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江书愿方旭白《雪烬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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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旭白迎娶江书愿的第十年,江书愿的手机忘在家了,跳出一条生日提醒。
4月12,不是他的生日。
方旭白怔了很久,脑海里搜索着身边每一个认识的人。
都对不上。
他紧抿着唇,用结婚纪念日解锁手机,在购物平台发现一条生日蛋糕的预定信息。
蓝色气球、芒果夹心,备注:22岁生日快乐。
截图的手止不住颤抖,他张大了嘴巴,像条搁浅的鱼拼命呼吸,却仍旧压不住心里尖锐的刺痛——
直觉告诉他,江书愿出轨了。
出轨了一个喜欢蓝色,爱吃芒果的22岁年轻男孩。
……
压抑着心里的情绪,他按照朋友圈里的地址,拿着手机赶到江书愿闺蜜聚会的包厢。
没关严实的包厢门,方旭白听到里面人说话。
“书愿,要不说还得是你最长情,一个长相吃十年了还不腻,连出轨都要找和姐夫长得像的。那个男孩叫什么?阿舟?”
江书愿的闺蜜,方旭白婚礼上的伴娘——宋婉躺在一个男模怀里嘻嘻哈哈。
另一个朋友白轻轻,方旭白的同门师妹,也醉醺醺地附和。
“书愿姐什么时候把他带出来给我们见见呗?让我们也摸摸。”
“别闹。”
包厢中央,江书愿靠在沙发上,黑色吊带裙领口微敞,双腿自然交叠。
她呵斥了一声,酒杯重重砸在桌面上。
“阿舟很干净,跟你们不一样。”
包厢里安静了一瞬。
随后,宋婉略带严肃的声音响起:
“江书愿,你认真的?”她坐直了身体,眼神凝重,“我们平时玩归玩,你可别真对不起姐夫,你们结婚十年,他可从来都没对不起你。”
“我知道。”江书愿垂下头,声音带着压抑的情绪。
“我很爱旭白,这辈子都不能离开他。”
“但有时候我也忍不住想,结婚十年了,他身体每一寸肌肤我都摸过无数遍,真的有点……腻了。”
“阿舟不一样,他长得像他,性格也很乖,而且……”
江书愿顿了顿。
“很年轻。”
“跟他在一起像是回到了十年前,那种初恋的感觉,我实在控制不了。”
空气又沉默了片刻,音乐也不知不觉停了。
方旭白站在包厢门口,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他想起了江书愿跟他告白那年,因为太紧张手脚哆嗦的样子。
想起了求婚那天,她连戒指都拿不稳,哭得鼻子都红了的样子。
还有今天早上,他趴在床上赖床,江书愿绕到他背后,在他的蝴蝶骨落下一吻。
她说:
“真怀念我们初恋的日子啊。”
而她怀念的方式,就是找个跟他很像的年轻男孩。
睡了他。
眼睛酸涩得可怕,却没有眼泪掉下来。
方旭白一边努力压抑着心里密密麻麻的刺痛,一边听见包厢里宋婉恨铁不成钢的声音:
“你就不怕姐夫知道?以他的性子,要是知道了,你就算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回头。”
江书愿怔了片刻,喉结滚动:
“那就永远别让他知道。”
咣当。
是心碎的声音。
方旭白僵硬地抚上脸颊,只触摸到一片冰凉。
宋婉生气地踹了一脚桌子,抓住外套起身。
“江书愿,你就作吧……姐……姐夫?”
宋婉拉开门,对上方旭白红透了的眼睛,瞬间结巴了。
沙发上,江书愿的脸,血色尽失。
“你、什么时候来的?”
江书愿紧张地站起身,眼神一刻也不错过方旭白的表情,生怕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东西。
好在,他只是怔了片刻,就平静地解释:
“刚到,你手机忘家里了。”
他笑笑,走到江书愿身边坐下。
“你们在聊什么?我能加入吗?”
紧张的气氛一散而空。
白轻轻率先笑着招呼:
“当然可以!师兄,你想吃什么?我现在让人送过来。”
宋婉也从惊慌中回神,生硬点头:
“对,我们没说什么,姐夫你坐。”
方旭白眼神一一扫过他们脸上的表情,心里冒着冷风。
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帮着江书愿骗他的?
