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夏海棠季桁《再见已是故人归》

09-29 5阅读

“我死后,遗体由我妻子夏海棠接管,她拥有我所有器官的处理权……”
“季先生,你真的不给自己留个全尸吗?”
季桁没有力气再说话了,他拿过桌上的笔,毫不犹豫签下自己的名字。
这是一份遗体捐赠委托书,要知道季桁可是稀有血型,多少人曾经对他保护有加,可他现在却要把自己的遗体捐赠出去,还是给那个从未爱过他的女人!
可他患了眼癌,已经是晚期,癌细胞扩散到了脑部,最多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徐医生,一切手续就拜托你了,我先回去给我妻子做晚餐了。”
徐医生看着脆弱不堪的男人,第一次对一位病人这般的心疼,“……好。”
夜如墨,枫林湾别墅。
客厅的落地钟指向十点,饭菜已经热过三遍,可夏海棠还是没有回来。
季桁坐在餐桌前,失神的看着门口的方向。
结婚有四年,他就给夏海棠做了有四年的饭。
每一餐季桁都是亲力亲为,但也正因为如此,夏海棠才从来没回家吃过一次饭。
夏海棠厌恶他,不屑他为她洗手做羹汤。
不管季桁做什么,在那人眼里,都是工于心计、一文不值。
季桁自嘲一下,拿起筷子夹了个虾尾放进嘴里,但下一秒他就皱着眉吐了出来……
太甜了!
刚才做饭的时候,他的视线很模糊,又错把糖当成盐放了。
这半个月来,他的眼睛视物不清,越来越严重,他随时会失明……
门外传来“咔哒”的响声,季桁眯了眯眼,抬眸看去——
是夏海棠回来了。
季桁站起身迎上去,口吻里有一丝讨好:“你回来了,吃过饭了吗?我做了……”
夏海棠却瞥了眼桌上的饭菜,冷嗤道:“我不像你,自己的亲弟弟躺在病床上快死了,还有闲情雅致在这里吃饭。”
季桁弯腰的动作僵了一瞬,抿着唇没有说话。
他的弟弟季宇,也是夏海棠深爱多年的男人。
此刻肾衰竭正住在医院里,医生说,如果没有合适的肾源进行移植,那可能下半辈子都要流连病床。
“我之前跟你说的,给小宇一颗肾,这事你考虑好了吗?”夏海棠换好鞋,目光灼灼的盯着季桁。
门厅的灯开到最亮,夏海棠下意识蹙眉,开这么亮的灯晃人眼睛,这男人是瞎了看不清吗?
季桁的双手在身侧握成拳,他和季宇是亲兄弟,当年父母离婚的时候,父亲带走了才一岁多的季宇,把他留给了母亲。
直到季宇18岁的时候,父亲过世,季宇才自己找了回来。
不可否认,季宇跟着父亲过了不少苦日子,所以刚回到季家时,他和母亲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了他,直到发现……
如今,季宇要他的一颗肾,还让他最爱的女人提出来。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季桁闭了闭眼,抬头看向夏海棠。
“想好了,我可以答应你。”
夏海棠一怔,幽深的眸子看向季桁,语气里是明显的不置信,“真的?”
季桁脸上的笑容加深,双手握住,指甲深深扎进掌心的肉里,强压住脑袋里突如其来的一波痛楚。
他咬唇,一字一句道:“对,一个月后,我可以给他一颗肾。”
夏海棠的眼里涌起一阵狂喜,随即是不解,“为什么是一个月?一个月,你还要再让他痛苦一个月?”
