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霍祁州《静观落花纷飞尽》
霍祁州与顾绮梦结婚那天,养弟发来一个特殊的视频。
婚礼被迫终止,屏幕里沈晚州站在大桥横栏上哽咽:“哥哥,绮梦姐姐已经选择了你,为什么还要逼我离开,娶一个肥婆?你酒后驾驶伤害我的事情,我真的没想追究......既然你不愿放过我,我成全你。”
“只希望你能和绮梦姐姐白头偕老......这五年,我过得真的很开心,爸爸,绮梦姐姐,再见了。”
说完,他张开双臂一跃而下。
“不!”
顾绮梦抛下霍祁州疯了一般跑出会场,现场宾客对着他指指点点,尽是鄙夷。
所有人都认定了他是个为了抢夺女人,逼死弟弟的恶毒少爷。
可却忘了,顾绮梦本就是霍祁州的未婚妻,是沈晚州横插一脚,夺走了他的一切。
霍祁州眼眶滚烫,视线逐渐模糊。
五年前,沈晚州突然闯进霍祁州高速行驶的汽车视野。
霍祁州为了躲他,紧急避让,撞在了一旁的杆子上。
在医院昏迷了五年。
霍祁州出事后,所有人都说他酒后驾驶,才造成了这场车祸,纯属活该。
只受了轻微擦伤的沈晚州对媒体哭着说。
“我不怪他,也不会追究其法律责任。”
霍父被他的善良打动,收为养子。
不但为他治好了白血病,更是将他当做亲儿子一般对待。
五年后,霍祁州从昏迷中醒来,天都塌了。
沈晚州取代了他的位置,抢走了属于他的挚爱亲朋。
他哽着喉咙辩解:“我没有喝酒,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
可姐姐霍云舒却将血检报告甩在他脸上。
“你没喝酒,那这是什么?”
激烈的争执中,霍祁州心脏病发,昏厥了过去。
再次醒来,父亲疏离,姐姐冷漠,未婚妻误解,让他痛不欲生,患上重度抑郁,几度自杀。
那天,霍父一脸疲惫的出现在他床前。
“你不是想要晚州走吗?等你结婚,我就送他出国。”
第二天,霍父去顾家提亲,定下了两人的婚期。
原本以为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没想到沈晚州会在他婚礼现场直播,跳江自杀。
在众人的嗤笑声中,霍祁州狼狈的走下台。
啪,
迎面走来的霍父沉着脸,重重的给了他一巴掌,虎目含泪,手指颤抖。
“祁州,你太让我失望了。”
“要不是你的一意孤行,晚州怎么会寻死,我没有你这么恶毒的儿子。”
霍祁州浑浑噩噩的走出会场,在暴雨中踽踽前行,脸色苍白如纸。
没了依靠的他,在路上被流浪汉围堵,拖入小巷。
“新郎官啊,哥儿几个手头紧......给点钱花花。”
“这身衣服不错,让给兄弟我吧!”
几人贱笑着对他上下其手。
“滚!”
他挥手驱赶,却被几人强行控制,眼看对方竟要对他最脆弱的地方的出手,绝望之际。
“住手!”
梳着高高马尾的绝色少女脱下外套,罩在他身上,指挥着保镖将流浪汉打的哭爹喊娘。
“滚,再让我看到你们,我一定废了你们。”
寂静的黑夜里,霍祁州抓着衣角激动的满眼通红。
“绮梦,是你吗?”
他声音颤抖,可在看清女人转过来的俏脸时,又泄了气。
不是顾绮梦。
是他出国留学的死对头厉灵珊。
厉灵珊抿了抿唇,一张绝美的脸上透着些许复杂,她点开一段视频举在他面前。
“看清楚,他们都在骗你,跳江是演戏,顾绮梦要毁了你,跟沈晚州在一起。”
“而你的父亲,是幕后的主谋。”
不可能!
霍祁州不停的摇头否认,他们可是他最爱的人啊!
他张开嘴巴想要辩驳,可话筒里却传出熟悉的声线,说话是顾绮梦,站在她对面的是......他父亲。
“伯父,流浪汉和热搜都安排好了。祁州毕竟是您的亲儿子,你当真要这么做吗?”