他不知道。
他只是想起了和江书愿刚在一起的时候,白轻轻作为他的同门师妹,感觉天都塌了,守着实验室大门,对江书愿义正言辞:
“旭白师兄是我的男神,你要是敢对他不好,让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还有宋婉,江书愿圈子里出了名的浪荡大小姐。
也会在他和江书愿的婚礼上哭得稀里哗啦。
“书愿,虽然你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但我还是要警告你,姐夫是我见过最好的男人,你以后一定要对他好。”
那天方旭白穿着礼服,因为这些话心里充满底气。
一转眼十年过去。
江书愿为了寻找初恋的感觉出轨,他们也忘了十年友谊,争着替她隐瞒。
察觉到他的出神,几人纷纷投来担心的眼神。
“师兄,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白轻轻第一个开口,“你告诉我那人是谁,我马上带人给你报仇!”
宋婉也立刻跟上,拍拍胸脯:
“对啊姐夫,你要受委屈了就直接说,这些年你对我那么好,我肯定站你这边!”
江书愿握住他的手,多情的眼睛里止不住关心。
“阿旭,你到底怎么了?”
方旭白张了张嘴,看着他们的瞳孔微微颤抖。
他无声地说出一句话:
“是你们合起伙欺负我。”
但最终,他还是反应了过来,轻声说:
“没什么,就是旧伤犯了,腰痛。”
五年前的圣诞夜,宋婉提出去海边放烟花,拉着几人深夜出门。
路上遭遇车祸,是方旭白忍着疼痛,将他们从停在高速的车上一个个拖到隔离带。
五分钟后,车辆爆炸。
方旭白因为离得最近,被爆炸的余波震晕过去,双腿骨折,腰部也留下了永久损伤。
他们每个人都欠他一条命。
所以此刻听到腰伤,三人的脸上都闪过心痛。
江书愿扑进他怀里,声音沉痛:
“阿旭,以后我一定会找到最好的医生,让你彻底好起来。”
方旭白靠在她肩上,眼角划过一滴释然的泪。
可是江书愿,我们没有以后了啊。
拥抱结束,江书愿还是不放心,拉着方旭白要去医院。
结婚十年,她一直都把他放在心尖上。
别说是旧伤复发,就是那次她发高烧,方旭白给她熬粥时不小心烫了下手腕。
江书愿也要顶着39度的高烧下床,坚持送他去医院包扎。
医生盯着看不出任何上伤痕的手腕,足足发呆了十分钟,才无奈地开了一瓶生理盐水。
堵住江书愿喋喋不休的嘴。
想到从前,方旭白不自觉拉住了江书愿的手腕。
白皙的手指接触皮肤,不是熟悉的温暖,而是一阵莫名突起。
几乎是下意识,他掀开了江书愿的袖口。
“这是什么?”方旭白盯着江书愿手腕上的栀子花刺青,忘了呼吸。
栀子是他最爱的花。
以前江书愿为了追到他,曾经一天让人送了三大卡车的栀子花到学校。
只为让全校师生都见证她的真心。
甚至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江书愿就拉着他跑到刺青店,要在左手手腕刺一朵栀子花。
因为那是最靠近心脏的地方,她希望以后的每次脉搏都能和他在一起。
二十二岁的方旭白感动得一塌糊涂,却也心疼她为了自己受伤,所以拼命摇头,不许她纹身。
现在,江书愿竟然背着他,悄悄纹了栀子花。
复杂的情绪一拥而上,他看着江书愿手腕上的栀子花,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我不是说过,不要你为我纹身吗?”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江书愿怔了两秒,接着反手握紧了他的十指,语气温柔:
“好了阿旭,我不疼,只要你喜欢我什么都愿意。我先去个厕所,然后带你回家好不好?”
