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乔以宁陆砚深《你与星河皆遗忘》
乔以宁的丈夫患上了失忆症。
每次犯病,他都会忘记和乔以宁有关的人和事,短则几天,长则数月,但无论多久,他的一颗心始终未变。
可这一次,却发生了变故。
他不仅爱上了别人,还绑了他们四岁的儿子逼她离婚。
陆砚深将离婚协议书推到她面前。
身后儿子被吊在半空,身下的铁笼里关着一群饿狼,正仰着头呲牙流口水。
每一分钟下降一米。
现在只剩下三米的距离。
他的眼神冷漠疏离,上位者的压迫感在无声蔓延,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乔小姐,你还有三分钟,尽快把离婚协议书签了,以免伤了你的儿子。”
乔以宁浑身发颤,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掐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是他第三次要求离婚。
第一次,他递出了离婚协议书,她权当他是犯病失忆没计较。
第二次,他掐着她的脖颈,将她抵在了墙上,眼神陌生又狠厉:“乖乖签字,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现在,第三次。
他用儿子的命来逼她。
“陆砚深……”她声音发抖,“他也是你的儿子,你爱的人是我……”
他动作一顿,眼神变得阴冷:“胡说八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更别提这莫须有的儿子了,况且,我这辈子只爱芊芊。”
最后一句犹如利刃穿心。
乔以宁恍然地盯着他,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白芊芊那张脸。
她是陆砚深的狂热追求者。
三个月前,他们两人在一个商业峰会上相识。
白芊芊对他一见钟情,展开了疯狂且热烈的追求。
她豪掷千亿,只为了能和他合作以便日日相见,被陆砚深狠狠拒绝。
她设计将两人被锁死在情趣房里,一丝不挂在里面诱惑了他三天三夜,却险些被陆砚深给掐死。
她豁出性命,找人演了一场暴乱,替他挡了一刀,陆砚深调医生抢救却仍保持分寸地说:“我这辈子只爱阿宁。”
是啊,他一直都很爱她。
所以无论他失忆多少次,乔以宁都会不厌其烦地解释一遍,给他看他们的定情信物,带他去他们的秘密基地。
她曾答应他,要牢牢抓住他。
因为他这个病是因她而起的。
五年前,陆砚深刚接管陆家主位,因为动了其他房的利益,他们便绑架了乔以宁威胁他让位。
期间他们怕陆砚深使诈,便背地里准备了一个她的替身,而在争斗中替身不慎高空坠楼摔成了一摊肉泥。
看着那惨不忍睹的一幕,陆砚深无法接受当场晕了过去。
醒来后,他就患上了这失忆症。
医生说是PTSD,突如其来的强烈冲击使他的大脑产生了保护机制,只能自行抹除记忆来缓解痛苦。
因为他爱乔以宁爱入了骨髓。
后来,几经治疗有所好转,但陆砚深还是会不定时地发病。
为此他时常叮嘱乔以宁,无论如何一定要将他唤醒。
可这一次,她好像唤不醒了。
陆砚深把她给忘了,只记得白芊芊对他的一腔爱意,甚至认为他们的结婚证是她使用不法手段搞来的。
她想证明,可他的病历在一夜间被抹除,和儿子的亲子鉴定被做了手脚。
从此陆砚深便不再听任何解释。
不仅将他们的信物烧了,还将他们的秘密基地移为平地,甚至对身边的人放话不准替她说话。
因为他现在爱上了白芊芊……
“还剩两分钟。”
陆砚深低沉的嗓音拉回她的思绪,他的话一落,绳索又下降了一米。
饿狼的嚎叫在冲破她耳膜,儿子的哭喊更是在击穿她的心脏,乔以宁的指甲在掌心掐出了血。
“我签!”
