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余呦呦陆今野《与他只似风前絮》
成婚三十载,余呦呦便为顾思夜丁克三十年。
她独自撑起偌大的顾家,为他操持到满头白发,患上血癌,却在挑选墓地的路上,撞见假死的他和女佣隐居深山。
“绵绵,不能给你名分,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
而她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养子,竟笑着打趣。
“哎呀爸妈,你们都老夫老妻了,就不能少撒点狗粮嘛。”
他们恩爱缠绵,子孙绕膝,生活好不美满。
可她做为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就要死了。
被坑骗一生,吐血而亡。
再睁眼,回到订婚前。
南城那不守规矩的太子爷正骑在墙头,荡着腿问她。
“你未婚夫带着我未婚妻逃婚,要不咱俩凑合凑合过得了。”
她点点头。
“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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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这个字,余呦呦异常平静。
还是在太子爷问出下一个问题时,免不了喉间一哽。
“你不是最喜欢顾思夜吗,怎么舍得把他让给别人。”
她灌下一口冷风,苦涩的凉意顺着喉咙爬进心口,连带着后槽牙都发紧。
“下个月就排婚期吧。”
不想再重复一次万箭攒心的滋味了。
“七天后不行吗?”
陆今野翻下围墙,桀骜的眉眼弯弯的,荡起柔柔的笑。
“……行!”
原定七天后是她和顾思夜的婚礼,而今他大张旗鼓地带着她的小女佣徐绵绵逃婚,完全不在乎她该如何收场。
说不上的酸涩翻涌而出。
“现成的婚礼,把新郎换成你?”
试探地问,没想到陆今野竟真的点点头,当即掏出一张婚书。
双方签好字和日期,她才赫然明白。
原来男人真想结婚时,用不着拖到百年难得一遇的黄道吉日,更不用问佛问吉千万次。
前世顾思夜如此,只是不愿同她成婚的借口,她却欢天喜地,以为是他重视结婚的表现。
回家路上,得知顾思夜被陆家的人追捕回家,当即决定告知他悔婚的事,可到家门口却懵了。
指纹抹除,密码被改,还得女佣听见动静来开门,她这个女主人才得以进去。
“小姐,顾总说如果您受不了就尽早离开。”
女佣说得隐晦,实际顾思夜说这话时有多难听,只有余呦呦心里清楚,甚至能想象他当时的表情有多厌烦。
她用力攥了攥手心,一路往新房走。
门口有情侣拖鞋,卫生间有情侣漱口杯,厨房有情侣碗筷。
——都是顾思夜和徐绵绵的。
他竟堂而皇之地带着小三住进他们的新房,还将属于她的位置统统给了另一个人。
明明她才是女主人,明明她什么都没做错,却被鸠占鹊巢,被挤占得快连呼吸空间都快没有。
望着扶梯被刻意戳破的大红气球,和被划烂的喜字贴纸,眼眶一酸。
终于在心里回答陆今野的问题。
因为他不爱她啊。
其实不用费心赶她走,她已经要走了,最多还有七天。
再往前,徐绵绵的刺耳笑声让人顿住脚步。
“这么说,上辈子余呦呦为咱们养娃养家,为你铺就青云大道,最后连一天福都没享就被你故意气死了,她也太蠢了吧。”
“女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顾哥哥怎么可能要一个这样的二手货。”
顾思夜赞同却轻斥。
“嘴巴放干净点,以前我和你书信往来时,你还不是这样的。”
徐绵绵像花蝴蝶一样扑过去,娇娇地在他胸前画圈。
“人家是被余呦呦气坏了嘛,咱们六岁就是笔友的情分,可不是谁都能横插一脚的。”
和顾思夜书信往来的分明是她,怎么成了徐绵绵!?
原来顾思夜竟错把徐绵绵当成她,爱错了人。
她惊得呆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却听顾思夜不屑嘲讽。
“我故意假死,又故意让她撞见咱俩恩爱,就是要活活气死她。”
“那种眼里只有钱的女人,谁娶谁倒霉。”
他穿着一件单薄修整的白衬衣,背靠沙发,眉峰如刃。
她看着他,两行眼泪登时就流了下来。
以为兢兢业业一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没想到连死都在被他设计。
想起前世第一次见到他,是在自家客厅,他作为父亲的忘年之交,起身和她打招呼,高大的身躯完全笼罩她。
他却弯腰,笑盈盈地揉了揉她头发。
“谁家的小朋友这么可爱啊?”