说完,她松开他,转身去了厕所。
十分钟后,她没回来,方旭白去找她。
路过花坛,却听见里面传来细微声响。
过去一看——
江书愿背对着他,和一个男孩打视频。
那男孩长得和方旭白有八分像,微分碎盖,穿着打扮也格外眼熟。
“江总,我还有半个小时就下班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方旭白愣了一下。
连声音都很像。
“今天可能不行。”江书愿嗓音低沉喑哑,“阿旭来找我了,我得先送他回家。”
男孩脸上的笑容一滞,接着快速转化成令人心疼的懂事。
“好,我知道了。”陆简舟咬了咬唇,眼睛通红,“本来我还特意去学了华尔兹,打算晚上和你一起跳的,那就下次吧。”
华尔兹?
江书愿神色一怔,眼里冒出怀念。
华尔兹是方旭白唯一会的舞步。
十年前的毕业舞会,方旭白穿着银灰色西装陪江书愿跳了人生第一支舞。
那天的合影,直到现在依旧被江书愿摆放在书桌的最中间。
方旭白也想到了它,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他早就不能跳舞了,因为那场车祸,他再也不能坚持跳完一整支舞。
晚风夹杂着蝉鸣,将江书愿从回忆里惊醒。
她柔和下眼眸,郑重地看向视频里还红着眼睛的男孩,声音温柔:
“今晚等我。”
陆简舟眼里闪过得意。
“真的吗!那旭白哥怎么办?他会不会不让你……”
“不会,阿旭很好骗。”江书愿垂眸,看着手腕上新鲜的刺青,嗓音温柔,“他就算发现了我手上的刺青,也只傻乎乎地以为是我为了讨他开心。”
陆简舟噗嗤一笑: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江总,你看我胸口上的情侣纹身好不好看?”
他挺起胸,扯下领口,肌肤上赫然是和江书愿一模一样的栀子花。
“好看,”江书愿眼里闪过痴迷,“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方旭白站在她背后,痛得撕心裂肺。
他想起了二十二岁那年江书愿送他的告白礼物,一张亲手画的素描图——
二十二岁的方旭白穿着白衬衫站在阳光下,胸口露出一朵栀子花。
那天她拿着素描图,紧张地手脚颤抖:
“阿旭,我喜欢你,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喜欢,跟我在一起吧。”
他想起了二十三岁的求婚现场,栀子花铺满了整个露台,江书愿紧张的不行,‘我们结婚吧’说成了‘我们吉婚吧’。
还有二十四岁,他们的婚礼。
江书愿牵着他的手,庄严宣誓:
“我江书愿在此发誓,以后一生只会有方旭白一个丈夫,爱他、尊重他、永远都不骗他。”
她撒谎。
她骗他。
心脏像是被撕成两半,双手不受控制地发抖。
方旭白踉跄着后退,不小心撞到了墙上的装饰画。
“谁在那里!”
江书愿猛地转头。
江书愿追出去的时候,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一个侍应生蹲在地上捡碎掉的酒杯。
“原来只是服务生。”
江书愿松了口气,熟练地将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删除,若无其事地回了包厢。
推门进去时,方旭白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低下头摆弄手机。
【离婚协议最快什么时候能好?明天来拿可以吗?我可以加钱。】
律师很快回复:
【可以,我今晚熬夜。方先生把女方出轨证据和诉求发我就行。】
【好。】
发完这条消息,方旭白正准备点进相册,混着酒气的呼吸洒在他颈侧。
“在干什么?”江书愿贴着他坐下,冷白的皮肤染了酡红,一双桃花眼潋滟迷离,“对不起啊,阿旭,我刚刚接了个合作方的电话,让你久等了。”
她搭上他的腰,随口解释。
方旭白“嗯”了一声,没拆穿她,微微侧身继续打字。
之后的十分钟,江书愿彷佛忘了要送他回家的话,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宋婉聊天。
忽然,她像是不经意地转头。
“阿旭,你想不想吃糖炒栗子?”
方旭白愣了一下,还没回答,江书愿就已经穿上了外套,走到门边。
“阿旭,我去城南给你买糖炒栗子,你让宋婉先送你回家吧。”
“宋婉,照顾好阿旭,到家了给我打电话。”
说完,她一刻也不犹豫,脚步匆匆地离开。
从酒吧去城南再到回家,需要三个小时。
方旭白看着她的背影呆楞了很久,良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抹轻笑。
是苦涩,也是释然。
宋婉脸色难看地走到他身边:
“姐夫……我送……”
“不用麻烦了,”他没看她,挺直腰背起身,“我打车就行。”
宋婉愕然:
“姐夫,书愿说了,要我……”
“上周三我生日,书愿说你失恋难过要陪你喝酒,一晚上没回来,现在你好多了吧?”
