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温念傅谨言《投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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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三个姐姐的「投资」下长大的。
大姐负责我的饮食，确保我肤白貌美，卖相一流。
二姐负责我的教育，让我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抬高身价。
三姐负责我的人脉，在我十八岁那年，带我认识了那个富商。
她们的投资，需要一笔丰厚的回报。
回报就是，我嫁给他，换取她们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今天，是她们验收成果，将我打包卖出的日子。
三姐用涂着蔻丹的指甲戳着我的脸：「温念，给我笑得甜一点，傅先生不喜欢苦瓜脸，别搞砸了我们全家的希望。」
二姐在我耳边低语：「记住，待会儿他问什么，就答什么，多说一个字，你就等着瞧。」
大姐端来一碗燕窝：「喝了，养好这张脸，这可是我们家最贵的资产。」
我看着镜子里精致却陌生的自己，像一个等待估价的商品。
晚宴设在傅谨言的私人别墅，水晶灯的光芒刺得我眼睛发疼。
长长的餐桌上，我坐在傅谨言的左手边，而我的三位姐姐，则像三位精明的商人，坐在对面，目光灼灼地审视着我，也审视着她们的「客户」。
「念念这孩子，从小就乖巧。」大姐率先开口，笑得满脸褶子，「我们专门请了营养师，您看这皮肤，牛奶泡出来的，一点瑕疵都没有。」
她的话让我胃里一阵翻涌，我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待售的顶级和牛。
二姐推了推金丝眼镜，接上话：「光有外表可不行。念念的功课我们抓得最紧，芭蕾舞拿过全国青少年组金奖，钢琴过了演奏级，国画也办过小型画展。绝对不是那种空有皮囊的花瓶。」
她每说一句，我的价值似乎就在无形的标签上增加一个零。
三姐更是长袖善舞，她举起酒杯，对着傅谨言，眼神妩媚：「傅先生，我们家念念最大的优点，是干净。情史一片空白，性子又温顺，娶回家，绝对省心。不像现在外面那些女孩子，不知道跟多少男人睡过，烂透了。」
我垂下头，手指掐着桌布，感觉自己被她们扒光了衣服，放在了拍卖台上。
傅谨言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他用刀叉慢条斯理地切着盘中的牛排，金属碰撞瓷盘的声音，清晰又冰冷。
终于，他用餐巾擦了擦嘴，抬起眼。
那是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锐利得能穿透人心。
他看向我，开口问了第一个问题：「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姐姐们的警告在耳边回响。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三姐立刻打圆场：「哎呀，傅先生，念念她害羞。她能有什么想说的，她心里只有感激。」
「我没问你。」傅谨言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三姐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说。」
我深吸一口气，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
逃跑？反抗？还是继续扮演这个温顺的木偶？
最终，我选择了最安全，也最符合她们期望的回答。
「我……我听姐姐们的安排。」
傅谨言的嘴角扯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很好。」
他站起身，走到我身边，修长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指尖的冰凉让我一个激灵。
他端详着我的脸，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底子不错。」
他松开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黑卡，放在桌上，推到三姐面前。
「定价吧。你们的‘投资’，我买了。」
三姐的眼睛都快粘在那张黑卡上了。
她强装镇定，和大姐二姐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伸出三根手指。
「三……三千万？」
傅谨言没说话，只是看着她们，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
三姐心一横，咬牙道：「不，是三个亿！」
说完这个数字，她自己都屏住了呼吸。
大姐和二姐紧张地握紧了拳头，死死盯着傅谨言的反应。
空气仿佛凝固了。
傅谨言轻笑一声，笑声很低，却像锤子一样砸在她们心上。
「你们的‘投资’，就值这么点？」
他慢悠悠地坐回位置，端起酒杯晃了晃。
「这样吧，我给个整数。」
三姐妹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眼睛里迸发出贪婪的光。
「九个亿。」
「九……九亿？！」
大姐尖叫出声，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二姐的金丝眼镜后面，瞳孔剧烈收缩。