“哦!原来是我家的。”
像春风化雨,像千朵桃花一齐盛开。
后来他因心脏病天才陨落,所有人背弃他,连他自己都要放弃生命时,是她悄悄把心脏捐给他,毅然决然地选择嫁给他,用尽手段把他捧成名声赫赫的大书法家。
她以为自己拯救了他——
明明她那么真诚地对待他,一日三餐亲手做饭,吃喝拉撒亲自照料,连化疗的钱都没让他操过心。
他竟说她眼里只有钱!
她赚的所有钱,难道不是一分一毫、认认真真全都花在了他身上吗?
三十年来,她添过的新衣屈指可数,却能因他皱下眉,就毫不犹豫拍下天价佛珠。
他带着记忆重生,迫不及待带徐绵绵逃婚,却连知会她一声的时间都没有。
所以极度的坦诚和真心到底换来了什么?
心痛得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房门却在此刻被打开,徐绵绵脸上完全没有被偷听秘密的尴尬,反而讥讽她。
“说你坏话呢,听着开心吗?”
她死死拽住衣角,刚想往前走,徐绵绵却猝不及防倒下喊痛。
“呦呦姐,你肯定不是故意推我,我理解的,你有什么火气就冲我发,怎么打我骂我,我都不会还手的。”
顾思夜想都没想,就猛地钳住她的手臂。
“余呦呦,带绵绵逃婚的人是我,你欺负她算什么本事。”
余呦呦委屈地咬着唇,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
徐绵绵却捂着肚子疯狂向她磕头。
“呦呦姐,别打我肚子好不好,求你了,是我的错,我不该出现在顾哥哥面前,但我求求你,别,别再把我子宫踢烂、让我无法生育好不好。”
她从未做过的事他竟轻易当了真,连问都不问,就在心里定了她死罪,用力一推,头也不抬。
“既然你这么恶毒,那我也用不着讲情面,拖下去——”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坚强点,可微白的指节却出卖了心里的脆弱。
天真地以为接下来的惩罚只是被关起来反省之类的小事。
毕竟前世是她呕心沥血照顾了他一生,也是她帮他建起庞大的顾家,万万没想到,顾思夜却命人将她的双腿打骨折。
那是她跳芭蕾舞的双腿,是比生命都看重的双腿啊!
他明知道这对她意味着什么,却还是那样云淡风轻地命人把断腿接上,再打断,如此几十次,生生痛昏几十次。
而顾思夜正揉着徐绵绵发红的脚踝哄她睡觉。
“顾总,夫人痛到休克了,还继续吗?”
床上刚入睡的美人嫌吵,发出一声嘤咛的抗议声。
他立马瞪了下属一眼,出门后不耐烦训斥。
“叫什么夫人,还没结婚呢,哪来的夫人,工具人而已。”
她隐约听着,有种说不出的酸楚。
因为不被爱,就得蹉跎两世,无辜受死,就得活该成为他的牺牲品吗!
顾思夜下了楼,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
“你说,取消婚礼。”
她嘴里全是血沫,还未开口,眼泪先留下来,却倔强地,用尽全身力气地告诉他。
“不!”
他想逼她先说退婚,以免影响他在书法界的声誉,但她偏不。
他坑骗她一辈子,她只骗他七天怎么了!
她就是要亲眼看到,这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倨傲骄子,在结婚当场被换掉,得知自己爱错了人,脸上是何等精彩绝伦的表情。
倒数第六天,顾思夜陪徐绵绵挑选婚纱。
上一世,明明她把心爱的婚纱捧到他眼前,他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的。
当时她被爱冲昏了头脑,拼命帮他找借口。
如今看他小心翼翼将徐绵绵放在副驾驶,把她像块破抹布一样扔在后座,只觉得讽刺。
车门关闭,气氛冷到极点。
顾思夜没想到她能忍到这份上,扭头怒问时带着不耐烦的火气。
“你就这么想跟我结婚,想到宁肯死也不放手是吗?”
“那好啊,我成全你,我会让你眼睁睁地看着属于你的新娘的专属品,是怎么一点点都变成绵绵的!”