她深吸了一口气,颤抖地拿起钢笔签下自己的名字,声音忍不住哽咽:“陆砚深,希望你不会后悔。”
随着一滴泪砸落晕染了字迹。
而头顶则传来陆砚深的声音,四个字利索又干脆:“绝不后悔。”
说完,他拿起协议走了出去。
乔以宁怔怔地望着那个背影,心窝处一抽一抽地泛着疼。
还没缓过劲,身后响起了动静。
她猛然回头就看见——
拉着她儿子的绳索莫名断了,而她儿子正垂直掉进了铁笼里。
乔以宁瞬间面容失色。
惊呼一声:“不要!!”
陆墨一落地,狼群猛扑了上去。
纷纷露出锋利的獠牙,发狠地撕扯着他的手臂和大腿,其中一只直接朝他的脖颈咬了下去。
鲜红的血液瞬间喷向四周。
“砰、砰、砰!”
伴随几声枪声连续响起,狼群瞬间倒了一地,而那小小人也瘫倒在地。
乔以宁整个人僵在原地。
反应过后才跌跌撞撞跑过去,捂住他的脖颈,可鲜血还是不断地涌出。
她发颤道:“墨儿,别吓妈妈。”
“妈妈…我好疼……”
陆墨表情极为痛苦,顶着一张苍白的脸委屈地问:“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不然爸爸为什么要惩罚我?”
听到这话,乔以宁砸下了泪水。
使劲地摇头哽咽说:“没有,墨儿没做错,爸爸他…他就是病了。”
“那爸爸的病会好吗?”
“会的。”
她仰起头强挤出一抹笑容。
而陆墨也天真地笑了,可眼皮却越来越重,强撑着继续说:“那就好…那墨儿就原谅爸爸了,妈妈也别生气,再给爸爸一个月的时间好不好?我相信爸爸一定能治好病,继续爱妈妈的。”
闻言,乔以宁顿住了。
她本想摇头,无论陆砚深能不能恢复到以前,她都无法原谅了。
可看着儿子满眼的期待,她忍着泪点了点头。
“好,妈妈答应墨儿。”
陆墨听到这话,嘴角扬起一抹明亮的微笑,可随后却彻底地闭上了眼。
“墨儿!!”
乔以宁感觉心都要碎掉了!直接哭晕了过去。
醒来后,她将儿子给安葬了,独自在坟前守了七天七夜,直到泪哭干了,才晃悠悠地站起身。
为了儿子的遗愿,她回到了陆宅。
一进门就看到了白芊芊,在向阳花丛里逗着狗玩,踩烂了大半的花苞。
那是她和陆砚深亲手种下的。
而一向珍视这花、且对狗毛过敏的陆砚深,此刻却温柔地替她擦掉额头上的细汗。
宠溺地说:“休息会,别累着了。”
“不累”
白芊芊笑得一脸明媚。
余光中瞥到他身后的乔以宁,故作抱怨地说:“这些花太占地方了,我和贝贝一跑起来容易绊倒。”
这时,陆砚深才注意到花丛。
他匆匆瞥了一眼,脸上并未有任何不悦,轻柔地说:“那我立刻叫人把这片花田全给铲了,以后你敞开了玩。”
“阿深,你真好。”
白芊芊缩进他的怀里。
可下一瞬又惊呼:“哦不行,你对狗毛过敏,我不该离你这么近。”
说着,她立马退开了几步。
但又被陆砚深拉入怀:“没事,我提前吃过过敏药了。”
“真的?我不信。”
白芊芊仰起头挑着眉问。
微微嘟起的唇瓣饱满粉嫩,看得陆砚深喉结滚了滚,嗓音沙哑:“宝宝不信?那我证明给你看。”
话音刚落,他低头吻了上去。
两人的身子紧密地贴合在一起,越吻越热烈,唇舌间拉出了银丝。
乔以宁心猛然被刺了一下。
看着他为了白芊芊处处迁就,一颗心不由得泛疼。
那个爱她入骨的陆砚深。
还有可能回来吗?
她忍下心酸,正准备走进屋。
谁知白芊芊的狗跑过来,对着她一顿狂吠,也扰断了陆砚深和白芊芊的旖旎。
“贝贝,到妈咪这来!”