三姐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她看着傅谨言，像看一个下凡的财神。
「傅先生，您……您说的是真的？」
「钱，现在就可以转给你们。」傅谨言拿出手机，看样子是要当场操作，「但有一个条件。」
「您说！别说一个，一百个我们都答应！」三姐迫不及待。
傅谨言的目光越过她们，落在我身上。
「从今天起，温念这个人，包括她的过去、现在、未来，都属于我。你们，和她再无任何关系。无论是法律上，还是血缘上。」
他顿了顿，声音冷了下来。
「你们，只是收钱办事的‘供货商’。明白吗？」
这话极其侮辱，但九个亿的诱惑面前，尊严一文不值。
「明白！明白！」大姐连连点头，「我们就是供货商！念念以后就是您的人，跟我们温家没关系了！」
我坐在那里，像一个局外人，看着她们迫不及待地撇清和我的关系。
很快，转账完成的提示音响起。
三姐妹看着手机上那一长串的零，激动得浑身发抖，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已经兑现的巨大存单。
她们走了，走得迫不及待，甚至没再多看我一眼。
别墅的大门关上，隔绝了她们欣喜若狂的笑声。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傅谨言。
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被明码标价地卖掉，感觉如何？」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之前所有的温顺和怯懦消失得一干二净。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理了理他微皱的领带。
「感觉……好极了。」
我踮起脚，在他耳边轻声说。
「傅先生，好久不见。我的投名状，您还满意吗？」
傅谨言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
他握住我的手，将我拉开一点距离，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终于有了晚餐之外的情绪。
是审视，也是探究。
「温念，你比我想象中，更狠。」
我笑了。
我当然狠，狠到把自己当货物一样卖给他。
我那三位姐姐，到现在都不知道，这场买卖是我一手推动。
「不狠一点，怎么从狼窝里爬出来？」
是的，狼窝。
外人眼里，我们是相亲相爱的四姐妹。
可只有我知道，那三个所谓的姐姐，是啃食我血肉的恶鬼。
我不是她们的亲妹妹。
我叫林念，不叫温念。
我的父母曾是她们家的恩人，在我五岁那年，父母意外车祸身亡，她们一家收养了我。
她们说会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
她们也确实做到了。
大姐温晴，每天给我准备精致的餐点，牛奶要喝进口的，水果要吃空运的，一切为了让我皮肤白皙，容貌出众。
二姐温雅，亲自监督我的学业，琴棋书画、芭蕾礼仪，把我培养成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
三姐温柔，教我如何巧笑倩兮，如何与人周旋，带我出入各种名流场合，拓展人脉。
她们在我身上倾注了无数心血和金钱，把我打造成了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然后，在她们认为最合适的时机，将我卖出最高的价格。
她们不知道，我五岁那年，虽然受了惊吓，但并没有失忆。
我清楚地记得，车祸那天，刹车失灵前，坐在副驾驶的爸爸，接到了大姐父亲，也就是我名义上养父的电话。
电话里，养父的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兴奋。
「老林，那批货成了！我们发了！你赶紧开快点，回来我们好好庆祝！」
那批货，是他们瞒着所有人做的走私生意。
爸爸为了所谓的兄弟义气，投了全部身家，甚至还做了担保人。
车祸后，我父母双亡，她们一家顺理成章地接管了我家所有财产，包括那笔走私生意带来的巨额利润。
而我，成了他们掩人耳目的工具，一个证明他们「有情有义」的活道具。
他们养着我，也是防着我。
防着我有一天会想起什么，会夺走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所以，他们要用最牢固的枷锁困住我。
联姻，就是最好的枷锁。
把我嫁给一个他们能控制，或者能从中获利最多的人。
傅谨言，就是他们千挑万选的目标。
可惜，他们算错了一件事。
傅谨言，是我父亲最得意的学生。
我找到他的时候，只带了一样东西——我父亲当年留下的一本日记。
里面详细记录了他多年的人脉往来和一些机密。
那本日记对傅谨言价值千金。
「我可以帮你拿回属于你的一切。」傅谨言看完日记，「但前提是，你要亲自把那些人送到我面前。」
「想要复仇，就拿出诚意。」
我困于囚笼，无法也不懂怎样使用父亲留下的资源。
但不代表傅谨言可以轻易获得它们。
于是，有了今晚这场戏。
「九个亿，她们吞得下吗？」我问傅谨言。
「她们现在有多高兴，将来就会有多痛苦。」傅谨言的眼神冷得像冰，「那笔钱，每一分都是饵料。」
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二姐温雅发来的消息。
「温念，傅先生喜欢听话的女人，你要是敢耍花样，别怪我们不客气。记住，你永远是温家的人。」
我看着这条信息，笑了。
还想拿捏我？
「傅先生，诚意我拿出来了，希望你说到做到。」
傅谨言的别墅很大，也很空。
没有多余的佣人，只有一个钟点工会定时来打扫。大部分时间，这里安静得像一座深海里的宫殿。
我的三位姐姐，已经成了A市上流社会的新贵。
大姐温晴的朋友圈，从每日养生汤，变成了环球米其林餐厅巡礼。
