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沈竹心裴斯越顾凉月《斜月沉沉藏海雾》
嫁给裴斯越的三年里,沈竹心被他的仇家暗杀了六十八次。
沉江,纵火,刀袭……
只因裴斯越掌管着京城暗脉,树敌多到数不清。
而那些人笃定她是裴斯越的软肋,下手毫不留情。
每当沈竹心从鬼门关挣扎回来,裴斯越都会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眼眸泛红,双手颤抖地向她打手语:【是我没用,没能保护好你。】
而沈竹心总会擦掉他眼角的泪,用手语回应他:【我是你的妻子,本来就该陪你一起面对。】
直到最后一次,沈竹心被仇家绑到储油罐旁,炸得奄奄一息。
她从医院苏醒,发现自己竟恢复了听力,耳边传来裴斯越和兄弟说话的声音。
“当年顾凉月被你的仇家绑架,你为了保护她,故意和她撇清关系,转头娶了沈竹心那个小聋子为妻,还宠她宠到满城皆知,让仇家以为沈竹心才是你最爱的人,一次次替顾凉月挡刀……”
“斯越,你这么做,会不会太残忍了?”
裴斯越沉默片刻:“当年如果不是我把她从渔村带出来,她现在还在受那些穷亲戚欺负,我给她宠爱,给她数不尽财富,为凉月承受那点伤害,是她应尽的本分。”
兄弟皱眉,“你就不怕她真被整死?”
“不怕。”裴斯越漫不经心,“裴太太的位置,永远有人抢着坐。”
沈竹心闻言,大脑“嗡”的一声炸开,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三年前,裴氏集团来渔村开展业务。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裴斯越。
男人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眉眼英俊,正和村干部低声攀谈。
忽然一阵巨浪拍来,站在礁石边的裴斯越没站稳,不小心掉进海里。
是沈竹心纵身一跃,拼尽全力把他从冰冷的海水里捞了上来。
事后,裴斯越问她想要什么。
沈竹心小心翼翼地打着手语说:【我想带外婆离开这里。】
她自幼父母双亡,和外婆相依为命。
后来外婆生了病,没法再照顾她,她只好寄住在叔叔婶婶家。
叔叔婶婶嫌她碍眼,每天逼她去海里捞鱼,给她喂馊饭馊菜。
她试着逃过一次,却被叔叔抓回来,绑在柴房里挨了三天三夜的毒打,差点没熬过来。
沈竹心本来没抱什么希望。
没想到三天后,裴斯越的手下亲自登门,说要带她和外婆去京城。
刚到京城的那段时间,沈竹心比在叔叔家还要谨慎,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学着佣人的样子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
她不敢奢求太多,只盼着裴斯越能赏她一口饭吃。
直到有一天,裴斯越醉醺醺的回到家。
沈竹心去给他送醒酒汤时,手腕忽然被他拽住,整个人跌进他怀里。
他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窝,两只手在她面前笨拙地比划:【阿心,嫁给我好不好?以后你不用再干活,我养你和外婆一辈子。】
她浑身僵住,仓皇而逃。
她这样身份的人,不配做他的妻子。
可面对她的拒绝,裴斯越没有放弃,反而对她越来越好。
他为她学习手语,雇专人调理她常年亏空的身体,让她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他把她的外婆送进京城最豪华的疗养院,包揽了所有的医药费。
他在夜空下双手合十,对着天边划过的流星许愿:【希望沈竹心一生平安。】
沈竹心那颗冰封已久的心,终于在裴斯越日复一日的温暖下渐渐消融。
于是在裴斯越又一次喝醉向她求婚时,她点了头。
他将她按在床上狠狠吻着,瞳孔中倒映着她眼底幸福到极致的忐忑。
那时的江竹心以为,裴斯越是救赎她的光。
殊不知,一切都是骗局。
裴斯越娶她,只是为了让给他心爱的白月光挡刀!
当年他向她求婚,是因为顾凉月被人绑架,他想转移仇家注意力。
每次喝醉后才开口,是因为酒精能模糊他的认知,促使他说出违心的话。
主动学习手语,是想把爱意演得更逼真。
为她雇营养师,祈求她一生平安,是希望她这个挡刀人能活久一点,好替他真正爱的女人扛下更多危险!