晨风微凉,比不上他刻薄的讥讽。
她疲惫地闭上眼,麻木地笑了。
从重生那刻起,她就已经不想跟他结婚了,现在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六天后看他当众被耍罢了。
顾思夜却误以为她不说话是在争宠,一路上和徐绵绵你侬我侬,就差直接擦枪走火,到了婚纱店往后看,不禁脸色一僵。
只见余呦呦倦怠地躺在那,睡得又熟又沉,根本没空听他们秀恩爱。
他火大地打开后排车门,想一脚踹醒她,瞥见她漂亮的眼睫上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像在梦里刚哭过。
心中一动,竟有了怜惜感,下一秒,这股邪念被他掐死,一巴掌将余呦呦拍醒。
“怎么,你在别的男人车上也是睡得这么毫无防备,故意让别的男人钻空子?”
男人山峦迭起的侧脸线条,在朝阳下美得不像话,盯着她的目光却冰冷幽深,像能噬人的黑洞。
她不再被他优越的五官迷得智昏,第一次拔高音量反问。
“难道我不该睡着,难道我就该醒着听你们卿卿我我吗?”
被他拍过的地方是伤口,她忍不住泛起一阵颤栗,徐绵绵瞧见了,翻了个大白眼。
“装什么装,又不是没给她接上骨。”
顾思夜眼神黑幽幽的,盯着那渗血的伤口处,表情有点微妙地变化了一下,只是语气依旧不善。
“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她装,跟这种无关紧要的人计较什么。”
他搂着徐绵绵离开,像如胶似漆的小情侣,没看见徐绵绵回头用口型嘲笑她。
“女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他才不会要一个人人都能上的公交车。”
余呦呦鼻尖一酸,几乎是忍着喉头的苦涩咽下去。
两世了,他居然还在纠结新婚夜她没有落红的事。
她解释过无数回,登山拜佛摔下山涧时受到强烈撞击,无意中破红,主持能作证。
但他还是不信,坚定地认为她对爱不忠,不配做他的妻子。
可换到结过一次婚的徐绵绵身上,他又能理解了。
他不是不愿意放下偏见,只是不愿意为她放下偏见。
“撕拉——”
婚纱刚上身,布料就有好几处被徐绵绵刻意撕烂。
接着又“不小心”把咖啡洒在婚纱上,笨手笨脚擦时,把茶水杯撞倒,不过几秒钟功夫,她精心呵护的婚纱就被毁了个彻底。
徐绵绵绞着手指,故作可伶。
“呦呦姐,不好意思啊,我就轻轻试了下,没想到就这样了,你不会怪我吧。”
余呦呦压着情绪,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不会。”
——才怪!
尾音像被砂纸磨过,裹着发哑的苦。
找厕所路过换衣间,听见徐绵绵不满抱怨。
“什么破婚纱,款式老质量差,听说还被死人碰过,真TM膈应,给我我都不要。”
她将婚纱大卸八块,踩了又踩才解气,而顾思夜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余呦呦好像掉进冰窟里,从头冷到脚。
不是心寒婚纱被毁,是顾思夜的态度。
他最清楚,婚纱是母亲生前亲手给她缝的,熬了无数个夜晚,一针一线,全是老人家的心意。
他也曾在母亲病床前立过誓,一定会让她穿上这件婚纱,如今却一声不吭,毫无作为地任由心尖宠将婚纱剪烂出气。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人可以这样绝情,为什么那个让她哭着笑的人,却又残忍地让她笑着哭。
誓言是假的,婚姻是假的,连承诺也是假的,那到底还有什么是真的!
安静等待的倒数第五天,她怀孕了!
余呦呦错愕地瞪大眼睛,不敢想象,今生竟没按预定轨迹发展,让她意外之喜地有了个孩子。
她突然感觉一切都有了希望,兴冲冲地上网购买母婴产品,学着视频里的教程和小宝宝互动。
终于鼓起勇气找顾思夜说怀孕的事,却亲眼看见他和徐绵绵在床上为爱鼓掌。
没关紧的门缝里,俩人一丝不挂,从浴室抱着滚到床上,津液交缠,抵死缠绵。
她脑袋嗡地一声,思绪在这一刻完全停滞。
眼见徐绵绵的目光瞥过来,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明明出轨的是顾思夜,偷情的是徐绵绵,她却感觉自己像个插足可耻的第三者,多余又难堪。
而徐绵绵却没有半点被抓包的尴尬,示威般地用力一挺,边喘边问。
“顾哥哥,我和余呦呦,谁伺候你伺候得更舒服啊?”
