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苏景宜谢庭筠《暮雪白头不逢君》
所有人都说,谢庭筠爱惨了苏景宜。
十八岁那年,她被继兄骚扰,他亲手砍了继兄的手。
“这样,他就再也不能用脏手碰她。”
二十岁那年,她被送去联姻,他直接将新郎扔进海里喂鲨鱼。
“只有我和她才是一路人,天造地设的一对。”
混着血水的海浪拍打着礁石,他单膝下跪,笑得肆意张扬,
“嫁给我,我用命护你。”
苏景宜也笑了,任由他郑重又虔诚地将染血的钻戒套入无名指。
结婚五年,历经腥风血雨。
她陪着他一路从谢家旁支杀进宗族。
他握着她的手,在族谱上单开一页。
“景宜,从此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夫人,结百年之好,恩爱两不疑。”
可第六年,一心想和他有一个孩子的苏景宜听着医生的体检结论,脸上血色尽数褪去。
“您的输卵管已被切断,怀孕几率几乎为零。”
而手术同意书上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着——
谢庭筠。
苏景宜紧紧抓着单子,震惊到几乎要站不稳。
她认得谢庭筠的字迹,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咬着唇,立刻去公司找他问清楚,却被秘书告知,他去了郊区别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谢庭筠每个月都会有一周前往郊区别墅,说是要为她斋戒祈福,让她早日得偿所愿,怀上他们的孩子。
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天大的谎话!
来到郊区别墅,她深吸一口气,刚要推门进去。
就听到了谢庭筠和兄弟的交谈声。
“哟,咱们筠哥又来为老婆祈福了?诚心真是天地可鉴啊!嫂子这次应该能怀上了吧?”
“怀不上的。”
谢庭筠大马金刀地靠在沙发上,黑衬衫解开两粒扣子,漫不经心地开口,
“六年前,我就已经让医生切断了景宜的输卵管了,她不可能怀孕。”
苏景宜僵在原地,任由那些话,如根根尖刺,密密麻麻地扎进她的心里。
“诚然,当初我孤身一人的时候,是景宜不离不弃,陪着我一路打拼,让我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但渐渐的,我发现,她远比我想象的要更加果断睿智,更加有魄力,有时我甚至都不得不借助她的资源来开疆拓土。”
“就连谢家那几个老东西也都对她刮目相看,扬言如果她生下谢家的孩子,就让她效仿东汉吕后,把谢家家主的权利都交到她的手上。”
谢庭筠的语气渐渐变得低沉,
“他们这是当我死了吗!?”
“所以,你就瞒着嫂子,在她的身体里动了手脚?”兄弟叹了一口气,“可嫂子这么爱你,又怎么会背叛你呢?”
谢庭筠沉默片刻,喉结滚动。
“人心,最是难测。唯一的办法,就是永绝后患。”
话音落下,保镖就将两个浑身是血的人拖了出来。
这一刻,苏景宜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那两个人是和她一起出生入死六年的左膀右臂!
谢庭筠曾说人手不够向她要人,却万万没想到,是将她的人关在这里狠狠折磨!
他们的双手双脚都被折断,血肉翻飞,露出阴森的白骨,汨汨流出的血液染红了整张地毯。
而带着倒刺的鞭子还不停地抽打在他们的身上!
“谢庭筠,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我们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背叛苏小姐,为你所用!”
谢庭筠冷笑一声:“既如此,那就废了吧。”
“谢庭筠!你这么做,就不怕让苏小姐知道吗?!”
“那又如何?”
谢庭筠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今天,我断她左膀右臂,明天,我就拔除她剩下的全部势力,等到她失去一切,除了依附我,什么也做不了!”
字字句句,如同锋利的刀子,一寸一寸地,将她反复凌迟!
苏景宜红了眼,听着伙伴们痛苦的哀嚎,想要冲进去阻止,却正好隔着门缝对上了他们的视线。
“小姐……”
他们猩红的双眼无力地摇了摇头,不断溢出鲜血的嘴唇一张一合,“快走……”
苏景宜死死捂住了嘴,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啊!——”
一阵痛苦的惨叫之后,两人彻底没了声音。
“先生,人已经死了。”
“那就拖下去,喂狗。”
轰隆——
苏景宜如遭雷击,往后踉跄了一步,踩到了枯树枝。
“谁在外面?!”