想到这,沈竹心再也忍不住,痛苦地呜咽出声。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裴斯越连忙走到她身边。
用纸巾帮她擦干眼泪,比划着双手道:【阿心,疼不疼?这次又是我的疏忽。放心,绑你的人,我已经全部处理掉了!】
这样的场景,沈竹心已经经历过太多次。?
以前她每次遇袭,裴斯越都会用极度残忍的手段报复回去。
他会先打断那些人的骨头,让他们躺在地上疼得爬不起来,再像扔垃圾一样扔进鲨鱼堆里。
最狠的时候,他甚至亲自拿枪把人打成筛子,拖进焚化炉烧到连渣都不剩。
沈竹心曾天真的以为,裴斯越这般狠厉的报复,是因为太爱她,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
所以哪怕她再太痛苦,也会为了照顾裴斯越的情绪,笑着说自己没事。
现在想想,她满心感动的样子在他眼里一定很蠢,很好笑吧!
裴斯越没有察觉到沈竹心眼神中的死寂,吩咐助理买了她最爱的白色桔梗花送到病房,又让私厨做了适合养伤的饭菜,一勺一勺喂到她嘴边。
就在这时,裴斯越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眼底陡然闪过一丝亮光。
紧接着,他借口医生找他交代医嘱,起身匆匆离开。
沈竹心有些不安,鬼使神差地拔掉手背上的输液针,撑着虚弱的身体,慢慢挪出了病房。
走廊转角,她看见两道相拥的身影。
裴斯越把顾凉月压在墙上,一只手抵在她头顶,低头吻着她的发顶:“谁让你跑来的,不知道最近不太平?”
“我想你了嘛。”顾凉月搂着他的腰,语气带着撒娇的委屈。
“斯越,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在一起?明明我们深爱着对方,却还要遮遮掩掩,这样的日子我真是过够了。”
“就快了。”裴斯越低头,把她往怀里又紧了紧,“我派去卧底的人已经摸到核心了,很快就能把对方连根拔起,最多七天,到那时就再也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了。”
顾凉月唇角悄悄勾了勾,又很快压下去,佯装担心地问:“那沈竹心怎么办?”
“七天后,是我和沈竹心的结婚纪念?日,我会以庆祝为由把她带上邮轮,送到国外,没有我的允许,她永远没法再回来。”
躲在拐角处的沈竹心瞳孔一震,手指紧紧抠住冰冷的墙壁,才勉强没倒下去。
半个月前,裴斯越说要带她去邮轮上过纪念?日。
那时他把她搂在怀里,眼神温柔:【你是海边长大的孩子,一定很想念大海,到时我会在海上燃放烟花,让整片夜空为你而亮。】
可他从来不知道。
她在渔村受尽屈辱,父母也在海难中身亡。
她最讨厌的,就是那片冰冷的大海。
“对了,你拿上这个。”裴斯越忽然想到什么,摘下脖子上的护身符,塞进顾凉月掌心,“你把这个带在身边,我也能放心些。”
沈竹心指尖颤抖。
那个护身符……是她当年跪在寺庙的山路上,从山脚到山顶,一步一叩求来的。
只因裴斯越仇家太多,她怕他也遭遇不测。
可现在,他却把她满心的牵挂,转手送给了顾凉月。
沈竹心深呼吸,眼底绝望散去,只剩一片冷寂。
既然裴斯越不需要她了。
那她便如他所愿,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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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竹心在医院住了三天。
她隐瞒了自己恢复听力的事,每天趁没人时偷偷练习发声。
等她能正常说话后,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陈海生。
陈海生是渔村的老渔民,也是唯一对她释放过善意的人。
当年她被叔叔打得浑身是伤,蜷缩在海边的破棚屋里快撑不下去时,是陈伯伯端来一碗热粥,才把她从鬼门关拽回来。
电话接通,沈竹心哑着嗓子开口:“陈伯伯,是我,沈竹心。”
“阿心?你……能说话了?”