他脸色潮红,声音沾染不自然的情欲,几乎快要到达顶峰。
“还用说吗小宝儿,当然是你了。”
“上次醉酒错把她当成你,不然我连动她一根手指都觉得脏。”
余呦呦浑身发麻,双脚像被钉在原地一样动不了。
以为同房是他爱的证据,原来连这点缥缈的爱,都是虚幻的。
她竟还在事后沾沾自喜,以此为由,找各种理由为他不爱的行为开脱,真是愚不可及!愚不可及!
擦干眼泪,在徐绵绵的频频挑衅下,余呦呦张嘴大喊。
“着火啦!着火啦!快来救火啊!”
她就不信当着外人的面,徐绵绵还敢作死。
可火急火燎冲进她房间的却是顾思夜,余呦呦以为看错了,使劲眨了眨眼。
许是眼花,竟看见他眼里有一瞬间的紧张,直到顾思夜抢走灭火器,才反应过来,悲愤地拽住他。
“这是我的灭火器,你还给我!我也是活生生的人,难道没权利活着吗!?”
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敢错过任何一个表情,哪怕他表情有任何一丝松动,她都会说出怀孕这件事。
可是没有,从始至终,他都像台下的看客,看她撕心裂肺,出尽洋相。
语气带着数不尽的嘲讽。
“你这种廉价的公交女,也配活着吗?死了都浪费土地。”
她踉跄着后退几步,只觉得脑袋炸开。
她已经不奢望他的爱了,难道连最基本的作为人活着的权利也要被剥夺,难道连呼吸都是错吗?
她只是喜欢过他,就要被这样摧残折磨,连狗都不如吗!
怔怔地在黑暗里待了许久,余呦呦把怀孕的事告知陆今野。
【如果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我不怪你,但我要生下这个孩子。】
她已经没有亲人了,无枝可依,孤苦伶仃,唯一亲密的男人,还巴不得她早点死,她太想有个陪伴了,哪怕是个小宝宝,哪怕要牺牲掉原来的计划。
可陆今野的回复让人闻所未闻。
【只要是你,别说带着孩子了,就是带着你前未婚夫,我都娶你,这就是我对你的态度。】
她握着手机,沉默良久。
这就是正常的婚姻吗?太正常了,以至于她有点恍惚。
倒数第四天,是徐绵绵的生日。
顾思夜为她弹奏了一首献给爱丽丝,平淡无奇的钢琴曲,却让她的心忍不住揪起来。
同行三十余年,她从不知他会弹钢琴。
那样温和放松的曲调钻进耳朵,像细针钻进心间,密密麻麻,透不过气。
大屏上不断变换着俩人相处的温馨视频,他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她是他的,却对他们几十年的相处避如蛇蝎。
苦涩混着冷气漫上,突然就觉得钢琴声太大太吵,吵得她心尖尖都在颤。
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还有四天就好了。
大屏却突然现出一只恐怖断手,猩红的血液写着几个大字。
“徐贱人抢我未婚夫,不得好死!”
桀桀的尖锐怪笑在大厅回荡,余呦呦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下意识看向顾思夜。
他眼睛红的似乎下一秒就能滴出血来。
“不是我干的,真的不是我。”
干巴的辩解在徐绵绵吓得花容失色的映衬下,尤为苍白。
“没人做了坏事还会留自己的名字,这么拙劣的诬陷你都看不出来吗顾思夜。”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眸色黑得吓人。
步步逼近,字字诛心。
“正因为所有人都会这么想,所以你特意反其道而行之,好让自己撇清关系是吗?”
捏住她手腕,用力到几乎把骨头捏碎。
“余呦呦,别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会被你耍得团团转。”
“到这为止吧,我不会再给你任何伤害绵绵的机会了。”
她惊恐地望着他眸底掠过的危险暗光,陡然想起上次他也是用这种眼神看那妄图欺负她的流氓,隔天流氓就暴尸街头,心底腾起一股极度不安的预感。
不料他竟拽着她的头发往前撞!