方旭白盯着她,眼神看不出情绪。
“好、好多了,”宋婉结巴了一瞬,“多亏了书愿安慰我,要不然我肯定走不出来。”
白轻轻的酒也醒了,忙不迭附和。
“对对对,我们都在一块,书愿本来不想来的,是我和宋婉非要拖着她。”
方旭白扯了扯嘴角,轻轻点头。
上周三江书愿的借口不是陪朋友,是加班。
她说合作方在北美,因为时差只能晚上开会,可回来第一件事却是去洗澡。
而他也刷到了宋婉和白轻轻在那天的朋友圈。
他们一个在瑞士滑雪,一个在实验室熬夜……
心脏像是被钝刀一样一点点割开,疼得连呼吸都困难。
方旭白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是爱人出轨更痛苦,还是朋友的背叛,更钻心。
他抬脚离开,脚步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
回到家时,天色已晚。
他刚进门,手机就震动起来。
是江书愿的消息:
【阿旭,路上堵车,回家可能还要再晚点,你别等我了,先睡吧。】
配图是一张握着方向盘的动态照片,江书愿忘了关声音。
陆简舟撒娇的声音传出来:
“好了没有?再晚就赶不上烟花秀了。”
照片下一秒就被人撤回,换成两张窗外的的风景。
方旭白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微微发抖。
他打下一行字:
【没用的,我看到了。】
但最终,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退出聊天框。
将下载好的动态照片转发给律师。
【新证据。】
半夜,方旭白守着沙发睡着了。
他想等江书愿回来,和她好好聊聊。
十年婚姻,配的上一个体面的结局。
梦里,他回到了十年前。
那年北城下了很大的雪,整座城市都变成了白茫茫一片。
他因为毕业论文留校,回宿舍的路上摔了重重一跤。
那天是晚上十一点,寒假,学校几乎没有人。
他站不起来,坐在雪地里给江书愿打电话。
她也吓坏了,一边安慰他,一边急匆匆地赶回学校。
等到见面,两个人像傻子似地抱头痛哭。
回宿舍的路上,江书愿扶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好像扶了整个世界。
“江书愿,你会爱我一辈子吗?”
他看着雪落在她的眉心,忍不住问她。
“当然,江书愿会爱方旭白一生一世。”
那天的雪真大啊,大到十年了都没在方旭白的心里融化。
那条路真长啊,长到十年后的今天,方旭白才终于舍得走出来。
眼泪划过方旭白紧皱的眉头,他被一阵铃声吵醒。
“喂?”
他坐起身,声音沙哑。
“姐夫!书愿出车祸了!我们现在在医院,你快来!”
方旭白拽着毛毯的手一松,穿着睡衣冲进了夜色里。
医院走廊,宋婉和白轻轻心神不宁地守在江书愿身边,见到他后两人就像是见到了救星。
宋婉第一个冲上来。
“书愿马上要做手术,需要输血,我们都不匹配,姐夫你是万能血,只有你能救她了。”
白轻轻抓着他往抽血室走。
“师兄,书愿是在给你买糖炒栗子的路上出车祸的,你不能见死不救。”
针头扎进血管,血液汩汩往外流。
一袋、两袋、三袋……
方旭白开始打颤,脸色白得吓人,眼前天旋地转。
护士还没住手。
白轻轻安慰他:
“师兄,你再忍忍,书愿给你买了糖炒栗子,抽完血我给你拿过来。”
方旭白点头,任由护士抽了第六袋。
五分钟后,针管拔出,他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半梦半醒中,他听到有人在争吵。
“江书愿!你是不是疯了?明明是陆简舟需要捐血,你竟然买通医生骗我们,让姐夫给他捐了六袋血,你还是不是人!”
