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阿稚沈北舟《城南烟火尽,不见故人归》
二十岁时,我陪沈北舟住在贫民窟。
向来胆小懦弱的我深入敌营,救出只剩一口气的他。
后来我们终于洗白,闯进了海城上流社会。
程家大小姐提出合作,前提是要沈北舟和她在一起。
他不惜得罪权贵,也要向所有人宣布我是他唯一的妻。
从那以后,沈北舟多了程家这么个死对头。
程家抢他的货,他就把程明珠打得只剩一口气。
他夺程家的标,程明珠把他扔进海里差点死掉。
你来我往的斗争中,他却将我保护得极好。
所有人都说他爱我如命,竟情愿和海城豪门作对。
直到程明珠开车将我撞进医院。
我在隔壁病房,撞见沈北舟双眼猩红,将程明珠按在桌上。
“你怎么折腾我都行,但是别惹到她面前,否则,你知道我的手段。”
他身下的女人轻笑着在他胸口画圈。
“那种连孩子都生不出来的老品种女人有什么好?”
“只有我,才是你势均力敌的爱人!”
男人没有反驳,重重吻了上去。
我恍然发觉,原来以我为名的互相伤害,不过是他们之间来往的乐趣。
……
“她是为了救我才不能生育,我不能抛弃她。”
十年前,我只身闯进对家营地救沈北舟,被折磨了整整三天三夜,子宫被生生摘除。
沈北舟当时感动得差点要去结扎。
我简直无法相信,最穷的时候会把最后一口面留给我,甚至连做梦都喊着我的名字的人。
转头和另一个女人讨论我的去留。
“城北那块地给你了,你去和她好好道个歉。”
这看似为我争取的话,却让我觉得讽刺极了。
曾几何时,对于伤害我的人,还需要沈北舟低三下四用条件置换,才能换来一句抱歉。
说来说去,左不过是他爱上了别人罢了。
我装作若无其事回到病房。
几分钟后,沈北舟带着人来到我面前。
“给我的太太道歉。”
程明珠顺从地倒了杯茶递给我,说出的话却是:
“你怎么还没被我撞死?”
“想让我程家大小姐道歉,你这个贱种也配!”
伴随她恶劣的笑容,滚烫的茶水泼在我的脸上。
下一秒,沈北舟一脚踢在程明珠的腿窝,按着她的头向我低着。
“你是在找死!”
程明珠却倔强地梗着脖子看着他,眼里含着泪。
茶水迷住了双眼,可我依旧看到了,沈北舟眼里一闪而过的心疼。
怀里像揣了块冰,冷得刺骨。
可我还是存了一丝希望,试探性地开口:
“北舟,我想要她死,可以吗?”
“你说过的,只要是伤害过我的人,都得死。”
还在贫民窟的时候,有个流氓只是摸了把我的脸,沈北舟就提着刀,将人砍了十多个血窟窿。
可眼下,男人却一脸为难。
“阿稚,她只是大小姐脾气,并不是成心的要害你的,这次就算了吧。”
话音刚落,程明珠挣开他的手,捂着脸跑了出去。
输液架被绊倒,砸在我刚包好的胳膊上。
血液从伤口渗出,可曾经看我擦破点皮都会红眼的男人,头都没有回,就追了出去。
我悄悄跟着他们来到天台。
程明珠跨坐在栏杆上,脚下是二十层高楼。
“我要你承认,你最爱的人是我!”