季桁看着她,脸上的痛色一闪而过。
“没有为什么。”
“季桁你……”
“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既然我答应了,就不会食言。”
最终夏海棠沉默了,她没再多言,上楼去了书房。
季桁目光追随着她修长的背影,没有血色的唇角泛起苦笑。
“夏海棠,一个月对于他来说是痛苦,可对我来说,是我全部的生命啊……”

江城的深秋夜,即使开着暖气,躺在床上的季桁仍觉全身阵阵寒意袭来,双手双脚不住的发冷。
天刚亮,季桁看着身侧还在睡的女人,蹑手蹑脚下床,去了厨房准备早餐。
他怕自己又把糖看成盐,放调料的时候,他每样都小心倒出一点尝一尝。
陈叔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全神贯注忙碌的身影,无奈摇头。
季桁将清粥小菜和点心摆放在餐桌上,仔细交代陈叔:“如果夫人起来要吃,凉了的话,一定要热一下。”
“嗳,知道了。”
季桁脱下围裙,揉着酸痛的双眼,换了身衣服去了公司。
在走之前,他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床头柜上……
云际大厦,季桁把方好叫到了办公室。
方好是公司的首席律师,也是他的大学学姐。
“方律,我在云际拥有的股份,还有我名下的所有资产,你都清算一下。”
“要做财产公证吗?”
季桁摇头,“我死后,这些财产都属于夏海棠。”
方好怔住,她知道季桁的病很严重,但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她沉默几秒,“股份转让牵涉公司的稳定经营,我以律师的身份建议你,一定要郑重考虑。”
“不必,我考虑得很清楚了,我……”
倏地,季桁脸色煞白,身形摇摇欲坠。
方好眼疾手快的绕过办公桌,猛地扶住他摇晃的身子。
“你怎么样?我送你去医院!”
季桁顺势按住她的胳膊,眉头深深锁住,强忍过这一波蚀骨的疼痛。
“没事……我、我缓一下就好了。”
方好知道季桁的倔强,她只能扶着他在沙发上坐下。
这时,一道冰冷又讥讽的声音传来——
“呵,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夏海棠不知何时站在办公室门口,冰冷的眼睛盯着季桁和方好握在一起的手,仿佛要盯出一个洞来!
季桁立刻松开手,疼痛让他身后止不住的流冷汗,但他极力挤出一个笑,“你怎么来了?”
她从来没有主动找过他,这次是第一次。
不想换来的却是夏海棠的冷嗤:“我要是不来,怎么能看到这幕好戏?没想到季总和方大律师玩得挺开,在办公室都能这般无所顾忌!”
方好看着眼前突然闯入的女人,不由捏紧拳头,季桁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她的衣袖,用眼神制止了她。
而这一幕落在夏海棠眼里,仿佛两人在眉目传情,她胸口没来由的一阵憋闷,出口就是嘲讽和羞辱:
“怎么,昨天晚上没满足你?一大早在办公室就忍不住了?”
季桁原本惨白的脸在听到这句话时变得涨红,夏海棠总是知道怎么伤他才最痛。
“既然你这么离不开女人,为什么还要给我这个?季桁,你还真是让我出乎意料!”
夏海棠拿出今早放在床头柜上的离婚协议书。
“正好,我也早就想和你离婚了。”
夏海棠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签字笔,唰唰两下签上自己的名字,食指一弹,离婚协议书就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方大律师,剩下的手续,我会让我的律师和你沟通。送你一句忠告,这个男人的心计很深……哦对,你是律师,心眼也不会少,怪不得能勾搭在一起。”
“夏海棠!”方好怒斥对方的名字,要不是季桁死死拉住她的胳膊,她早就冲上去将夏海棠暴揍一顿!
夏海棠却不屑的嗤了一声,摔门而去。
方好捡起地上的协议书,气得手都在抖。
“这样的女人,值得你为她这样付出吗?”