沈竹心没时间解释,开门见山道:“陈伯伯,我想离开京城,七天后,您能不能先到疗养院把我外婆接走,再去海上等我?到时,我会想办法过去找您。”
话音刚落,走廊便传来脚步声。
沈竹心心里一紧,连忙挂断电话。
裴斯越走进病房时,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我怎么听到有人说话?】
沈竹心心脏漏跳半拍,故作冷静地回答:【我在看视频。】
裴斯越没再多问,伸手轻轻将她的手机按回被子上,【阿心,我今晚要去参加一场重要的酒会,你一个人留在病房我不放心,所以,一起去。】
沈竹心不敢拒绝,担心裴斯越起疑会惹麻烦,只得点头同意。
……
当晚的酒会来了不少名流。
沈竹心站在裴斯越身边,听到宾客们夸她命好,明明一无所有,却能被裴斯越这样的天之骄子捧在手心。
可只有她自己清楚,这份“宠爱”意味着什么。
忽然,举办方的人捧着一瓶包装精致的洋酒走到台上。
“这是艾尔酒庄新推出的限量款年份酒,全球仅此一瓶,起拍价八千万。”
话音刚落,一道倩影从人群中款款走出。
顾凉月身着红色长裙,妆容明艳,手里捏着拍卖牌,语气从容道:“我出一个亿。”
在场宾客一阵唏嘘!
众所周知,这位顾家大小姐是出了名的品酒爱好者,这次明显是冲着这瓶孤品来的。
可还没等众人议论完,裴斯越便抬手举牌,“两个亿。”
顾凉月微微挑眉,半开玩笑道:“裴少,横刀夺爱可不是君子所为哦。”
裴斯越却攥紧沈竹心的手,“没办法,我妻子也喜欢这瓶酒,她想要,我自然要拍下来送给她。”
沈竹心闻言,一股寒凉从心底蔓延开来,顺着血管传到四肢百骸。
她根本没说过想要这瓶酒。
裴斯越这么说,分明是在拿她当靶子!
两人不断加价,价格一路飙升到令人咋舌的数字。
最后,裴斯越直接抬手,语气轻描淡写道:“点天灯。”
全场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天啊,裴少也太宠他太太了吧,竟然为了一瓶酒花这么多钱!”
“听说他太太是从小渔村来的,没身份没背景,还是个聋子,裴少这么对她,不是真爱是什么?”
裴斯越显然很享受这样的议论。
他抬手揽住沈竹心的腰,对着周围的人笑了笑,俯身对她打手语:【这里人多嘈杂,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我带你去休息室坐会儿。】
沈竹心任由他半扶半揽地穿过人群,来到休息室。
很快,助理便捧着那瓶刚拍下的名酒走了进来。
裴斯越这才抬眼吩咐助理:“去把这瓶酒换成最便宜的,真的拿去给凉月。”
助理一愣,“换最便宜的,万一太太喝出来怎么办?”
裴斯越却轻笑一声,凉薄至极,“她一个渔村来的,哪喝得懂什么名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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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竹心呼吸一顿,胸口又闷又痛。
她想起裴斯越当年向她求婚时,她担心自己配不上他,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当天晚上,他带她去了巷子里的大排档,告诉她:【阿心,我不在乎你出身如何,如果可以,让我试着走进你的生活。】
那时的她真以为自己遇到了不嫌弃她落魄出身的人,将这份感情视为天大的恩赐。
直到此刻才明白,裴斯越的包容全是假的。
他从骨子里就瞧不起她!
……
酒会结束后,裴斯越带她去和几个关系亲密的兄弟吃晚饭。
没想到,顾凉月也在席上。
没有外人在场,两人自然也就不用再演戏。
“斯越,你为了我一下子花了十个亿,会不会太夸张了?”
顾凉月说完,兄弟立马附和:“夸张什么啊,裴哥对你的感情何止值十个亿?你让他现在把命给你,他都乐意!”
“可不是嘛!不然以裴哥这么挑的人,怎么可能陪一个小聋子演三年情真意切?”