霍父眯着眼睛坐在躺椅上,手心里转着三颗价值上百万的文玩核桃,气势威严,尽显掌控者的自信。
他没说话,一旁的霍云舒已经替他做了回答。
“要怪就怪他母亲将遗产都留给了他,不毁了他的名声,义父怎么掌控公司的财政大权。”
“顾绮梦,我知道你喜欢晚州,他也是义父的亲生儿子。”
“只要你帮我们演完这场戏,义父便同意你们的婚事,并送你们一份丰厚的嫁妆。你觉得怎样?”
......
清晰的对话化作惊雷在霍祁州脑中炸响,他耳朵嗡鸣不止,身子摇摇欲坠。
最爱的父亲,敬仰的姐姐,竟然伙同他的未婚妻,亲手设计了一场大戏,为的就是毁了他。
祁州,晚州,他们连名字都如此相似,他早该发现,沈晚州是他的---弟弟。
他们到底瞒了他多少东西?
霍祁州心脏像是有利刃翻搅,痛的他浑身痉挛,只能靠着墙壁,大口的喘息。
原来,婚礼是假的,顾绮梦的爱也是假的。
可她明明答应他的求婚了啊,她会为了他洗手做汤羹,会放下身段为他擦拭皮鞋,会哼唱摇篮曲哄他入眠......
霍祁州的心口越来越疼,他死死的盯着屏幕,等待顾绮梦的回答。
“好!”
顾绮梦答应了,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起伏,仿佛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画面一转,手机自动播放起下一个视频。
“绮梦姐姐,我们悄悄领证真的好吗。他毕竟是我的亲哥哥......”
“晚州,我知道你心地纯良,在我心里,只有你配成为我的老公。”
“虽说我跟他的结婚证是假的,但我......不会亏待他,我会给他无上尊荣,成为人人艳羡的顾先生,只是委屈你了,只能私下跟我隐婚。”
顾绮梦的声音温柔且坚定,却化作冰锥直戳霍祁州心窝。
血液逆流,眼冒金星,霍祁州模糊的视线里只剩下一片黑暗。
他真傻。
明明他是公司唯一的继承人,却被人耍的团团转,将现有的一切拱手相让。
这些年,霍父以锻炼他为由,将他安置在顾家项目组做组长,不让他接触自家公司高层。
他怎么一点都没有怀疑呢!
如今,与他早早订下婚约的顾绮梦也背叛了他。
霍祁州心在滴血,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难受。
“霍祁州,现在你打算如何?”
视频结束,厉灵珊收回手机,深深的望着他。
霍祁州攥紧拳头,强行令自己冷静。
“送我回家。”
他仍是不愿相信这个残忍的真相。
可当他从小门进去,手刚搭在门把手上。
令他心碎的一幕从门缝里折射出来。
霍父,霍云舒,顾绮梦,还有沈晚州齐坐一堂,端着酒杯在庆祝。
“太好了,霍祁州从族谱移出去了,换成了晚州的名字,从今往后,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霍祁州瞬间清醒,眼神也暗了下来。
他空洞的眼神投向身后的厉灵珊,声音平静的可怕。
“你要什么条件才肯帮我。”
夜色的遮掩下,厉灵珊的眼神亮的惊人。
“想通了就好,咱们联姻,我帮你夺回家产,你帮我稳固地位,平等交换。”
霍祁州没有一丝犹豫,立刻点头应允:“好!”
厉灵珊唇角微勾,声音雀跃:“那我派人办理咱们两个的结婚证,七天后过来接你。”
厉灵珊走后,霍祁州静静的站在门外,他眸光犀利,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七天后,我将会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客厅里温馨的场景被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
霍云舒拿起手机,不耐烦的接起电话。
下一秒,她猛地从座位上站起。
“什么?有人救了霍祁州,他失踪了。”
“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干不好。”
现场的气氛瞬间冷凝,霍父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立刻示意霍云舒去找人。
随后他将目光转向顾绮梦,沉声道:
“绮梦啊,你回家看看,祁州是不是去婚房了。”
顾绮梦点点头,没说什么,拎起外套便朝外走去。
“我也去!”