白芊芊走过来,抱起她的狗。
以一副女主人的口吻:“乔小姐,实在不好意思,贝贝它边界感比较强,不喜欢外人进来家里。”
乔以宁手指攥紧了裙摆。
她在这里住了整整七年,到头来却成了外人,还沦落到被一条狗驱赶。
而陆砚深亦没觉得此话不妥。
眼底的情欲褪去,又不满她的打扰而染上了愠怒:“你怎么还敢来?”
一句话扎在乔以宁的心上。
她扯了扯嘴角,还没开口就听到白芊芊嘲讽:“阿深你别这么说,乔小姐刚死了儿子无处可去,怪可怜的。”
闻言,乔以宁抬头一怔。
原来他们知道陆墨死了,她扭头看向陆砚深,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可男人的神情依旧淡漠。
眉宇间毫无波澜,连一个眼神都不舍得施舍,冷淡开口:“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她死了儿子关我什么事。”
乔以宁听得胸腔一震。
里面像是什么东西碎掉了,而想儿子死前的叮嘱和期盼,更是痛得血肉模糊。
这才陆砚深的真实样子。
冷血、毒舌,且淡漠无情,除了他自己在意的人,其他人一概视如敝履。
可他却忘了那也是他儿子啊。
听到这话,白芊芊眉尾上扬。
她得意地看着乔以宁,她要的目的已经达成,自然不想让人再住进来。
谁知乔以宁却说:“离婚证没下来,我就还是你的妻子,自然能回来。”
白芊芊吃味地斜瞪着眼,裙摆下的手攥紧得指节发白。
而陆砚深则深深蹙起眉。
以为她对自己还抱有幻想,眼底不禁流露出嫌弃:“想住是吧,那就搬到后院的佣人房去,别碍我的眼,一个月后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话毕,他搂着白芊芊进了屋。
没过一会儿,下人将她之前的衣物扔到佣人房,乔以宁呆滞地坐床位上,本以为哭干的泪水又翻涌而出。
第二天,乔以宁路过客厅。
见佣人们进进出出,而白芊芊正指挥着她们,将客厅重新布置了一遍。
沙发从米白色变成红色。
地毯由黑白格换成了油画款。
就连窗帘都改成了波斯米兰风。
整个客厅变得焕然一新,犹如白芊芊的性格一样张扬又大胆。
以前陆砚深最讨厌这种风格了。
可现在,他却爱屋及乌,仍由白芊芊将她的痕迹全部抹去。
蓦地,沙发缝里掉出一件东西。
乔以宁一眼就认出,那是她儿子生前常戴的玉坠,是她从寺庙求来的,之前还以为丢了。
她走进去刚想捡起,可白芊芊快她一步先捡到,拿在手里把玩着。
“还给我,这是墨儿的。”
乔以宁冷着脸伸出了手。
可白芊芊没有还给她,反而紧攥在手里,挑眉道:“你想要?求我呀。”
乔以宁恨不得给她一巴掌。
但她不能,陆墨的东西都被扔了,现下这枚玉坠是她唯一的念想,只能忍下委屈乞求:“白小姐,求你了。”
可这并没能让白芊芊心软。
相反,她得意地捻了捻指甲,趾高气昂:“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话落,乔以宁捏紧了拳头。
红着眼问:“那你想怎样?”
“跪下。”
白芊芊轻飘飘地说出这两字。
两人的眼神在瞬间交汇,一个从容挑衅,一个却怒红了眼。
最终乔以宁不得不认输。
她咬着唇,血腥味在口腔蔓延,连同耻辱一起被咽下后跪下:“白小姐,这玉坠对我很重要,请你还给我。”
见状,白芊芊轻笑了几声。
“乔以宁,你真是输得彻底。”
她居高临下地讥诮道:“你老公现在是我的,儿子也死了,至于这玉坠……”
“你更别想要!”