苏景宜拖着发软的身体,跌跌撞撞地离开。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刚才看到的一切。
苏景宜紧紧捂住胸口,痛苦如决堤的狂澜,将她摧枯拉朽般推入万丈深渊。
好一个人心最是难测!
时至今日,她才明白,这些年,谢庭筠爱她的表面下藏了怎样阴暗不堪的心思!
为了不让她威胁到他的地位,
他害她失去生育能力,断她左膀右臂,甚至还要拔除她所有的势力!
何其卑鄙,何其恶心!
苏景宜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弥漫口腔,眼底满是恨意。
做了六年的贤内助,竟让谢庭筠忘了她也曾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主了。
让他不仅敢负她,还敢伤她彻底!
既如此,那她就将这些账,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苏景宜呼出一口气,给通讯录最底下的一个联系人发了一条信息。
【帮我做一个输卵管复通手术。】
谢庭筠最怕失去什么,她就偏要让他恐惧成真!
得到确切回复,苏景宜握紧了手机,起身,准备离开。
但下一秒,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你就是庭筠哥哥的老婆,苏景宜吧?”
女孩得意一笑,居高临下,“我叫白若妍,是这栋别墅的女主人。”
“一年前,我还在学校读书,庭筠哥哥就选中了我,还把这栋别墅送给我。”
“他说家里的妻子太厉害,让他没有成就感,只有在我这里,他才能体会到当家做主的感觉,于是他每个月都会抽一周特意来陪我呢……”
白若妍说着,拿起手机。
明晃晃地向她展示了这一年谢庭筠每次留宿别墅时和她缠绵的照片。
各种羞耻又奔放的姿势,应有尽有。
甚至谢庭筠掐着她的腰驰骋的时候,无名指上还戴着和苏景宜的婚戒。
如此刺眼。
原来,谢庭筠口口声声说为她祈福,实际上是到这里跟另外一个女人上床!
“看到了吧?庭筠哥哥早就不爱你了,他现在爱的是我。”
她说着,还将手放在了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上,语气越发挑衅,
“庭筠哥哥六年都没让你怀的孩子,现在可是在我的肚子里呢,他还给我们的宝宝取名字了,叫岁岁……”
苏景宜的心脏似被一只手骤然攥紧。
六年前,谢庭筠将她揽入怀中,满脸深情:“景宜,我怕你辛苦,所以我们只生一个孩子就够了,无论男孩女孩,都叫岁岁,岁岁平安,好不好……”
可他说出那些话之前,就已经让人切断了她的输卵管!
明明做了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却还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深情款款地和她畅想未来!
如今更是让别的女人怀上他的孩子,连同原本属于她孩子的名字也要夺走!
这就是她毫无保留地爱了六年的男人啊。
如此令人作呕!
“滚!”
白若妍一脸得意,“你搞搞清楚,我才是这里的女主人,凭什么滚?”
“我不仅不走,还要让你亲眼看着,我和庭筠哥哥有多恩爱!”
说完,她径直走向了别墅。
“庭筠哥哥!”
她像只花蝴蝶,扑进谢庭筠的怀里。
一向不苟言笑的谢庭筠半蹲在她面前,脸贴着她的肚子:“大宝贝肚子里的小宝贝今天有没有闹啊?”
白若妍娇滴滴开口“只要有爸爸陪着,两个宝贝都很开心!”
这画面,苏景宜曾幻想过无数次。
幻想她能生儿育女,幻想他们一家幸福。
如今,她却只能站在远处,就像一个见不得光的小偷,窥探别人的幸福!
可这幸福却让她恶心至极!