沈晚州抿着唇角,追了上去。
霍祁州站在树后,看着顾绮梦拉开车门,小心翼翼护着他进去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在一起十年,她从未对他露出过如此珍视的表情。
原来,真正爱一个人,在一些细节里都能体现。
霍祁州开车从小道抢在他们之前来到静香别墅。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的熟悉。
十八岁两人定情那天,她亲自拉着他的手,来到这栋别墅。
双手环住他的腰憧憬。
“祁州,今后,这将是我们两人的家。”
他们一起描绘着未来在一起的场景,情动时吻的难舍难分。
后来,她将别墅的装修权交给了他。
这里所有的布局,摆设都是出自他手。
霍祁州就算是闭着眼睛都能完美复刻里面的一切。
顾绮梦曾调笑说他是这个家的灵魂,除了他,谁都不配住进去。
可现在,她亲手将另一个男人带了进来。
霍祁州看着逐渐逼近的迈巴赫,眼底荡开阵阵涟漪,又很快恢复平静。
顾绮梦从车窗里看到他的身影,打开车门,向他奔来。
她眉眼焦急,猛地扑进他怀里,身子隐隐发颤。
动作是那么的连贯自然。
仿佛她真的很在乎他。
“祁州,你去哪了,吓死我了。”
霍祁州指尖微颤,昏迷前,顾绮梦对他真的很好。
为了他,他可以连夜驱车一千公里,为他买来心爱的手办,为了他,她不惜放下身份跟贬低他的富二代打架,进了看守所还傻乐安慰他。
订婚后,她将私产全部交由他打理,眼中泛着星光:“祁州,这可是我们未来的育儿基金,我相信你一定能管理好。”
在一起那五年,他们从未红过脸,他们活成了所有女人艳羡的模样。
可现在......
沈晚州不着痕迹的将他们分开,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
“哥哥,对不起,是我毁了你的婚礼,爸爸已经对我做出了惩罚,将我赶出了霍家。”
沈晚州眼底的恶意一闪而逝。
“绮梦姐姐说,让我在这里住几天!”
“您放心,等我签证过了,立刻出国,绝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
他指尖用力的掐住霍祁州大腿,趁他吃痛后退时,身子猛地向后仰去。
“啊!好痛!”
顾绮梦下意识的扶起她,张嘴就是责备:“霍祁州,你疯了吗?”
沈晚州拉住她的胳膊,可怜巴巴道:
“绮梦姐姐,别怪哥哥,他肯定是怨我任性跳江,不管他如何对我.......”
“啪啪!”
清脆的两巴掌打断了他的表演。
霍祁州淡定的甩了甩手,讥讽道:“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不打你出出气,都对不起你的良苦用心。”
沈晚州身子一僵,眼底浮现出深深的怨毒,但很快他便调整好神色,抓着顾绮梦的衣袖哽咽:“绮梦姐姐,哥哥是不是知道我们派人教训他,生气了......呜呜呜。”
顾绮梦呼吸一顿,下意识的看了眼霍祁州,眼神躲闪。
她本想斥责沈晚州两句,可对上他单纯又无辜的视线,又将到嘴的话吞了回去,无奈的叹息。
沈晚州似是明白了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捂住嘴巴。
“对不起,我不该将这件事说出来的,姐姐说过要我保密,等风波过后,再跟你解释。”
“都怪我。”
顾绮梦不忍他自责,宠溺的抚了抚他的发顶。
“没事,他早晚会知道的。”
霍祁州胸口发紧,传来阵阵绞痛,顾绮梦明明最讨厌蠢货,却唯独对沈晚州破例。
这样明显的偏爱,他还有什么不懂的,她真是爱惨了他。
顾绮梦将视线落在霍祁州身上,语气如常,没有一丝波澜:“祁州,这只是个玩笑,你别当真......”
玩笑?
霍祁州垂眸,遮住眼中的讥讽
“顾绮梦,那些人差点毁了我,这也能当做玩笑?”
“他们只是吓唬你,并不会真的做些什么?是你想多了。”
顾绮梦拧眉,语气颇为不耐:“若不是你太过嚣张跋扈,伯父也不会让我找人教训你。”
“你的大少爷脾气,该改改了。”
霍祁州捏紧拳头,唇角讥诮:“我父亲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吗?你这般听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父亲给了你多少好处呢!”
