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沈瑶顾煜安《旧容已烬，秋风葬我未亡身》
替顾煜安的青梅顶罪三年，我在出狱前一天遭遇了无妄之灾。
疯批狱友因为嫉妒，生生毁我容，伤我肾。
是顾煜安捐肾救了我一命。
无以为报的我，自此成了他沉默的影子，笨拙却坚定地报恩。
为了救被地痞打伤的他，被刺了十多刀也在所不惜。
醒来更是拉着护士，要把那颗肾还给他，却不料护士一脸懵：
“沈小姐，你别激动，顾总他两个肾都好好的，哪里需要你给他？倒是你已经捐了个肾给他未婚妻，再捐还活不活？”
可我就是他的未婚妻啊！
1
“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弄错人了？”
我急急把手里的检查单怼在护士面前。
“我说的是顾煜安，你看他肾功能七项好几个数值都不正常，是不是把他的肾还给他就没事了？你不知道他给我捐了个肾，昨晚还被人捅到了后腰......”
护士笑着打断我：
“沈小姐，这几个数值不正常不是什么大问题，你别紧张。”
“而且，我说的就是顾氏集团的顾煜安。”
我怔愣在原地，嗫嚅着唇继续问：
“那他未婚妻是谁？”
“楚家大小姐，楚凝玥呀！她是顾总捧在心头的青梅，你这都不知道？”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原来，顾煜安早在我坐牢的三年变心了。
确切的说，怕是因为变了心，才舍得让我去给楚凝玥顶罪。
可我却像个傻子被骗了三年，还在出狱后向顾煜安报恩。
他胃不好，我便自学中医，为他日日做药膳。
他被商业对手恶意构陷，我便冒险混入酒局，假扮服务生为他搜集关键信息。
他母亲老年痴呆，打跑的护工不计其数，只有我不顾身上的淤青，日日想方设法哄老太太开心。
更是在他被地痞打晕后，为了救他被刺了十多刀也在所不惜。
在ICU醒来，我第一件事就是想关心他的安危。
可残酷的真相，让我明白，一切都是假象。
我不甘心，想去找他问个明白，走廊那头传来惊呼：
“不好了！快！24床植物人刘念慈有苏醒迹象！”
我心头狂跳，是妈妈要苏醒了？
我来不及思考为何妈妈要苏醒，护士会大叫不好了，更顾不上追问肾的事，就跟着蜂拥的医护人员跑向最尽头的病房。
三年未见妈妈，我还好吗？
可等我走进妈妈病房，看到的却是满身插着管子、瘦骨嶙峋到几近认不出人样的妈妈。
明明，狱中三年，顾煜安每个月寄给我的照片里，妈妈就像睡着了一样安详。
我很想再靠近点，但又想到自己为了给楚凝玥顶罪，早已整容成她的模样。
加上脸上恐怖的疤痕，我怕吓到妈妈，只能躲在门后贪婪的看向她。
却不料，刚刚的小护士同医生抱怨道：
“也不知道顾总是不是钱烧的慌，命我们吊着刘念慈三年，既不能让她死了，还不能让她康复，如今提的要求还更过分了，竟要我们在一个月内让她恢复到正常人体貌，还不能让她清醒！这不是为难人吗？”
“邵主任，现在怎么办？就算是健康人，瘦成这皮包骨样，也不可能一个月变成正常人模样啊！”
“闭嘴！顾总这么做自有他的理由，我们只需要拿钱办事就好！猪怎么催肥，咱们就怎么做！上特效药！”
冷冷的对话，让我心惊肉跳。
我看着妈妈微微颤抖的手，还有眼角溢出的眼泪，不敢想这三年，她到底怎么过的？
我心头有太多的疑惑，一把冲上前抓着医生衣袖。
不等我发问，后脑勺传来巨痛。
一阵天旋地转，我晕倒在一个熟悉松香味的怀抱。
是顾煜安！
“为什么？”
我无声质问，对上的却是他冰冷的目光。
随着胳膊传来刺痛，我缓缓转过头，看到护士正将一管试剂推入我体内。
意识模糊间，一道熟悉的女声响起。
“安哥哥，瑶瑶姐刚在她妈妈病房会不会听到不该听的？要是她知道我们故意不让她妈妈苏醒，肯定会把替我顶罪的事捅出去，万一警方顺藤摸瓜，查出当年是我们买通沈家仇家绑架她妈妈，只为逼她顶罪......”