苏景宜手指握紧成拳,头也不回地离开。
……
准备手术时,白若妍又发来一条挑衅的信息。
【信不信,我能让庭筠哥哥留下来陪我,让你一个月都独守空房?】
下一秒,谢庭筠果然就打了电话过来,语气里带着愧疚,还有几分暗哑:“老婆,我有事要出差一个月,你在家好好的,我工作完就立马回来……”
没等苏景宜开口。
电话那头又传来了白若妍故意的一声娇嗔:“庭筠哥哥,你动一动~”
谢庭筠低低闷哼了一声,电话戛然而止。
苏景宜垂下眼帘,面无表情。
她躺在病床上,被推进了手术室。
接下来一个月,每一天,白若妍都会发各种和谢庭筠的合照。
那个口口声声说出差工作的男人,正带着他偷偷养的小娇花满世界地游玩。
餐厅里,两个人紧密地贴在一起,嘴对嘴吃樱桃。
苏景宜来到主卧,将她和谢庭筠的婚纱照拿了下来,狠狠摔在地上,一脚一脚狠狠踩烂。
沙滩上,白若妍穿着轻薄的泳衣靠在谢庭筠的怀里,一向杀伐果断的男人正温柔地为她涂抹着妊娠油。
苏景宜来到后院,拿起剪刀,将谢庭筠亲自为她栽种的满院粉玫瑰,一下又一下,通通剪碎。
游艇上,谢庭筠搂着白若妍的腰,为她燃放了九百九十九发绚烂烟花。
苏景宜来到和谢庭筠定情的海边,取下他为她特别定制的钻戒,用力扔进了海里。
汹涌的海浪拍打着礁石,将钻戒卷走,像是将某种念想也一同生生冲走。
苏景宜转身离开,一次都没有回头。
直到一个月结束,医生告诉她,身体已基本恢复。
苏景宜盯着白若妍最新发来的一条信息。
【你这个老女人怎么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啊,给了你一个月的机会,还死皮赖脸地不肯搬走?我告诉你,等我生下孩子,立刻就让庭筠哥哥把你赶出去!】
苏景宜扯了扯唇。
她也给了这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一个月的机会。
可惜了。
她给医生打去电话:“给我再安排一台,人流手术!”
等到谢庭筠抱着一束粉玫瑰回到家,就看到了满屋被苏景宜砸烂的古董,一片狼藉。
愣神片刻后,上前搂过苏景宜,“老婆,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苏景宜平静推开他后。
将他和白若妍的那些床照,还有那些挑衅的照片推到了他的面前,似笑非笑:
“给我一个解释吧。”
谢庭筠看了两秒后,不仅没有半分被戳穿的心虚,反而还轻笑了一声。
将玫瑰放在桌面上,若无其事地开口。
“她叫白若妍,我特意找的一个女大学生。”
“老婆,你没有发现,她的眉眼和你有几分相似吗?那她生下来的孩子肯定也会像你。”
“我是不忍心看你这些年为了怀孩子受这么多苦,等她把孩子生下来,我就把她送走,之后我们再一起抚养那个孩子,好不好?”
他循循善诱,仿佛爱惨了她,事事为她着想。
但苏景宜只觉得荒唐!
他害她六年不能生,又和别人怀孩子,到头来还想让她把别人的孩子当做自己的来养!
多恶心的算计!
“那她发的那些信息,你又怎么解释?”
她反问。
“就是小姑娘不懂事而已。”
谢庭筠轻飘飘地一笔带过,“我回头好好教训她就行了,你这么计较做什么。”
如此袒护。
就好像六年陪着他出生入死,历经腥风血雨的人不是她。
而是白若妍。
苏景宜笑了,“既然不懂事,教训一下也是应该的。”
她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
白若妍的惨叫声瞬间传了出来:“啊!——庭筠哥哥!救我!……”
谢庭筠脸色瞬变,眼中溢出担心:“你要做什么?”
“也没什么。”
苏景宜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就是顺便,教她好好做个人……流。”
“苏景宜!”
谢庭筠怒吼一声,掐住了她的肩膀,“你敢?!”
