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程晚意周凛川《一句此生不换》

整个特殊警务部都知道，周凛川作为最专业的危机谈判专家，能在生死瞬间瓦解人的心理防线，却独独对程晚意的眼泪束手无策。
所有人都说他爱程晚意入骨，恨不得给她星星月亮。
可只有程晚意一个人知道，周凛川的白月光另有其人。
他白月光回国的第一天，她在暴雨夜接到他出事的消息，匆忙出门却遭遇半路车祸，导致四个月的孩子小产。
而周凛川从白月光的欢迎宴上匆匆赶来，颤声道：“那就是个酒后游戏，你怎么还当真了？”
她身心俱疼中，又听到他强制冷静的声音：“现在不要孩子也好……我的职业会有太多仇人，有孩子反而会被有心之人威胁。”
对此程晚意心如刀割，却无法反驳。
他白月光回国的第十天，她撞见二人共处一室，举止亲密。
周凛川却握着她的手，眼眶发红的保证：“晚晚，你要信我，我们是同事，正在商讨一桩案子。”
她没吵没闹，转身平静离开。
他白月光回国的第六十天，绑匪把刀架在程晚意的脖子上，对着周凛川狞笑。
“周谈判官，你的老婆和情人，只能选一个！”
周凛川目光悲伤，却一字一顿道：“苏薇是留学回来的高技术人才，警务部需要她。”
就这样，程晚意眼睁睁看着苏薇扑进周凛川的怀中，而发疯的绑匪捅了她六刀。
她重伤昏迷两个月，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拿着结婚证去组织上，申请离婚。
但她没等来离婚冷静期，只等来工作人员的不解质问。
“程女士，你和周先生……从未结过婚，这张结婚证是假的吗？”
程晚意怀疑自己听错了，她珍藏六年的结婚证，她曾自以为美满的婚姻，竟然是假的？
“不可能，你再查一下，我们已经结婚六年了……”
工作人员眼神复杂，还是去查了系统，反复确认后，他严肃的告诉程晚意，“女士，办假证是违法的，我今天就当你开了个玩笑。”
程晚意神情恍惚，她看着证件上两人依偎微笑的照片，只觉荒谬至极！
联想到如今苏薇的回归，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周凛川为了等他的白月光，不惜与她假结婚，掩人耳目。
她刚回到医院，周凛川就面带担忧的朝她走来，“晚晚，你身体还没好，怎么乱跑？”
程晚意却拂开他的手，径直往前走。
周凛川目光一怔，“你还在怪我？但你知道，在我选择这个职业的那一刻起，国家与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更何况，苏薇最后还为了救你受了伤。”
程晚意看着眼前的丈夫，朝夕相处整整六个春秋，她却觉得无比陌生。
也是，毕竟她从来没有看清过他。
“是，她受伤了，她是英雄，而我呢，我只是个不识好歹的白眼狼。”
程晚意捏紧口袋中的结婚证，眼眶发酸。
周凛川啊，那我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苦等苏薇回国时的消遣吗？
程晚意错开他，回到病房。
她疲惫的昏睡了一觉，等醒来已经是下午，没过多久，周凛川身边的警务员给她送来餐食。
可对方将东西放下后并没有离开，支吾半天，咬牙道：“嫂子，你不该跟凛川哥生气的，你就是对我们警务人员有偏见！”
程晚意没来得及说话，警务员就激动起来。
“苏小姐虽然在营救您母亲的那次行动中出现重大失误，但我们也不是万能的，我们冒着生命危险行动，却也无法保证人质百分百安全！”
“您不能因为这件事就恨她，这是偏见！更何况，从那之后苏小姐就被记大过送出国，也是长了教训，她是立了大功才能回来的。”
霎时间，程晚意大脑瞬间空白。
六年前，一起抢劫银行案，她的母亲不幸成为人质。
在和绑匪交谈的过程中，当时一位年轻的女谈判官意气用事，激怒了绑匪，导致撕票……
后来，程晚意听说那女谈判官受到处罚的事，她们家接受了国家补偿，也是那以后，周凛川闯入了她的生活。
原来……当初那个谈判官是苏薇啊！
原来，周凛川是替人补偿恕罪的。
程晚意什么都听不到了，连警务员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枯坐了多久，最后缓慢拨打了一个号码。