季桁却靠着沙发,喃喃道:“离婚,总好过丧偶……反正从结婚那天起,她就盼着这天,如今算我成全她了。”
方好心疼的看着季桁一脸的失魂落魄。
早知道会变成今天这样,她当初说什么也要把季桁追到手,就算他不爱她,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

当天下午,季桁和夏海棠去办了离婚证,离婚协议都签了,没什么好纠缠的。
四年的婚姻,一朝结束。
从民政局出来,季桁看见夏海棠的车后座上坐着一个人。
车门打开,季宇走了下来。
“外面风大,小心着凉。”夏海棠立即上前扶着他,语气里全是宠溺。
“海棠姐,我没事。”季宇温温柔柔地回道,随即看向季桁,亲热地叫了一声哥哥。
季桁蹙眉,没应声。
季宇总是一副温柔乖巧的模样,说话轻声细语,再加上一双楚楚可怜的大眼,纯良无害,很容易就让人心生怜惜。
但季桁知道,他不是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的人,他更不是……
从季宇出现在季家的第一天,一切都就陷入他的精心设计之中。
很多事情季桁都调查清楚了,只是……他的生命快要结束,他不想再去拆穿那些所谓的真相。
他舍不得让夏海棠知道,她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她是这般的高傲,季桁不想看到她因此受挫痛苦。
有些真相,就随着他的死,一起埋入地下吧!
可他的这些想法,夏海棠永远都不会明白,见他没有回应季宇,脸色瞬间沉下。
“怎么,和我离完婚,眼里就谁也看不见了?连自己的弟弟也不认?”女人语气愈发阴沉。
一旁的季宇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笑:“海棠姐,哥哥可能是因为刚离婚心情不好,你别怪他。”
而在夏海棠看不见的角度,他正一脸得意的对着季桁挑了挑眉。
“哥哥,海棠姐说要带我去唐阁吃饭,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季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刺痛,淡淡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可他走得太急了,急到快忘了,他自己的身体不允许他这般……眼前忽然一黑,季桁撞到路边的花坛上,刹那小腿生疼!
他咬着牙,忍着疼,倔强而又吃力的朝车子走去——
夏海棠看着男人踉跄离去的背影,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羸弱了?
季宇察觉到身边女人的异样,随即挽住她的胳膊,“海棠姐,我们快去吃饭吧!你不知道,最近医院的饭菜有多难吃……”
夏海棠收回心神,摸了摸季宇的头发。
“好,庆祝我离婚,庆祝我们终于能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他目光冷下,亏他还担心季桁会告诉夏海棠什么才跟着一起来,没想到这男人都知道自己不是季家的血脉,只是个冒牌货,却没有拆穿他……
两个小时后,季桁叫了搬家公司去了枫林湾。
东西整整装了两大车,季桁收拾完,将别墅的钥匙放在餐桌上,还有一本笔记本。
“陈叔,我走了,以后就拜托你照顾她。”
陈叔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季桁走的时候,夏海棠的车子正好开进院子。
两辆车交汇的时候,都放慢了速度,挨得很近,却像是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驶向完全相反的方向……
夏海棠从车上下来,看着季桁的车子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线里,她没来由的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好像正一点一滴地从她的生命里消失。
进了家门,她叫住陈叔。
“他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先生他……季先生没说别的,就让我好好照顾您。”
陈叔手里端着一盘点心,又道:“这是他走之前做的桂花酥,您尝尝?”
若是以前,但凡季桁做的东西,夏海棠根本就不会吃,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拈了一块。
夏海棠怔住!
这个桂花酥的味道,竟和她记忆中父亲做的味道差不多……
陈叔见状,把盘子放在餐桌上,转身去厨房了,而夏海棠的视线则看向桌上的一本笔记本。
翻开第一页,她就认出了季桁的字迹,越往后看,她的眸色越深。
笔记本里记录的都是她喜欢吃的东西以及详细的做法,底下还有季桁自己总结的心得。
合上最后一页,夏海棠心中五味杂陈。
这样的季桁,她好像从来没认识过一般……

季桁住进了医院。
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头顶是雪白的天花板,可他的视线里却漆黑一片。
癌细胞疯狂蔓延,已经压迫到视觉神经,他快要彻底看不见了……
病房门忽然“砰”的一声推开——
“季桁,我回来了!”
周逾白冲到病床前,心疼地看着躺在那里瘦得几乎只剩下皮包骨的季桁。
他是季桁最好的兄弟,知道季桁得了眼癌的消息,立即从国外飞了回来。
“我在国外帮你联系了眼科专家,人明天就能到!季桁,别怕,你一定会没事的!”