二姐温雅，以「青年慈善家」的身份登上了财经杂志的封面，她用那笔钱，买了一个好听的名声。
三姐温柔，更是如鱼得水，她的派对请柬一票难求，身边围绕着最新出道的男明星和富二代。
她们挥霍着，炫耀着，像三只终于吃饱了的土拨鼠，在阳光下翻滚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丝毫没有意识到，那片草地下面，早已布满了陷阱。
我的复仇，在安静中进行。
傅谨言的书房成了我们的作战室。墙上挂着巨大的白板，上面画着复杂的人物关系图和资金流向图。
那九个亿，像一条条带着倒钩的溪流，正精准地汇入我们挖好的深潭。
「温家吞并你父亲资产后，主要投向了三个领域：海外地产，新兴科技，还有艺术品收藏。」傅谨言用激光笔点着白板上的分支，「这三个领域，我都埋了人。」
他做事，滴水不漏。
我则负责整理父亲留下的那本日记。那不仅仅是一本日记，更像一本加密的账簿，记录着他与那些人的每一次交易，每一个承诺，每一处软肋。
我将它们一一解码，翻译成傅谨言能用的武器。
我们像两台精密协作的机器，日夜运转，唯一的共同目标，就是让那座用我父母血肉堆砌起来的温家大厦，轰然倒塌。
有时深夜，他会从书房出来，给我端来一杯热牛奶。
「别学你大姐，」他淡淡地说，「但也不能不吃。」
我看着他，他眼中没有算计，没有审视，只有一片平静的夜色。
在这个临时的「家」里，我第一次感觉自己被当成一个「人」来对待。
而不是一件「资产」。
第一个倒下的是大姐温晴。
她投资的所谓「海外高端月子中心」，被曝出非法行医和虐待婴儿的丑闻。
新闻发布会上，受害者家属哭得撕心裂肺，温晴的名字被做成巨大的黑体字，和「蛇蝎心肠」四个字并排挂在标题上。
那些她用来炫耀的米其林餐厅照片，成了网友攻击她「只顾自己享乐，不管婴儿死活」的证据。
我把平板电脑推到傅谨言面前，上面是温晴被记者围堵，妆容花掉，狼狈不堪的照片。
「开胃菜，还行吗？」
傅谨言正在看一份文件，头也没抬：「她只是个草包，真正麻烦的是老二。」
他说得对，温雅比温晴聪明得多。
她没有把钱投在看得见的实体上，而是用那笔钱大搞慈善，给自己镀金。
她成立的「雅望基金会」，在短短一个月内就因为「高效、透明」而名声大噪，她本人也成了媒体追捧的「最美慈善家」。
「她想洗白温家的钱，顺便洗白自己。」我指着白板上的人物关系图，「基金会的钱，最终会通过几个海外空壳公司，流回她自己的口袋。」
「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傅谨言终于放下文件，「放心，她跑不掉。」
他语气平淡，却有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
我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脏不受控制地快跳了几下。
温雅出事，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快。
她捐助的一个山区小学项目，被查出建筑材料以次充好，存在严重安全隐患。
更致命的是，有内部人员爆料，基金会账目作假，所谓的「善款」大部分都被高层挥霍。
「最美慈善家」一夜之间，变成了「最毒诈骗犯」。
温雅被带走调查的那天，三姐温柔给我打了三十多个电话，我一个都没接。
最后，她发来一条歇斯底里的短信。
「温念！你这个白眼狼！我们家养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你以为傅谨言是什么好东西？他会用完你就扔了你！你等着！」
我把手机扔在一边，没什么感觉。
威胁？她们对我做的，哪一件不比威胁更恶毒。
深夜，我还在整理父亲的日记，傅谨言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进来。
「她们急了。」他说。
「狗急了才会跳墙。」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他把牛奶放到我手边，手指无意间碰到我的手背，温热的触感让我一颤。
他没有立刻收回手，反而顺势握住了我的手腕。
「林念。」他忽然叫了我的本名。
我愣住了。
「你的手太冷了。」他说着，用他的手掌包裹住我的，「以后，就叫林念吧，温念这个名字，该扔了。」
我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说，我可以做回林念。
在这个冰冷的复仇计划里，我第一次尝到了一丝甜。
温家彻底乱了。
大姐被限制出境，面临天价赔偿。二姐身陷囹圄，下半辈子可能都要在牢里过。
只剩下三姐温柔。
她也是最难对付的那个。
那天，我回到别墅，想找傅谨言说三姐的事。
我端着切好的水果走去书房。
门虚掩着，他正在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冷酷。
「对付完温家，就只剩下林念。」
我的脚步顿住了。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傅谨言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嘲弄。
「她当然是颗好棋子。那本日记的价值，比我想象中还大。」
「放心，她很依赖我，也……很爱我。」
他说出「爱我」两个字时，语气轻描淡写，像在陈述一件物品的属性。
「等我彻底整合了林家的资源，拿到那块地，她就没用了。」
「一个活着的，知道所有秘密的林家孤女，始终是个麻烦。到时候，我会处理干净。」
手里的水果盘摔在地上，草莓和蓝莓滚了一地。
玻璃碎片像我瞬间碎掉的信任，四分五裂。
傅谨言挂了电话，转过身，看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