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染染（阎王）燕临渊《与你同赴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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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前狐族公主沐颜擅闯地府，放出幽冥业火。
身为阎王的我被她夺走本源之力，魂魄离散陷入沉睡。
战神未婚夫杀尽青丘狐族，一夜白头。
为了帮我拿回本源，他对沐颜用尽手段，百般折磨。
招魂灯点了三千年，燃尽沐颜生机。
我大婚那日狐尾百合盛开，沐颜一身红衣，手捧百合来抢婚。
她惨白如纸，呢喃着问我：“姐姐，今天是个好日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燕临渊说她病了，让人带她回家。
她却拽着燕临渊衣襟亲了上去，哭着说：
“愿君岁岁如今朝，独我余生难复好。”
我突然想起昨日燕临渊卜算整夜。
我问他何时大吉，他说狐尾百合盛开时宜嫁娶。
当时我以为是娶我，原来是娶沐颜。
原来他早在唤醒我的路上爱上了别人。
我摘下盖头走回地府。
他不知道，我死而复生，本就只能见他一面。
沐颜吻得又恨又痛，唇角鲜血混着眼泪砸落。
我缓缓摘下盖头。
在满堂凝滞气氛中一步步走回地府。
狐尾百合的香气馥郁到作呕，我靠着殿门滑坐在地。
百合盛开之日，宜嫁娶。
这句话被我写在天灯上，只等大婚过后与他一起放飞。
传说，夫妻同心放飞天灯，就能生死厮守永不分离。
燕临渊最爱百合，说我如百合般一见难忘。
为了这句话，我强忍不适将嫁衣绣上狐尾百合，熏上百合花香。
可如今满目的红配上不伦不类的百合，
像一根根针扎进神经，刺痛难受。
我并指为剑，划破嫁衣，也划伤自己。
鲜血染红百合花，嫁衣已毁。
我的心却慢慢平静下来。
殿中突然金光一闪，是燕临渊动用心头血缩地成寸来找我。
见我还算冷静，便松了口气。
他没那么爱我，却还把我当做责任。
我该高兴的，可愤怒如潮水倾泻。
抬掌拍向他的心脉，他眉头微蹙，却一动不动地受了。
唇角有血滑落，温柔的弧度依旧不变。
我攥紧拳头，几乎从胸膛里挤出这句话。
“为什么要骗我？”
燕临渊沉默了半晌，眸光暗了下来：
“为了唤醒你，我让她受了太多苦。”
“我还记得刚见到她时，她仓皇地站在满地狼藉里，像极了刚接手地府的你。
而我亲手把她变成现在偏执可怜的样子，我必须补偿她。”
千年前，他只为我一人而活。
为我历劫挡难，为我戍守边境。
他说会为我扫清困难，我只需要干干净净地成为阎王就好。
不必仓皇，不必害怕。
可千年后，他的肩上担着两个人显得太过拥挤。
“染染，你放心我会安置好她，绝不会让她再打扰你。”
“我对你的誓言永远有效，我此生只会娶你一人。”
燕临渊深情地望着我。
可他直到现在，才看到我满身鲜血。
“怎么受伤了？痛不痛？”
他的手轻柔笼罩我的伤口，运用最精纯的法力为我治疗。
垂下的眼睫上隐约有了水意。
可我知道他已经不是为我而哭的燕临渊了。
“临渊。”我困惑地问他，“你到底想娶谁，到底想爱谁呢？”
他身子一僵。
迟疑，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想起从前燕临渊为我披甲出征，将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满眼爱意。
“染染，我愿为你献上一生赤诚。”
而此时，男人哑声对我说：
“染染，我心里只有你。”
时光里的两句话重合，
我分得清真假。
我没戳破，笑了笑：“你还记得吧？要是对我撒谎，我就会永远离开你。”
这一次，是长久的沉默。
他动了动手指，还想像从前一样摸摸我的头。
抬手却露出手心发着微光的同心契。
“出事了……”
他脸色微白，看也没看我闪身消失。
他走后，我赶到边境询问情况。
眼前却不是战火连天，他的下属们饮酒欢歌，好不快活。
副将回答我：“战神与沐姑娘伤害共享，想必是沐姑娘出事了吧……”
回想起燕临渊出征前执意要与我立下伤害共享的同心契，
当时我心疼他不肯接受。
千年沉睡物是人非，
同心契出现在别人身上，他的爱也放在了别处。
“呃……我记错了。”看到我脸色难看，副将找补道：“战神受沐姑娘之邀，在青丘商讨加固地府封印之事。”
我传音给燕临渊确认，他愣了一下，随后道：“嗯，对。我现在在忙。”
声音中是掩盖不住的虚弱和急迫。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来。
刚回到地府，孟婆向我告状：
“沐颜姑娘这是第九十九次要跳轮回井了。”
“第一次是闹着吃战神亲手做的百合羹，第二次是闹着要战神陪她睡觉，第三次......第四次......”