顾绮梦表情一僵,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心虚。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缓和你跟家里紧张的关系,是你误会了。”
“祁州。”
她语气难得温柔,轻轻的攀上他的脖子。
“对不起,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同意。”
她的气息如此温暖,却灼伤了他的心。
霍祁州双手推拒,想要将对方推开,可对方却越抱越紧。
霍祁州放弃挣扎,声音空洞轻灵。
“我要你将公司里我跟的那几个项目转让给我。”
“你是在威胁我吗?”
顾绮梦沉了脸,眼神阴晴不定。
“绮梦姐姐,我肚子好痛。”
听到沈晚州的呼喊,顾绮梦倏地松开手。
转身检查他的身体。
“还疼吗,我送你去医院。”
霍祁州看着两人亲昵的模样,心脏的位置像是被锤子敲打了一般,晕开阵阵刺痛。
身子不由的弯了下来。
沈晚州摆出一副坚强的模样,指着一旁捂着胸口蹲在地上的霍祁州。
“我......我可以忍,哥哥好像气坏了,你先去安慰他吧!”
霍祁州疼的眼前发黑,不得已向顾绮梦求助。
“顾绮梦,送我去医院,我心脏疼。”
可顾绮梦想起他刚才的推拒,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火气。
她身形未动,眼神淡漠无情。
“别装了,你提的条件,我同意了。这么拙劣的表演,真是让人恶心。”
她扶起一旁的沈晚州,冷漠的从他身边走过。
沈晚州倚着顾绮梦对他得意一笑,然后猛地踹向霍祁州。
“啊!”
霍祁州一时不防,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可顾绮梦像是没看见一般,扶着沈晚州上车,并将小手覆在他的小腹上,对司机吩咐。
“开车,去医院。”
沈晚州透过车窗,对他得意的挑挑眉。
霍祁州疼的身子抽搐,意识逐渐模糊。
刺耳的汽车轰鸣声,几乎要穿破他的耳膜。
他脑袋嗡的一声,彻底陷入了黑暗。
霍祁州醒来时,身边只有一个保姆。
是保姆用速效救心丸从死神手里抢回了他一条命。
“霍先生,您真的不去医院检查一下吗?”
“不用,老毛病了。”
霍祁州自嘲一笑,谢绝了保姆的好意。
他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原本养的极好,若不是今天受到了太多刺激,也不会复发。
他起身下床,翻出与顾绮梦的结婚证。
照片里的二人十指相握,笑容灿烂幸福。
他怔怔的看了很久,虽然知道是假的,还是不死心的拿起手机拨通了民政局的电话。
“霍先生,我们系统里显示您是未婚状态,您是不是搞错了。”
“谢谢,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他将手中的假结婚证点燃丢进火盆,然后整理自己的东西。
洋溢着青春年华的合影,暗藏少女萌动的情书,以及两人共同设计的儿童房规划图。
曾经被他视若珍宝的回忆,都被他一一丢进了火里,任火焰吞噬,化为灰飞。
处理好一切,霍祁州起身,眼前突然一阵晕眩。
他能感受到后脑重重的磕在了地上,转瞬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他已经身处医院。
可却不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而是四肢被绳子捆绑,困在一个精密的仪器里。
身上贴满了各种电线针管。
“哥哥,你醒了。”
沈晚州脸上洋溢着天真的笑,眼底的恶意却险些溢出。
霍祁州心中咯噔一下,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拼命挣扎。
“放开我,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
沈晚州的笑容诡异,掏出一个遥控器,在他面前晃了晃。
“你那一脚踹的我好疼,绮梦姐姐让人将你绑在这台疼痛体验仪上,体验体验疼痛的感觉,让你涨涨记性。”
“哎呀,哥哥,我又说漏嘴了。你不会怪我吧!”
沈晚州将顾绮梦怀孕的B超单放在他眼前展示,眼尾勾着得意。
“你还不知道吧,姐姐怀孕了。医生说我们的宝宝很健康哦!”
话落,他轻点遥控器上的按钮。
笑的得意猖狂。
“从六级开始吧,六六大顺嘛。”
随着一道道电流的涌入,霍祁州小腹的位置像是被人重锤击中一般,疼的他险些窒息。
“你故意摔倒跟我有什么关系,快将我放开。”
“什么,要加大力度,好啊,我现在就按!”
沈晚州故作曲解,点击升级按钮。
七级阵痛一开始,霍祁州险些咬住舌头,头皮一阵发麻。
发出凄惨的呼叫。
“啊!”
