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江琳周毅《既然留不住，那就选择放手》

大学毕业前夕，江琳跟林安言在一起了。
同学宴上，全班围在长桌边，朝着两人起哄：「交杯酒、交杯酒……」
江琳耳朵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她默默举起酒杯，一脸笑意地看着林安言。
看到她的样子，不禁让我想起了前世我们还在上高中的时候。
那时候校运会，她报名参加短跑，毫无意外拿了第一。
我站在终点给她递毛巾，她也跟现在一样，脸颊通红。
「江琳为了林安言，连出国深造的机会都不要了，真是够疯的。」
宋燕的声音在一片祝福声中显得有些突兀，他侧头看着我：
「你们俩从小在一块长大，怎么不劝劝她。」
我不由自主地笑了，谁说我没劝呢。
回想上一世，也是在这一天，江琳一脸恨意地站在我面前。
「周毅，解释一下。」
她手里的手机播放着林安言传给她的录音。
录音里我承认为了不让江琳跟他见面，故意从楼梯上摔下去的事实。
他把那张照片也传给了江琳，照片里的江琳趴在我的病床边睡得很深沉。
江琳的脸色是我从未见过的难看，就连她曾经月考错失年级第一，也没有过这样的脸色。
「没什么好解释的，就是你知道的这样。」
我知道解释没用，她只会相信她愿意相信的，我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
她是不会相信这个录音还有前半段的。
「听说你们是青梅竹马，本来只是觉得有趣，想看看青梅竹马到底有多坚固。」
「你要是耐心等一等，等哪天我觉得无趣了，说不定就把她扔了。」
「不过看来你等不及，没关系，我现在不要了，但也不会给你。」
要是真的听见了，她只会说一句话。
「周毅，你真是疯了。」
如今，我坐在角落，沉默看着他们喝完了交杯酒。
突然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高喊：「江琳，你的发小周毅呢？」
我端着酒杯从角落里走到两人跟前，笑得灿烂，发自内心地说：
「恭喜你们，祝你们长长久久。」
我的父母是在我高二那年出车祸去世的。
他们因为争吵抢夺方向盘，导致车辆冲出路面掉到了山崖下的江中。
一夜之间成了孤儿，大家都觉得我可怜，而我只感到解脱。
一个跟父亲吵架后会掐着我的脖子叫嚷着一起死的母亲。
一个家里只要不如意就打我发泄的父亲。
我有什么可怜的。
可笑的是在外面，他们会表现出我们是相亲相爱一家人的模样。
只有江琳知道这一切。
虽然我努力遮掩，但她还是看到了我脖子上的淤青。
她撸起我的衣袖，看到了我手臂上的伤痕。
她曾说：「越是这样你越不能放弃，我帮你，等你变得强大了，他们也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了。」
我跟江琳从小就是一个大院的邻居，后来搬出大院两家住的也是同一个小区。
家里吵得太厉害时，我怕被掐脖子，也怕挨打，就会跑去她家。
她家真温暖啊！
热腾腾的饭菜，各种各样的零食，有爱的父母，简直是天堂。
江妈关心我吃饭没有，江爸嘱咐我要好好学习，江琳把她的书桌腾出一半给我补课。
她聪明学习好，招人喜欢，还在大院里时，大人们就确定她将来一定会有出息。
每次家里吵完架找我，我只要说在江琳家，他们就不会找我麻烦。
我一直记得江琳的那句话：
「要变强，变强了，他们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了。」
我曾经有想过和江琳表白。
然而我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现，林安言就出现了。
林安言就读于离京大不远的艺术大学，以跳街舞玩乐队在网络上出名。
在那所美女帅哥如云的院校里，他是里面最闪耀的那个。
他是那种让人无法拒绝的男孩，活得热烈，张扬，自带光芒。
他是另一个世界。
所以，当外面开始传出艺校校草在追京大高冷学霸的时候，很多人是喜闻乐见的。
大家茶余饭后都在谈论两人有多配，要是能在一起，说不定又会成为一段佳话。
谈论的同时，大家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扫过我。
毕竟，两个学霸青梅竹马，曾经也是他们谈论的佳话。
我已经习惯了男孩子对江琳的追捧，自认为生活不会有什么改变。
我那时除了课业还忙于各种兼职。
毕竟就算拿到了全额奖学金，生活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而且，我还要为将来打算。
除此之外，我还是照常跟江琳一起讨论课题，一起吃饭。
但她缺席的次数越来越多。
直到有一天，艺校百年校庆，林安言压轴出场在台上跳了一首当红的街舞。
伴随着快节奏的音乐跟不断变化的灯光，那个在台上肆意挥洒自己青春的男孩仿佛成为世界的中心。
台下欢呼声如雷。
我侧头看向江琳，在她眼里看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光芒，她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从林安言的身上移开过。
她被那个闪耀的世界感染了。
江琳曾为他缺席了高校的重要演讲比赛。
可我并不想她和林安言在一起。
因为有一天，我在洗手间无意中听到了林安言跟别人打电话。
