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林清婉季淮川《爱不囿于朝夕》
被强取豪夺赘进林家的第三年,季淮川不再像座冰山抗拒林清婉的靠近。
他开始认命,开始接受这份被他嗤之以鼻的爱,甚至开始对她心动。
可就在他主动去做备孕检查想要跟她有一个孩子时,他却发现一直偏执爱他入骨的林清婉变了……
林清婉开始敷衍他、冷落他,每天夜不归宿。
她高调示爱电台实习助理,用无人机将漫天的花瓣洒遍全城。
可那男生清冷孤傲,只想做自由的候鸟,不为任何人停留。
像极了当初的他。
林清婉不管不顾:“那我便要做你翅膀下永不消散的季风,你飞多远,我就追多远。”
她的爱意猛烈偏执,一如当年对季淮川所说:“海城的气候种不出曼塔玫瑰,可我偏要它们全部盛开在你面前,我不信到那时你还不肯爱一爱我。”
花园里,林清婉亲手种下的99朵曼塔玫瑰,已经有了枯萎的迹象。
季淮川用园艺剪贴着泥土剪去一株,曼塔不该开在海城,他也不该生出妄念。
她亲手种下,那便由他亲手剪去。
娱乐头条上,林清婉穿着高定礼裙,全然不顾形象地蹲在路边,耐心的烤烧烤,只为了和陈驰一起感受烟火气。
而那一晚,季淮川独自坐在林家的家宴上,面对亲戚们的指责、嘲讽,默默忍受了三个小时。
想到这,季淮川伸出剪刀,一株曼塔应声倒下。
陈驰只是说了句“地球也是动物的家,应该归还宠物自由”,林清婉便没有丝毫犹豫,将季淮川养了十年、视为家人的猫咪放生在路边。
季淮川发疯般地四处寻找,最终也只在草坪里找到一块沾血的定位器。
眼眶逐渐猩红,他咬牙,再次剪去一株曼塔。
再后来,为了让陈驰的电台节目更有噱头,林清婉残忍地揭开季淮川当年被父亲抛弃的伤疤,还添油加醋地将他描述成一个从小就带着凉薄基因的人。
一时间,网络上掀起轩然大波,“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恶评如潮水般涌来。
季淮川的胸腔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他任由花刺扎进手心,直接连根拔起一株曼塔丢远。
……
直到只剩下6株,季淮川停住手,林清婉在他这,只剩下6次机会。
佣人匆匆走近:“先生,海城大学的毕业典礼,您作为名誉校董的丈夫,需要陪小姐一起出席。”
贵宾席上,季淮川翻阅手中10位优秀毕业生的资料,一眼就看见陈驰的个人简历。
照片中,他眉眼清亮,抿着唇一脸桀骜。
典礼开始后,林清婉终于出现,她没有给季淮川一个眼神,反而直勾勾地盯着台上的陈驰挪不开眼。
正当主持人介绍到陈驰时,季淮川看见林清婉的秘书上去耳语了几句,主持人清亮的声音便通过麦克风传来:“林总的先生对陈驰同学的国家级奖项存疑,校方需要时间核查,所以今天陈同学将不能竞争此次全额奖学金留学的资格,请陈同学下台。”
陈驰蹙紧了眉头,攥紧了拳头,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林清婉嘴角勾起一抹不已察觉的浅笑,丢下众人追了出去。
观众席位响起议论声,不轻不重刚好刺进季淮川的耳朵:
“谁不知道林总追求驰哥闹的满城风雨,但驰哥根本不看他一眼,她老公还这样针对驰哥实在是太过分了。”
“吃软饭的男人不就这样,怕别人抢了他的饭碗,所以就对别的男人如此恶毒,真是跟他爸一样烂到底了。”
季淮川脸上没有太大波澜,他太清楚林清婉的手段了。
陈驰的简历优秀,不出意外定能成为全额奖学金留学的人选,可她不舍放他出国,便让季淮川来做这个恶人。
她还能趁此机会接近、安慰,用更好的东西去补偿他。
可为什么季淮川还是会难过,他喉结滚动了两下,将喉咙的怒意生生咽下。
身前落下一片阴影,他抬头,看见陈驰紧绷的下颌线,语气不屑:
“用豪门赘婿的身份轻而易举地碾碎别人的梦想,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可是,我就算失去奖学金,也不会像你一样可悲,只想着吃女人的软饭,我会用我自己的手去挣想要的未来!”