苏景宜的肩胛骨几乎要被他捏碎。
但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反而笑着欣赏他猩红着眼发怒的神情。
这是谢庭筠第二次叫她全名。
第一次是她当初迫不得已答应嫁给别人联姻,跟他提分手。
那时的他握住她的手,红了眼眶:“苏景宜,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只要你说不嫁,无论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为你冲锋陷阵。”
他甚至都没有追问她任何缘由,全心全意地信任她,为她赴汤蹈火,把命都豁出去。
只可惜,曾经那个“唯苏景宜主义者”在这一年又一年的猜忌和忌惮中,彻底死掉了!
而现在,他第二次叫她全名,竟是为了他的小情人!
他攥着她的肩膀,眼里熊熊燃烧的滔天怒火,几乎要将她灼烧殆尽。
偏偏苏景宜冷眼看着他发怒,笑容清清浅浅。
“我不仅敢,还做了。”
话音落下,保镖就将一个垃圾袋提了进来。
空气中浮动着血腥味。
一个刚刚成形的胎儿就出现在了谢庭筠的眼前。
她秀眉轻挑:“喜欢吗?送你的礼物。”
谢庭筠眼睛睁大了一瞬,手背青筋暴起:“苏景宜,你疯了?!”
“我是疯了!”
苏景宜抓起桌面上的酒瓶,狠狠摔在地上。
红色的酒液洒了满地,仿佛淌了一地的血。
她通红的眼眶闪烁着泪光,“我不要别人的孩子!我只要我自己的孩子!如果你做不到,那我们就离婚!”
此话一出,原本还在气头上的谢庭筠神情一下就变了,就像是一桶冰水浇在了烧红的铁上。
刹那间,蒸腾的白雾模糊了他的眼。
目光垂落,他终于注意到了苏景宜脚踝上的一抹血痕。
是她刚才摔红酒的时候时候被玻璃碎片划破的。
“不,我们不离婚。”
他有些慌乱的松开了掐着她肩膀的手,半蹲在她的面前,语气渐渐和缓了下来,“既然你不想要那个孩子,我们就不要了。”
苏景宜也静了下来。
心底轻笑了一声。
离婚这两个字,果然是谢庭筠的死穴。
他无法容忍她站得比他更高。
又不肯真的放开她。
因为互相扶持的六年,他们早已将彼此深深印刻在心底,谁也不肯放过谁。
脚踝被他轻柔地握起,小心翼翼地用衣袖擦拭着上面残留的血迹。
在看到肉里还有玻璃碎渣时,谢庭筠的眉头皱了皱,立刻让人拿了药箱。
明明上一刻还吵得不可开交,但此时的他却半跪在她的面前,熟练地帮她处理伤口。
六年腥风血雨,他们早已习惯为彼此疗伤。
“疼不疼?”
他轻轻在她的伤口上吹着气,满是关心。
苏景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注视着他,眼底翻涌着几分暗色。
最终,她伸出脚,踩在了他的胸口上,呼出一口气:“这里更疼。”
谢庭筠愣了一下,随后低下了头:“抱歉,是我冲动了。”
下一秒,苏景宜捧住他的下巴,俯身,吻上了他的唇。
温热的触感。
谢庭筠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在她缱绻的撩拨之下渐渐沦陷,反客为主,起身,抱住了她的腰肢。
主卧的大床上,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
月光透过纱帘洒落,苏景宜看着在她身上驰骋的男人,滚烫的汗珠滴落在她的身上。
“景宜……”
释放的一刻,他紧紧搂着她,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餍足地叹慰,“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
苏景宜依旧静默,面色潮红,眼底却是一片凉薄。
“抱你去洗澡?”他的脸颊窝在她的颈畔,温柔地蹭着,就像是一只被顺了毛的狮子。
她摇了摇头,让他自己先去洗。
等到他离开后,她面无表情地从床头拿出了一瓶助孕药,就着温水吞了两粒,继而拿了枕头,垫在了腰后。
既然他这么怕她怀上孩子,威胁到他的地位。
那她很期待,看到他恐惧的表情。
从那天起,谢庭筠几乎一直都留在家里陪着她,每晚在她身上耕耘时也十分卖力,毫无保留。
直到苏景宜发现他这么做,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
助理将一份文件给苏景宜过目。
“谢先生购买了市中心一栋价值三千万的小洋楼,送给了那个叫白若妍的女人。”
果然。
苏景宜冷笑。
男人出轨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只是她没有想到,谢庭筠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将白若妍带到了她的面前。
拍卖会上。
白若妍穿着谢庭筠曾经为她定制的礼服,笑意吟吟。
“谢夫人,好巧啊,没想到你也来了,我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场面,没有像样的衣服,庭筠哥哥就把你的给我穿了,你不会介意吧?”