“真好玩。”
沈晚州像是找到什么好玩的玩具般,笑的前俯后仰。
见他没了动静。
“霍祁州,这么快就适应啦,看来强度太低了!”
沈晚州故意跳过中间,直接开启十级。阵痛一开始,霍祁州的肚子便一阵阵发烫,浑身像是被货车碾压一般,疼的他浑身抽搐。
“救命!”
疼痛与恐惧吞噬着他的理智,霍祁州发出绝望的呼喊,声音嘶哑宛若老媪。
浑身的细胞都像是被烈火灼烧,连泪水也被蒸发。
时间在此刻像是延缓了一般,每一秒都是极致的煎熬。
在这种没有期限的折磨下,他的意识逐渐模糊。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
哐当,门被打开了。
“祁州!”
霍祁州听到熟悉的呼唤,清醒了一瞬,他想要撑开眼皮,看看是谁。
可一股难以忍受的剧痛瞬间席卷他全身。
“啊,绮梦姐姐,我按错了,这是最高的十二等级剧痛......”
黑暗侵蚀了他的意识,霍祁州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刺鼻的消毒水味,将他的意识唤醒,可身子却无法动弹分毫。
眼皮像是灌了铅一般,怎么也睁不开,只能静静的倾听病房外飘来的护士谈话声。
“真可怜,他用的那台疼痛体验仪失控了,那个位置都被烧坏了。”
“嘘,顾总说了,这件事不能让顾先生知道,他会受不住的。”
“什么顾先生,都是假的,楼上那位才是顾先生,顾总的心尖尖,蹭了一点皮,都紧张的全院会诊,我悄悄告诉你,你可别往外说,在顾总建档的时候我曾偷瞄了一眼,她结婚证上老公是沈晚州先生。”
“这位啊,只是她名义上的先生。”
霍祁州的指尖微蜷,攥住被单,想起顾绮梦私下里对他做的各种隐瞒,心中一阵作呕。
顾绮梦,你给我等着,我今日所受的屈辱,早晚有一天会向你讨回来。
霍祁州修养了三天,身子总算恢复了些许力气。
霍父一脸怒容的闯进病房,将一叠资料甩在他脸上。
“混蛋,你一个富二代,整日跟一群小混混鬼混,现在照片上了热搜,我们霍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这是假的!”
霍祁州眼神一冷,“真相是什么,您比谁都清楚,为了利益,使出龌龊手段,才是真正让霍家先祖蒙羞的人。”
“霍祁州!”
霍父恼羞成怒,眼睛瞪得溜圆:“你是在怀疑我吗?”
“爸,您别生气了”
沈晚州上前一边帮霍父捋气,一边温柔细语:“哥哥惊吓过度,神智不清,您跟他计较什么!”
“哼!晚州,你别为他说好话了,在他眼底,我们一家都是坏人。”
霍祁州循声看去,霍云舒双手插兜,一脸不爽的走了进来,身后是身穿白色连衣裙的顾绮梦。
那个他名义上的未婚妻,此刻一脸柔情的望着沈晚州,十足的花痴模样。
他嫌弃的撇过头,压下胃里的翻涌。
“绮梦,你来了正好!”
霍父看到顾绮梦,立刻摆出一副大公无私的模样。
“今天伯父为你做主,让祁州滚出顾家,让晚州娶你。”
“伯父,祁州如今失去了做父亲的资格,我不能弃他不顾。”
顾绮梦语气淡淡,精致的眉眼里闪过一丝复杂。
沈晚州脸上的笑容一僵,立刻扶着霍父的胳膊就坐:“爸,先不谈这个,为了给哥哥赔罪,我特意做了几道好菜,您也尝尝我的手艺。”
霍父被驳了面子,冷哼一声,慈爱的抚了抚沈晚州的发顶。
“好,好,还是晚州懂事。”
霍祁州冷眼看着沈晚州摆了一桌子的菜。
每一道都覆盖了红彤彤的辣椒。
“晚州,真是辛苦你了,吃个鸡腿。”
“姐姐给你倒杯牛奶,牛奶解辣!”
而顾绮梦虽然没有说话,却温柔的擦拭他沾了油渍的唇角。
霍祁州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模样,内心冷嗤。
“真是幸福的一家四口,哦不,五口。”
“哥哥,您怎么不吃啊!”