话音刚落,掌声便如潮水般漫过礼堂,季淮川的目光穿过陈驰,看向不远处的林清婉。
精致的眉眼中翻涌着他许久未见的灼热。
他知道,那是林清婉痴迷的象征。
因为她也曾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
当年,季淮川和女友恋爱多年,即将步入婚姻的殿堂。
是她对他一见钟情,上演强取豪夺的戏码。
甚至不惜谋划一场赌局,任由他的女友着魔般将所有钱砸进去,最后以季淮川的名字欠下几千万的债务。
林清婉便拿着欠条向季淮川讨要,要求以身相许,可这一切都被他看穿,更加厌恶于她。
女友贪慕虚荣,将他推给林清婉后带着一大笔钱消失。
遭遇人生中第二次背叛的季淮川心灰意冷,被逼无奈只能赘进豪门。
三年里,无论他拒绝多少次,林清婉都不会生气,固执地将所有渴望都化作克制的温柔。
后来,她为他种下的曼塔盛开,他的心也为她打开。
他们短暂的相爱了一下,林清婉的眼中就不再有他。
助理弯腰上前:“先生,为了典礼还能顺利开下去,您还是先回去吧。”
完成了工具人的任务,自然应该退场。
季淮川觉得自己再留下来也是不知好歹,于是起身大步离开礼堂。
保姆车缓缓驶出校园,窗外是青春洋溢的毕业生们正在热闹的拍大合照。
深色车窗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却关不住季淮川翻涌的思绪。
他记得,林清婉曾经带他来这拍过一套校园主题的婚纱照。
那时一颗足球被学生意外踢飞冲着他的后背而来,她个子娇小,却像只敏捷的小兽扑过去挡下,闷哼声刚从喉咙溢出,就转头冲他扬起笑:“不疼哎。”
说着便摊开掌心,一枚银戒安静的躺在她的手心。
“听说现在学生们流行制作手工戒指,内侧刻上心爱之人的名字。是不是有些幼稚?”她仰头望向他,眼底爱意几乎要漫出来,“但……只要能让你开心,幼稚也好,荒唐也罢,我都愿意试。”
季淮川知道,就是这些日积月累的感动一点点撬动了自己封闭的心防。
可如今,那些让他心动的瞬间,正以同样的方式,在另一个男人身上重演。
想到这,季淮川指节猛地收紧,一股燥火直冲头顶,扬手就往车窗砸去。
“嘎巴”一声脆响,好像是骨节错位的声响,可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司机见状,立马更改了路程,前往医院。
这是林清婉曾经嘱咐过家里所有人的,一旦先生有任何不舒服,手上任何事情都没有先生重要。
佣人记得,司机也还记得,下达命令的人是否还记得呢?
医生机械的包扎好后表示需要多休养,因为季淮川之前来做过备孕检查所以多说了两句:“最近睡眠是不是不太好?看你状态不太好,备孕这事儿急不来,尤其是得调节情绪。”
“跟你爱人多相处,一起散散步看看以前的照片,感情好了,精子质量才容易跟上,更容易怀上。”
诊室陷入短暂的宁静,季淮川咬紧牙关,把涌到眼眶的热意逼了回去。
医生察觉到季淮川情绪的不对,没有再说话。
回到家,他拎着园艺剪在曼塔玫瑰前驻足良久,满心冰凉。
他轻轻剪去一株,捏着花干回到别墅。
由于他回来的较晚,佣人又重新做了一遍晚餐。
将曼塔丢进餐桌上的花瓶里,他坐下准备吃饭。
林清婉在此时推门而入,看见餐厅亮着灯,以为季淮川等她回家等到现在。
眉心瞬间拢起不耐,脱鞋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烦躁。
“我说过别做这些。”她语气冰冷,甚至懒得抬头看一眼他,“你一个大男人像个怨妇天天等老婆回家,有意思吗?”