苏景宜一眼就注意到了白若妍脖子上戴着的那条项链。
上面的红宝石在灯光之下发出璀璨的光芒。
三个月前,谢庭筠亲自参与设计,并让数名工匠细细打磨,命名为“慕景”。
后来他说宝石有瑕疵,下次再送更好的给她。
结果,是送给了白若妍。
“谢夫人也喜欢这个?”
白若妍刻意将项链展示在她眼前,“这颗宝石是庭筠哥哥送给我的呢,我觉得‘慕景’太老气太难听,就改成‘慕妍’了,谢夫人觉得怎么样啊?”
听着她那挑衅的语气,苏景宜目光冷淡:“怎么,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闻言,白若妍脸色白了一下,躲到了谢庭筠身后:“庭筠哥哥……”
“别怕。”谢庭筠拍了拍她的手背,继而看向苏景宜,解释道,
“景宜,上次是你做得太过分了,若妍原本要起诉你,但看在我的面子上选择了和解,我这一次带她来拍卖会,算是给她一个补偿。”
听着像是为她好,但苏景宜只觉得好笑。
他所谓的补偿,原来就是将所有原本属于她的东西,都给另外一个女人。
但她现在没心思跟他计较。
因为她今天来拍卖会,是有重要的东西要拍。
拍卖会刚开始,白若妍看到每一件精美的拍品都说想要。
谢庭筠神情平淡,嘴上没说什么,却不动声色地瞥了手下一眼。
手下会意,给白若妍点了天灯。
一旁的人看到,都纷纷窃窃私语起来:“谢总和夫人的感情可真好,无论谢夫人喜欢什么,都给她买。”
“你认错人了,那位才是谢夫人,旁边那个,就是个小情人……”
“啊?当初谢总娶谢夫人的时候可是轰动全城,怎么才过了六年,就成这样了?”
“听说,是谢夫人不能生……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自然人嫌狗厌……”
苏景宜攥紧了手指,指甲深深掐进手心。
直到下一刻,拍卖师掀开拍品上的红绸,一幅油画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苏景宜猛地站起身来。
那是她母亲生前留下的最后一幅油画。
画面里,绚烂的光影之下,是一个母亲牵着女儿的身影。
苏母望向女儿的眼神,温柔得像是天边皎洁的月。
苏景宜想都没想,立刻举起了牌子。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谢庭筠的手下就再一次点了天灯。
苏景宜脸色渐沉,叫来拍卖会的人。
“那幅画我要了,无论什么价格。”
对方却一脸为难:“谢夫人,点天灯的规矩您是知道的,就别难为我们这些打工人了,您想要,不如亲自去和谢总说?”
苏景宜抬步走到了谢庭筠的面前:“把那幅画让给我。”
但谢庭筠还没有开口,白若妍就立刻挽住了他的手:“庭筠哥哥,我真的好喜欢这幅画啊,你能不能送给我啊?”
谢庭筠犹豫了一下,最终向苏景宜开口:“就一幅画而已,让给妍妍,你要是喜欢,我再给你找几幅类似的……”
“我不要类似的!”
苏景宜语气拔高了几分,“那是我妈的遗作!是我最重要的东西!”
谢庭筠看着她激动的神情,皱起了眉头,
“你妈都已经去世十年了,这些东西有什么重要的?”
“我说了,无论妍妍想要什么,都送给她,这是你欠她的,难道你想被告坐牢!?”
苏景宜眼睁睁地看着谢庭筠将那幅画送到白若妍的手上,看着对方对她露出得意的微笑,指甲深深掐进手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
她却感觉不到疼。
谢庭筠,我忍你这一次,你欠我的,日后必定让你十倍偿还!