沈晚州眨眨眼,温柔的看向一旁的顾绮梦:“绮梦姐姐现在无辣不欢,她说......最喜欢女孩了。”
然后不等顾绮梦开口,他紧接着咬着下唇解释:“哥哥别误会,这孩子是个意外,都是我一时不察中了药,姐姐才会.......”
话说出口的瞬间,他眸中泪光闪烁。
如此敷衍的欲盖弥彰......挑衅他吗?霍祁州端起酸辣汤。
下一秒,直接朝着沈晚州泼去。
“啊!”
沈晚州慌张的用手挡住脸。
“霍祁州。”
两个女人齐齐厉喝,沈晚州露出烫红的手背,泪水涌动。
“哥哥,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晚州辛辛苦苦为你做了一大桌子菜,你不领情就算了,还害他受伤。”
“霍祁州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毒。”
“还不赶紧向晚州道歉。”
霍祁州淡淡的扫视了众人一眼,语调平静至极:“我是病人,不能吃辣!”
尴尬在房间里蔓延。
沈晚州率先开口打破了这僵持的氛围。
“爸,姐姐,绮梦姐姐,我没事,哥哥生病脾气大点也正常,是我疏忽了他的感受。”
“对不起,哥哥,都是我的错。”
霍祁州看着他假惺惺的道歉,心里只觉得厌烦。
又是这样!
三个月前,他从昏迷中醒来,也曾心疼这个险些被她撞到的男孩儿。
愧疚的将自己珍藏的名牌腕表送给他。
可却不曾想,沈晚州表面乖巧,暗地里给他带来了多少伤害。
起初是霍祁州发现沈晚州冤枉他酒驾,他绝口否认,还反过来大度的表示不会追究。
后来,又搞砸了公司里的项目,将伪证放在他工位,让霍祁州背锅。
带着组员不分昼夜忙碌了一个月的项目策划书,转眼成了沈晚州的杰作。
事情暴露后,他还委屈的表示,愿意将项目让给霍祁州。
他靠着装可怜,颠倒是非的口才,一点一点的将霍祁州沉稳干练的形象破坏,抢了原本属于他的荣耀。
而每一次,她的父亲,姐姐,都会无理由的训斥他,偏袒沈晚州。
他为自己争论,为自己辩解,被说成了小肚鸡肠。
连顾绮梦也渐渐对他失望,不再信任他。
渐渐地,霍祁州也看出了沈晚州的目的,他想要将他取而代之,夺走属于他的一切,无论是亲人,还是爱人。
现在故技重施,无非是抢夺众人的同情,衬托出他的无理取闹。
果然,霍父喘着粗气,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指责:“你说你不喜欢,让人重新给你做一顿饭不就好了,非得掀了饭桌,这臭脾气真是跟你母亲一模一样。”
“这么的嚣张跋扈,都是你妈惯出来的,半分没有我的风采。”
霍祁州听他提到母亲,瞬间红了眼。
明明是他背叛了他们母子,却舔着脸责怪母亲。
“说我嚣张跋扈?”
他轻扯唇角:“那我就......嚣张跋扈给你看。”
他拉住桌布,用力一掀。
噼里啪啦,所有的菜品掉在地上,发出叮咚脆响。
现场一片狼藉。
顾绮梦看向霍祁州,神情波动一瞬。
病房里响起霍云舒惊天动地的咆哮:“霍祁州,你这个疯女人.......”
“既然都你不欢迎我们,我们走。”
霍父沉着一张脸拂袖而去。
众人紧随其后的跟了出去
很快,病房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看着满地的狼藉,霍祁州轻轻一笑。
点开呼叫按钮,让护士过来收拾。
挺好的。
他不开心,谁也别想开心。
还有三天,厉灵珊发来信息,说结婚证下来了,等她收拢了厉家的股权,就来接他。
霍祁州高兴的拿出一张只写着顾绮梦姓名的签字单,填上项目转让协议,这是顾绮梦曾经的承诺:“只要你喜欢,就算让我净身出户,都可以”。
他也有自己的底线。
不属于他的,他不要。
最后一笔落下,霍祁州的手机屏幕亮了。
“梨园出事了。”
仅仅五个字让他心头莫名一跳,身子本能的朝梨园赶去。
梨园是母亲留给他的私产,他母亲的埋骨之地,更是他精神的寄托。
一路飞驰电掣,总算赶了过去。
可刚停下车,他便看到霍云舒指挥着挖掘机师傅施工,而看着他长大的老管家张开双臂挡在他们面前,老泪纵横。
“你们不能挖啊,这可是夫人留给祁州少爷唯一的念想,更是夫人的埋骨之地,你们这样是要遭报应的。”
“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将这老不死的拉走,真耽误事!”