“还有,以后再也不要让我受这样的委屈。”
“明明只要她死了,你就能和我在一起了……”
她哭得梨花带雨,让男人慌了神,赶忙一一应下。
原来事先他知道程明珠的行动,却放纵她对我的伤害。
十年的回忆碎成渣,再也拼不出爱的模样。
再看过去,沈北舟已经将人抱下来,柔声哄着。
“我不管,今晚你必须陪我”程明珠撅着嘴撒娇。
楼顶风太大,我没听清男人的回应,可我希望他能拒绝。
更希望他能记起,今天是我们的十周年纪念日。
只是下一秒,手机上就收到了他的信息。
【老婆乖,晚上有事就不回去陪你了。】
巨大的悲伤如同潮水将我淹没。
心如死灰,莫过如此。
我直接给陆时打去电话:
“听说你一直想要辰星的股份,我可以卖给你。”
晚上的头条尤其热闹。
一会儿是沈北舟在拍卖会上豪掷千金,给程明珠拍下传世珠宝。
一会儿又是沈程两家合作,强强联合。
狗仔们纷纷猜测二人好事将近,我这个无能的妻子即将下堂。
沈北舟明明亲口对我说过,他讨厌程明珠的不可一世,讨厌她娇纵蛮横。
可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厌恶里,参杂了几分真心。
直到后半夜,沈北舟才回来,身上带着陌生的香水味。
我拿起手机质问他。
他看着娱乐头条上,和程明珠的亲密合照,脸上闪过一丝阴霾。
“你又不是不知道,狗仔就喜欢捕风捉影,乖,你别信他们。”
“和程家合作是为了集团能发展得更好,那样我就能给你更好的生活了。”
我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想的是和我的山盟海誓,还是程明珠。
“好了别多想了,今天是我们的十周年纪念日。”
“你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他像变戏法般,将一个丝绒盒子递到我眼前。
原来他还记得,我心头一颤,涌上些许的暖意。
却又在打开的一秒瞬间冻结。
拿起那个刻着玫瑰花纹的玉牌,我脑海里想起新闻上,他为程明珠拍下的那套价值上亿的珠宝。
以及白天,程明珠衣裙上,大朵大朵的玫瑰图纹。
我凄然一笑,这块边角料,就和沈北舟易变的心一样廉价。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不对劲,沈北舟语气有些忐忑。
“怎么了乖宝,是不喜欢吗?”
我对上他的眼睛,试图从里面看出一点愧疚。
“其实我喜欢的,是山茶花。”
“北舟,你记成了谁的喜好?程明珠吗?”
“如果你爱上了她,我可以让位置的。”
面对我轻飘飘的发问,沈北舟先是有些慌张,随后是不耐。
“你还在介意白天的事对吗?”
“我说过只是为了生意上的合作,这样离开的话,以后不许再说了。”
说完,他想和之前很多次一样,伸手摸摸我的头发。
这是多年以来,我们之间和好的默契。
下一秒,手机铃声响起。
他点开,面色瞬间变得柔和,和刚才的烦躁判若两人。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窗外月光漫进来,照在我和他的合影上。
那是我和他的第一张合照。
是他攒了好几天的钱,才找人拍下来的。
十八岁的沈北舟,笨拙地将十八岁的宋稚搂在怀里,说永不相负。
我将发黄的照片捧在胸口,眼泪落了满脸。
其实他对程明珠的感情,早有端倪。
他白天拒绝了程明珠的追求,晚上就在酒吧借酒缠绵。
将程明珠报复打伤的背后,给她找来了世界顶尖的医生和修复专家。
就连插足沈氏并不涉猎的地产生意,也只是为了和程明珠有名义上的交集。
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细节在此刻穿成线,勒得人心口生疼。
外人看来的互相折磨,却是两人心照不宣的情趣。
我有意不去想,可细碎的传闻总是不经意间,钻进我的耳朵里,心里。
让人夜不能寐。
第二天一早,和换药的护士一起进来的,还有满脸怒意的沈北舟。
“你为什么非要这样针对她?”
一张报纸重重摔在我的脸上。
头版赫然是我和沈北舟的结婚照,下面配文:
【沈氏夫妇亲证,程明珠小三上位无望】
我下意识摇头,“不是我。”
“你一直介怀她,不是你还能是谁?”
