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沈漾陆鸣川《第七年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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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三年后,陆鸣川来了我的裁缝店,
他是今天第一位客人,拿着件掉了扣子的衬衣。
我面无表情,只是将衣服往外推了几步,
“我这里什么都补。除了扣子。”
陆鸣川眸色晦暗不明,攥着衬衣的指尖发紧泛白。
“多少钱都可以,阿漾。”
“我只是想像当初一样,穿上你补的衬衣......”
我给他补了近千件衬衣,但所有新衣第二颗纽扣,
那个最接近心脏的地方,他还是尽数给了丁霏然,
如今我只是把衣服再往外推了一步,重复,
“我这里什么都补,除了,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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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话间又来了新的客人,他们推搡着又把陆鸣宇往外推了半步,
“你不知道吗?沈老板开业第一天就下了这个不成文的规定,所有衣物都可以补的和新的一样,除了扣子!”
“毕竟扣子的颜色款式再怎么像,都不再是原版了。”
陆鸣宇不自然的捏紧手心,欲言又止后还是开了口,
“阿漾,这次不一样,我......”
陆鸣川一个京圈阔少,从他扭捏的嗓音就能听出来屈尊解释尽了多大努力,
这模样除了七年前想娶我那天,再没见过。
但如今已经没人会在他说话时屏息凝神,人挤人的小裁缝店将他的声音盖过,
陆鸣川面上带着难以言说的悔恨,
隔着人群呢喃说了什么,最终被后来者簇拥着挤了出去。
我没在意这个插曲,
依次把寄存在这里的衣服缝合,忙完抬头已经到了中午。
隔壁店长王姐端着家常菜走了过来,
“小漾,你那个不成文的规定去年不是就已经取消了吗?你说储物间那么多扣子,扔了可惜。”
“怎么今天客人找你补个扣子还不接?我看他在门外黯然伤神了好久。”
我收拾台面,指尖却被藏在衣服间的缝衣针扎了一下,鲜血直往外涌。
王姐拧着眉头问,“他不会就是害你失语的陆鸣川吧?”
“怎么看都不像曾经那个耀眼的陆少啊,邋遢的我都认不出了?”
时隔三年再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反应慢了半拍,
但心口已经不似三年前离婚时那般酸闷苦涩。
“......是他。”
王姐反应过来,气鼓鼓的把碗往桌上一摔,
“他竟然还有脸来找你?”
“当初他害你被网暴,被那么多记者人肉蹲守,骂你的舆论满天飞都不管不顾,现在怎么敢过来!”
我淡然的给伤口处贴了创可贴,安抚拍着她,
“都已经过去的事情还有什么可生气的,把碗摔碎一会吃什么。”
空气寂静片刻,王姐的面容又漫上几分暗淡可惜,喃喃道,
“当初你们两个的感情多好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我没说话,只是抬眼望向天边深深浅浅的云层,看着浅薄的地方透出光来。
镇上所有人都见过他为了娶我,拼命降低身价融进村里的祭祀活动,
也见过后来的我因为陆明川郁郁寡欢,终日不再言语。
曾经多羡慕我好命,嫁入京市陈家衣食无忧,
现在就多可惜我从天才设计师跌落神坛,只能乡镇里修补过活。
但唏嘘的是他们,我真的已经放下了。
三年时间,足以忘记一个人。
所以现在我也能坦然讲出这个故事,
“其实嫁给陆鸣川后,我听说他有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但那时她已经死了。”
“我知道活人的地位比不过死人,却庆幸最后能陪他的人是我,所以我为他缝尽所有缺了一颗纽扣的衬衣,以为只要待在他身边就好。”
但却没想到相识四年,结婚三年,
白月光死而复生,将我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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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陆鸣川在青鸾设计大赛对我针锋相对也是因为女友在国外离世,
所以他点评我时戾气冲天,眉眼间尽是蔑视不屑,
“珍珠配鸡毛?生搬硬凑到一起,凌乱的毫无章法,这种设计作品怎么有脸参赛?”
我在动物园求了几天才求来的真正孔雀羽毛被贬低为鸡毛,瞬间恼了,
在参赛现场和他吵了起来,冷眉质问,
“什么鸡毛!你没见过孔雀翎?不知道紫珍珠和孔雀翎都有富贵吉祥的意思?”
“什么都不懂,你是怎么坐上评委席的!”