两名保镖在霍云舒的吩咐下,几下便卸了老管家的胳膊,他双手无力垂下,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让开。”
霍祁州颤着身子冲了过去,挡在老管家面前。
“这是我的地盘,你们有什么资格动这里?”
霍云舒看到他后,眉眼不屑:“什么你的地盘,顾绮梦将这块地送给我们晚州建狗园,识相点就赶紧滚。”
“不可能!”
霍祁州下意识的辩驳,但很快,他的脸变白了。
梨园现在的主人的确是顾绮梦。
两个月前,霍父说公司陷入财政危机,希望他能将梨园抵押给银行,等公司情况好转,便再赎回来。
他当下签了合同。
顾绮梦听说后,提议从银行将梨园买了回来,说会替他好好照看梨园。
他想着夫妻一体,欣然同意。
如今......
此起彼伏的狗吠声由远及近。
只见向来讨厌猫狗的顾绮梦,宠溺的护着牵着十几条狗绳的沈晚州从不不远处走来。
“哥哥,这么大一片土地空置着多浪费,我只是想给这些可怜的狗狗一个家,你也要阻止吗?”
沈晚州说的可怜,可唇角的得意怎么也压不住。
霍祁州呼吸一紧,深深的吐出一口气,视线看向一旁的顾绮梦。
“你当初答应过我的。”
顾绮梦曾发誓,一定会守护好这里。
“瑶瑶,这里好美,等我们百年后,一起葬在这里好不好。”
那时的他们眼中满是憧憬。
岂料大梦五年,醒来后他已然背叛了她。
顾绮梦垂眸,紧紧的抿起唇角。
霍祁州一眼便看出这是她逃避的表现,心脏顿时像被人攥住了一半,疼的他无法呼吸。
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顾绮梦,之前的事我都可以不追究,但是梨园......”
“哥哥,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你难道忍心看着这么多的狗狗无家可归吗?”
“闭嘴!”
霍祁州一个眼刀扫了过去,声音冷冽:“这没有你说话的份。”
“绮梦哥哥!”
沈晚州当下红了眼,委屈的只掉金豆子。
顾绮梦眸色微沉,连忙搂住他轻哄:“别哭,医生说你白血病刚好,不能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霍祁州的心猛地一颤,眼睛红的能滴血。
他这是要跟她撕破脸吗?
顾绮梦抬眸,直直的与他对视,眼底晦暗莫深。
“你是哥哥,让让弟弟怎么了。”
让让!
霍祁州笑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这是我母亲的埋骨之地,你让我怎么让?”
“顾绮梦,我把你让给他好不好,你将这块地还给我。我愿意出双倍的价格买下来。”
霍祁州真心实意的话,听在顾绮梦耳里,却是在讥讽她,霎时冷了脸。
“这块地我已经答应给了晚州,但你放心,他们不会动你母亲的墓地。”
她的声音冷硬,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霍祁州知道,这是她最大的让步,她做好的决定,就算十头牛也拉不住。
可他并不想就此放弃,众目睽睽之下,他放下所有尊严与骄傲扑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声音发颤。
“顾绮梦,就当我求求你了。”
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尖锐的碎石刺破他的额头,瞬间鲜血淋漓。
顾绮梦冷漠的俏脸上终于多了一丝动容。
还不等她说些什么,沈晚州已经拉着她的手,可怜巴巴道:“绮梦姐姐,大师可是说了,你腹中胎儿受了惊吓,必须选一处风水宝地积善行德才能凝固他溃散的灵魂。万一......孩子有个意外,我就不活了。”
顾绮梦听后,脸上的动容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决绝。
“动手。”
霍祁州与老管家被一同控制了起来。
他红着眼嘶吼,挣扎,却于事无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亲自种下的一颗颗梨树,连根拔起。
很快,这片区域除了霍母的墓碑,再无一物。
霍祁州像是被抽干了灵魂,眸光呆滞无神。
滴答滴答。
泪水不知何时爬满了他的脸颊。
他一跪一叩首的挪到母亲墓前,声音嘶哑的不像话:“对不起,妈,是儿子没用。”
顾绮梦看着他凄惨的模样,内心深处像是被针扎了一半,泛起密密麻麻的痛。
“够了,送先生去包扎。”
顾绮梦抢在霍祁州抵抗之前,威胁:“这是我的地盘,别逼我将你赶出去。”
霍祁州的身子陡然一僵,任由佣人将他带到一旁。
不知何时,天空乌云密布,突然暗了下来。
轰隆,一道巨大的闪电划过天际。
“啊,我的狗狗!”
