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羲沉《晨曦朝阳不敌落日余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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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天帝之女，却在极寒之地服了千年苦役。
只因我从出生起便身染极炎之毒，而唯一能缓解的灵药，却被父母喂给了他们在人间收养的养女。
有了灵药滋养，同染炎毒的养女水灵可爱，我却被反噬得浑身都是焦黑的疤痕。
为了呵护养女颜面，他们便对外宣称她才是天帝嫡女，享受无上尊荣。
而我作为亲生女儿，却被他们丢弃在极寒之地，忍受千年苦役。
为了再制出一颗能解炎毒的灵药，我日日忍受锥心之痛，以心头血供养仙草。
终于，就在仙草长成的那一日，我捧着那一小盏橙红的药汤，激动得泪流满面。
养女却横空出现，一把从我手中夺过药盏。
“姐姐，你既然都已经为我承担了千年的炎毒之苦，再多撑个千年当也是无妨吧？”
她仰起头，将药汤囫囵饮下。
父帝母后在一旁，对她笑得满脸慈爱，连一丝余光都没有分给我。
炎毒发作的那一刻，我流泪倒在了烈火中。
他们不知道，我的身体早已到了灯尽油枯之际，再也没有下一个千年了。
……
瑶光喝下药汤的那一瞬，周身萦绕开淡淡的金色光芒。
她闭上眼，很是受用地轻叹一声。
“不愧是天下最难培育的仙竹草汤药，果然凝神静气，让人身体舒畅。”
“上一次服用还是一千年前，不过那时我还是襁褓中的婴儿，早已没什么记忆了。”
说完以后，瑶光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半掩着唇对我抱歉一笑。
“对不住啊姐姐，无论是千年之前还是现在，你都没有尝过仙竹草的滋味。”
“没办法，这都是命，你也怨不得我。”
前所未有的愤怒充斥了我的胸膛。
“瑶光，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我想冲上去撕碎她虚伪的笑容，刚迈出第一步，血光便弥漫开来，一支锋利的流光箭矢竟然生生穿透了我的手掌！
在我抽搐着倒在地上时，看到我的父帝从后面缓步而来。
他的指尖萦绕着淡淡的金色，是发出箭矢后留下的光芒。
迎着我绝望痛苦的眼神，父帝脸上没有一丝对我的不忍，反而满是指责。
“羲沉，瑶光是你的妹妹！你怎么可以蓄意伤她？”
母后更是直接越过我，快步来到了瑶光身边，扶着她的肩膀关切询问：“好孩子，没受伤吧？刚才真是吓坏母后了！”
“我没事的母后，有您和父帝在，我又怎么会受委屈？”
瑶光笑弯了眼，将头靠在母后肩上撒娇。
“再说，要不是母后您用溯光镜预测到姐姐今日便会育成仙竹草，父帝又借了他的九龙车为我开路，我又怎么能及时赶到，先姐姐一步饮下那盏药汤呢？”
溯光镜，九龙车，是母后和父帝的本命法器，催动一次需要耗费千年灵力，甚至折损寿元。
为了瑶光，他们还真是不惜代价！
我倒在地上，看着他们一家三口亲密无间的样子，不禁喷出一口污血。
撑着一口不甘的怨气，终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困扰我千年的问题。
“明明我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为什么你们宁愿对一个养女万般爱护，却要将我视如草芥！”
听了我的话，父帝和母后的笑容凝滞了一瞬。
再次看向我时，两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加掩饰的憎恶。
“我们修行万年，终于登顶巅峰，本应享受万万年的福泽，不料却同时被测出命里有一死劫，竟然来自我们的亲生女儿！”
“注定要弑父杀母的你，如何配让我们怜爱！”
他们说得义正词严，仿佛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个令他们深恶痛绝的错误。
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答案，我的胸膛剧烈起伏，露出一抹绝望的苦笑。
“既然如此，你们为何不在我出生时就一刀杀了我！”
父帝冷笑一声，威严的脸上满是骇人压迫感。