季桁却摇了摇头,“逾白,别为我费心了,我的病已经是晚期,你能回来陪我,我就是死也……”
“我不允许你那么说!”
周逾白捂住他的嘴,哭了出来。
季桁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别哭了,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对了,你好久没回来,肯定想念这里的美食吧?我也饿了,我请你去吃饭吧?”
“可你的身体……”
季桁虚弱一笑,“没事,刚打完止疼针,能撑几个小时。”
周逾白不想季桁留有遗憾,也很珍惜彼此在一起的时光,他点了点头。
两人从医院出来,就去了梧桐,那是江城最有格调的餐厅。
周逾白在得知季桁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后,尤其是知道季桁竟然要把财产都给夏海棠,而且还签了遗体捐赠协议,他立马急眼了!
“你都和她离婚了,干嘛还要把自己的财产给她?还有那个季宇,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你还要把自己的肾给他!你家并没有肾脏疾病方面的遗传,可季宇却突然得了肾衰竭,你不觉得可疑吗?我怀疑他就是装的!”
对比好友的愤懑不平,季桁却淡然许多。
如果不立遗嘱,那他死后,公司和季家的财产都会按照律法落到季宇头上,季宇只会将其毁于一旦。
看季桁脸色不虞,周逾白按捺住躁动的情绪,说道:“他的肾脏有没有问题,我会去调查清楚,当务之急是你的病情……季桁,我找的专家是全球最顶级的权威,你一定会没事的!”
季桁弯了弯唇,没说话。
可他知道,他活不了了……
吃完饭,天色已黑,周逾白去取车了,季桁就在餐厅门口等他。
突然,两个小孩嬉笑着跑了过来,围着季桁转圈追逐。
季桁看不到眼前的情况,心里有些慌。
“不要拽我……”
话还没说完,孩子手里端着的热饮洒了出来,滚热的液体泼在了季桁的胳膊上,他轻叫一声。
下一秒他被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紧接着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两个小孩就把你给吓得脸都白了!”
季桁的心脏漏跳了一拍,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夏海棠……他下意识紧张,怕被夏海棠发现自己眼睛看不见的事。
“我,我就是没反应过来。”
说着,他就想推开她,可夏海棠却察觉到男人的衣袖是湿的,掀开一看,胳膊上的皮肤红了一片。
夏海棠的脸色瞬间沉下,看了眼已经跑远的熊孩子,一声不吭拽着季桁就走——
“夏海棠你干嘛……要带我去哪里?”
“去医院。”
女人强势的把季桁塞进车里,自己坐进驾驶座。
“不,我不去医院!你让我下车!”
季桁生怕她知道自己的病情,忙摸索着门把手想要开门下车,却听咔哒一声,车门被锁上,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季桁正要说话,可身上的疼痛突然袭来,侵入他的四肢百骸!
夏海棠转头看了他一眼,狠狠皱眉,“你怎么了?怎么这么虚?”
季桁别过头,咬着唇忍过一波疼痛,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道:“我没事……不用去医院,你把我送回原地,有人还在等我。”
“等你?那个方好吗?”
夏海棠想起前几天在办公室里看到的那一幕,语含讥讽:“季桁,我还真是小看你了!离婚才几天,你就真的和别的女人搞在一起!”
季桁本想给逾白打电话,却在听到夏海棠的口不择言后,整个人僵住!
他咬唇不做声,他的沉默在夏海棠看来,就是默认。
夏海棠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正要发作,电话忽然响了,车载蓝牙里传来季宇柔弱的声音。
“海棠姐,你能来一下吗?我崴到脚摔了,现在全身上下都好疼……”
“吱”的一声,夏海棠猛地踩了刹车!
季桁没系安全带,惯性的冲击下,他身子前倾,下意识抬手挡住自己的头,胳膊狠狠撞到挡风玻璃,疼得他倒抽冷气!