将设计理念宣泄一通下台后,才听说陆鸣川是评委长,还是这场比赛的创始人。
我当众讽刺他,和自断活路无异。
果不其然我的名次垫底。
我以为彻底得罪了他,却没想到陆鸣川先找到我。
他拎着我的鱼尾裙,不带其他情绪的解释,
“你的设计亮点是孔雀翎和紫珍珠,本应是贵气搭配,但羽毛色泽偏黄,看上去已经脱了许久,紫珍珠色泽也不纯正,怎么看都不高雅,所以成绩垫底。”
“只有用上好的材料才可能把你这设计理念勾勒出来。”
陆鸣川将一身墨色西装穿的贵气逼人,
看我没反应,抿嘴道,
“你想法挺独特的,我可以给你提供独立工作室,就当给那天过分点评的赔罪。”
搞艺术的都缺资金,我当初参赛也是为了丰厚奖金把母亲的夙愿苗绣设计出来,两人一拍即合。
此后一年,陆鸣川渐渐把自己的办公场所搬到我的设计室隔壁,设计室旁,沙发上,
我熬一整夜画设计图纸时,他在一侧安静处理公务,
手边的茶水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温热。
他也会在我熬到凌晨时让管家送上养胃粥。
两人也会不经意抬眼对上视线,又匆匆移开。
在他的扶持下,我一跃成为陆氏集团首席设计师,
他也因为我设计的新衣在众多高奢品牌中脱颖而出。
陆鸣川在访谈中把我们互比为伯乐。
不是我,不会有如今陆氏成绩;
没有他,我不会被世人看到。
那时众人皆说他说起我时,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爱意。
但我深知彼此阶级之间隔着难以跨过的巨大鸿沟。
比赛夺魁,我被誉为天才设计师的当天,
陆鸣川精心准备了三个月的表白,还是被我拒绝。
我甚至完成母亲夙愿,将苗绣推广到全世界,辞职回家祭祖。
却没想到陆鸣川当天就开直升机追了过来。
他只是来告诉我,我们没什么不同。
向来衣来伸手的京圈总裁阔少,踩着满院的鸡屎杀鸡放血,毫无架子。
又因为毫无经验被断了脖子扑腾乱跳的死鸡溅了一身的鸡血。
王姐的记忆也被翻到七年前,她顺着说,
“他那时求婚还发誓,‘如果此生辜负了沈漾,我陆鸣川就从嘉峪关一路跪到山海关!’”
“现在已经毁誓三年,怎么没见他跪着爬长城啊!”
她回想曾经黯然着,“那时他给你备了十里红妆,我们都以为你会过得幸福。”
我平静扯着嘴角,那时我也以为自己会幸福。
婚后三年他只穿我设计的衣服,
哪怕掉下一颗扣子都撒娇要我亲自缝上。
只要谈起我,就是满脸的幸福。
所以婚后半年陆家被对家陷害衰败,冻结资产,
我和他被迫住进处处发霉的出租屋,吃干硬的冷馒头也没有半分悔意。
陆鸣川总是在我睡后偷偷描摹我的眉眼,愧疚自己有违承诺。
他比之前更努力,找到故意陷害的人证物证,沉冤昭雪后,
陆鸣川压抑已久的情绪才终于宣泄而出,紧拥着说今后不会再让我过苦日子,
但后来我只是用了他纽扣盒里一颗扣子,
他就像变了一个人,劈头盖脸把我骂了一通,
“不属于你的东西为什么要乱碰?!”
“你有我陪着还不够吗?为什么要碰我给霏然准备的祭品!”
那天是结婚一周年纪念日,我受尽委屈跑了出去,
没看清拐弯积雪,一跤失去我们第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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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那时知道他有一个离世的白月光。
但我举目无亲,对陆鸣川像溺水之人抱住浮木。
越抓越紧,他渐渐喘不过气。
陆鸣川对我在愧疚与压抑之间反复横跳,最后却纵容我各种小性子。
现在回想才发觉,
或许那时放开,才是最好的结局。
直到第三年,新一届设计大会召开,我不再故意不让陆鸣川上班,让他无时无刻陪我。
劝说自己放下,没必要和死人争抢,一心扑在比赛上面。
结果参赛当天,那个死在陆鸣川心上四年的女人,凭空出现在他面前。
一举夺魁。
陆鸣川震惊的话都说不出了。
他看到丁霏然的那一瞬就冲上去紧紧抱住了她,
像失而复得的珍宝,没顾台下还坐着的我的异样表情。
我自虐般的看着陆鸣川吻上她,恨不得将她掰碎揉进骨子里。
看着他将自己收藏的近千颗纽扣,献宝似得送给了丁霏然。
爱人如此明目张胆的出轨,
将我压进深海,内脏被疯狂挤压无法喘息,
我宣泄的口子,便是公然向丁霏然挑衅。
“我们两个只能有一个赢家,输的人永远离开京市,离陆鸣川远远的!”
陆鸣川听说我逼着丁霏然比赛,急冲冲回来,恼怒甩了我一巴掌,
他又恢复初见的戾气和不屑,字字句句对我贬低,
“你也配和霏然比?”
“如果不是你和霏然有几分相像,我当初根本不可能帮你,你能有如今的地位全靠我的扶持,我能把你栽培起来,就能把你踩进地底!”
“沈漾,你连她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自己认输吧!”
我看着他对丁霏然明目张胆的偏爱,得知自己是替身后的恼怒,都让我窒息愤恨,
死死盯着他,“陆鸣川,我会赢她的,之前的设计比赛是你给她放水,这一次,我一定会赢她,我会告诉你,她才是比不上我的人!”
陆鸣川眉心死死拧着,看我的眼神爬满陌生,
“沈漾,你和那些争风吃醋的妒妇有什么区别?”