对方接通后，她听见自己过于冷静的声音传来——
“程晚意接受组织调令，随时可以行动。”
医院消毒水刺鼻的味道让程晚意难以忍受，她不顾医生的劝阻，提前办理了出院手续。
手机疯狂响起，她看了一眼，是周凛川。
她没有接通的心思，直接按掉，然后把他拉入黑名单。
回到家，她将整个家都翻了一遍。
曾经两人订婚时的戒指躺在丝绒盒子中，一个订做的八音盒上面是穿着西装和婚纱的一对小人儿，一本厚厚的日记本，上面是他们热恋时字字句句的对话，以及墙上的婚纱照……
程晚意只是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把它们一一扫进箱子中，最后全都扔进了垃圾桶。
好像有什么陈年旧疴，彻底从她身上剥离。
她又看着手机中一张张亲密的合照，每一张她都能记得当时的幸福深刻。
或是他们在厨房中，互相脸上满是面粉；或是他们坐在摩天轮中，在最高点时刻接吻。
程晚意一张张看着，然后一张张删掉，每一次都像是在她心脏上刺了一刀，一遍遍提醒着她，以前多么美好，就有多么虚假。
玄关传来开门的声音，下一瞬周凛川就大步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很沉，在看到程晚意的那一刻，他好像松了一口气。
“晚晚，为什么不接电话？”他的声音透着几分可怕，“我打了五十四个电话给你。”
程晚意愣了一下，不接是因为他已经在黑名单里面了，她自然接不到。
“为什么要出院？”周凛川上前一步，猛地攥住程晚意的手腕，“你知道我找不到你是什么感受吗？我以为你……”
说到这里，他狠狠闭了闭眼。
程晚意紧紧皱着眉，冷下声音：“放开我，你捏疼我了。”
但是周凛川没有松手，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墙壁，眼中像是有暴风雨肆虐。
“为什么扔掉结婚照？我就知道你还在生气！晚晚，你明明以前是了解我的，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国家！因为我们现在需要苏薇做事，所以她不能有事……”
“够了，”程晚意猛地甩开他的手，“我不想再听你的谎言。”
假的结婚证骗不了人，他对苏薇的在意也骗不了人，她程晚意不是个瞎子！
周凛川的眼中满是失望，“晚晚，你变了。”
程晚意简直想笑，是啊，她变了，因为终于不再愚蠢了。
“可我只想让你明白，我最爱的人是你，我不能没有你，不能……”周凛川的眼慢慢变红，他忽然大步上前，直接将程晚意抱了起来。
不顾她的挣扎，他将人扔在床上，然后从口袋掏出一副银光闪闪的手铐，把她拷在了床头！
程晚意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周凛川，你疯了？！”
“我找不到你的时候，才是真的要疯了！”
周凛川压上来，然后有些失去理智的吻了上去，“晚晚，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呼吸被夺走的那一刻，程晚意一阵强烈的反胃。
她用没被桎梏的手，一巴掌朝他脸上甩了过去——
“啪！”
周凛川停下了动作，程晚意急促的呼吸着，眼眶发红，“滚！谁准你碰我的！”
“我……”
他的话还没开口，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拿起手机看到联系人，脸色微微一变。
周凛川立刻起身，然后就匆匆往外走。
“晚晚，你等我，我有点事，马上回来……”
眨眼间，他就离开了。
房中只剩下了程晚意急促的呼吸声，她挣扎起来，手腕很快被金属边缘磨红。
刚才挣扎间，她身上没愈合的伤口又剧烈的疼起来，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抿着苍白的嘴唇无声落泪。
天色渐晚了，说要马上回来的人毫无动静，她的手机被留在了沙发上。
程晚意尝试用发卡撬锁、尝试拖着床柱移动、甚至尝试将床头板撬开，可全都失败。