是宋婉的声音。
“你以为我想吗?”江书愿声音嘶哑,“阿舟跟我一起遭遇的车祸,我总不能看他去死吧?至于阿旭……我会补偿他的。”
“你就作吧,”宋婉咬牙切齿,“等旭白哪天发现真相了跟你离婚,我看你怎么办!”
江书愿握着方旭白的手猛然一紧,他感觉的出来她在发抖。
宋婉也看出来了,她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头,声音带着说不出来的疲惫。
“江书愿,你到底喜欢那个男孩什么?”
方旭白藏在被子里的手一紧,乱了呼吸。
空气凝重的能滴出水来,只剩下病房里几人心跳的声音。
半晌,他才听见江书愿的迷茫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
宋婉冷笑一声:
“那就是你不爱旭白了?”
“不!”江书愿坚定的否定,“我爱他,很爱他,我甚至可以为了他去死,可是……”
她顿了顿,眼里闪过郁色:
“我只是有时候半夜醒来,看到他躺在我身边,穿着买了两年的睡衣,头发永远是同一种洗发水的味道,永远要六点起床,闹钟一次不响就慌张的不行,我就觉得……觉得他变了。”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以前很独立、自信、永远都会给人新鲜感。”
“他还很有情趣,会陪我跳华尔兹,你记得吗?那年毕业舞会,我和阿旭一起跳舞,你和白轻轻嫉妒的眼睛都绿了。”
世界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静得连呼吸都能听见。
宋婉哑着嗓音开口:
“可他不能跳舞,是因为救了你一条命。”
江书愿浑身一震,低下头沉默。
房门开了又合,直到只剩下一个人的心跳。
方旭白缓缓睁开眼睛,像尊失去灵魂的木偶。
这就是江书愿出轨的原因吗?
因为他穿了一件睡衣两年。
因为他习惯用同一种洗发水。
因为他当年为了救她,再也不能跳舞。
“呵呵……”
他忽然笑了,越笑眼泪流的越汹涌。
江书愿忘了,他不换新睡衣是因为那套睡衣是她亲自给他挑的。
他只用同一种洗发水,是因为她说过无数次她喜欢这个味道。
他不再跳舞,是因为……因为每次跳舞他就会腰痛难忍,他就会忍不住想起、想起那次双腿骨折的感觉。
方旭白眼前好像又出现了十年前的大雪。
雪,停了。
第二天,方旭白是被糖炒栗子的香味叫醒的。
江书愿坐在沙发上,纤细的手指一颗一颗地剥着板栗壳,神色认真的像是在参加什么国际会议。
“你的伤就好了?”
方旭白明知故问。
女人的身子一僵,随即激动地抬头,眼底满是关切:
“阿旭,你终于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怎么那么傻,还要给我捐血,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真……”
方旭白静静地看着她,第一次发现江书愿的演技这么好。
他没有戳破她,只是轻声问:
“你给我带的糖炒栗子呢?我想吃了。”
江书愿怔住。
她想过很多种方旭白醒来后的状态。
他会哭,会闹,会一边着急的检查她的伤口,一边心疼地警告她:
“江书愿,你下次别让我这么担心了好不好?”
可他什么也没做。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她,问她要糖炒栗子。
江书愿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方旭白又重复了一遍:
“你给我的糖炒栗子呢?我想吃。”
江书愿思绪被打乱,来不及多想,将剥好的栗子放到方旭白手里。
“都在这儿,阿旭,你慢慢吃。”
方旭白捏起一颗慢慢放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即刻充满了口腔。
“不是城南那家?”
味道不一样。
江书愿脸色微变,立刻解释:
“城南那家关门了,我没买到,阿旭,你要想吃我马上就去给你买。”
方旭白摇摇头:
“不用了。”
他在乎的从来不是栗子。
忽然,她的手机亮起,江书愿只看了一眼就站起身。
“阿旭,你先吃这个,我去给你买饭。”
她拿着手机匆匆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方旭白的手再也忍不住颤抖。
他看到了。
是陆简舟给她发的消息。
他说:
“在吗?”