“你以为我不想吗？可你毕竟是我们的亲生骨肉，直接杀了你有违天道，势必会反噬我们自身的修行！”
母后点头附和。
“我们翻阅古籍，找到了唯一的化解方法，就是将人间与你八字相同的福星女婴收为养女，让她代你享受万世供奉，以此化解你这个灾星可能带来的灾祸！”
她言辞锋利残忍，完全没有面对瑶光时的温柔母爱，目光像是要剜下我的血肉一样。
我的胸口一阵万箭穿心的疼痛，流下血泪，发出困兽般的绝望惨叫。
炎毒应声发作，霎时间紫黑的毒火从我身上熊熊燃起，炙烤着我身上每一寸肌肤。
“瑶光，快往后退些，别被这些污浊的毒火伤了身！”
父帝和母后忙护着瑶光退后，还在她头顶洒下滋润的甘霖庇体。
而我却在毒火中翻滚惨叫，被反复炙烤千万遍的肌肤再次开裂，露出了里面鲜红的血肉，深可见骨，血水染红了我身下的皑皑雪地，他们却看都不看一眼。
正在我以为我就要这样死去时，一道幽蓝的治愈光芒忽然笼罩在了我的身上。
“羲沉，我来了。”
一个身披白色仙袍，银发曳地的俊美男人脚踏祥云而来，身上萦绕着万千银色药尘。
他是这片苍梧雪山的主人，药神扶川。
自从我被父帝母后抛弃后，是扶川将我收养为弟子，日日倾囊相授，教导我如何培育仙竹草。
对我来说，他是这残酷世间对我最好的人，是我唯一的光。
见到他来，我原本已经认命的双眼重新燃起希望，哑声道：“师尊，救救我……”
扶川皱起眉，正要施展法术为我驱逐毒火之痛，却被瑶光施施然拦住。
“扶川上神，我刚才不慎吸了一些毒火之气，现在胸闷难受，能否请您先行为我治疗？”
“至于姐姐，她反正已经痛惯了，多捱一会也没有关系。”
瑶光说得无比自然，仿佛和扶川极为熟稔，不过是提出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请求。
父帝和母后走到她身后，也向扶川颔首施压，“有劳上神。”
扶川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头淡声道：“也好。”
扶川的指尖落下淡蓝微光，尽数拢在瑶光周身。
那光芒温柔得能化开千年寒冰，却连一丝余光都没往我这边偏。
我还在毒火里翻滚，紫黑火焰啃咬着骨血，每一寸肌肤都在发出焦裂的声响，他却视若无睹。
瑶光舒服地喟叹一声。
“上神的治愈术果然天下第一，方才那点毒火气，此刻全散了。”
我趴在雪地上，胸口的血洞还在渗血，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质问。
“师尊，你明明知道，仙竹草是我用千年心头血养出来的！”
“你明明看见，他们抢我的药，伤我的人！”
“你为什么还要帮她？”
扶川收回手，转身时脸上已没了半分温度，看向我时，眼神像在看一块碍眼的冰雪。
“羲沉，仙界本就讲因果，讲得失。”
“你没能守住解药，是你无能，瑶光是天帝养女，身份尊贵，我护她，合情合理。”
“合情合理？”我笑出声，笑声里全是血沫，“那我呢？我是你的弟子！”
“我在这极寒之地受了千年苦，是谁日日教我培育仙草？是谁说我不是灾星，只是运气不好？”
“那是过去。”扶川打断我，“现在你该做的，是忘了这些没用的情绪，再去蕴养一株仙竹草。”
“下次别再犯这种蠢错，误了瑶光的事，你担不起。”
瑶光走过来，踢了踢我身边的雪，雪粒溅在我焦黑的皮肤上，疼得我一缩。
她笑得得意：“姐姐听见了吗？连你最敬爱的师尊都这么说。”
“你啊，就是命贱，天生该为我养药。”
“千年前是这样，千年后，还是这样。”
父帝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细细为瑶光擦了擦指尖沾上的雪，看向我时，眼神里满是嫌恶。
“羲沉，你该庆幸还有用，能为瑶光养药，这已是你赎罪的最好方式。”
“毕竟你是个注定要弑父杀母的灾星，如今受这些苦，都是你应得的。”
母后也冷笑着附和。
“若不是瑶光替你挡了灾祸，我们早已被你克死！”
“你现在这点痛，算得了什么？别在这里装可怜，惹人厌烦！”
他们的话像一把把冰锥，扎进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我看着他们一家站在一处，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满是尊荣，而我趴在雪地里，满身血污，像条被丢弃的野狗。
这时，扶川从袖中取出一枚碧绿色的药种，递到我面前。
那药种上还带着他的灵力，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这是新的仙竹草种，你即刻便去蕴养。”