“你知不知道,她已经怀孕了,这份羞辱打了程家的脸,更是差点让她伤心流产!”
怀孕两个字犹如一盆冷水,浇在心头。
“她怀孕,与你有什么关系呢?你不是一直都很恨她的吗?”
空气好像凝固住了,他眼里终于有了一点心虚。
许久,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滞涩。
“对不起,孩子……是我的。”
“那天我被人下了药,是明珠救了我。”
“阿稚,我和她只是逢场作戏。”
看着他狼狈地解释,我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逢场作戏到,要将孩子生下来吗?”
“北舟,可不可以打掉他?”
我乞求的声音很轻,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阿稚,那也是我的孩子。”
“你没有生育的能力,可我也有想当父亲的权利。”
“何况,她只是想要这个孩子,并不会威胁到你沈家女主人的位置。”
我不过是沉思了三秒,他的语气中就已经带上了几分急切。
急切到口不择言,将我内心处最深的伤口,当作他说服我的筹码。
“你没有当过母亲,不能体会她的痛楚。”
“可你也不能这么自私!”
自私?
我想起十年前,那个成型的孩子。
我去救他的时候,孩子已经六个月大了。
只是那时年少艰苦,身形削瘦,也并不知道自己怀孕。
直到他离开我的身体,我才意识到他存在过。
怕沈北舟难过,这件事一直被我埋在心头。
十年的独自隐忍,却只换来一句自私。
我突然觉得累极了,再没有了和他争辩的力气。
事已至此,我已无留下的必要,将位置留给程明治,和他们的孩子。
或许就不会让他为难吧。
“明天有一场澄清发布会,这件事是因你而起,你去和大家解释一下吧。”
冷冷丢下最后一句话后,他转身离开。
我准时出现在发布会现场。
沈北舟树敌众多,他轻易不让我暴露在大众的视野下。
如今却是为了程明珠的声誉,将我推了出来。
我按照沈北舟提前给的发言稿,逐字逐句背诵。
一直到最后一个字落下,我才惊觉,文稿的字里行间,都是对程明珠的维护和关心。
镁光灯疯狂闪烁,我分不清眼里的湿润,是因为灯光刺激,还是因为别的。
就在我准备下台的时候,背后的大屏幕突然开始闪烁。
随后画面变得嘈杂,竟开始播放起十年前,我被折磨了三天三夜的视频。
只一秒,我就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因为当年所有参与,甚至是知道此事的人,都被沈北舟灭口。
他安慰我说,再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
我也慢慢从那场痛苦中剥离。
可是我没想到许多年后,再次将那块腐烂的疮疤摊在阳光下的人。
会是我的丈夫。
随着视频的播放,那些本被遗忘的可怕记忆再次席卷而来,带着我承受不住的重量。
一个个话筒和疯狂的狗仔将我堵在角落。
那些血淋淋的细节如抽丝剥茧般,被狗仔们反复提及。
我捂着疼得要爆炸的脑袋蹲在地上,颤抖着手拿出手机。
我想问问他为什么。
电话打过去,那头接通的却是程明珠。
“北舟正在给我肚子里的孩子挑衣服,没空理你。”
“他也早就厌倦了你这个残废,一切都是他默许的,识相点自己滚。”
“如果还嫌这次的教训吃得不够的话,你尽可以试试。”
手机滑落到地上,我再也承受不住连日来的打击,昏了过去。
再次从医院醒来,面对我无声的质问,沈北舟只丢一下一句:
“明珠差点抑郁自杀,这是你欠她的道歉。”
从那之后,沈北舟就再没有出现,偶尔听到他的消息,都是和程明珠有关。
我趁此机会,找来律师,完成了辰星股权的转让。
沈北舟对我还算大方,公司成立之初,就给了我近一半的股份。
为了我的安全,我们结婚甚至没有领证。
于是,这些分离的程序,我一个人都走得很顺利。
半个月后,我独自出院。
推开家门,我瞬间愣住了。
里面全然不是我离开之前的样子。