沈晚州的狗狗们发狂,挣脱了他的束缚,朝着霍母的墓碑奔去。
它们像是找到什么美味一般,不断的抛着墓土。
很快,霍母的遗骨被它们用利爪挖了出来,刁在嘴里啃食。
霍祁州脸色煞白,发出一声悲呼。
“妈!”
他拼了命的狂奔过去,想要护住母亲。
可原本温顺的狗狗们,此刻化身恶犬,凶狠的将他咆哮。
在看他争夺它们美味食物后,立刻扑了上去,啃食撕咬。
鲜血在雨水的冲刷下,绵延成一条红色小溪,让人触目惊心。
霍祁州顾不得疼,死死的护住母亲的残骸。
“快救人。”
顾绮梦如梦初醒,率先冲了过去。
剧烈的疼痛折磨着他的神经,让本就虚弱的霍祁州眼前发黑。
他用力的咬着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
在众人的围剿下,所有的狗狗被乱棍打死。
暂时安全后,霍祁州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抱着剩下的遗骸,瞬间被黑暗吞噬。
霍祁州醒后,顾不得身上的伤,强行出院,去收敛母亲的遗骸。
梨园没了,他要带母亲离开。
可等他赶到霍家时,却看到大厅里,一个身穿嫁衣,形似母亲的纸人与一条狗尸,用红绳牵在了一起。
沈晚州拦在他面前,幸灾乐祸道。
“哥哥,你回来了呀,爸爸怕你母亲泉下孤单,为她找了个狗王冥婚。现在礼成,你多了个死狗父亲,高兴吧!”
霍祁州如遭雷劈,眼眶瞬间布满了血丝。
“你们对我母亲......做了什么?”
霍父这时也走了出来。
“大师说你母亲怨气过重,会祸及家人,必须用黑狗压制她的怨气。”
“祁州,别怪爸爸,爸爸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父亲的话像是一把利剑刺穿霍祁州的心,他浑身颤抖不止,声嘶力竭:“她可是你的发妻。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闻言霍父慈爱的表象龟裂,眼底浮现出深深的怨毒:“早在她跟我离婚的那刻,我们已经恩断义绝。”
霍祁州吓得后退了两步,当年母亲病重时,发现霍父出轨,强行跟他离婚,将遗产全留给了他。
这是霍祁州心底最深的伤疤,母亲濒死之际,霍父哭着跪在她面前发誓会好好善待霍祁州,才获得了别墅的居住权。
这些年,他对他疼爱有加。
霍祁州本以为是父亲幡然醒悟,没想到他心底对她们母子埋藏了这么深的怨恨。
霍祁州心口再次阵阵绞痛,疼到无法呼吸,就在他即将昏厥的时候,被一双玉手牢牢抱住。
是顾绮梦。
霍祁州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的扣住她的手。
“帮我!”
顾绮梦静静的望着他,眼底翻涌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抱歉!”
仅仅两个字,将霍祁州彻底打入绝望地深渊。
“很好!”
霍祁州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声音平静的可怕:“我会让你们所有人,追悔莫及。”
话落,他歪着脖子晕了过去。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像是诅咒一般深深的刻在他们心里。
在场之人齐齐色变,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霍父最先打破沉默。
“这个畜生不能留。”
“不行!”
顾绮梦心底一慌,抱着霍祁州的手骤然收紧,像是怕弄丢什么一般。
气氛僵持之际。
哐当,霍家的大门被重重的踹开。
数十个保镖,齐齐将大厅所有人围住。
厉灵珊捏着结婚证,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厉家长女厉灵珊,今日接老公大人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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