更糟糕的是，她开始头晕目眩，伤口的疼细细密密的折磨着她，饥饿如影随形，她痛苦的蜷缩在床上。
天亮了又黑。
整整一天一夜，周凛川都没有回来。
程晚意在昏迷中，好像梦到了周凛川向她求婚的那天。
那时候的周凛川满眼温柔，认认真真的看着她，轻声道：“谈判官最重要的一条守则，就是永远保持冷静，可遇见你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在违规。”
他给她带上戒指，动作那么轻柔，吻那么珍惜。
怎么都会是假的呢？
胃部传来一阵痉挛，她恍惚一瞬，在痛苦和清醒之间沉沦着，几乎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死了……
“砰”的一声，门被猛地撞开，紧接着就就是周凛川慌张的声音。
“晚晚！”
手铐慌忙中抖了好几次才被打开，她被周凛川抱在怀中，着急的往外走。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周凛川的声音好像都染上了哭腔，他抱着程晚意跑进车子里，恐慌道：“我不是故意忘记的……晚晚，求你醒醒……”
……
程晚意再次睁开眼，又是病房惨白的灯光。
短短几个月进了三次医院，全都是因为那个她曾深爱的人。
口口声声说着爱她，却又时时刻刻伤害着她。
她头疼欲裂，放在一旁的手指刚微微一动，紧接着就被人握住了。
“晚晚？”周凛川的声音沙哑，满是担忧，“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程晚意在听到周凛川声音的那一刻，就猛地将手抽了回来，但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她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别动！”
周凛川立刻上前握住了她的肩膀，程晚意看到了他通红的眼眶。
她想也不想，用尽力气甩了周凛川一记耳光。
只可惜她身上没什么力气，力道有些绵软。
但周凛川还是被打偏了头。
“打得好。”他转过头来，脸上竟然还带着笑，半边脸已经变得微红，“是我活该。”
“再打几下吧，只要你能消气……”
程晚意的声音微哑，“我不想再见到你。”
周凛川嘴角的笑僵住了，他慌忙握住她的手，温声道：“乖，别说气话……都是我的错，突然遇见了紧急任务，谈判了一天一夜……原谅我好不好？”
程晚意闭了闭眼，她想说，她看到了，来电的是苏薇，仅仅因为那人一个电话，他就不管不顾的离开，把自己拷在床头一天一夜。
她要怎么原谅？
程晚意抬起自己的手腕，那里被手铐磨出的痕迹变成了青紫色，模样可怖。
她红了眼，“周凛川，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对我。”
周凛川脸色变了，“……因为你这些天总因为苏薇跟我生气，我当时害怕又生气。”
程晚意轻声道：“那为什么还要一直做让我生气的事？”
这次他沉默了许久，再开口，声音满是痛苦，“晚晚，你不要意气用事好不好？我们只是同事，要一同执行一个重要任务……”
“你走吧，我想休息。”
“好，我守着你。”
程晚意第二天就出院了，周凛川一直寸步不离的陪在她身边，在接下来的一周，他几乎寸步不离，亲自换药喂饭，即便被冷眼相待也丝毫不生气。
可程晚意还是发现，他总是偷偷的去阳台打电话，每次嘴角都带着温柔的笑。
她知道对面是谁，所以心脏才更疼。
可就在她从医院回家的第三天，苏薇搬来，和他们做了邻居。
从那之后，周凛川亲自做的饭菜分成了两份，另一份就送到了隔壁，每一次，他都会在那边陪着苏薇吃完饭才离开。
回家见到程晚意后，他总是一句话，“是组织上的安排，我们刚才谈论了一下任务的细节。”
程晚意看着他嘴角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开心笑容，心如刀绞。
周凛川一直有意无意的避开她和苏薇的见面，但这一天，周凛川整装打扮一番，忽然道：“今天是我们的结婚周年纪念，我拿到了游轮门票，准备了今晚的烛光晚餐。”
