爸终于被他打动，松口允他娶我。
婚礼前，他临危受命，领了最危险的任务，诛杀我的杀母仇人。
出行前他吻我极深：“等着，我回来之后，以敌帮全帮为聘！”
可回来时，他带回敌帮帮主的女儿，跪在我父亲面前。
“义父，我想用这次功劳，换卿卿进门。”
卿卿护着孕肚，楚楚可怜的看着我。
所有人都以为我会把那个仇家的女儿抽筋扒皮。
可我只是笑着，随意抽出一张联姻书。
“是吗？那预祝你们，百年好合。”
齐冀神情平静。
可婚礼当天，他疯了。
男人带着敌帮帮主的女儿，持枪打爆婚车车轴，逼停车队。
“沈音，你真敢嫁，我让沈家永无翻身之地。”
……
齐冀回家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他跪在长廊下，浑身被淋湿透。
我爸和我七个养兄，脸色难看。
我打着伞，想要冲出去：“齐冀回家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不进来？”
管家神色为难：“大小姐……”
他欲言又止。
我下意识抬头，看向齐冀身后站着的女孩。
一身白裙，神情凄楚无依。
二哥眼中的戾气愈发重：“妈的，带着仇人女儿回来，演罗密欧和朱丽叶呢？”
一边说着，他抽出袖口匕首。
我却伸手，拦住他：“我先问问。”
六个哥哥齐刷刷看向我，欲言又止。
我举着伞，一路走到齐冀面前。
齐冀若有所感，眯眼抬头，随后讶异道：“音音？你怎么出来了？”
我问：“你带着她回来干什么？”
齐冀的嘴唇颤抖了一下，有些紧张。
“音音，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她可怜。”
“她父亲和我们有仇，可她没错。”
“看见她，我想起小时候的你了。”
我笑了。
有一段时间，沈家很难。
我爸杳无音讯，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他们七兄弟中的六个死守沈家，齐冀带我出逃。
我们只能相依为命。
啪嗒。
伞轻晃，雨水落在我脸上，像是蜿蜒的一行泪。
我看着齐冀。
按照他的本事，不会让自己狼狈的满身伤痕。
肩头甚至还有弹孔。
是为了把那个女孩带回来。
我说：“你的理由很漂亮，但是齐冀。”
“沈家规矩，背叛者三刀六洞。”
“你是我的未婚夫，也不能例外。”
话音刚落。
女孩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泪如断线。
“沈小姐，求求你给我和齐哥哥一条生路吧！”
“求您了，我……我愿意待他受过！”
我笑：“你代替，没用。”
齐冀咬了咬牙，起身：“沈音，我从来没想过背叛你，但是如果你希望……”
齐冀伸手，拉住我袖中的匕首，攥着我的手向前。
噗嗤。
一刀落胸膛，鲜血如奔。
一刀进手心，穿刺而出。
最后一道，贯穿大腿。
身旁的女孩哭到近乎昏厥。
我松手后退，扔掉雨伞。
雨水再无遮蔽，倾盆落下。
我拍手：“好，很好。齐冀，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大哥过来揽着我的肩膀：“好了音音，等你七哥伤好了，我亲自押着他给你磕头道歉。”
“这个女人，我会处理。”
齐冀跪在地上，眼中饱是深情和受伤。
我不悦，推开大哥。
“都傻了吗？我沈音亲自证婚，还不庆祝你们七弟和七弟媳妇新婚快乐？！”
没人应声。
所有人，都以为我在闹脾气。
回应我的，只有天边滚雷。
齐冀也以为我在闹脾气。
可我爸知道，我是来真的。
和齐冀纠缠这些年以来，外界没人看好我们。
说好听了，是家养子，说难听了，只是我爸给我选的奴才。
外界世家的婚约如同雪花飘进。
我爸一张一张细数：“张家的儿子还不错，青年才俊。”
“周家也不错，家世相当，不过听说太爱玩了些，也不好……”
不知道看到了谁，我爸倒吸一口冷气：“哪个不长眼的把林家老大给递过来了？”
窗外传来吊儿郎当的声音。
“沈叔叔，我林栩怎么了？”
我偏头看去。
我爸拍桌而起：“混账东西！沈家的墙你也敢翻，信不信老子打断你的腿？！”
林栩笑：“叔叔你急什么，我只是翻了墙，不是偷了人。”
我爸被噎得说不出话。