血腥瞬间涌上喉头,整个世界都在扭曲变形。
余呦呦几乎疯了了。
枉她傻傻以为自己是特殊的,是被保护的一方,想都不敢想,竟有一天,也会被他用这般残忍的手段对付。
她鼻尖一酸,几乎忍着喉头的酸涩咽了下去。
“顾思夜,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我,你就没有惩罚我的权利。”
可他根本不讲道理。左右活动脖颈,阴森森扫她一眼。
“既然你这么喜欢跳舞,今天就让你跳个够。”
她本能地后退挣扎,一定、一定要保住孩子。
“你不能动我,我肚子里……”
男人黑漆漆的眸光横过来,不带一丝感情。
“顾思夜!我怀了你的孩子!”
他听到了,先是愣了一下,有一瞬间的不敢置信,尔后目光转冷、冻住。
“这女人为了和我结婚,真是什么谎都撒得出来。”
轻描淡写地挥挥手,她被保镖便拽着头发,粗暴拖拽而去,任凭她怎么歇斯底里说孩子的事,顾思夜都充耳不闻。
而他却因为徐绵绵吓得呜咽一声,就心疼地皱起眉。
她已经够冷静,够做好心理准备了,可被推上百米高的蹦极台时,还是没忍住眼眶一热,哭了出来。
她恐高!平时连高楼层的阳台都不敢去,顾思夜怎么可能,怎么能用这种方式作践她!
“不,不要推我,我不能蹦极,我肚子里怀了顾思夜的孩子,滚开,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啊——”
话没说完就被人一脚踹了下去。反复急速的高低升降中,她下腹一热,鲜血倒流而出,极速喷洒在半空。
“救命……有没有人,救救我,我要去医院,我的孩子,孩子快保不住了,救救孩子……”
她半身是血,被荡得眼神呆滞,奄奄一息,却顾不上自己,不断哀求旁人救救孩子,她唯一的孩子!
绝望之际,顾思夜竟现身蹦极台,还命人将她拉了上来。
余呦呦又惊又喜,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抓住他的手放在小腹。
“思夜,你摸摸,这是我们的孩子,刚刚成形两个月的孩子,他才刚会隔着肚子和我互动,你救救他好不好,我求你了!”
哭得沙哑,浑身被冷汗浸湿,下体黏腻血腥味刺鼻又醒目,言行无状得像个疯妇,可怜极了。
他却冷眼旁观,嫌弃地抽回被她揪住的手,无比厌恶地将指尖血迹擦干。
“真是天真,竟然以为我是来救你的。”
在她目光彻底破碎时,俯身贴近她耳廓,声音如噩梦。
“我要亲眼看着,你为自己的恶毒付出血一样惨痛的代价。”
起身带起的风像锋利的刃,一刀刀割在心口。
他拍拍手,饶有兴致地欣赏她不断涌出的血。
“还别说,这次演得挺真。”
迎着冷风,她声音冷得像一把刀。
“我没有装,顾思夜,我是,真的,要流产了。”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但凡他有一丝不忍,一丝良心未泯都不会坐视不理,她想,即便是个陌生人都不会见死不救。
可他却冷嗤一声:
“就算真的又怎样,流产而已,又死不了,我好心把你肚子里的孽障清理掉,让你干干净净一身轻,你该感谢我才对。”
她痛死过去无数回,第99次被他亲手推下蹦极台时,陆今野远远奔来的焦急身影闯入眼帘。
余呦呦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个小男孩开心第叫她妈妈。
可下一秒,小男孩就哀伤地放开她的手告别。
“妈妈再见,下辈子我还选你。”
他好像下辈子还想做她的孩子,可这辈子,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来了很短暂的一段时间,就走了。
上辈子要不到,这辈子留不住,为什么老天要对她这么不公平,为什么!
恨意疯狂滋长,耳边响起顾思夜无奈的哀叹。
“为什么非要这么倔呢,你若乖乖离开,又何必受这份苦。”
管家推门而入,他目光陡然一变。
“医生怎么说,是真的流掉了一个孩子吗?”