程晚意想要拒绝，却已经被拉出了门，也在门口看到了等在那里的苏薇。
“嫂子好，不介意我当电灯泡吧？”
她吐了吐舌头，看起来灵动又俏皮。
周凛川笑了笑，回身解释道：“微微也想去游轮上长长见识，正好票多了一张，我们就一起走，晚晚，你……应该不介意吧？”
程晚意嘲讽的笑了一声，她垂下眼，“当然不介意。”
她有什么身份介意呢？
他们的婚姻，不过是骗局和假象罢了。
登上游轮的那天，天气晴朗。
周凛川和苏薇并肩走着，二人相谈甚欢，倒显得程晚意像个外人。
游轮上到处装点的格外华丽，像是要参加什么盛大的节日。
到了晚上，周凛川果然准备了烛光晚餐，程晚意坐在对面，深吸一口气。
“正好，我们趁此机会好好谈谈。”
周凛川脸上带着笑，“好，尝尝这个红酒牛排，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他的脸上带上了些微的回忆，“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吃的就是牛排，可你不喜欢五分熟，让服务员煎成了全熟，我还记得当时那人的表情哈哈。”
程晚意机械的切开牛排，往嘴里放了一块，笑的勉强。
她轻声道：“是啊，我还记得那天，你和我说……会永远保护我，不让我受到任何伤害。”
周凛川没有听出她语气中的苦涩，她也很快整理好了情绪。
“我有些话要……”
可是话说到一半，她忽然就感觉眼前一阵眩晕。
她看到对面的周凛川匆匆站起身，接住她，温声道：“晚晚，你醉了。”
程晚意心中忽地一凉。
牛排中那点红酒根本不足以让她醉，周凛川在里面下了东西！？
可是不等她想明白，就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
程晚意是在浑噩中挣扎着醒过来的，她头脑昏沉，等到记忆回笼，她出离的愤怒了。
周凛川竟敢给她下药！
这是游轮中的房间，程晚意缓了一会儿，这才踉跄着出门，刚走到甲板上，就听到了一阵阵的欢呼声。
不远处，灯火烛光通明，宾客们围了一圈，里头不少组织里熟悉的面孔，簇拥着中间的两个人。
他们身后是一个巨大的发光灯牌，上面写着“微微，生日快乐。”
程晚意感觉自己的手脚都开始冰凉。
人群发出欢呼，是周凛川送了苏薇礼物，然后他们唱起生日快乐歌，觥筹交错、宾客尽欢。
她看清了周凛川的嘴型：许个愿望吧，无论什么我都会满足。
程晚意手脚发软的踉跄回去，冰凉阵阵上涌。
原来如此……原来这个游轮已经被周凛川包下来了，且根本不是为了和自己过周年纪念，而是为了给苏薇庆祝生日！
他甚至不惜给自己下药，就为了让自己不碍事！
程晚意一直听着外面的吵闹声，直到后半夜才慢慢平息下来，没过多久，门响了。
她听出了那轻巧的脚步声不属于周凛川，于是抬头看过去，就见苏薇端着一块蛋糕走了进来。
“我知道你醒着，你出来的时候我看见了。”苏薇露出一个高高在上的笑，将蛋糕放在桌上，“请你吃蛋糕，你现在心里肯定不好受吧？”
她想要从程晚意脸上看到愤怒或者痛苦，可坐在床边的人脊背挺直，望过来的目光平静冷漠。
“带着你的蛋糕，出去。”
苏薇的神色变了变，她沉下脸，冷声道：“你老公大张旗鼓的给我过生日，这意味着什么你不明白吗？”
“明白又怎样？”程晚意做出一个送客的手势，“别打扰我休息，你们怎么样与我无关，而且，你也不用来和我宣誓主权，我和周凛川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她将脸色不好的苏薇送了出去，转而躺回去睡觉。
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许是药物还在起作用，她刚躺下便沉入了梦境，梦里，她想起了结婚后的第一次生日。
周凛川蒙着她的眼睛，带她上了一座海岛。
他说：“这座岛就是我送你的礼物，我们会永远相爱，直到海枯石烂。”
程晚意在梦中落下泪水。
誓言多轻易啊，可一直相爱，真的好难。
第二天醒来，周凛川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桌上还有盛放的玫瑰，他看见程晚意醒来，脸上是恰到好处无奈的笑。