说完,她的眼神立马变阴沉。
拿起一旁的铁锤,朝玉坠重重地砸了下去。
砰地一声,清脆响亮。
碎玉飞溅,划伤了乔以宁的脸,脸上瞬间冒出细密的血珠。
而抬头一看——
那玉坠已经碎成了几块……
她愤然起身,铆足了力气。
“啪——!”的就是一巴掌。
白芊芊被打歪了脸。
可乔以宁一腔怒火并未得以宣泄,再次扬起手准备挥下时,手腕却被钳住了。
扭过头,对上陆砚深一双怒眼。
“乔、以、宁。”
陆砚深眸色沉如寒潭。
额角的青筋因愤怒而凸起,力度几乎要把她的手腕捏碎:“敢打芊芊,你是不是找死?”
乔以宁痛得泛起泪水。
可仍倔强地扬起下巴,死死咬着下唇不让眼泪往下掉:“墨儿留下的唯一一件遗物被她毁了,她该打!”
瞬间,两人怒目而视。
白芊芊反应过来,忙捂着脸装柔弱:“乔小姐,我真的不是故意,我并不知道那是你儿子的,你不能一上来就打我呀。”
说完,人立马挤出了两滴泪。
乔以宁正打算戳穿她,可陆砚深却比她先开了口:“芊芊,你不需要解释,一个死人的东西砸了就砸了,她敢打你,我定让她百倍奉还。”
闻言,乔以宁恍然一怔。
被他这一番话扼住了喉咙,忽地嘴角扬起一抹酸涩:“怎么,陆家主是准备亲自动手?”
“对你?我嫌脏手!”
陆研深一把甩开了她。
历着眼睥睨:“既然要留在陆宅就得遵守陆家的规矩,敢以下犯上得罪陆家的女主人,拖下去家法处置。”
说完他吩咐下人拿来药膏。
然后坐在沙发上,将白芊芊搂坐在自己大腿上,心疼地帮她涂着药膏:“今天委屈我的宝宝了。”
而乔以宁则被两名保镖架起胳膊,粗暴地拖了出去。
庭院里,烈阳高照。
管家拿来一根带着倒刺、且浸泡过高浓度辣椒水的藤条。
扬起藤条,狠狠抽了下去!
“啪!”
第一鞭落下,血痕立即浮起。
乔以宁后背的衣料瞬间裂开,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啪!”
第二鞭,皮开肉绽。
“这一鞭,打你以下犯上。”
“啪!”
第三鞭,血肉模糊。
“这一鞭,打你不知好歹。”
……
乔以宁咬着唇,不喊一声疼。
可藤条上的倒刺勾进皮肉里,辣椒水顺势滴入,每一下痛感翻倍,仿佛是要将她活活撕碎了一般。
血掺着汗,顺着她的背、她的手臂、她的腿……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
九十九鞭。
她死死地望向客厅,看着陆砚深对白芊芊的宠溺,想起他说的那句。
陆家的女主人。
不由得想起刚住进陆宅那会。
她因性子软下人们不听使唤,陆砚深也是将他们严惩了一顿。
还说:“阿宁是陆家的女主人,她的话就是我的话,如果我们的指令冲突,那就以她的指令为主。”
可如今,才短短七年。
这陆家的女主人就变成白芊芊了。
最后一鞭落下时,一颗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滚落,她也终于撑不住。
晕倒在血泊里……
乔以宁昏迷了三天三夜,期间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陆砚深还记得爱着她。
还有陆墨,她怀胎十月、生产时因羊水栓塞换了一身血才生下的儿子,正活蹦乱跳地围着她喊妈妈。
一家三口,在庭院里赏花喝茶。
陆砚深将他们拥在怀里:“阿宁,我会一辈子护着你和墨儿的。”
曾经是多么地美好,美好到她宁愿就这么一直沉睡下去。
忽地,哗啦一声!
有人朝她身上泼了一桶水。
乔以宁瞬间被惊醒,水滴流进嘴里咸得发齁,而后背更是刺疼得厉害。
还没缓过来,就听到一声嘲讽:“还当自己是陆家少奶奶呢?”
一睁眼,发现是家里的佣人。
她晃悠悠地撑起身子,一扯到伤口还疼得直皱眉:“你在干什么!”