她满身狼狈，疲惫不堪。
“第九十九次，是因为您与战神的大婚。殿下您再不过去，轮回井就要被战神炸没了！”
我闪身赶到，正看到沐颜一身白衣摇摇欲坠的这一幕。
“是！我就是要去死！临渊哥哥都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一边哭着，一边又往井口迈了一步。
“不。我怎么会不要你。沐颜，先下来......”
我从未见到燕临渊像今天这样手足无措。
“你服毒，自残都可以，我都能替你抗下。可你不能......”
沐颜哽咽着，眼圈通红又迈一步。
瞥向我的眼神中暗藏得意。
我扯了扯唇角，面无表情地出现在她身后。
一脚将她踹了进去。
沐颜尖叫，“临渊哥哥，帮我杀了她！”
“她要害死我！我好疼。”
燕临渊毫不犹豫纵身跃下，不顾锋利罡气将她护在怀中。
我冷笑一下，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不是说在商讨封印吗，商讨到怀里了？燕临渊，你撒这么多谎累不累。”
燕临渊冷冷地看着我，蓦地叹了口气。
“染染，你太偏激了。沐颜已经处处相让，你怎能步步紧逼？”
“我紧逼？燕临渊，你知不知道我只有最后一次......”
我的心痛得像要撕裂。
燕临渊却打断了我，“就这样吧。别再闹下去了。”
他的手留恋地拂过沐颜的长发，蓦地松开。
“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不会再见她。”
“我不要你的承诺，我要你们都死。”
我拿出生死簿，一笔划去了沐颜的名字。
下一刻，笔被人打落。
“林尽染，你怎么变得这么恶毒？你知不知道这样沐颜就再也没有来世。”
“你现在立刻恢复她的生死簿，送她下凡。”
我想起千年前，我还是个初上任的小阎王时。
无论我做什么，无论对错，他都会第一个支持。
他说我永远是对的，如果错了，他也会帮我把错变成对。
原来爱意才是绝对正确。
无爱者处处是错。
我掩去眼底痛意，挥袖将生死簿送回地府深处。
“对，我就是恶毒。总有一天，我会亲手送你们共赴深渊。”
燕临渊眼神复杂，无奈叹息。
“染染，你先冷静一下。”
“别总是动不动又打又杀，你的身子受不住的。”
顺着他的目光，我才发现自己的伤口再次开裂，
血染红了半边身子。
燕临渊亲自把我抱回寝殿，守在我床边照料着。
“你贱不贱？”
我嘲讽他。
“嗯，你说的对。”他垂眸认下，轻轻地帮我吹伤口。
气氛还算融洽，我握住他的手，
准备好好做一次迟来的道别。
突然，他手心的同心契又亮了。
“有什么话以后再说，我有事要忙。”
燕临渊转身迈出殿门。
我蜷缩在床上。
四肢百骸流出的血已经染红了床铺。
脊骨像被人节节抽出，寸寸打断。
这具身体早就该死了。
我叹了口气，喊来判官。
“我走以后，地府就交给你了。”
“我只有一个要求，地府之门永不对沐颜和燕临渊打开。”
判官心疼地为我擦汗。
“殿下真的不打算告诉战神吗？”
“您付出魂飞魄散的代价强行苏醒，不就是为了好好告别吗？”
我淡笑不语。
早就不能好好道别了，我和他只剩不死不休。
临死之前，我想再巡视一遍地府。
十八层地狱藏着地府本源，也是所有恶鬼关押之处。
我做了千年阎王，也算鬼见鬼怕。
可今日来，却发现所有恶鬼都讥笑着盯着我。
我目光锐利地扫过他们，
“本王千年不在，你们都皮痒了？”
我身后的判官放出水镜寻找原因，
霎时间，恶鬼哄笑。
我看向水镜，指尖在手心攥出血印。
这千年里，沐颜时常偷走我的身体。
摆出各种可笑，恶俗的姿势给恶鬼们取笑。
还将我的身体丢到凡间青楼中，
任由地痞流氓戏弄凌辱。
沉睡时，我只能感受到周身无力，眼前漆黑。
却不能将这些压在我身上的男人都杀了。
燕临渊很久以后才会赶来，将我送回冰棺，
再轻飘飘地罚沐颜几天禁足。
事后，沐颜又会变本加厉地拿我泄愤。
我想起沉睡前，燕临渊拥抱着我，恨不得将我嵌入身体里。
他一夜白头，说会把我当成心脏一样保护。
他说他等我一辈子，只要我醒来就成亲。
现在的他把这颗心脏丢在地上，踩成烂泥。
我突然厌倦了，无力辩解，只想转身离开。
沐颜抓住我的手腕，笑了笑。
“林尽染，你这么脏，怎么配得上临渊哥哥？”
她的笑容越来越大，眼底疯狂难掩。
“明明他就要跟我成亲了，你却突然醒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毁掉我的一切！”