“晚晚，只是一块红酒牛排就让你醉了，当时真是吓了我一跳。”
程晚意没说话，连一丝假笑都挤不出来。
回去后，她去组织部开具了一张单身证明，然后回家将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
她能带走的东西简直少到可怜，几乎所有物件都带着二人共同的回忆，她不想要。
收拾抽屉的时候，她在最深层发现了一只老旧手机，那是她很久之前换掉的旧手机。
手机竟然还能打开，她疑惑的检查了一下，然后在里面发现了一条本机发送出去的手机短信。
那串号码她还记得，是她已经几年不曾联系的亲哥哥。
【不要再来打扰我和临川，我看到你就觉得恶心。】
她的心一瞬间如坠冰窟。
这不是她发送的。
程晚意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和母亲哥哥三人相依为命。
可是自从母亲去世、她和周凛川结婚之后，哥哥和自己的联系就少了起来。
后来，直接断了和她的联系。
哥哥是刑警，本就聚少离多，她拖周凛川去组织上打听哥哥的行踪，却只得到一句话。
周凛川说：“大哥说……妈没了，家自然就散了，我们没必要再联系。”
她恨哥哥的无情，想要去当面质问，却被拦在外面，连哥哥的面都没见到。
可是这部手机里……她往上滑动，看见了哥哥曾经发来的几条信息。
【晚晚，求你回个电话给哥好不好？】
【爸妈的忌日你也不来吗？就为了那个周凛川？】
【我不反对你们了，我查到了当年那个谈判官的一些消息，你跟哥见一面行吗？】
可是每一条，得到的都是“她”的冷漠甚至是谩骂。
程晚意手指死死攥住手机，指节发白。
这些年，周凛川竟然一直在用她的名义伤害哥哥，切断她最后的亲情纽带！
程晚意咬紧牙关猛地起身，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走，她要找到周凛川，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问到了周凛川现在竟然在医院，直接赶了过去，谁知刚走到医院门口，就看见周凛川一下子将苏薇抱了起来转了个圈。
他脸上挂着明亮的笑意，语气欢快，“我要当爸爸了！”
世界在那一瞬间好像失去了声音，程晚意定住脚步，双腿发软。
周凛川的声音仍旧无比清晰，“……男孩女孩我都喜欢，我会用生命保护你们！”
苏薇娇嗔道：“才三个月，你太着急了。”
三个月……就是她撞见的那天。
每一个字都像是刀子捅进程晚意的心脏，她闭了闭眼，竟然笑出了声。
一模一样的誓言，在她检查出怀孕的那天曾听周凛川说过，可结果呢？孩子没了，只得他一句——这样也好，免得被人威胁……
当真可笑。
她没有再上前，没有愤怒质问，只保持着一种奇异的平静，然后转身离开了。
没必要问了，无论如何，得到只会是谎言。
回去后，程晚意本想直接联系哥哥，可是想到那些伤害的话，哥哥可能很生自己的气……她拨出一个号码，请那边查一下哥哥的消息。
周凛川变的忙了起来，程晚意也有意避着他，她只想去见一见哥哥，然后等待组织调任安排后离开。
可苏薇却主动敲开了她的门，故意给她展示着脖子上的项链，笑道：“项链好看吗？看我喜欢，临川哥直接就送我了，你不会太小气吧？”
在看清链的那一刻，程晚意瞳孔猛地一缩，然后声音猛地拔高：“谁准你动这条项链的！？”
苏薇脸上的挑衅更甚，她忽然灿然一笑，故意道：“怎么了，这不会是你那个死了的妈留给你的吧？”
她的声音逐渐尖锐了起来，“说起你那个妈，真是死的不是时候，要不是她，我怎么会被记过受处分呢……”
“你混蛋！”程晚意怒火中烧，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她红着眼冲上前，扯住项链厉声道：“还给我！这是我的东西！”
这是妈妈留给她唯一的遗物，为什么会在苏薇身上！
苏薇被打偏了头，眼底的阴狠一闪而过，程晚意将项链扯回来，珍惜的捧在手中，整个人都在抖。
这项链一直被她放在首饰盒中，整个家里只有她和周凛川，怎么到了苏薇手中的不言而喻！
“你敢打我？”
苏薇尖锐的叫了一声，趁着程晚意不备，竟然直接把她推下了楼，她也一个不稳，跌坐在楼梯上。