司机在一旁将医生的话全部转述。
“备孕?你想用孩子拴住我?”
她的红唇勾起一抹讥诮:“季淮川,这种把戏就别玩了。”
季淮川呼吸一滞,林清婉则漫不经心地继续说道。
“我爱上了别人,但不代表对你的那份爱就会消失。”
“林家先生的位置永远是你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抛弃你,但从一而终的爱意我给不了,就像商场上的合作,总要注入新鲜的血液。所以别有那些可笑的指望,有些事你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把变心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季淮川只觉得可笑。
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破防、不甘,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
林清婉的视线突然落在曼塔玫瑰上,眼底闪过一丝愧疚。
于是拧着眉在餐桌前坐下决定陪他吃一顿晚饭。
可季淮川见过她总是在暮色未落的时候就结束工作回家陪他的样子,也见过她晚归十分钟亲手给他做甜品满脸歉意的样子。
所以此刻眼前女人脸上勉强的意味,林清婉看的一清二楚。
他也想不难过,也想不去在意,可落差感还是像一把锋利的刀,将记忆里的温暖剜得鲜血淋漓。
剩下半碗鸡汤他也没心思再喝,径直回了卧室。
以前季淮川心情不好吃不下饭,林清婉怕她胃疼总是撒着娇跟在他身后让他再吃一点。
可是现在,她只觉得他是在欲擒故纵,求之不得地去了客卧。
清晨,季淮川感受到饥饿,不等佣人将早餐端上来,主动下楼,却看见林清婉在厨房忙碌。
漂亮的卷发被她用一根丝带束住,掂着锅铲的动作温柔贤淑。
她垂眸尝了尝口汤汁,唇角轻抿的样子,恍惚还是当初为了给他试菜烫了舌头的可爱模样。
岛台上中式的、西式的餐食各式各样,季淮川的心突然一颤。
可下一秒,她便动作利落地将菜肴装进精致的食盒。
对上季淮川眼睛,林清婉冷漠地说道:“不是给你的。”
然后自顾自出门。
季淮川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
用过早餐,他刚想上楼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
佣人们急匆匆地在门口列队排开。
他的心中一沉,这个架势一看就是林清婉父亲。
林振国的乌木拐杖轻点地面,每一步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学会拿乔摆谱了?连长辈都不知道下楼迎接?”
季淮川走下楼梯,不等他开口,林振国便再次呵斥:“去泡茶。”
佣人想要上前帮忙,却被他用拐杖顿回去。
等季淮川端着青瓷茶盏递上时,他却并未伸手,目光冷冽地上下打量他。
“你既然入赘进林家,就要尽好一个赘婿的本分,这难道也要我教你吗?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林家没规矩。”
滚烫的茶水在杯中摇晃,季淮川感觉自己的指尖被烫的发麻。
“清婉怀孕了,但是你的身世是个孤儿,我很难不怀疑你会不会有什么基因缺陷,为了保证生出的孩子足够健康,这一胎就先不要了,你去做个基因检测,没问题孩子再留下。”
闻言,季淮川猛地一颤,茶水泼溅而出,顺着他颤抖的手臂流下,所经之处炸开钻心般的痛意。
她怀孕了?为什么而没有告诉他?
他下意识摇头:“我做过备孕检查了,报告说没有问题……”
“那能证明什么?”林振国的声音染上了怒意,“一定要基因检测才行!而且还有一系列心理检查,我绝不允清婉生下的孩子有任何问题!”
季淮川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老人,浑身发冷。
他摸出手机,目光死死地盯住林振国:“这是我和清婉之间的事情,她不会同意的!”
电话拨出的瞬间,铃声从门外由远及近的传来。
季淮川惊喜的回头,看见林清婉面色黑沉着走近。
季淮川的声音强行镇定:“清婉,那是我们的孩子,我做过检查了,你相信我,孩子不会有问题的,你不要流产好不好?”
林清婉眼底愈发冷漠,突然掐住他的手腕,长长的指尖碾过他烫伤后泛红的皮肤。
“我相信?”