靠在病床上的姿态虽然随意,声音却绷得发紧。
“算了,我不想听她和野男人的风花雪月,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管家轻咳一声。
“余小姐的房间被收拾得很干净,像要出远门。”
握着她掌心的手微微一颤。
许是听错了,竟觉得他声音有几分紧张。
“还能去哪,当然是想着婚后和我去度蜜月。也不问问我愿不愿意。”
他理所应当,语气一如既往的嫌弃,却在尾音多了一分无奈,似乎挺享受被她死缠烂打。
“余小姐把她所有生活用品清零,连每天最爱的订花都取消了,可能不是出门玩。”
“欲擒故纵的小把戏罢了。”
他打断管家,莫名烦躁地扯了扯领带,语气依旧厌弃。
“我和绵绵书信传情多年,从小相伴情份,不是她一个后来者可以居上的。”
嘴上这样说,眉梢却拧得发紧。
苦楚漫进喉咙,又酸又涩,她睁开眼,眼泪决堤似的往眼角掉。
“顾……思……夜。”
艰难地从沙哑的喉咙发出几个字,她想告诉他,他一直喜欢的人,其实都是她啊!
顾思夜却板着脸,冷冰冰地问她:
“知错没?”
“还不知错,还不悔改是吧,好啊,那后天的婚礼,你就等着被我当场替换新娘,被所有人耻笑吧。”
她连一个多的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就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一声巨响,病房只剩消毒水的味道。
她看着床头冷掉的粥和垂败的香水百合,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笑得眼前都模糊了。
她不想说了,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她要把真相留到婚礼当天,要亲眼看着他得知徐绵绵是赝品,他不仅将真心之人还人拒之门外,还亲手打掉他们唯一来之不易的孩子!
他会是,什么表情。
最后一天,徐绵绵办了一场盛大的婚前单身派对。
徐绵绵拿出一副随笔,声称是自己随手临摹,惹得全场拍手叫好。
余呦呦瞧着她手里被揉得褶皱的纸团,眨眨眼。
这不是前几天自己扔的随笔么,竟被她从垃圾桶里捞出来,还正大光明地说是自己写的,脸皮可真够厚的。
她原本不想惹事,却在下楼扔垃圾时被人堵在门口。
“瞧瞧,这不是明天即将被取代的傀儡新娘嘛,可真是够贱的,都知道明天要被换下,还死赖在这不走,真不要脸。”
徐绵绵端着红酒,花孔雀一样扭着屁股。
“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管她做什么呀。”
污言秽语像粪水一样往她身上泼,而向来主张在公共场合言行有礼的顾思夜并未制止。
她想起有次宴会,连受雇的服务生不小心冲撞了宾客,他都会出言调和。
他待普通人都尚且宽厚,却能对她铁石心肠至此。
顾思夜,你的心连石头都不如!
拉扯间,垃圾袋里的书法临摹贴掉入众人视线。
笔酣墨饱,端庄秀雅,每一处笔锋都是让人叹为观止的惊艳。
有人看出端倪,叫了出来。
“这和徐小姐刚才的书法出自同一人!”
徐绵绵脸色变了变,早有预料般捂住脸哭了出来。
“呦呦姐,你怎么能偷我的作品出去卖钱。”
“前几天佣人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没想到今天撞个正着,我就是想替你瞒,也瞒不下去了呜呜呜……”
哭着钻进顾思夜怀中。
“我知道你对换新娘的事怀恨在心,可我和顾哥哥是真心相爱的,不被爱的才是小三,你辱骂殴打了我这么久,我都忍了,可你不该偷我作品让我名誉受辱的。”
他们唾骂、狂吠,异样的眼像刀子般往她身上戳。
“天呐,徐小姐真是善良得过头了,才会被这种下三滥的人算计。”
“没想到光鲜亮丽的余大小姐,竟是个盗取他人作品的下作人,呸!难怪死赖着顾总不走,怕是走了就啥好处都捞不着了。”
一个个都以为是她缠着顾思夜不放,没人知道,早在七天前,她就已经签了婚书嫁给陆今野。
她将这些人的嘴脸都记在心里,望向首座之人。
顾思夜背靠沙发,慵懒地抬起一只腿,轻描淡写。
“跪下认个错,你窃取绵绵作品的事就算过去。”
许是觉得语气生硬,又靠近,小声补了一句。
“我是在给你台阶下。”
余呦呦笑得发苦。
好一个认错,好一个台阶!她堂堂余家大小姐,在自己的别墅里,何时沦落到给一个女佣下跪认错!
迎着他的目光,她挺直腰杆。
“不!”
嗓音铿锵有力,回荡在宴会厅格外清晰。
“余呦呦!”