我知道我爸讨厌他，一无是处，不学无术。
甚至是我们这一代的败家之最，据说做一笔生意大亏一笔，几乎要把家底败光了。
他爸一把年纪，还要厚着脸皮在外给儿子借钱。
难得我的同龄人和老辈子能站在统一战线——林栩这个人，除了一副好皮囊之外，一无是处。
我问他：“你想娶我？”
林栩点头：“你愿意嫁给一个败家子吗？”
我抽出我爸刚扔进垃圾桶里的婚约书。
落笔痛快签字，塞进林栩手里：“这是我的八字，叫人来上门合婚。”
我爸气得直跺脚：“沈音！”
林栩朝我挥手：“解决好你的老情人，等我来娶你。”
说完，他翻墙走了。
我爸在屋里转了两圈，气得大叫：“沈音！这就是你给老子选的女婿，屋都没进，把我的清朝花瓶摸走了！”
我忍俊不禁：“顺手牵羊，也是本事。”
“何况……”
我正色：“爸，齐冀带宋卿卿回家，是沈家不能对外人道的耻辱。”
“他却是第一个知道的。”
我爸冷气倒吸，朝我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闺女，咱家不用你上美人计。”
我垂眸，笑：“不，我只是看好他。”
说话间，房门被人扣响。
齐冀面色困难，行动缓阻，被人搀扶着进来。
“音音……”
我爸皱眉离开，把空间留给我和他。
我先一步开口：“想让我原谅你？”
齐冀咬牙：“不。”
“音音，宋卿卿肚子里的孩子，是她养兄的。”
我嗤笑出声。
“齐冀，你是怕我们沈家有一天也会走上那条路，给自己积德呢？”
他在垂怜一个，人生轨迹肖似我的女人。
可他忘了，他最该考虑的，是我的感受。
齐冀点头又摇头：“音音，我们不会那样的，我会守护好你和沈家。”
“只是她……我不想她的孩子是一个野种黑户，哪怕是个庶子呢？”
我鼓掌打断他的话，讽刺道：“你比我爸有出息，我爸尚且守了我妈一辈子，你倒好，还没有娶我，连妾室都找好了。”
齐冀神情受伤至极：“三刀六洞，都不能证明我对你的心吗？”
我面无表情：“不能。”
“只能让我想起来，你对我说的那些漂亮话，是不是也对她说过。”
我起身便走。
他的手下追上来，一副忍不住的样子：“大小姐，您太过分了！”
“您知不知道，他为了取回您母亲的遗物，差点送命？”
一边说着，手下从怀里拿出一副手串。
我愈觉得冷。
浑身发抖。
“所以，他知道我妈是被宋家折磨到死尸骨都没有留下，他还有脸来求我纳下宋家的女儿！”
手下语言单薄：“可七少说，上一辈的仇恨该停了……”
我冷笑：“他提醒我了。”
“让他把宋卿卿藏好了，我和宋家，不死不休！”
林栩屡次邀约，我终于应了一次。
郊外沈家马场。
林栩约在林家马场，倒让我有些意外。
这人虽名声浪荡，选的地方却意外合我心意。
我叫人提前带我的爱马追风来了这边。
白金汗血，价值连城。
也是我母亲留给我的礼物。
性子猛烈，除了我和齐冀……
谁都不服。
我到时，林栩正懒洋洋地靠在场边围栏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看见我，他眼睛微亮，吹了个轻佻的口哨：“沈大小姐肯赏光，真是蓬荜生辉。”
我懒得理他这不着调的样子，径直走向马厩，想去看看追风。
然而，还没走近，就听到了令我极度不悦的喧哗声。
马厩前，齐冀竟也在。
他伤势未愈，脸色还有些苍白，却小心翼翼地护着身旁那个穿着不合时宜白裙的宋卿卿。
而宋卿卿，正指着追风，声音娇嗲。
“齐哥哥，这匹马好漂亮，流光溢彩的。”
“我想骑一下试试看！”
追风显然不耐烦地打着响鼻，蹄子焦躁地刨着地面。
齐冀面露难色：“卿卿，这匹马性子烈，你……”
“齐冀。”我冷声开口，走上前去。
几人闻声回头。
齐冀看到我，眼神一瞬复杂。
有惊喜，更有愧疚慌乱。
宋卿卿则下意识往齐冀身后缩了缩，一副受惊的小白兔模样。
林栩慢悠悠地跟在我身后，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音音，你怎么来了？”齐冀试图让语气自然些。
我没看他，目光落在宋卿卿身上：“沈家的马，不是谁想骑就能骑的。”
“尤其是这匹。”
宋卿卿立刻眼圈一红，拽着齐冀的衣袖，小声啜泣：“齐哥哥……我只是觉得它好看，没有别的意思……”
“沈小姐是不是讨厌我？”