她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但刚走没几步,工作人员就过来传话:“谢夫人,白小姐有请,说可以考虑把那幅画让给你。”
苏景宜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她不信白若妍会这么好心,但还是走了过去。
然而,等到她进了房间,就看到白若妍手里拿着蘸了红墨水的毛笔,在那幅画上写了一个大大的“贱”字!
苏景宜瞳孔骤然紧缩,声音从牙缝里蹦出来:“你干了什么?!”
“看不出来吗?我写了一个‘贱’啊。”
白若妍笑得灿烂,“贱人的妈,生了一个贱人,凑成一对贱、人、母、女。”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苏景宜的太阳穴上。
“你再说一遍。”
她的声音轻得可怕。
白若妍却更加得意:“贱人妈生了一个贱人女儿,怎么,没听清?”
“我听说啊,你妈死之前,还被一群人给轮奸了,脏得要死。”
“我要是她啊,都没脸去投胎了!……”
话音未落,苏景宜就抄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狠狠划在了白若妍的脸上!
“啊!!——”
凄厉的惨叫回荡在整个房间,鲜血喷涌而出,溅在雪白的地毯上,像极了朵朵盛开的彼岸花。
“妍妍!”谢庭筠冲了进来,正好看到了这样一副画面:
白若妍捂着鲜血直流的脸,发出痛苦的尖叫:“我的脸!我的脸!”
而苏景宜站在一旁,冷冷扫视着她的惨状,手中沾了血的匕首折射出冷冽的光芒。
“庭筠哥哥!你要为我做主啊!”
白若妍扑进谢庭筠的怀里,眼泪混着血水染湿了他的衣襟,“我只是不小心在那幅画上画了涂鸦而已,谢夫人她就要毁了我的脸!”
“苏景宜!”谢庭筠看着白若妍脸上深可见骨的伤痕,暴怒,“我只不过是离开一会儿,你就因为一个死人留下的一幅破画欺负妍妍!你当我死了是吗!?”
一个死人留下的一幅破画?
苏景宜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母亲为什么会受如此大的屈辱而死,谢庭筠根本心知肚明!
当初那些仇家绑架了他和苏母,威胁她只能救一个人。
选母亲,他就会死。
选他,她就会失去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可苏母为了不让她难,拼尽全力将她和谢庭筠推了出去。
等到她带领援手杀回去时,就只看到了苏母死相惨烈的尸体,下半身血肉模糊,就连肠子都流了出来。
那一刻,她只觉得世界都崩塌了。
她抱着母亲的尸体,在大雨中撕心裂肺地哭了一天一夜。
谢庭筠当时跪在苏母的墓前磕了整整九百九十九个响头,流出的血渗到地里,晕开一片深痕。
他立下重誓,往后余生,哪怕他下地狱,也绝对会守护她余生安宁喜乐。
可这才过了几年啊,那些誓言就被他抛诸脑后了!
苏景宜红着眼瞪着谢庭筠,声音沙哑:“我真希望当年死的人是你!如果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宁愿用你的命来换我妈的命!”
谢庭筠脸色变了变,有些慌乱。
但白若妍却眼里含泪地插了一句:“人人都说谢夫人深得谢家长老信赖,即将手握大权做当家主母,我,我还是向谢夫人下跪道歉吧,不然惹得她发怒,就连庭筠哥哥都没能力护住我了……”
“没能力”三个字,就像一记重锤,敲在了谢庭筠的心头。
他的脸色瞬间就阴翳了下来:“苏景宜!你还真是不知悔改!”
“来人!既然她敢伤妍妍的脸,那就给她十巴掌!”
苏景宜瞳孔骤缩:“谢庭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动手!”
话音落下,十几个保镖飞快上前将她钳制。
啪!
第一巴掌落下,苏景宜耳畔响起一阵尖锐的嗡鸣。
她恍然看见止了血的白若妍对她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庭筠哥哥,我想亲自动手。”
“好,给她点教训,这样她就再也不敢伤害你了。”
漫不经心的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深深捅?进了苏景宜的心里。
白若妍高高扬起手,又重重落下。
啪!啪!啪!