顾思夜抬高声音,额角青筋爆起。
“你别不识好歹。”
一个支离破碎的人没有任何恐惧。
“已经不识好歹过很多次了,还差这次吗?”
她提笔蘸墨,唰唰在空白纸上当场书写出一模一样的书法,顾思夜依旧不信,依旧气得连心脏病发都在维护徐绵绵。
“快去请秦大师,绝对不能……绝对不能毁了绵绵的声誉!”
余呦呦只觉得可悲极了。
曾几何时,她学书法只是为了和顾思夜多一个聊天的话题,没想到被书法界泰斗的秦大师一眼相中,非要收为关门弟子。
她只提了一个条件,便是要秦大师把顾思夜一起收了。
是以顾思夜根本没有所谓的机遇,没有她,他屁都不是。
他们不是说要请秦大师亲临现场,狠狠打她的脸吗?好啊,那明天就看看,到底出尽洋相的是她,还是他顾思夜和徐绵绵。
得知顾思夜因吃药方式不对差点就嗝屁,余呦呦差点笑出了声。
隔着房门,颇有兴趣地欣赏顾思夜暴怒咆哮。
“一群废物!废物!!”
医生小声抱怨。
“以前都是余小姐亲手包办照顾您的,我们实在不会。”
望着医生畏首畏尾的动作,更是心烦意乱。
“余呦呦呢?”
他都发病了,她怎么还不来?
“余小姐她……歇下了。”
他都没睡,她凭什么睡?他脸色阴沉得吓人,往她房门瞄了一眼。
关了门,熄了灯,静悄悄的,仔细听还有惬意的睡觉呼吸声。
他鬼使神差地用力咳嗽一声,想引起她的注意,让她心疼,让她来病床前伺候。
暗示得已经够明显的了,可房间安安静静,半点动静都没有。
眼尖的下人去敲门。
“顾总,余小姐反锁了房门。”
顾思夜脸色更菜,大声嘟囔:“谁稀罕。”
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房门看,等了又等还没反应,气得砸了茶杯。
“家里的医生都死光了吗?没有她余呦呦,我也照样能活得好好的,换个更专业的来!”
管家难为情:“顾总,家里的经济来源全靠余小姐,这周没一分钱入账,快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顾思夜脸色微僵。
“荒唐,请个医生能花多少钱?”
忍着心脏剧痛,他连夜看起了账本。
以前他总以为她贪图钱财,满身铜臭味,可如今没了经济支撑才明白,竟如此寸步难行。
看着那样厚的账本,无一项是为她自己开支,他的心脏像被一双大手握住。
他瘫坐在病床上,想着马上能找到适配的心源,换了心脏,一切就好了。
被派去调研的人十万火急地奔回。
“顾总,我们确认过了,您说的那人心脏和您根本不适配!”
他猛地起身:“怎么可能!”
前世余呦呦说的就是南村那个人,重来一世怎么可能不存在!?
手下支支吾吾:
“的确有人找过他,让他谎称自己心脏适配,其实真正心脏适配的人是……”
“是!谁!”
他感觉自己快裂开了!
胸口痛得像要窒息般疼,连呼吸都是痛,却听手下坚定道。
“是……余呦呦。”
仿佛平地一声惊雷,将顾思夜炸得摇摇欲坠。
他捂着钻心疼痛得心脏,想起前世他换心脏时,是她同自己被一同推进手术室,想起十年如一日的悉心照顾,想起她拎着垃圾离开坚决如铁的背影,终于明白她对他有多重要,也终于彻底慌了神。
顾思夜沙哑着声音开口。
“新娘不换了,我明天会和余呦呦结婚。”
“她有过多少男人都无所谓了,盗窃他人作品我也可以不追究。”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的眼神坚定。
“告诉徐绵绵,新娘不换了,之后我会给她一个交代。明天,我要给余呦呦一场盛大的婚礼。”
说完,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余呦呦的模样,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很快,他就能和余呦呦结婚了。
想象着他们婚礼上幸福的画面,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婚礼开始前,顾思夜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
他强压下心头的起伏,可微颤的指尖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
璀璨的灯光下,余呦呦盛装登上舞台,妆容精致,举止优雅,顾思夜不由得看呆了。
正在暗暗庆幸自己没有真的换了新娘,却在下一秒看见新郎被换成陆今野!!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眼前阵阵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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