“薇薇！”
程晚意看着周凛川满脸慌张的大步而来，一把将苏薇揽进了怀中，她向后仰去，额角一阵巨疼，有温热的血沿着脸颊流下来。
她死死攥紧手中的项链，颤抖着、拨通了报警电话。
“我要报警，有人故意杀人……”
周凛川不敢置信的看过来，愤怒道：“你干什么？你要毁了薇薇吗？
程晚意冷冷的看着周凛川，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可理喻的陌生人。
“周凛川，是她把我推下来的。”
现在她身上每一处都在疼，眼前也一阵阵的眩晕，可心头的刺疼却让她保持住了清醒。
周凛川好像才看到她头破血流的模样似的，顿时满脸慌张。
“晚晚，你没事吧？”
程晚意别过头去没说话，只是冷静的和警察说了具体地点，挂断电话，周凛川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薇薇她不是故意的，如果留了案底，她要怎么在组织里立足？”
程晚意一脸失望的看着他，“那我就活该吗？”
周凛川说不出话，苏薇已经颤抖着扑进他怀里，哽咽道：“临川哥，我的肚子……好疼……”
周凛川神色一变，直接抱起苏薇，大步走了出去。
程晚意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绝望一点一点将她吞噬。
警笛声响起，她被带去医院包扎，然后警察来做笔录，直到两个警官合上本子，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程女士，很抱歉，楼道中的监控意外损坏了，而且……唯一的目击证人，也就是你的丈夫说，这是一场意外，而非故意伤害。”
“意外损坏？”程晚意干涩的嗓音重复着这句话，“这么巧？”
警察仍旧公事公办道：“证据不足，而且……有你丈夫的身份作保，苏小姐也不会受到拘留。”
程晚意想嘲讽的笑笑，可是身上到处都在疼。
“他不是我的丈夫。”
她一字一顿，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他是帮凶，我要求重新立案调查！”
两个警察诧异的对视一眼，只承诺会再查，便离开了。
没过多久，周凛川打开了病房门，他端着粥，温声道：“饿了吧？吃点东西。”
程晚意看着他，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冷，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一样。
“你删了监控。”她语气笃定，“是为了包庇苏薇。”
周凛川的动作顿了顿，他面上浮现一丝痛苦，“晚晚，薇薇她不是故意的，她刚从国外回来，是事业发展的重要时候，不能……”
“你以前说过，你会永远尊重你的职业，效忠国家，可是现在，你在包庇一个罪犯！”程晚意的声音开始颤抖。
周凛川忽然拔高了声音，“可是你为什么要去招惹她！？你为什么非要和她过不去！？”
程晚意开始发抖，她不管不顾的抄起桌边的水杯砸了过去，愤怒道：“那是我妈妈留给我的项链！为什么会在她身上！你凭什么给她！？”
“周凛川，是她先来招惹我的！”
水杯砸在地上，碎成碎片，周凛川后退一步，目光复杂的看着她。
“我觉得你需要冷静一下……我会补偿你的，这件事到此为止。”
他扭头离开，病房重新安静下来，
程晚意急促的呼吸着，久久不能平静，她知道，依照周凛川在组织上的人脉，这件事定然会不了了之。
他背叛了自己，也背叛了他尊重的职业。
也或许，他从来就是这样一个烂人，只是她一直在被欺骗罢了……
就在这时，刺耳的手机铃声乍然响了起来，她莫名心悸，手机抖掉好几次才拿起来。
很快，那边的声音传来。
“找到你哥哥的消息了，就是……他现在情况不太好。”
程晚意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怎么回事？”
她眼前阵阵发黑，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
“一次危险任务……重伤……你哥说，先不要来见他……”