她几近咬牙切齿:“我本来是相信的,可是你竟然往陈驰的早餐里放东西,你知不知道他吃完过敏了!到现在还在医院里抢救!”
“我没想到你竟然做的出这种事情,叫我如何不怀疑你做的检查只是用来糊弄我的?”
季淮川震惊到后退了半步,难以置信道:“你怀疑我害她?林清婉,早餐是你自己亲手做的,我都不曾碰过,更何况我又如何知道他对什么东西过敏?”
林清婉怔愣片刻,捏着他手腕的力道终于松了些,目光仍是半信半疑。
一旁地林振国不耐烦地用拐杖敲击地面:“磨蹭什么?别忘了林家的规矩,立刻去医院!你做流产手术,他做基因检测!”
季淮川的眼圈猩红起来,他上前握住林清婉的手近乎哀求:“不要流产,他是我们的孩子,你心疼心疼他好不好……”
林清婉深深地看了季淮川一眼,语气淡漠:“你先去把基因检测做了,我再考虑,你不做,我是一定会流产的。”
季淮川将牙关咬的咯吱作响,双手无力的垂下去。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涌进季淮川口腔,他亲眼看着医生拿着骨髓穿刺针靠近,下一秒,他感觉腰部传来一阵刺痛,像是有根烧红的铁签子直直扎进血肉里。
他浑身绷紧,指甲狠狠抠进皮肤,在掌心留下狰狞的月牙形血痕。
不久后,季淮川从梦魇中骤然惊醒,病房内空无一人,他挣扎着摸索到电子铃,用力摁下。
听见脚步声走近,他迫不及待地询问推门而入的护士:“我的妻子……林总她有没有做流产手术?”
护士低头记录了一下他苏醒的时间,语气里是职业性冷淡:“放心吧,没有。”
然后转身离开,从门缝里挤进来她和同事的嗤笑。
“我就说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这个吧,我赢了,你得替我值夜班一个礼拜!”
“早知道不跟你打赌了,林总新喜欢的那个男大也在咱们医院住院来着,老婆都移情别恋了,他一个吃软饭的能不担心孩子么。”
“是啊,就指望着用孩子拴住老婆的心了。听说那个男大都不让林总进病房的,但她还是在病房外面日夜守着,都不来这边看一眼,看样子那边才是真爱呀。”
季淮川的呼吸一滞,口中发苦。
她对陈驰已经爱到了这个地步吗?
季淮川鬼使神差地来到楼上科室,在VIP病房里看到正在收拾东西的陈驰,林清婉站在一旁温柔地劝道:“医生说还没彻底痊愈,你再多住几天……”
“不必!”陈驰倔强地拒绝,“一晚八千的病房,我住不起。”
林清婉不仅没有被怼的不悦,反而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说道:"阿驰,我早说过这些不用你操心。"
陈驰抿唇,像一座冰冷的雪山:“这几天的费用,我会挣了还给你。请你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我真的不想沾染豪门的感情,更何况你还是一个有夫之妇,这次只是过敏?那下次呢?”
说完,他拎起自己的运动包,和门外的季淮川对视上,却还是闷头冲出去撞上了门外的季淮川。
两个人同时闷哼出声。
"阿驰!”林清婉几乎是瞬间冲上前,上下检查,语气急切:“伤到那里了吗?有没有哪里痛?”
陈驰退后避开他的触碰:“林小姐还是担心担心自己的丈夫吧,毕竟他的身份,比我金贵多了。”
“不,你对我来说更重要。”
林清婉的目光扫过季淮川苍白如纸的脸,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但那抹情绪转瞬即逝,很快被冷漠取代。
她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季淮川,给陈驰道歉。”
季淮川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对上她冷漠的眼神。
腰间传来的刺痛和心口的钝痛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季淮川还没反应过来,陈驰突然后退鞠躬:“我先向你道歉,对不起。”
“但如果不是你故意在门口偷听,我也不会撞到你,所以你也要向我道歉。虽然我在你眼中连路边的野草都不如,但并不代表你就可以不向我道歉。”
林清婉沦陷的眼神切换季淮川脸上便化成失望,嫌恶不已:
“你的身份也是我给你的,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就连你爸当年都不要你,趁我还没有发火之前,赶紧给阿驰道歉。”
季淮川怔住,喉咙像被塞进一团浸了冰水的棉花。
她的话一字一句砸下来,却比冰锥还要锋利,将季淮川深埋于心、舔舐多年都未愈合的伤口狠狠撕开。
他望着女人陌生又熟悉的眉眼,想起那些惊醒的深夜,他握着拳头,把伤疤展露出来的模样。
彼时的林清婉温柔吻着他的额头,说她会给他一个幸福的家,会好好爱他们的孩子。
可现在她一件都没有做到,反而一遍一遍地在他的伤口上,撒上粗粝的盐。
见季淮川沉默,林清婉眸色一暗:
“你这个样子是仗着让我怀上了你的孩子是吗?”