齐冀眉头紧锁，看向我，语气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责备：“音音，卿卿只是好奇。”
“她身体弱，难得有喜欢的东西，你就不能大方一点？”
“你拥有的已经够多了，借她骑一次而已，我会在旁边看着，不会出事。”
“借？”我简直要气笑了，心口像被冰锥刺中，密密麻麻地疼。
他忘了这匹马对我们意味着什么吗？
还是觉得，只要是属于我的东西，他都可以随意拿去讨另一个女人的欢心？
“齐冀，”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你知不知道这匹马是谁留给我的？”
“你记不记得，它除了我，只肯让你一个人近身？”
齐冀身形一僵，眼神闪烁，显然想起来了。
他脸上掠过一丝挣扎。
但看着身旁泪眼婆娑的宋卿卿，那丝挣扎很快被压下。
他硬着头皮坚持道：“音音，别闹了。就一次，我保证不会有事。”
“卿卿她……只是想体验一下。”
“体验一下？”我重复着他的话，心底最后一点温热也彻底凉透。
我忽然不想再争了。
有些南墙，总要撞得头破血流才知道疼。
我侧身让开，语气平静得可怕：“好啊，既然你这么坚持。请便。”
齐冀似乎没料到我会突然让步，愣了一下。
宋卿卿则破涕为笑，惊喜地看着齐冀：“齐哥哥，太好了！”
“沈小姐答应了！”
齐冀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扶着宋卿卿，小心翼翼地向追风靠近。
追风明显焦躁起来，不断甩着头，发出威胁的低鸣。
“乖，追风，安静点。”齐冀试图用以前的方法安抚它。
可动物比人类更敏感。
它不知道我和齐冀发生了什么，但是它感觉得到。
齐冀，变了。
它不解地望向我。
不明白，站在齐冀身边的人为什么不是我了。
齐冀费力地将宋卿卿托上马背。
自己则紧紧拉着缰绳，护在一旁。
宋卿卿坐在马背上，得意地瞥了我一眼。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惊动了场边的鸟群。
一阵扑棱棱的巨响骤然传来！
追风本就处于极度焦躁中，受此惊吓——
猛地发出一声长嘶，前蹄高扬！
“啊——！”
宋卿卿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瞬间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卿卿！”齐冀大惊失色，想去拉她，却被受惊的追风猛地撞开！
伤腿吃痛，踉跄着倒地。
宋卿卿重重摔在地上，痛苦地蜷缩起来。
身下洁白的裙子迅速洇开一片刺目的鲜红。
“孩子……我的孩子……”她捂着小腹，脸色惨白如纸，声音破碎不堪。
场面一片混乱。
齐冀挣扎着爬过去，抱住宋卿卿，朝周围惊慌失措地大吼：“叫医生！快叫医生！”
林栩终于跟上，看着眼前的场景。
点烟，笑了一声。
“活该。”
“背叛的人，在万马节上被万马践踏，都不为过。”
齐冀吸了口冷气：“你怎么在这？沈音，你是为林栩来的？”
我笑：“和你有关系吗？你不也是带宋卿卿来了这？”
齐冀牙根紧咬，咬肌抽动着。
双目猩红。
一副恨不得跟林栩拼命的架势。
林栩轻飘飘地提醒他：“再不送宋卿卿去医院，就晚喽。”
齐冀恍若梦醒，赶紧喊人叫救护车。
宋卿卿被推进急救室已经过去一个小时。
齐冀靠在墙上，阴影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看不清表情。
他身上的伤口因为刚才的拉扯又渗出血迹，染红了绷带，他却浑然不觉。
他终于抬起头，看向一直沉默站在不远处的我。
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音音，孩子的事，到此为止。”
我猛地抬眼看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齐冀下意识想要摸烟，又想起这是病房。
只是咬着烟蒂：“卿卿受了这么大罪，够了。”
“以后，你不要再动她。”