“放心，不会的！只要她妈妈一日不醒，她就要永远听我话。”
“而且，她顶着跟你一样的脸，说出去也没人信！”
“但你以后开车可不能再任性了，她已经毁容了，你再惹出事很难跟你顶罪的。”
顾煜安用最温柔的语气，对楚凝玥耳提面命，刺得我浑身战栗不止。
我万万没想到，当初绑架妈妈，是顾煜安亲手设计的。
难怪在海市能翻云覆雨的他，能在警察眼皮子底下玩狸猫换太子的他，会救不出妈妈！
我用力想挣开眼皮，想质问顾煜安。
可下一秒，药剂让我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2
再睁眼，鼻尖萦绕着刺鼻消毒水味。
察觉到我苏醒，顾煜安睁开血红的双眼，急切问道：
“瑶瑶，你醒了？”
若非听到真相，我依旧会沉沦在他深情又关切的目光里。
“顾煜安，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和妈妈？是在报复你妈妈惨死吗？”
我开口，嗓音沙哑。
顾煜安叹了口气，神情疲惫而痛苦：
“瑶瑶，你误会了。”
“我昨天……是骗了你，但那是善意的谎言。”
“你在牢里那三年，妈妈的情况一直不好，反反复复。我给你看那些安好的照片，是不想你在里面担心，影响你改造。”
他拿出手机，调出一个加密相册，里面全是妈妈被绑架初期惨不忍睹的照片——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要怪，就怪绑匪！那群人渣，对咱妈下手太狠了。”
顾煜安声音沙哑，带着痛惜：
“咱妈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她虚弱成这样，我比你还痛心！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好起来。”
看着照片里妈妈遭受的非人折磨，我心如刀绞，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那些伤痕，比我在狱中受过的所有苦，都要触目惊心。
顾煜安将我轻轻拥入怀中，心疼地哄着：
“别哭了，瑶瑶，都是我的错，是我没保护好妈妈。”
“但我跟你保证，以后绝不会了。”
他捧起我的脸，拇指拭去我的泪水：
“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妈妈已经有苏醒的迹象。”
“所以，我动用了一切关系，请了京市最好的陈教授医疗团队过来。他们过两天就到，专门为妈妈做全面评估和治疗。”
陈教授团队？
我猛地抬头。
我知道这个名字。
陈教授是国内顶尖的植物人促醒专家，一号难求。
顾煜安观察着我的神色，继续道：
“有陈教授在，妈妈一定能很快醒过来，后续的疗养我也会安排最好的。等妈妈醒了，我们重新举行婚礼，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好吗？”
他描绘的未来美好，正是我狱中三年梦寐以求的。
可如今，任他舌绽莲花，我也只想带妈妈离开。
我垂下眼睫，掩住眸底的冷意和犹豫。
如果陈教授团队真的能治好妈妈，等妈妈醒了，再走也不迟。
我深吸一口气，暂时压下了立刻带妈妈逃离的念头。
“好。”
我哑声应道。
顾煜安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将我搂得更紧。
如今不适合跟他撕破脸，我掩下追问的心思。
轻抚着要后侧的疤痕，再无一丝对顾煜安捐肾的感激。
趁他去订餐，我拿出手机，在网上找出海市最厉害的整容医院电话，拨通：
“我想预约整容，越快越好！”
“好的，沈小姐！我们会派人上门评估您的情况，再预定手术时间！”
我不想再顶着这张和楚凝玥一样的脸来恶心自己了。