夏海棠没注意到他的异样,按开门锁,冷冷说道:“下车。”
季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心里酸涩不已。
他摸索着打开车门,刚下车人还没站稳,就听到车子呼啸而去的声音——
冷风吹在季桁脸上,他整颗心都是凉的。
夏海棠,我也很疼,为什么你从来都看不到呢?
冬天的第一场雪降临了,路过的情侣都在雀跃欢呼。
有人说,相爱的人一起看初雪,寓意着会幸福一辈子。
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能和夏海棠一起迎接初雪……
季桁虚弱的仰起头,雪花落在他脸上,他闭上眼,倒在这漫天雪地里,没了声息……

季桁被送进了抢救室,周逾白一直在外面哭个不停,生怕人挨不过今晚。
他找到季桁的时候,全身都是雪,人都冻僵了。
最后的时刻,人还是被抢救回来了,可只吊着一口命,这边的医生是没有办法了。
而周逾白请的国外专家也来了,她给季桁做了全面检查,情况的确很不乐观,但他正在研究一种新药,可以试试。
“季桁,努力活下去,你不要放弃自己。”周逾白抱住季桁,却明显感觉到他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只留下一具破败的躯壳……
接下来的日子,季桁一直在医院里接受治疗,但新药对他似乎没用,疼痛越来越剧烈,发病的频率也越来越高,短短几天,他就被折磨得瘦了一大圈。
他知道,剩下的时间,屈指可数。
……
这天,方好来医院看季桁。
她看着最小号的病服穿在他身上都松垮得不行,眼里满是心疼。
“今天外面的阳光很好,你要是感觉还可以的话,我带你出去转转怎么样?”
季桁扬了扬唇角,想到自己还有一个心愿未了,他说道:“那方好姐……你带我去城隍庙吧。”
方好愣了一下,没有多问,“好。”
城隍庙,人流如织。
季桁站在祈福树下,双手合十。
很多年前,他也来过城隍庙,亲手写下了一块祈福牌……
如今是来还愿的。
他看着那上千层的台阶,想到过往,自嘲笑了笑。
此刻,他虔诚的在心里默念:如果有来生,我要彻底忘记她,来生只想平安无忧度过一生。
忽然,身后有人叫他:“哥哥。”
虽然看不见,但季桁知道是谁。
“哥哥,好久不见,你是一个人来城隍庙吗?”季宇依旧用那柔柔弱弱的嗓音说话。
季桁却不想理会他,转身就要走,而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你的胳膊还好吗?”
是夏海棠!
季桁脚下一顿,差点摔倒,好在及时扶住一旁的岩壁。
夏海棠看着身穿黑色毛呢大衣戴着墨镜的季桁,只觉他瘦得太过吓人,脸色也泛着冷光,没有温度的苍白。
她下意识问道:“你生病了?”
“没有。”季桁淡声回应,而后他想起什么,勾了勾唇:“对了,我答应你的事……放心,就快了。”
然后,他看向季宇的方向,“亲爱的弟弟,希望我的肾,你能用着合适。”
季宇眼神闪躲,挽着夏海棠的胳膊不自觉用力,他总觉得季桁的话里别有深意,难道是发现什么了?
思及此,他故意用甜甜的声音转移话题——
“哥哥,今天我和海棠姐是来城隍庙拜月老祠的,因为我们就要结婚了!时间就定在下周,你现在是我唯一的亲人,到时候哥哥你一定要来参加啊!”
结婚……
虽然知道这是早晚的事,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季桁的心还是忍不住疼!