第五下,第六下……
苏景宜嘴角渗出了殷红的血丝,脸上火辣辣地疼,却死死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第十巴掌落下,周围宾客窃窃私语:“谢夫人可真惨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打,脸都丢尽了。”
“活该,谁让她先动手来着……”
谢庭筠看着苏景宜红肿的脸,眼底闪过一丝不忍,却稍纵即逝。
将白若妍揽入怀中:“走,带你去治脸。”
说完,他将打横抱起,头也不回地离开。
苏景宜瘫软在地,额头的冷汗渗进了她的眼,酸涩到眼泪都流了出来。
可心里却比脸上还要痛百倍千倍。
谢庭筠,当初爱上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错误。
你今日给我的痛楚,他日我必将万倍奉还!
苏景宜踉踉跄跄地走出拍卖场,嘴上的血迹已经干涸。
助手很快将她送去医院。
结果整个医院的外伤医生全都被谢庭筠调走了,围在VIP病房外,排着队给白若妍看伤。
“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助手为苏景宜打抱不平,“小姐,我这就去替你解决了那个女人……”
苏景宜却摇了摇头:“现在这个时候,切莫轻举妄动。”
如今谢庭筠已经在暗地里拔除她的势力,如果助理再闹事,就等于给了他动手的理由。
她已经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了。
苏景宜咬着牙给自己上药,盯着镜子里的脸。
两边的脸高高肿起,嘴角破皮,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真糟糕,真狼狈啊。
但她绝对不会任由自己狼狈太久。
为了养好伤,苏景宜在医院住了一周。
刚回到家,就发现整个庄园布置成了一个宴会。
而参加宴会的不是别人。
正是曾经折损了苏景宜将近百名手下才将他们抓获,送进牢里的仇家!
在苏景宜震惊的目光下,谢庭筠揽着白若妍出现在她的面前。
“若妍心地善良,不忍心看我杀戮太重,所以我就将曾经那些被我们送进去的对家,保释了出来,大家往后和睦相处。”
苏景宜怔住了,眼睁睁看着那些曾经杀死自己的伙伴的恶人穿上了华丽的礼服,明目张胆地走进她的家,手握高脚杯,觥筹交错间,嘴里大言不惭。
“当初我可是连砍了苏景宜十个手下的手,那血喷了我一脸!”
“你这算什么啊,我不仅砍了他们的手,还将那些女保镖全都轮奸了一遍,扔到猪圈里,让我的手下也好好销魂了一把!……”
“还有我还有我,我不仅弄死了他们,就连他们的家属也没有放过,听着他们恐惧哀嚎,别提有多兴奋了!哈哈哈哈哈……”
苏景宜再也听不下去,捂着嘴的冲进洗手间,恶心地吐了起来。
一看到那些丑恶的嘴脸。
她就会想起曾经那些忠心追随她的伙伴,一个个离她而去的血腥场景!
那些伙伴的父母红着眼问她,他们的儿子,他们的女儿去了哪里。
无数午夜梦回之际,她都会泪湿枕畔。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谢庭筠!
可如今,谢庭筠竟然因为白若妍的一句杀戮太重,就想那些本该受到严惩的恶人通通放了出来!
苏景宜捂着胸口,摧枯拉朽的痛苦让她几乎直不起腰来。
但她现在只能忍,因为时机还没有成熟。
她紧紧咬着下唇,出了洗手间。
可刚走到门口,一群凶神恶煞的人一拥而上,将她围堵在中间。
“贱人!”
为首的一个瞎了一只眼的男人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还记得我吗?当初我就多看了你一眼,谢庭筠就挖掉了我一只眼!”
另外一个少了一只手的男人也恶毒一笑:“还有我,我不过就是摸了你一下,就被砍掉了手!”
“现在谢庭筠把我们放出来,那些旧账,我们就该好好清算!”