整容医生来的很快，经过评估，手术定在了十日后。
整容医生前脚刚走，顾煜安提着饭盒进来。
“瑶瑶，这是哪个医生，我怎么没见过？”
他又回头看了眼医生的背影，眼底满是疑虑，看向我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审视。
我躺在病床上，指尖冰凉。
“我也不认识，他发现走错病房就走了。”
顾煜安这才收起审视，温柔地喂我喝粥，仿佛昨夜那个亲手打晕我的男人只是我的幻觉。
他絮絮叨叨说着妈妈的近况，说他这三年费了多大功夫，只为让我妈妈早日醒来。
我垂眸，掩去眼底的冰冷，乖顺地忍着恶心把粥全部喝下。
只有我身体快点康复，才能尽快带走妈妈。
饭毕，顾煜安接到公司电话匆匆离开，我立刻拔掉手背的针头，踉跄下床。
我必须确认妈妈的情况。
可昨天那间病房，里面已空无一人，床铺整洁得仿佛从未有人住过。
我拉住路过护士，声音发颤：
“这床的病人呢？”
3
护士摇头：
“我也不知道。”
我又跑去护士站，想找到昨天那个知道真相的小护士，刚好我有很多问题想同小护士求证。
可值班护士惋惜道：
“她昨天犯了大错，被医院开除了。”
心，瞬间沉到谷底。
小护士为何被开除，我直觉跟自己有关。
不想再牵连他人，我只能一层楼一层楼地找，一间病房一间病房地看。
身体虚汗淋漓，身上的刀口隐隐作痛，我几乎要瘫倒在地。
终于，在顶层的监护室里，我再次看到了妈妈。
比昨天更加瘦弱，像一具蒙着皮的骨架，安静地躺在那里，只有旁边缓慢滴答的仪器证明她还活着。
“妈……”
我哽咽，握住妈妈枯柴般的手，眼泪砸在雪白的床单上。
“沈夕瑶，好久不见！”
门口传来的熟悉女声，让我猛然转头。
三年没见，楚凝玥飒爽的英姿不减当年，可我却因为她，和妈妈落到如今田地。
恨意涌上心头，我二话不说就冲向楚凝玥，狠狠掐在她脖子上：
“你怎么还敢出现在我面前？要不是你，我妈怎么会成这样？”
楚凝玥奋力挣扎，我俩一起倒在地上。
我却突然松了手。
见我盯着她后腰处的刀痕，她戏谑道：
“看什么看？这是煜安帮我找好心人换肾留的疤，是他爱我的最好证明。”
她眼里的得意和挑衅，无一不在告诉我，她嘴里的好心人就是我。
腰间早已愈合的伤口，疼得我浑身如同滚钢针。
我失去理智，发疯一样再次掐向楚凝玥。
不等我用力，身后传来低吼的男声。
“沈夕瑶，住手！”
顾煜安箭步冲过来，一把推开我，连忙把楚凝玥扶起来，从上到下仔细检查：
“玥玥，你没事吧？”
“安哥哥，我没事，只是我没想到瑶瑶姐这么恨我，我不过是想来看看阿姨，瑶瑶姐就想掐死我......”
顾煜安转头，对我冷冷呵斥：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当年是绑匪借玥玥的名义在报复你和你妈妈，是他们逼你整容去顶罪，为的就是让我们反目成仇，你为什么要迁怒到玥玥身上？”
我看着眼前爱了十年的男人，第一次觉得他好陌生。
我强忍泪水，抬头质问他：
“我爸死后，我和妈妈已经隐姓埋名，那些绑匪为什么会知道我们的身份？”
顾煜安站在门口，光影在他脸上切割出晦暗的轮廓。
他脸上竟难得有一丝心虚。
“我又不是绑匪，我怎么知道这么多？”
“你为什么坐了三年牢出来，还这么不懂事？先是像个跟屁虫，有事没事就打探我的隐私，跟踪我，害得自己受伤，要不是玥玥及时发现你，你早就大失血死在街头了！”
“如今身体还没好，你又跑来扰你妈妈养病，你是不想她醒了吗？”
我没想到，自己掏心掏肺的报恩，落在他眼里就成了打探隐私；不顾性命的相救，也成了他的拖累。
他上前想扶我。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赤红着眼瞪他：
“顾煜安，你是良心被狗吃了吗？我拿命救你......”
不等我说完，楚凝玥便捂着脖子，满脸痛苦的倒下：
“安哥哥......我好难受......”