“当然是喊你起床。”
佣人把桶扔掉,凶狠地说:“睡了三天还不够啊,赶紧起来,白小姐想喝东大街奢记的糕点,你现在就去买!”
乔以宁微怔,脸色惨白地笑了。
随后抬眸怒然说:“我不是她白芊芊的佣人,想吃让她自己去……”
【买】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就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佣人狠狠地揪起她的头发。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直接拽着往大门口走去,乔以宁一路无力反抗。
一会磕到桌角,一会撞到门框。
后背本就有伤,还没完全结上的疤又裂开了,衣服上有血迹渗出,额头上更是鼓起一个大包。
“你们干嘛呢?”
突然,一声冷冽的声音响起。
乔以宁狼狈地抬起头,对上陆砚深一双淡漠的黑眸。
拽着她的人立马松开手。
战战兢兢地回:“白…白小姐想让她帮忙去买糕点,但她不肯去,我…我便只好拽着她出来了。”
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的。
她内心惶恐至极,虽然陆砚深现在喜欢白芊芊,但以前更宠乔以宁。
纵使这是白芊芊的指令……
忐忑间,只见陆砚深沉下脸。
但不是对她,而是对乔以宁。
“在陆家只要是芊芊说的话,无论是谁都得听从,你也不例外,还是说你嫌鞭子没挨够?”
冰冷的话语中带着威胁。
明明是三伏天,可乔以宁却觉得从头冷到脚,一颗心更凉得透彻。
她颤巍巍地站起身。
似笑非笑地说:“我现在就去。”
听到这话,陆砚深才眉眼舒展,若无其事地上车去公司了。
他走后,佣人又趾高气昂。
“呸、”她朝乔以宁吐了口痰,甩掉指缝里几撮头发,瞪着眼骂:“晦气,最后不还是得乖乖去买。”
乔以宁置若罔闻,走出了门。
可没走多远,经过一条小巷时,突然冲出来一人,将她给迷晕了。
再醒来时。
乔以宁眯了眯眼,也看清了绑架她的人。
陆明哲,陆砚深的远房侄子。
陆明哲胡子拉渣,眼睛红得像是很久没休息了,笑得令人发瘆:“好久不见啊小婶子,这次请你过来,是想让你帮我和小叔求个情。”
这种请法…一看就来者不善。
乔以宁看着他,平静地说:“我和陆砚深离婚了,恐怕帮不了你。”
陆明哲显然不相她的话,直接给陆砚深打了个视频电话,顺带投屏到大屏幕。
没一会儿那边就接通了。
陆砚深低垂着眸,神色冷峻地像是在批阅文件,连头都没抬一下。
“小叔。”
陆明哲喊了一声。
可陆砚深连应都没应,似乎是在等他说下去,又像是对他不屑一顾。
他顿然恼火,直接威胁:“我请小婶过来坐坐,我被查的那笔账目,希望小叔能通融通融,不然我怕一着急上火,不小心伤到小婶就不好了。”
闻言,陆砚深停下动作。
轻蔑地抬起眼皮,在看到是乔以宁的那一瞬,眼底尽是不屑:“别乱叫,这个女人不是你小婶了。”
听到这话,陆明哲愣住了。
乔以宁垂眸勾起一抹苦笑,虽然猜到了结果,但内心还是泛起一阵酸涩。
下一秒,她蓦地被拽到桌上。
陆明哲掏出一把折刀,快速麻利地抵在她手指边,试探问:“是吗?难道小叔不介意她少根手指什么的?”
乔以宁被吓得一哆嗦。
抬头看向屏幕里的男人,内心希望他能对她产生一丝怜悯。
可陆砚深的眉眼未有半分犹豫。
淡淡地说出:“你随意。”
乔以宁心像被剜了一块,适才的害怕被心痛代替,整个人呆住了。
下一秒就听到陆明哲的咆哮。
“陆砚深,你别以为我真不敢!”
话落,手里的刀狠狠落了下去。
“啊——!”