季淮川浑身冰冷,他看见知妍眼中明晃晃的威胁。
他在意的,只有这个孩子了啊……
万箭穿心,大抵如此。
他强忍喉间腥甜,屈辱地弯腰,哑着声音说了句抱歉。
陈驰勉强点头,再次冷声道:“另外,我明确的告诉你,我对插足你们夫妻之间感情没有任何想法,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我。上次是毕业典礼,这次是餐食下毒,我虽不像您那么有手段,但是我也不是任你欺负的小白花,这次我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话音刚落,他大步离开,林清婉毫不犹豫地追上。
季淮川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向林清婉的背影,家中厨房有监控,他有没有做林清婉一清二楚。
可她却没有告诉陈驰。
他明白了,她还是默认他来做那个坏人。
只有他这个“反派”足够恶毒,只有她和陈驰的感情遇到“阻碍”。
他们才能顺理成章的越走越近,感情升温才能更快。
季淮川失魂落魄地回到病房,看见床头基因检测的报告。
他突然笑了,每笑一声都酸涩不已。
他让司机将他送回家,花园里的曼塔玫瑰肉眼可见的颓败。
他剪去两株,蹲在花园旁边喃喃自语。
林清婉,你只有两次机会了啊。
季淮川站起身,突如其来的眩晕令他没站稳,晕倒在花圃旁边。
佣人们手忙脚乱的把他抬回家。
家庭医生检查过后,拧着眉严肃道:“先生,骨髓穿刺导致你严重受损,必须卧床休息,最近都不能再出门了。”
季淮川看着医生凝重的神色,心中只希望林清婉会留下他们的孩子。
他被父亲抛弃的阴影在她心底萦绕了十七年,他早就发誓,如果有一天自己做了父亲。
无论如何都会守护好自己的孩子。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屏幕上跳动的“林清婉”三个字刺的季淮川眼眶发热。
他刚按下接听键,林清婉不容置疑的声音便从听筒里冷硬地砸过来:“上次阿驰的节目反响很好,他准备对你做一个专访,关系到他的转正,你配合一下。”
“如果我说不,你还不是又要用我们的孩子来威胁我?”季淮川咬着牙挤出这句话。
“你觉得呢?”听筒里传来一声轻笑,林清婉的语气十分不屑,"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当年你父亲为什么抛弃你?我找到他了,他貌似得了什么病,以后你就不一定见得到他了。"
季淮川猛地攥紧被角,记忆深处的钝痛翻涌而上,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哑的厉害:“好,我配合。”
专访当天,临时搭建的演播厅,陈驰微笑着坐在主持人位置上。
“我们都知道您从小被父亲抛弃了,”他举着话筒逼近,清脆的声线里藏着尖锐的刺,"那我们想问问您会怨恨他吗?您有没有觉得是自己的原因?"
镜头特写扫过季淮川发白的脸色,他努力保持平静,微笑着摇头。
“那您是不是因为当年的事情心理扭曲,所以才会赘入豪门做一个吃软饭的男人?”
“心理学上说,缺爱的人永远在向外索求安全感,自己却不付出,所以您有没有想过,当妻子爱上别的男人,问题根本出现在您自己身上?”