「一会老地方见，我会带她过去，还没成，不过快了，先说好，这局我赢了。」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有姐搞不定的男人。」
「学霸嘛，我没体验过，想试试，不行就换下一个呗，有什么呢？」
「是是是，我缺爱，就喜欢看别人为我要死要活。」
「要不要再打个赌，看看她能为我牺牲到什么地步。」
我只是不想看到她毁掉。
所以那天我从楼梯上摔下，迷迷糊糊中死握着她的手，不让她离开。
她是改变了我命运的人。
我天真地想，这次，轮到我来改变她的命运。
她后来去找林安言解释，但是他已经有了女朋友。
原本我以为那件事后我跟江琳即使做不成恋人也会依然做朋友的，后来发现是我太天真。
我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恨我，林安言成为横在我跟她之间的一座山。
林安言说那天会等她，要是她出现说明她同意了跟他在一起。
要是她没来，就说明他们没有缘分，他也绝不挽留。
后来跟江琳结婚后，我问过她，曾经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江琳说，因为觉得我可怜。
「那么那个吻呢？」
她当时表情僵硬，她一定是以为我那时睡着了。
「不过是年少时的不懂事罢了。」她语气冰冷而淡漠。
「而且，周毅，没有我你会有今天？你要得太多了。」
江琳成为了物理学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尽管国外多所高校向她发出邀请，最后她还是毅然决然选择了回国。
她在国内顶尖学府任教，有自己的实验室，受到业界崇拜。
她研究的项目从来不缺研究经费。
演讲、专访、杂志封面，一时间风头无两。
而那时的我，因为结婚后怀孕且胎不稳，不得不停止了手里的研究工作，孤零零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承受着她的冷暴力。
我们本就是为了完成病重的江琳母亲的遗愿才被迫结婚。
直到那一刻，我终于明白。
当舵手偏离了方向，要做的不是帮她回到正确的航线，而是应该找到属于自己的船，成为自己的舵手。
这一世，我没有让自己从楼梯上摔下去，而她跟林安言也如愿走到了一起。
我对她的未来很好奇，我想看看，她会变成什么模样。
我没有再去江琳家。
当我妈掐着我的脖子说要一起去死时，我也反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好，那就一起去死吧。」
反正已经死过一次，谁怕谁呢。
她吓得从此再也不敢碰我。
当我爸发酒疯想要打我出气时，我反手拿起菜刀朝他砍去。
他吓得酒醒了，从此再也不敢在我面前发酒疯。
当他们又开始打架时，我打得比他们还凶。
我将家里的东西砸得稀烂，叫嚷着要是打扰我学习，谁都别想好过。
「疯了疯了，这丫头疯了。」
那个发起酒疯来比我疯百倍的男人摔门而去。
因为我闹得动静太大，整个小区都知道了我家的事。
不久后，他们离婚了。
谁都不想要我，但是法院还是将我判给了我妈，我爸搬离了那个家。
等到我上高中时，我妈找到了她的新生活，撇下我离开了。
那个房子此后就只有我一个人。
小区的人又觉得我可怜，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我很开心。
此后，我按照前世的步伐一步一步往上走。
我一直有个遗憾，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生病，没有停止手里的研究工作，那么我会到达怎样的高度？
一天，江琳按响了我家的门铃，她乖巧地站在门口，脸上是跟前世一模一样的自信表情。
「这是我妈做的糖醋排骨，让我给你送一点过来。」
她把手里的碗递给我，看向我身后空荡荡的客厅：
「我妈说，你以后要是没事就来我家吃饭，别不好意思，不过就是多双筷子的事。」
我看着她无声地笑了，「替我谢谢阿姨。」
她点点头，转身离开，刚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看我，突然问：
「你怎么做到的？」
「什么？」
「每次都能拿年级第一。」
我一时间有些恍惚，因为在上一世我也曾问过江琳一模一样的问题。
当时她回答：「因为我要去更大的舞台。」
而我不过是再也没有了会影响我的人和事而已。
我按部就班地考进了京大，开学第一天，我们在新生登记处遇见，她朝我伸出手，笑得一脸灿烂，
「以后请多关照啰，老同学。」
我望着她那纤细娇嫩的手，回握。
果然，她的手还是跟上一世一样温暖。
只是我的内心已经毫无波澜。
我的大学生活依旧忙碌而充实。
唯一不同的是，跟我一起讨论课题的人，一起吃饭的人都不再是江琳。
宋燕觉得奇怪，「你跟江琳不是一个地方来的吗？怎么就那么不熟呢？」
我不禁觉得好笑，「谁说一个地方的就一定会熟呢？」
江琳也曾拿着课题来找过我，说要一起讨论，被我回绝了。
她大概是此生头一次遭到拒绝，愣愣地站在那里，突然问：
「周毅，我是不是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觉得你一直在回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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