猝不及防的疼痛传遍全身。
乔以宁的尾指被一刀切断,整个人卷成一团从桌边滑落倒地。
看着鲜血四溅,陆明哲理智回笼,后怕的撒腿就跑了。
屏幕里陆砚深微微蹙眉,眼神晦暗不明地看了看桌上血淋淋的残指。
然后又将目光移到地面上。
女人痛苦地捂着伤口,唇色褪得近乎灰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胸口不知为何有点堵得慌。
乔以宁卧在地上看着他,煞白的小脸流满了泪:“陆小深,我的手好痛。”
陆小深是陆研深的曾用名。
他是陆家的私生子,十三岁前一直养在孤儿院,性子孤僻冷傲谁不理,只有她每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喊着陆小深。
后来,陆家将他带了回去。
她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可陆研深却找到了她,并且向她表白了心意。
承诺道:“我永远是你的陆小深。”
这十年来,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她喊一声陆小深,陆研深立马来到她身边。
而现在……
陆砚深明显顿了下,眸底似乎有了一丝动容,刚张了张嘴想要问什么。
却听到那边有人向他汇报:“陆总,不好了,白小姐受伤了……”
话还没听全,屏幕就变黑了。
乔以宁怔怔地盯着屏幕,唇角勾起一抹苍白的苦笑,最后疼晕了过去。
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了。
闻到浓重的消毒水味,乔以宁还没睁开眼,就听床边有人在说话。
“这么好看的手,可惜了。”
手背上突然感到一刺。
护士替她调节好吊液,叹息道:“要不是医生全部被叫走,错过了最佳的手术时间,这根尾指没准还有希望接上。”
另外一名护士唏嘘:“可不是吗,那白小姐手就割了个口子,陆总却为了她调走所有医生,简直宠上了天。”
检查完,两人便拿起东西出去了。
直到脚步声消失在门外,乔以宁才缓缓地睁开眼。
她像是验证似的动了动手指。
其他四根手指均能弯曲,唯独那一节尾指没了感知,只有钻心的痛感。
想起护士的那些话,一颗心更像被戳破了个窟窿,连着四肢百骸都疼。
“墨儿,妈妈快坚持不住了。”
乔以宁抱紧被子,两行泪陡然地从眼角滑落,哭了许久又睡了过去。
养了一周后她就出院了。
回到陆宅,厅内陆砚深正在给白芊芊的狗举办一场生日宴。
场地上不仅布置奢华,还请来了众多嘉宾捧场,其隆重程度、堪比她生完陆墨那会的百日宴。
乔以宁难以置信地苦笑着。
刚想转身回佣人房,白芊芊就牵着狗在身后喊住她:“乔小姐回来啦,一起过来玩啊,毕竟…你的礼物贝贝很喜欢。”
闻言,乔以宁顿住了脚。
正疑惑她所说的礼物是何意时,那狗就走到旁边的宠物碗。
叼出了一根发白的残指。
乔以宁瞬间愣在了原地。
看着它“嘎嘣”几下,牙齿将那手指咬断嚼碎,然后从嘴里吐出一片指甲。
而那指甲上的图案……
蓦地,她胃里泛起一股恶心,直接蹲在地上干呕了起来。
白芊芊满意地笑出了声。
她摸了摸狗狗的头,笑道:“贝贝好久没开荤了,看来乔小姐的手指很美味。”
然后走近,故意又说了一通。
“陆明哲那个胆小鬼,原以为他能有一番大作为,结果也是个废物!”
“不过没关系,经过此番证明,阿深他心里只有我了,明知我是吃醋故意划破了手臂,但他还是陪着我闹。”
闻言,乔以宁身子微微一颤。
眼眶里的泪水潸然落下,好一会儿才压下了那股恶心,抬起头瞪红了眼。
白芊芊挑了挑眉,脸上嘲意加深。
红唇微张:“别这么看我,谁让我们同时爱上了同一个男人呢。”
这时,陆砚深走了过来。
他搂住白芊芊的腰,眼神冰冷地睥睨着地上的人:“怎么回事?”