熟悉的保姆佣人全都被替换,墙上挂着的结婚照也悉数被取下,换上了一幅幅玫瑰油画。
客厅正中间,沈北舟跪在地毯上,给程明珠剪脚趾甲。
任外界谁都想不到,曾经恨不得杀掉对方的两人,居然会有这样温馨的场景。
“我不放心明珠,所以让她搬过来养胎。”
“主卧的风水好,有利于她调养,你就暂时住次卧吧。”
放在从前,我或许会生气会闹。
可我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只是离开的日程,要提前了。
见我神色淡淡,沈北舟紧跟上来解释。
“程老爷子听说明珠怀孕,要抓她去打胎。”
“阿稚,为了保住这个孩子,我也没有办法。”
他总是为难,他总是没有办法,他总是有情可原。
他有那么多的理由,可是我不想再听了。
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程明珠找了过来。
等我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捧起了我原本藏起来的盒子。
里面都是我的珍视之物。
见我欲上前抢夺,程明珠挑衅一笑,拿起一旁的丝巾点燃,然后塞进箱子。
我扑过去,疯狂用手拍灭火苗。
燎得满手水泡也无济于事,程明珠却趁机用穿着恨天高的脚碾在我手背上。
“还敢回来,看来教训还是吃的不够。”
“我不过是买了个头条,再装一下伤心,北舟就能那样对你,还不明白他最在乎谁吗?”
箱子上的火越燃越旺,我忽然就不想挣扎了。
沈北舟早已烂在过去,连带他的东西,也不再重要了。
砰!
燃烧的火堆突然炸开来,我想起里面原本有一颗烟花。
是结婚那晚,我从地上捡起来的那颗。
那时想的是,将这一刻的幸福永远留存。
烟花就在我手旁炸开,连带着我的手,炸的皮开肉绽,血流不止。
而程明珠被碎渣崩进眼里,她捂眼睛大声哭喊。
巨大的动静引来了沈北舟,他冲进来直奔地上的程明珠,丝毫没有顾及重伤的我。
看着他小心翼翼将程明珠护在怀里的模样,我的心像是被人生生剜下一块。
最后居然闹到,程明珠需要换眼角膜的地步。
沈北舟和我说的时候,面露痛苦,很是为难的样子。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阿稚。”
“可她的眼睛因为是你受伤,程家要我表态,我必须要给她一个交代。”
“只要这次合作成功,我们就再也不用看任何人脸色了。”
“以后,我会保护你。”
这话他已经说了十年。
可从始至终,我受到的所有伤害,都来自于他。
沈北舟,这就是你所谓的保护吗?
“可是我不想要那样的生活,沈北舟,我只想要自己的眼睛。”
“你带我走好不好,就算是和以前一样居无定所,我也愿意。”
面对我的哭求,他猛地甩开了我的手,语气生硬道:
“可我不愿意!”
在程家的帮衬下,沈北舟一夜之间成为海城数一数二的权贵。
代价是我的眼睛。
庆功宴上,我独自坐在角落。
虽然看不见,但通过侍应生时不时传来的的艳羡声。
我不难猜到,沈北舟对程明珠的关怀备至。
曾经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温柔,此刻被分享给别的女人。
我想,是时候离开了。
没有犹豫,我磕磕绊绊摸到门口,将过去和沈北舟,一同留在门内。
那一瞬间,过往种种从脑海中一一闪过,最终定格在记忆最后沈北舟那张无情的面孔上。
或许十年前伸过来的那只手,我本不该握住。
也不会,一错许多年。
……
这边,沈北舟目光搜寻一圈,都没有看到宋稚的身影。
心里没来由地一慌。
就在他到处都找不到人时,最外层传来一阵嘈杂声。
“外面出了车祸,听说是有个女人不看路被车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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