顾煜安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急速冲向抢救室。
只留给我一句冷冰冰的威胁：
“要是玥玥有个好歹，你也别想我给你妈请医疗团队了！”
从他快速远去的背影里，我确定他再也不是过去那个可以让我依靠的人。
我不会再给他任何伤害我和妈妈的机会！
4
安排好次日偷偷带走妈妈的转运车，我守着她睡得迷迷糊糊。
天微亮时，我却闻到了刺鼻的烟味。
紧接着，刺耳的警报声尖锐响起——是妈妈床边呼吸机因为断电，发出的报警音。
我冲出病房，抓着护士急急发问：
“怎么停电了？”
“备用电源怎么没启动？ICU的病人怎么办？”
“是VIP病房那边起火导致的断电！得先救火才能恢复电源！”
护士扒开我的手，加入了救火的队伍。
我却在人群中央，看到了顾煜安。
他正拿着对讲机，面容冷峻，条理清晰地指挥着保安和闻讯赶来的消防人员疏散人群，控制火势。
但他所有的指令，都围绕着VIP区域。
我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
“顾煜安！先合闸！我妈的呼吸机不能停！她会缺氧死掉的！”
顾煜安转过头瞥了我一眼，便蹙着眉头将担忧的目光直直射向火海。
那里，浓烟正不断从VIP病房的门窗涌出。
“不行！”
他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玥玥还在里面！必须先保证她那边的救援通道畅通！”
我看着他决绝的侧脸，双腿一软，扑通跪在他面前，哀求出声：
“顾煜安，求你了，先救我妈！”
他一脚踢开我，怒吼：
“你妈要不是我，三年前就死了！我不可能为一个早该死的人，害死玥玥！”
他的话像淬了冰的利刃，瞬间将我钉在原地，四肢百骸都冻得僵硬。
原来，在他心里，我妈妈的命，早已是随时可以舍弃的累赘。
那我这三年的付出，这一个月掏心掏肺的报恩，又算什么？
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吗？
我眼睁睁看着他转身，毫不犹豫地冲进浓烟滚滚的火海。
很快，他英雄般抱着楚凝玥冲了出来。
她依偎在他怀里，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向我投来胜利的一瞥。
而我妈妈所在的病房方向，因长时间缺氧，仪器刺耳的鸣响声正一点点变得微弱。
像生命流逝的声音。
我连滚带爬地冲回去，看到的却是医生护士正将妈妈推出病房，急速推向抢救室。
抢救室的门在我面前重重关上。
走廊那头，顾煜安小心翼翼地将楚凝玥放在移动病床上，温柔地拂开她额前的发丝。
他甚至没有向抢救室这边投来一瞥，便命令整个医院所有医生必须立刻马上来替楚凝玥诊治。
抢救室的门，立马开了。
医生走出来，语气平静地宣布：
“抢救无效，患者死亡。”
话落，医生便急促赶往另一边抢救室。
我死死抓着医生，苦苦哀求：
“医生我求求你们再救救我妈......”
“沈小姐，患者因呼吸机长时间断电，缺氧导致多器官衰竭，已经没有再抢救的必要。”
“我们已经按流程尽力了！麻烦你快放手，楚小姐被烧伤，更需要后续治疗和医疗资源！”
滔天的愤怒与恨意，如同岩浆，瞬间将我吞没。
是他们！
是顾煜安和楚凝玥，联手夺走了我妈妈最后的生机！
处理完妈妈的后事，我心如死灰，不知何去何从。
愤怒、不甘心，让我想和顾煜安他们同归于尽。
可不等我找上门，顾煜安先找上了我。
他强行把我拽到了医院：
“就因为你昨天掐伤了玥玥，害她住院！不然她也不会被火烧伤！”
“你来给她植皮，算是给自己赎罪！”
替我赎罪？
我何错之有？
我看着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带着无尽的悲凉和绝望。
眼泪疯狂涌出，模糊了视线。
下一秒，我掏出水果刀，狠狠刺进顾煜安心口。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道：
“顾煜安，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把身上的任何东西，再给你们这对狗男女！”
突如其来的巨变，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但不影响众人迅速把我制服。
在麻药的作用下，我再次失去意识。
醒来时，后背火辣辣的痛，却不及心痛的万分之一。
挣扎起身时，顾煜安突然进来，按住我的动作：
“刚植完皮，你瞎动什么？赶紧养好身体，等你妈妈醒来，有的是你忙活的。”
我错愕看向他：
“我妈她已经死了......”
“胡说什么呢！就因为我让你给玥玥植皮，你就拿自己妈的安危来威胁我？”
“瑶瑶，你就不能别闹了吗？”
顾煜安突然捂住受伤的心口，很快便有血迹渗出。
他复杂的看了我一眼，才继续道：
“瑶瑶，我知道狱中三年你受苦了，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但你别针对玥玥！”
“我帮你约了整容医生，等你身子好了就恢复原本的容貌，这样你妈妈醒来也不会被吓到。”
无数质问和嘶吼混着愤怒，最后化为一句：
“好。”
五日后，是我预约的整容日期。
恰好跟顾煜安安排的是同一天。
他亲自将我送进医院，才颇为不舍的离开。
“瑶瑶，等一切恢复原样，妈妈也苏醒，我们就结婚。”
我沉默以对。
只是在同整容医生确定方案时，我改了主意：
“我想要改头换面。”
手术很成功。
医生收了钱，也答应替我保密。
离开医院那天，一个月都没联系的顾煜安，竟然主动来找我。
可惜，我们擦肩而过。
他并未认出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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