他的手指在身侧握拳,关节泛白。
倏地,一只手掌握住他的手,而后掌心留有温热。
是方好回来了,她将手里的热饮递给他,“热牛奶,喝点暖暖。”
她刚才去给季桁买喝的了,没想到回来就看到这让人觉得晦气的一幕。
方好蹙着眉,冷了夏海棠和季宇一眼。
她不动声色的搂着季桁,“好像起风了,我们走吧。”
季桁懂方好的意思,仰头朝她粲然一笑,顺从的点头。
感觉自己在经过夏海棠身边的时候,他轻声道:“祝你幸福……夏海棠,再见了。”
夏海棠看着男人擦肩而过,她不知自己怎么了,胸口的位置闷闷的,下意识伸手想要拉住他。
可晚了一步,他已经走了。
而夏海棠不会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季桁了……

从城隍庙回来后,季桁的病情急剧恶化,陷入长时间的昏迷。
即便在意识不清之际,他的嘴里还是念着夏海棠的名字。
周逾白听着看着,心都要痛死了,最后他还是没有忍住,拿出手机给夏海棠发去了消息——
【季桁病了,病得很严重!】
过了好久,他才收到那人的回复。
【是吗?是病得快死了还是明天就痊愈了?病死也跟我没关系!】
……这个女人,以为他是在骗她吗?他是脑子有病,才会拿自己兄弟的生命去开玩笑?!
周逾白气得直接给那渣女打电话,这次那边的人倒是很快就接了。
“还有事?”
“夏海棠,没想到你是这么绝情的人!”周逾白气得嗓子都在冒火,声音也不住的发抖。
“我也没想到,外人口中高冷的周大少爷,讲起笑话来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我没跟你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季桁一直在叫你的名字,夏海棠,你现在不来见他,一定会后悔的!”
夏海棠冷嗤:“叫我的名字?呵,他不是已经和方好在一起了吗?怎么,这么快就被甩,又想起我来了?”
不等周逾白再说话,女人冷冷丢下一句,“我要结婚了,没事别来烦我。”
话落,电话挂断得干脆利落,决绝得没有丝毫犹豫!
正如夏海棠所说的,她要结婚了,和季宇的婚礼就在下午的云际酒店举行。
季桁迷糊睁开眼,婚礼已经开始了。
周逾白和方好都守在他的身边,根本不敢离开半步,因为医生说……他这是回光返照,随时都会去了。
“逾白,你帮我打开直播吧。”
听说夏海棠和季宇的婚礼非常隆重,邀请了不少江城的媒体。
季桁想到了四年前,他娶夏海棠的时候……那不过是双方父母都还在时的一场联姻,夏海棠不愿意办婚礼,所以两人只是去民政局领了张结婚证,仅此而已。
如今,夏海棠终于嫁给了自己爱的男人,许了季宇这场盛大的世纪婚礼。
可惜季桁的眼睛瞎了,看不到此刻的夏海棠,脸上是什么表情。
得偿所愿,意气风发?
他真的……好想再看她一眼。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婚礼进行曲,季桁的唇角浅浅勾起一抹弧度,逐渐黑下的视线里,出现了一条白色隧道。
白光的尽头,季桁看见了一个少女。
她的双眸比夏夜的星河还要深邃,居高临下朝摔倒在地上的季桁伸出手——
“笨蛋,快起来。”
那是十岁的季桁,第一次遇到夏海棠的情形。
季桁唇边凝着笑,缓缓闭上了眼,在最美的回忆里就此沉睡。
一旁的心电监测仪发出了刺耳的滴滴声……
另一边的婚礼现场,夏海棠忽然心悸不已!
此刻,季宇正站在红毯的另一头等她走来。
明明所爱的男人即将成为她的新郎,可为什么她却觉得心脏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疼得窒息?
手上的手机疯狂震动,震得夏海棠心慌。
这样的时刻,她本该忽略一切,可出于本能,她还是当着众多宾客的面,接通了电话。
“您好,这里是圣心医院,请问您是夏海棠女士吗?”
“是我。”
夏海棠的声音不可遏制的在发颤,她极力压下心头莫名的恐慌。
“夏女士,一个月前,您的先生季桁先生在我们医院签署了一份遗体捐赠协议,在他死后,他将遗体器官的处理权交由您来处理。”
电话那头的徐医生沉默了几秒——
“就在五分钟前,季桁先生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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