苏景宜浑身僵冷,想要逃离,却被他们拽了回来。
“兄弟们,今天趁这个机会,我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其中一个男人趁其不备拿起酒瓶,狠狠砸在了苏景宜的头上!
“啊!”
玻璃扎进她的肉里,鲜血汨汨流出。
其他的人也趁她恍惚时,蜂拥而上,对她拳打脚踢!
剧烈的疼痛激发了苏景宜的求生欲,对着别墅里大喊:“来人啊!……”
可阳台上,谢庭筠搂着白若妍的肩膀,看着一支支烟花在天空炸开。
苏景宜的声音被彻底淹没在绚烂的烟火里。
直到将她打得像块烂泥一样倒在地上,那些人才满意地离开。
苏景宜强撑着抬眸,
模糊的视线里,谢庭筠俯身吻下白若妍的唇,激烈又缠绵。
哪怕他回过头看一眼,就一眼,都能发现她。
可他从始至终,都没回过一次头。
苏景宜笑了,眼里蓄满了恨意,最终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
再度醒来,苏景宜发现自己躺在了病床上。
谢庭筠守在她的身旁,露出几分愧疚的神情。
“抱歉,我没有想到那些人居然还敢有报复的心思,你放心,我已经将他们都处理了,一定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谢庭筠握着她的手,“至于妍妍,她也是一片好心,你现在也没什么大事了,就别怪她了。”
好一个一片好心!
而他,看到她遍体鳞伤,仍然选择袒护那个女人!
苏景宜面无表情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声音嘶哑:“要么处理了那个女人,要么你滚。”
“苏景宜,你非要这么不依不饶吗?”
谢庭筠眉头紧皱,语气不悦,“我都已经尽力弥补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你,离我远、远的。”
苏景宜一字一顿。
谢庭筠握紧了拳头,“苏景宜,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死不认错又倔着不肯低头的模样!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又回过头来求我!”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砰!
病房门被重重甩上。
苏景宜压根不在乎,立刻起身,叫助理帮她收拾好行李,直接送到机场。
登机前,她拿出一份诊断书,回想起医生对她说的话。
“恭喜你,苏小姐,你怀孕了。”
苏景宜抚上平坦的小腹,扯了扯唇,眼睛闪烁着满是恨意的泪光。
谢庭筠,真正的大戏,才刚刚开始。
……
整整十个月,谢庭筠都和白若妍在郊区别墅待在一起,一次都没找过苏景宜。
一方面,是和苏景宜赌气,让她低头。
另外一方面,是在暗中处理苏景宜残留的那些势力。
他怕自己见到苏景宜就会对她心软,所以,干脆一次都没有去看过她。
只偶尔派人去庄园打探她的消息,得到的回答都是一切如常。
他得意于自己做事天衣无缝,让苏景宜发现不了。
同时,也很期待苏景宜知道自己的势力全部拔除后,只能依附他,讨好他的场景。
很快,他就将苏景宜所有的势力清除干净。
谢家的家主继承大典也开始了。
谢庭筠穿上了特别定制的深色云锦马褂,上面特意用金丝线绣了祥云和白鹤。
他望着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眼里满是雀跃。
这一天,终于让他等到了。
“有请谢家新任家主!——”
谢庭筠迫不及待地上前。
但刚迈出一步,就被谢家老宅的保镖拦住了去路:“你不能过去。”
“什么意思?”
谢庭筠脸色瞬间阴沉,“我可是未来家主,你哪来的狗胆拦我?!”
“你?家主?做什么白日梦。”
保镖嫌弃地瞥他一眼,又看向不远处,一脸尊敬,“真正的家主,在那儿呢!”
高跟鞋的声音响起。
其他的保镖全都转过身。
就连谢家的几个长老也都起身,恭敬地鞠躬。
“恭迎家主!——”
谢庭筠条件反射地转过头,在看清楚来者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脑中仿佛炸出一道惊雷,眼睛骤然睁大,满是不敢置信。
此时此刻,苏景宜一身裁剪得体的月白蝉翼纱旗袍,怀里抱着一个婴儿,缓缓走了过来!
“谢庭筠,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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