“用心头血，用你的灵力，不许有半分差池。”
瑶光凑过来，手指点了点那药种。
“姐姐可要好好养哦，千年之后，妹妹再来看望姐姐，到时候，还要劳烦姐姐把药汤亲手给我呢。”
父帝立刻接话：“到时候我们会亲自陪瑶光来，你若是敢耽误，或是耍什么花样，就是天大的罪过！”
“到时候，就算有扶川上神护着你，我们也绝不会饶你！”
母后也跟着点头。
“没错！你必须尽快，不能误了瑶光服药的时辰。”
“她是天界的福星，容不得半点闪失，你要是坏了这事，就是与整个天界为敌！”
我抬眼看向扶川，想问他，难道我就只能这样，再被折磨千年？
扶川却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
“羲沉，你别无选择。”
“你体内的炎毒，只有仙竹草能缓解，若是不继续蕴养，不出百年，你就会被炎毒活活烧死。”
我看着他，这个我曾以为是唯一光的人，如今却成了逼我继续受苦的帮凶。
一股极致的可笑涌上心头，我忽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眼泪落在雪地上，瞬间结成了冰。
“别无选择？”
我重复着这四个字，然后猛地抬手，将掌心的炎毒狠狠拍向那枚药种！
紫黑的火焰瞬间将碧绿色的药种包裹，那药种瞬间被烧得连灰烬都不剩！
“你疯了！”
父帝最先反应过来，怒喝一声，周身金光暴涨，显然是动了真怒。
“羲沉！你竟敢烧毁仙竹草种！你可知这是多大的罪过！”
母后也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骂。
“不知好歹的东西！我们给你机会赎罪，你竟敢如此放肆！你是真的想魂飞魄散吗！”
瑶光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姐姐！你太过分了！你不想养药，难道是想看着我被炎毒折磨吗！”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扶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羲沉，你可知你在做什么？你这是自寻死路！”
我缓缓从雪地上站起来，身上的紫黑火焰越烧越旺，连周围的冰雪都开始融化。
我看着他们惊慌的样子，忽然觉得无比畅快。
“自寻死路？你们恐怕不知道……”
“我身上的极炎之毒，不只能烧药种，还能化掉这苍梧雪山的无尽冰雪！”
话音刚落，我猛地闭上眼，将体内所有的灵力，所有的生命力，都注入那炎毒之中！
紫黑的火焰瞬间暴涨，像一条巨大的火龙，直冲天际！
雪山的冰雪开始疯狂融化，地面裂开一道道巨大的缝隙，缝隙中，黑色的魔气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
整个苍梧雪山，镇压着无尽魔气，此时却被我完全引动。
“不！你在干什么！快停下！”
父帝惊恐地大喊，想要阻止，却被魔气反噬，连连后退。
母后也吓得脸色惨白，拉着瑶光想要逃走，却被火焰挡住了去路。
“羲沉！你快住手！魔气泄露，会引来天界追责的！”
“我们是你的父母，你不能这么对我们！”
瑶光早已没了之前的嚣张，吓得浑身发抖。
“姐姐！我错了！我不该抢你的药！你快停下！我再也不敢了！”
扶川也想上前阻止，却被我身上的火焰逼得无法靠近。
“羲沉，你冷静点！魔气泄漏后果不堪设想，你会魂飞魄散的！”
“魂飞魄散？”
我睁开眼，眼里满是疯狂的笑意。
“我早就不怕了！我用我的生命为引，放出这无尽魔气！”
“我咒你们，我的亲生父母，天帝天后！此生仙格瓦解，再无巅峰！”
“我咒瑶光，夺我命格，享我尊荣的养女！此生神魂受囚，永坠痛苦！”
我看着他们在魔气中挣扎的样子，看着他们脸上的惊恐和绝望，声音响彻整个雪山。
“我羲沉，今日以命立誓！”
“死后化作你们的无边心魔！日夜纠缠，永不散去！”
“让你们时时刻刻都记得，你们曾如何待我！”
“让你们永生永世，都活在痛苦和恐惧之中！”
紫黑的火焰将我完全包裹，我的身体开始逐渐消散，可我却笑得无比畅快。
我看到父帝母后的仙袍开始碎裂，瑶光的脸上出现了狰狞的疤痕。
他们的报应，开始了。
最后一刻，我看着他们绝望的眼神，知道这千年苦役，这满心委屈，今日，终于都还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