程晚意死死咬紧牙，字字仿佛泣血，“为什么？”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你哥哥有他的顾虑，程同志，你放心，在你调任之前我们会安排好你和你哥哥的一切，组织今晚会派人去接你，请做好准备。”
程晚意闭了闭眼，好半晌，才哑声道：“好。”
痛苦碾压者她的神经，她好像再次昏了过去，想起了一些久远的往事。
和周凛川在一起之后，哥哥并不太支持他们，可周凛川跪在哥哥面前，举手发誓说：“我会用我的生命爱晚晚，倾尽我的所有给她幸福。”
哥哥曾和她说，他在刑警行业识人无数，周凛川给他的感觉很不舒服，那时她以为哥哥是因为母亲的事，对谈判官这个职业有了偏见……
她试着去缓和哥哥和周凛川之间的关系，可未有成效的时候，哥哥就和自己断了联系。
程晚意恍惚着醒来，眼泪已经流了满脸。
此时清醒后，她不禁想到，周凛川为什么要隔断她和哥哥的联系？
是因为哥哥查到了关于苏薇的什么消息吗？
她顾不上多想，只想在调任前见哥哥一面，或者带着哥哥一起离开……
程晚意不愿再多浪费时间，她匆匆回家，准备带着收拾好的东西先离开，可是没想到，周凛川竟然在。
明明不久之前还不欢而散，可此时他脸上的表情仍旧温和到无可挑剔。
“晚晚，你回来了，我们好好聊一聊吧。”
程晚意绕开他，声音冷漠，“我们没什么可聊的。”
“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听我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程晚意忽然嗤笑了一声，她的头上还裹着纱布，此时眼神麻木又冷静。
“听你说什么，说你们虽然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却有个一个孩子？”
周凛川的瞳孔骤缩，他猛地上前一步，“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是个意外……”
“意不意外的也不重要了。”程晚意的声音中带着浓重的疲惫，她轻声道：“周凛川，我们分开吧，反正……”
“我不同意！”周凛川忽然怒吼道：“是你逼我的！”
还不等程晚意反应过来，周凛川从口袋掏出一支瓶子，然后对着她的脸猛地一喷。
刺鼻的香味涌入鼻腔，程晚意立刻屏息，可终究为时已晚，她身子一软，倒在了周凛川的怀中。
“我不接受分开！晚晚，没有你我会死的！”
他低吼着，抱着程晚意大步离开。
程晚意昏昏沉沉中，依稀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只是眼皮沉重，无论如何都睁不开。
她听见周凛川带她坐上车，许久之后才停，然后是他和旁人的谈话声。
“……我没想到晚晚竟然这么狠心，竟然想打掉薇薇肚子里的孩子，我必须把她们分开。”
“那座岛很远，夫人可能要在海上漂许多天，无异于坐牢。”
“她想把薇薇送进监狱，也该让她尝尝坐牢的滋味！”
“临川哥，谢谢你帮我出气。”
程晚意闻到了海风的腥味，然后她被放在了飘摇的船上，紧接着，船驶离海岸，海浪声愈来愈大。
她听见了周凛川低哑的声音。
“晚晚，等我，我会接你回来的。”
程晚意躺在那里，心和船板一样冰凉，她咬住舌头，疼意刺激着她睁开眼，最终鲜血弥漫。
周凛川，你等不到了。
“已向组织申请……坐标确认……”
一辆直升机悄无声息的离开海面。
岸边，周凛川久久的望着消失在黑暗中的小船，喉间满是苦涩，心像是忽然空了一块一样。
一旁的苏薇牵着他的手，“临川哥，我们走吧……”
话音未落，“轰”的一声。
海面爆发出巨大的火光，紧接着便是冲天巨浪。
周凛川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眸色猛然变得血红，声音凄厉。
“晚晚！”
海上的那艘船，炸成了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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