乔以宁摸着手上尾指空缺的位置,不死心地问:“你将医生全部调走时,有没有那么一瞬、哪怕只有一秒为我考虑过?”
听到这话,陆砚深轻嗤了下。
“为你考虑?”他高高在上,语气依旧冰冷:“你是我什么人,一个不知来历的‘前妻’,也配我为了你伤了芊芊的心。”
“还有、”他停顿了一下。
眼神厌恶地说:“下次再让我听到你喊陆小深,我定割了你的舌头!”
这些话深深地扎入乔以宁的心。
以前她哪怕被刺扎一下,陆砚深都要心疼上几天,可现在……
属于她的陆砚深已经不在了。
乔以宁颤巍巍地站起身,脸色苍白地往门口走去,可没走几步,白芊芊的狗像失心疯似地扑向她。
可一口咬空咬上她的衣服。
“不要!”乔以宁扑腾着身子,满眼恐慌地喊着:“救命啊!!”
而陆砚深将白芊芊护在身后,似乎没有要上前救人的意思。
这时,几名保镖拿着叉跑了进来。
“等下!”白芊芊叫住了他们。
扭头又对陆砚深说:“别伤到贝贝,那是哥哥留给我的唯一念想了。”
陆砚深只犹豫了一秒,最终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退下。
这一幕,正好落入乔以宁眼里。
她还来不及伤心,那狗就一口咬在她的手臂,力气大到可以扯下一块肉。
“啊——!”
乔以宁痛到了极致。
她身子往后挪了几下,在狼藉的地面上摸到一把刀叉。
出于求生的本能,在一瞬间使劲了全力,一把插进狗的脖子上。
血当场溅了她一脸。
狗闷哼了几声后倒在地上,而她也虚脱地晕倒了……
翌日,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乔以宁猛地被惊醒,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暗室里。
陆砚深眉眼冷峻地站在床尾。
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但却对旁边的人发号施令:“动手吧。”
话一落,几名保镖压住她四肢。
同时门外走进一位道士,他推着一车的刀具器皿,不急不躁地向她逼近。
乔以宁内心顿感不安。
手上的伤还在隐隐泛着疼,但她此刻顾不得一点,顶着一张煞白的脸问:“陆砚深,你要干嘛?!”
她想挣扎,却动弹不了一点。
陆砚深盯着她,张嘴说道:“你杀死了贝贝,害得芊芊伤心过度,人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连医生都束手无策,我只能试试别的法子了。”
“什么法子?”
乔以宁颤抖着问。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个法子极有可能会危及到她。
这时,一旁的道士解释:“以施害者的心头血祭奠亡灵,赎罪够七天,贝贝的怨念散去,白小姐就一定能醒来。”
闻言,乔以宁身子一颤。
满眼震惊地看着他,哭笑着说:“我是受害者不是施害者,凭什么得赎罪!陆砚深,你这是要我死吗?”
陆砚深对她的哭无动于衷。
“凭她是我爱的人,谁死了我都无所谓,但芊芊不能有一点闪失。”
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离开的背影,乔以宁的一颗破碎的心彻底死去。
他爱的白芊芊。
失忆也好,真的变心也罢。
她无力再执着了。
伤心之际,那道士拿起尖刀往她的胸口狠狠地扎了下去。
“啊——!”