两个字,江书愿就丢下了他。
抓着栗子,方旭白悄悄跟上她,江书愿走进了隔壁病房。
透过门缝,他看见江书愿将陆简舟抱在怀里哄他。
看见陆简舟头上缠着绷带,歪在她怀里喊她:
“愿愿。”
“愿愿,我不要在医院呆着了,你陪我去看日出好不好?”
“愿愿,我看中了一辆豪车,宾利的,你给我买。”
“愿愿,你亲亲我。”
江书愿捧着他的脸,慢慢低头,吻得深入。
方旭白站在门外,被这一幕带走了所有体温。
他想起了和江书愿第一次看日出,也是他们的第一次初吻。
江书愿也是这样捧着他的脸,小心翼翼地问:
“阿旭,可以吗?”
他红着脸点头,她踮起脚来吻他。
唇瓣相接的那刻,双方都相信能天荒地老。
他想起他们的婚礼,新郎新娘亲吻环节。
江书愿挽着他的脖子,一边流泪一边吻他。
“阿旭,我幸福的快要死掉了。”
她不知道,他也幸福得快要死掉了。
忽然,他看到了陆简舟病床边上的食品袋。
城南那家的糖炒栗子。
第一次吃的时候,方旭白和江书愿二十三岁。
江书愿和他打赌:
“阿旭,我们的爱情肯定会比这家店存在的久上十倍!”
方旭白不想诅咒店铺,哼着鼻子说:
“万一人家是百年老店呢?我们就算在一起一辈子也比不上。”
“那就算我输了,无条件答应你一件事。”
二十二岁的方旭白没有多想,笑着伸手:
“好,我们拉勾。”
“拉勾!”
三十三岁的方旭白想起那次约定,喃喃自语:
“江书愿,你输了。”
“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永远退出我的生活。”
没有推开门打扰他们,方旭白拍下两人接吻的照片后就默默离开。
二十二岁的方旭白,脆弱天真,发现背叛会哭的死去活来。
三十三岁的方旭白是成熟理智的大人。
他会哭,会难过,但他不会允许自己脆弱。
所以他只是回了房间,将手里的栗子丢进垃圾桶,然后独自办理了出院。
出院后的第一站,他去了律所。
原来拟定离婚协议并不难,只是签字的时候,律所的笔不好用。
“方旭白”三个字,他花了半小时才写好。
出院的第二站,他去了教堂,和江书愿结婚的地方。
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和十年前的婚纱一样耀眼。
方旭白双手合十,面对耶稣诚挚祈祷。
“从此以后,方旭白和江书愿再也不同路。”
第三站,他去了江边,江书愿在这里跟他求婚。
露台的照片墙,他和江书愿的合照还挂在最顶上。
方旭白搬了个凳子,踩上去将照片撕下。
碎片丢进水里,被江水冲走甚至用不了三秒。
方旭白掏出手机,挂断了江书愿打来的第三十八通电话。
微信早就炸开了锅,宋婉和白轻轻关心的消息也攒了一百多条。
都在问他去了哪里?什么不回消息?
知不知道江书愿为了找他伤还没好就闹着出院。
方旭白只回了一条。
他问宋婉:
“江书愿是不是真的伤得很严重?”
对面持续了好一会儿【正在输入中……】。
发来一个“嗯”。
十年友谊,车祸救了她一条命。
可宋婉到现在都还在骗他。
没有回复,方旭白打车回了母校,他的第四站。
这是他和江书愿相遇的地方,也是江书愿拼了命想要回到的过去。
他走过林荫路,江书愿在这里和他牵过手。
他走过教学楼,江书愿在大教室偷偷给他写过情书。
他去了实验室,十年前的无数个日夜,他忙着做实验熬到很晚,江书愿在楼道等他,变魔法似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包冒着热气的糖炒栗子。
笑着对他说:
“阿旭,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他再也没吃过那么甜的栗子了。
最后,他回了家专心收拾行李。
结婚十年,方旭白直到这一刻才发现自己的东西很多,占据了别墅的每个角落。
但他要带走的很少,刨掉不想要的回忆,竟然连一个行李箱都装不满。
推着不太重的行李箱,方旭白最后回看了一眼这个家。
结束了。
他和江书愿的这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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