季淮川盯着陈驰翕动的嘴唇,那些淬着恶意的问题刺进耳膜里变成模糊的嗡鸣,喉咙像卡着带血的玻璃碴,一个字也回答不出来。
“看来季先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没关系,我们给您一点时间缓一缓。”
陈驰转身面向摄像机,郑重道:“其实我们今天要给季先生一个惊喜。当年抛弃他的父亲我们找到了。请我们的工作人员把他带上来”
季淮川猛地抬头,那张决绝离开的脸再次出现在眼前,那是遮盖不住的疲态和苍老。
陈驰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将话筒轻轻推向季浩:“叔叔,您当年抛弃季先生,是因为觉得带着一个拖油瓶不好再婚吗?”
十七年来,季淮川无比希望父亲是另有隐情。
可当季浩开口,就让季淮川再次如坠冰窟。
“是……但我觉得,如果不是我当年的离开,他后来就不会有赘入豪门的机会。跟着我,一辈子都是个穷小子,哪有今天成为豪门赘婿的机会?”
季浩突然换了副面孔,走到季淮川身边,“淮川啊,爸爸虽然有错......可我终究是你的爸爸呀。”
他声音陡然拔高,一副市侩的嘴脸:“你现在住着大别墅、开着豪车,总不能忘了生你养你的人吧?林总那么爱你,随便赏爸爸点什么......”
季淮川再次被父亲抛弃,这次不是在暴雨夜的车站门口,而是在众人的注视下,将他的尊严踩得粉碎。
季淮川浑身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他转过头,在台下捕捉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林清婉化着精致妆容端坐着,可当他的目光与她相撞的刹那,女人的视线却径直越过他,看向陈驰。
有什么东西在与季淮川的心底彻底破碎。
陈驰好像递来话筒,季淮川突然爆发推开他:“够了!”
陈驰没有站稳,向后跌去。
林清婉几乎是瞬间冲上台,呼唤人来查看踉跄的陈驰的伤势。
台下的工作人员纷纷涌向陈驰,季淮川坐的椅子被撞倒,慌乱中季淮川被踩中脚背,痛的眼前发黑。
他下意识看向林清婉,却看见她正低头查看检查陈驰有没有事,眉眼温柔的过分。
季淮川挣扎着爬起来,攥紧双拳冲进雨幕。
街头,巨型广告牌循环播放着访谈片段。
季浩苍老的面孔在显示屏中无限放大,嘴唇一张一合:“要不是我当年心狠,他哪有机会赘进豪门!”
画面切换到他失控推开陈驰的瞬间,脸部扭曲夸张。
季淮川颤抖着摸出手机,社交平台的推送几乎将屏幕淹没。
置顶热搜词条林氏赘婿真面目下的评论不停的在刷新。
【上次我就说了,上梁不正下梁歪。】
【许总擦亮眼睛啊!这种表面清正,其实满腹算计的男人得趁早离!】
【这样看来,难怪许总移情别恋,肯定就是因为知道了他就是一个卖惨上位的软饭男!】
暴雨混着水泥的腥涩钻进鼻腔,季淮川死死攥着手机,这样铺天盖地的网暴,三年前他就经历了一次。
那时林清婉刚宣布和他的婚讯,也是这样的谣言将他淹没。
【软饭男为攀高枝抛弃重病女友】
【狠心前男友为赘豪门致使女友欠上巨额赌债】
字字句句的恶意几乎将季淮川吞噬。
可当时的林清婉神色严肃地出现在发布会现场,对着镜头冷声:“任何诋毁我丈夫的言论都将承担严重的法律后果。”
林家律师团队连夜追踪造谣者IP,法务函如雪片般寄出,那些恶毒的帖子在几小时内就全部消失,全都只剩下致歉声明。
而如今,同样的全网谩骂。曾经那个义正言辞护着他的人,如今亲手在他的伤疤上亲手剜上最深的一刀。
只是为了让她新爱上的男人解气,为了让他觉得他凭借自己的努力扳倒了一个针对他的赘婿。
手机震动,林清婉发来消息,是一张流产手术的报告单:【是你先动阿驰的,就别怪我狠心。】
“林清婉,我不爱你了。”
季淮川对着暴雨轻声呢喃,声音被雷声吞没。
这一刻他所有的期待和不舍都随着雨水流进下水道,只剩下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他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走去,走进林清婉曾为自己栽种99株曼塔玫瑰的花园。
雨水将泥土砸成浑浊的泥浆。
腰间传来的剧痛让他跪坐在地,他握住仅剩的两株曼塔,齐齐拔去。
一抹嫩绿刺入季淮川的眼帘,被他亲手剪去的花桩上,竟钻出一枚细小的嫩芽。
海城的气候不适合曼塔的生长,99株全是活株移植。由林清婉亲手挑选,亲手种下,枯一株补一株。
可是怎么会在他齐土剪去时发出新芽呢?