走到门口的陆砚脚步一顿。
他回过头,眸中不带一丝温度,冷冷地嘱咐了一句:“不要让人死了,祭奠需要活血,不能有一丝闪失。”
滴答,一滴滚烫的泪落下。
乔以宁绝望地闭上眼,任由着血液滴满整个器皿。
第二天,伤口还没结疤,就又被扎上第二刀,乔以宁咬紧下唇,硬是咬烂嘴唇都不再发出一声声音。
第三天,她双目涣散,一张巴掌大的脸煞白如纸,像是失去了灵魂。
……
第七天,她已经痛到麻木,手脚不需要按住,他们就取完了最后一碗血。
整整七天,乔以宁生不如死。
隔天,白芊芊果真醒了,陆宅上下欢庆一堂,唯独她苟延残喘、眼神呆滞地躺在佣人房里养着伤。
眼角的泪流不止地往下掉。
但不全是伤心,其中还有遗憾,遗憾没能完成儿子死前的心愿。
几天后,她的伤才结上疤。
今天家里异常平静,陆砚深一早陪着白芊芊出了门,而她也出了一趟门,拿到东西后买了一束菊花,想在离开前再看儿子一眼。
可到了墓园,陆墨的墓碑前站满了一群人,像是在办入葬仪式。
蓦地,心猛然漏了一拍。
手中的花砸落在地。
乔以宁快步上前拨开人群。
只见墓碑上的刻字,从‘爱子陆墨之墓’变成了‘爱犬贝贝之墓’,而陆墨的骨灰盒被孤零零地仍在一旁。
她的心猛然一震。
气愤地转身质问:“谁干的!”
话音刚落,就看见白芊芊一身黑裙走了过来,理所应当地说:“这个墓位适合贝贝安葬,所以我要了。”
闻言,乔以宁气得直发抖。
她愤怒地走上前,刚要掐住白芊芊的脖子,却被人一把推倒在地。
是陆砚深。
他那深邃的眼眸透着怒气。
“你要干嘛。”
“陆研深,里面躺的是你儿子!”
乔以宁悲愤的泪眼盯着他,痛彻心扉:“你居然为了一条狗,允许她亲手挖了墨儿的坟!”
“他不是我儿子。”
陆砚深一如既往地排斥。
眼神厌恶:“不知由来的杂种,哪怕他现在还活着,只要芊芊想,就算是陪葬都行,更何况只是一座坟。”
听着这话,乔以宁顿住了。
忽而又仰起头笑了,可笑着笑着嘴角却尝到了苦涩。
良久,她跌跌撞撞地爬起身。
走到一旁的草垛上,蹲下身扫掉骨灰盒上的泥渣,低声呢喃:“墨儿,对不起,妈妈尽力了。”
尽力想完成他的遗愿。
也尽力挽回她自己的爱情。
但是,她真的累了,累到再也提不起任何一点力气。
豆大的泪珠砸在骨灰盒上。
乔以宁哭得悲痛欲绝,使得现场的人不禁沉默住了。
陆砚深看着她心如死灰的模样,不知为何,心忽然一刺。
捂住了胸口,脑海里一瞬间闪过无数个碎片,可却模糊不清。
这时,乔以宁抱着骨灰盒站起身。
刚想要离开,可没走几步却与迎面走来的白芊芊相撞,两人同时摔倒在地,而她手上的骨灰更是撒了一地。
轰——!
天空响起一记闷雷。
雨瞬间倾盆而下,冲散了地上的骨灰。
乔以宁眼神发直地瞪大双眼,往前爬几步伸出手,试图捧起那些灰白的粉末,可下一秒又从指缝间流走。
散了,都散了。
就像他们一家三口彻底地散了。
本以为已经死去的心,此刻被生生撕成两半,痛到让她几乎要窒息。
见状,陆砚深急忙上前扶起白芊芊。
指腹温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水珠,心疼地问:“有没有磕到?”
“没有。”白芊芊摇了摇头。
他这才重重松了口气。
随后一把抱起她,锃亮的皮鞋碾过地上散落的骨灰,最后睥睨了乔以宁一眼:“离婚证今天会下来,你可以给我滚了。”
乔以宁闻言一怔,随即又笑了。
“好呀,终于可以解脱了。”
她低语呢喃着。
可陆砚深却没听见,早已走远了。
人在雨中发愣了许久,直到西边余晖中挂起一道彩虹,才颤巍巍地站起身。
赶往机场,坐上前往尼日利亚的飞机后。
乔以宁从包里拿出一瓶失忆水,毫不犹豫地喝下。
与其余生在痛苦中度过,倒不如把这一切也给忘了。
忘了,就不会再痛了。
抖音[黑岩故事会]小程序,搜索口令[你与星河皆遗忘]即可阅读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