他摔门离开,从那之后再没回来过。
丁霏然实力不如我,输了比赛,却赢了陆鸣川的心。
我上门找人逼她离开时,陆鸣川就呆在她的住处,
脸色沉的发黑,站在丁霏然面前像一堵墙紧紧将她护在身后,
“沈漾,霏然只是让你,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想把她赶出去?”
我脑中只剩那个赌注,倔强的拧着头,
“她既然敢答应,就该愿赌服输!”
丁霏然躲在陆鸣川身后泫然泣下,
“鸣川,都怪我这三年身陷囹圄,没能给你传信,否则现在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你今日也不会在我和你妻子之间如此为难。”
陆鸣川看见白月光的眼泪,周身气压压迫。
他叫了保镖,冷冷开口,
“你只是霏然的替身!竟然还敢赶人,赶紧给她磕头道歉!”
心脏被他这一句明目张胆的偏爱刺成了筛子,无处不泛冷意。
我猩红着眸子,不可置信看着他,
“她回来后你一个月没回过家,你出轨反要我给她道歉?”
陆鸣川把丁霏然揽在怀里,目色淡然,
“之前看你像霏然的面上,我勉强听你的,现在原主回来,替身的戏就结束了,下跪然后滚出去!”
我眼中升上几分水汽,把指甲掐进手心,才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
“陆鸣川,你之前答应不会辜负我的!”
但他眼都没抬,连敷衍都不屑于给我,
只是给身后保镖使了个眼色,
我就被大力钳制,一下又一下给丁霏然磕头道歉。
保镖故意将我的额头摁在地上摩擦,流了血。
陆鸣川看出他的小动作,但他为给丁霏然出气只是冷眼看着。
一腔真心被践踏的体无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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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失魂落魄回家,看着满墙婚纱照,
终于明白当初陆鸣川看我的深情眼神是在缅怀另一个人。
枯坐了不知道多久,把婚纱照砸的稀碎。
丁霏然上门看到满地碎玻璃,坐在沙发上轻笑,
“我离开鸣川四年,但一回来他就像哈巴狗追了过来,你给他缝了三年衬衣,但他每件衬衣丢失的第二颗纽扣都在我手里。”
“你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人,哪来的脸以为他会选你!”
我凭着最后的骨气,对她不屑开口,
“一个男人而已,谁稀罕!”
站在身后的男人脸色黑沉,不爽开口,“沈漾,你真有种!”
丁霏然被陆鸣川揽进怀里,她掏出一个苗绣手绢,
“那这个你不介意让我学习一下吧”
我看清花纹后瞳孔瞪大,“还给我!这是我妈的刺绣遗物!!”
丁霏然打量着我,“鸣川你都能让给我,这不过一张布而已”
我瞬间崩溃,只好去求陆鸣川,
“陆鸣川,你知道的!这是我妈猝死也要完成的刺绣!是我唯一的念想!”
但他眼都没抬,薄唇轻吐,“给她!”
“如果不是霏然,你不会过上四年的好日子,你本来就占了她的光,还一张布而已。”
丁霏然满意塞进怀里,我发疯去夺了回来,怒吼出声,
“明明所有东西都是你的了,你还要抢我妈的遗物!”
她被我撞到在地,手心被碎玻璃扎了几道口子,
“啊!好痛!我只是想借走学习,又不是不还了!鸣川,你看她”
陆鸣川看她手心流血,发怒吼斥,
“沈漾,你怎么这么小心眼,既然如此,就都别要了!”
他眉眼冷厉,扣开我的手心把手绢夺走随手扔进火盆,
陆鸣川心疼摸着丁霏然手心,
火光吞噬,照耀出他冰冷的双眼,
“沈漾,我会让你知道,伤害斐然的代价你付不起!”
我不顾高温抓向火盆,却只得到一角碎片。
十指被灼的生疼,却不及胸口半分。
当天,我所有的设计都被翻了出来,为了给我冠上抄袭的名号,
他组建了一个项目组,三天三夜不合眼找抄袭痕迹。
陆鸣川把我之前倒数第一的成绩亮在媒体,
“一个拿山鸡充当凤凰羽毛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么优秀的作品。”
“沈漾之所以能在和斐然的比赛中获胜,只是因为她买通了评委。”
“她一直以来的设计都是枪手的灵感来源。”
他说一句话,我的心就沉上一分,
陆鸣川知道我为了把传统苗绣宣传出去,付出了多少时间和心血,但他因为丁霏然受伤,就作假我的成绩,污蔑我抄袭。
最后我被记者逼问,出门必然会遭到蹲守。
住址电话各个软件ip都被扒了出来,
因抄袭罪名变得恶名昭著,从天才跌落神坛,
恶意谩骂像锋利的刀子,只要闭上眼就能听到刺耳的咒骂,
严重到精神萎靡,五感尽失。
终日将自己闷在屋子里,抑郁到食不下咽,
可当我真的把刀子放在手腕时,
下体突然出血,腹痛不止,
我失去了第二个孩子,
他在我身体里一声不吭陪我三个月,最后用生命救下了想要自尽的我。
王姐在我身侧叹气,“小漾,要带着孩子那份活下去。”
话音刚落,门口送来一份京市发来的快递,
陆鸣川藏在阴影处,期待我开拆开快递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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