又是一阵绞痛袭来,季淮川笑出声,然后又嚎啕大哭。
是他和她的孩子呀,像极了这株幼苗,暗示他再给他一次机会。
可是她竟然这么狠心的选择流产。
他颤抖着手,伸向那朵嫩芽:“是你亲手毁掉的……”
随着最后一丝力气抽离,嫩绿的新芽在掌心断裂发出脆响,如同小生命最后的呜咽。
季淮川的意识开始模糊,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雨幕传来。
“淮川!”
季淮川是被疼醒的。
窗外响着闷雷。
顾振国低沉的声音透过门缝扎进季淮川的耳朵里:“真是不中用,一个大男人昏倒在花园里真是丢人现眼。”
“爸,你怎么能这么说?”一个克制着怒意的女声回应道:“难道不是你非要逼他去做骨髓穿刺进行基因检测的吗?不然他身体怎么这么虚弱……”
“你住嘴!”顾振国的拐杖重重敲击地面,“这是林家的规矩,他一个赘婿就该受着!受不住是他无用!”
“你知不知道现在网络上全是他的舆论,林家的脸都让他给丢尽了。趁你姐现在心思全在别的男人身上,你去逼他把离婚协议签了……”
季淮川感觉心上像插了把剪刀,每呼吸一次都绞的生疼。
门外的交谈不欢而散,女人推门走进来,看见季淮川空洞的眼神。
那张和林清婉三分相似的脸上闪过一丝心疼:“淮川哥,你醒了?”
林清婉的妹妹,林知微。
季淮川苦涩地点头,他还以为闭眼前唤他的人是林清婉。
林知微一直对自己姐姐使用手段把季淮川抢回家的行径感到不耻,所有从未叫过他姐夫。
“不用你逼,我签。”
季淮川突然出声道。
林知微沉默了,她见过姐姐曾经为了跟他在一起忤逆父亲,在家族会议上摔碎茶杯,猩红着眼说“这婚我非结不可。”
也知道姐姐偷偷把婚前协议里“孩子必须随母姓”的条款,改成了“一切以淮川意愿为准。”
所以哪怕她现在眼里都是别的女人,她也不认为姐姐会舍得和季淮川离婚,如果她知道了,一定不会放季淮川离开。
季淮川看见她眼底的犹豫,攥着手心坚定地说道:“微微,爱上你姐,我很后悔。我不想一错再错下去了,你去办,她不会知道的。”
林知微很清楚,季淮川是在和姐姐日复一日的相处中生出爱意的,否则他不会碰姐姐更别说让姐姐怀孕,可是姐姐竟然狠心打掉他们的孩子。
“好。”她的声音发闷,“是我姐对不起你。”
季淮川闭眼,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只想快点离开这,离开林清婉,越远越好。
林知微效率惊人,第二天便带着办理好的离婚证和一张机票出现在病房。
她还带来了一份财产补偿协议,股权、房产罗列得密密麻麻,季淮川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他只是淡淡摇头,声音平静的像结了一层冰:“我什么都不要。等我走后,把这个给她。”
林知微点头,将季淮川递过来的盒子收好。
柔软的阳光撒进病房,季淮川忽然觉得连呼吸都变得轻盈。
压在胸口的钝痛不知何时消失了,风从半开的窗灌进来,吹拂他的面庞。
飞机在陌生的国度平稳降落,季淮川拖着简单的行李,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回头。
咸涩的海风拂过他的脸庞,季淮川唇角终于绽开一抹从心底漫出的笑,这是他用三年时光换来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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