我气得浑身发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齐冀，你搞清楚，是她自己非要作死！”
“是！是她作死！”齐冀猛地打断我——
“但如果你当时坚决不同意，如果你多说两句追风的烈性！”
齐冀顿了一下，似乎也觉得这话站不住脚。
其实他什么都明白。
可转而，他语气更冷。
“音音，我在沈家这么多年，不是白待的。”
“义父信任我，很多事，我都经手过。”
他凑近一步，气息喷在我耳边，却带着森森寒意：“有些东西一旦掀开，对沈家没好处。”
“对义父的体面，更没好处。”
我的心像是瞬间被浸入了冰窖，连血液都冻僵了。
他在威胁我。
用沈家，用我爸来威胁我。
就为了里面那个害死我母亲仇人的女儿！
他看着我苍白的脸，语气似乎软了一丝，却更像是在施舍。
“只要你安安分分，容下卿卿。”
“我会处理好一切，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我依然会……”
“会怎样？”我打断他，声音无法控制，抖得厉害。
“会一边守着你的卿卿，一边继续做沈家忠心耿耿的七少，做我爸看重的女婿，甚至……将来左右逢源？”
我被自己的猜想恶心到了极点。
齐冀抿紧了唇，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恰恰证实了他妄想两头兼顾的心思！
这一刻，我心底最后一丝对他残存的留恋，彻底熄灭。
让他三刀六洞，真是半点没错！
“齐冀，”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你真让我恶心。”
他瞳孔一缩，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
似乎被我的话刺痛。
但最终，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走向急救室门口，用行动表明了他的选择。
他选择了宋卿卿。
却还用沈家的把柄拖着我不放。
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
我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四肢都冻得麻木。
急救室的门终于开了。
医生走出来，对齐冀摇了摇头：“齐先生，抱歉，孩子没保住。”
“大人子宫受损严重，以后受孕会非常困难。”
齐冀的身影猛地一晃，扶着墙才站稳。
过了一会儿，护士推着病床出来。
宋卿卿脸色惨白地躺在上面，看到齐冀，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齐冀被医生叫去交代注意事项，走廊暂时只剩我们。
宋卿卿让护士先把病床停一下，护士迟疑地看了看，还是走开了几步。
她撑着坐起来一点，看着我，脸上哪还有半分悲伤、
只剩下扭曲的快意：“沈音，看到吗？齐哥哥最终还是选了我。”
“至于那个孩子……”她轻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笑得恶毒，“本来就是个不该存在的野种，能这样帮你一把，也算死得其所了。”
我浑身一凛，难以置信地瞪着她：“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压低声音，声音狠毒：“我早就想弄掉它了！正好，借你的马，一箭双雕。”
“既除了这个累赘，又让齐哥哥彻底恨上了你……你说，是不是很完美？”
巨大的愤怒和恶心瞬间冲垮了我的理智！
这个毒妇！
她竟然用自己的孩子来做局！
可宋卿卿犹觉不够。
“其实不光是他觉得我们像，你妈妈也觉得我们很像。”
“她死的那天，已经被折磨到精神恍惚，居然搞到一把枪要和我爸同归于尽。”
“可是我走进房间，她把我认成你了。”
“我叫她把枪给我，她就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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