“如果你千年前就死掉该有多好。”
她指尖狠狠按住我面颊上的伤疤。
这是千年前为了镇压地狱业火时灼伤的。
从那天起，我就成了这幅一半美人，一半恶鬼的模样。
一切，都是因为沐颜。
而这个凶手望着自己的“杰作”，笑得大声：
“林尽染你看看自己，丑不丑，可不可笑？”
我再也忍受不了，伸手按住她的后脑。
一把按进火海地狱中。
业火滚烫，沐颜整张脸都烧成了血红一片。
她尖叫着，“我要杀了你！”
“临渊哥哥，快来帮我杀了她！”
燕临渊赶来时面色微白，显然是又动用了心头血。
同心契不断地闪光。
可十八层地狱造成的伤害深入灵魂，无法转移，会跟着沐颜永生永世。
他也清楚这一点，因此才格外心疼：
“是谁干的？”
我淡淡道：“是我。她冒犯我，该死。”
他沉默又痛苦地看着我，忍下怒气低声安慰沐颜。
心头血被他强行逼出，喂到沐颜口中。
她刚恢复了力气，就摸着脸大哭。
“染染，向沐颜道歉。”
燕临渊声音沉沉，“赶紧用地府的本源之力恢复她的容颜。”
“不可能。”
我冷冷地说。
“你不是喜欢她像百合一样纯洁美好吗？我就要毁掉你的百合。”
“我要你像我一样坠入深渊。”
话音落下，燕临渊的眼神突然变了。
厌烦，冷漠，恼怒。
他再也不是我的小战神。
却还是像从前一样默不作声地离开。
只是这次，他手中抱着心爱的姑娘。
我没有追上去。
因为我再也不能站立了。
一身黑衣悄无声息被血浸透，重重地压在身上。
血滴滴答答地从衣角砸在地上，积起血泊。
我半跪在地，眼前发黑。
判官扶住我，低声道：“殿下，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只要您不再执着战神，以此身避入轮回。千万年后失去记忆，残魂依旧能转世归来。”
我答应了。
死也好，活也罢。
我只想远远地离开他。
还未来到轮回井边，整个地府突然震了震。
十八层地狱封印再破，恶鬼咆哮着冲出。
而沐颜就捧着一团地府本源，享受地吸收着。
她的容颜渐渐恢复。
望着这一幕，我轻咳两声推开判官。
从脊背中抽出本命剑，对准沐颜心口刺下。
“噗呲。”
沐颜一半娇媚，一半丑恶的脸僵住了。
燕临渊感受到她的危险，急红了眼。
毫不犹豫对我挥刀砍下。
执剑的手臂断开，我从空中坠落。
燕临渊看都没看，抱着沐颜输送灵力。
“染染你别怪我，我也是不得已。”
“我答应过沐颜不会让她死。”
身体重重砸在地上，四肢的骨头扭曲弯折。
碎裂的骨茬刺破肺腑，连呼吸都要竭尽全力，痛苦不堪。
我久久没有动弹，燕临渊终于觉得不对。
“染染，你受伤了？”
说到这里，他又笑了。
“你又在吓我吧？你现在可是阎王，别说是高空坠落，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能顷刻恢复。”
“沐颜年纪小，性子冲动爱娇，你别跟她学。有她一个我就够头疼啦。”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要杀了她。”
“年纪小......不是......害人的理由。”
话音落下，不远处的沐颜发出非人的惨叫声。
判官用判官笔联系因果，
将沐颜的容貌恢复成最丑恶的模样。
还顺带毒瞎了她的双眼。
燕临渊再次腾空而起，飞奔着去救她。
就像千年前那样，他永远会接住爱的人。
只是那个人不再是我。
见沐颜奄奄一息，命不久矣。
我畅快地松了口气。
燕临渊却紧皱眉头：“你闹够了吗？”
“沐颜就要死了，你再不恢复她的来世，她就再也没有复活的机会了。”
“她只是一只小狐狸，跟你不一样。”
“你能沉睡千年再醒来，她却只有弱小的一条命。”
他咬着牙，掐住我的下巴。
“快，把生死簿交出来。”
“绝不。”我咧嘴一笑，“我说过，不死不休。”
燕临渊双眸猩红，看着怀里的沐颜化成狐狸原形，气息微弱。
他攥紧拳头，又举起刀。
另一只手臂被他砍下，伤口发白却再也流不出血。
他微微一愣。
我疼到浑身是汗，却笑得更大声。
“燕临渊，再见啦。”
“我诅咒你，永失所爱，永坠深渊。我们再也不要再见。”
我的灵魂化作点点荧光消散空中。
冰凉的身体躺在地上，泛着青白。
燕临渊久久地僵住了，
“染染，你怎么了？”
“你别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