“你都不知道,他刚跟这小聋子结婚那会儿有多遭罪,因为她身上总有股洗不掉的鱼腥味,裴哥那一个月都是在公司睡的……”
沈竹心闻言瞳孔一震,两只手攥紧裙摆,差点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她清楚记得,当年裴斯越刚和她领证,就出差了一个月。
他每天给她打视频电话,隔着屏幕对她比划刚学的手语,满眼都是想念。
【阿心,想不想我?】
【最近工作实在太忙了,等我忙完这阵,一定好好补偿你。】
【真想飞回去抱抱你……】
当时她还傻傻以为,裴斯越是真的因为工作太忙才脱不开身。
思忖间,服务生端着几盘顶级生蚝走过来。
看到生蚝的瞬间,沈竹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永远忘不了,当年父母出海打渔,遇上突如其来的风暴,连人带船都没了踪影。
村长为了抚恤,往她家送了几筐生蚝。
她哭得几乎晕厥,却又不得不用生蚝充饥,以至于后来一看到生蚝,就会生理性反胃。
见她脸色难看,裴斯越慢悠悠地打着手语问她:【不习惯生吃?这种品质的生蚝很新鲜,没有腥味。】
桌上其他富二代看不懂手语,戏谑道:“她不是渔村来的吗,怎么还不吃生蚝啊?”
顾凉月轻笑一声,科普道:“他们那种地方的生蚝品质很差,没办法生吃的。”
兄弟闻言立马笑开了。
“哈哈哈,也对,这土包子哪里吃过这么好的东西?”
“裴哥,真是为难你了,天天跟这种没见识的土包子同床共枕,是不是挺折磨的?”
沈竹心下意识看向裴斯越,心存侥幸地期待他能反驳一句,哪怕只是一句。
可男人接下来说的话,却像一把尖刀,狠狠插进她的心脏。
“说实话,是挺折磨的。”裴斯越轻捻无名指上的婚戒,“我和她没什么共同语言,好在她听话,好拿捏,而且……命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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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拿捏,命够硬……
原来,这就是裴斯越选中她的原因吗?
沈竹心的心像被揉碎了,泛着尖锐的疼。
可除了疼,她更感到后怕。
她不敢想象,在她听不见的那些日子里,裴斯越和他的兄弟们,还说过多少践踏她尊严的话?
那些人表面对她微笑。
实际上,却带着强烈的恶意在嘲讽她!
“好了好了,她没吃过好东西,又不是她的错。”
顾凉月起身,拿起一只生蚝到她面前,“这是加了柠檬的,沈小姐尝尝?”
看着越来越近的生蚝,沈竹心慌忙推开顾凉月的手,生蚝“啪”地掉在她裙子上。
“啊!我新买的裙子!”顾凉月一声尖叫,委屈地看向裴斯越,“我好心喂她生蚝,她就这么对我,裴斯越,你管不管啊?”
裴斯越眉头一紧,赶紧抽了张纸巾,嘴上哄道:“当然管。”
顾凉月大小姐脾气上来,谁也拦不住:“那你给我罚她,让她懂点规矩!”
裴斯越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臂,俯身凑到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不过几秒,顾凉月脸上的怒气便消散了,再次扬起娇俏的笑容:“好吧,那我就不跟她计较了。”
一顿饭,沈竹心吃得像吞玻璃,每一口都无比艰难。
好不容易熬到散场,来到地下车库,裴斯越忽然停下脚步道:【我还有个应酬,很晚才能回去,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沈竹心沉默地点了点头,转身上了车。
却在关门的瞬间,看到裴斯越迫不及待地上了顾凉月的车。
……
沈竹心回到家,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管家便匆匆迎上来:【太太,先生给您放在冷库的中药得赶紧拿出来化冻,但我现在急着出门,您能自己拿一下吗?】
沈竹心没多想,点头去了后院。
可没想到刚一进冷库,身后的门便自己关上了。?
刺骨的寒意裹住身体的瞬间,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吃饭时的场景。
当时顾凉月吵着要罚她,裴斯越只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就把她安抚好了。
原来不是他不罚她。
而是早早想好了罚她的方式。
想到这,沈竹心的心瞬间落入谷底。
她怕冷,裴斯越比谁都清楚。
当初两人去冰岛看极光,她不过摸了摸手臂,裴斯越就立刻把外套脱下来裹在她身上,还说:【我家阿心怕冷,可不能让她冻着。】
可如今,他却用她最怕的东西来折磨她!
沈竹心抱着胳膊蜷缩在墙角,寒气像无数条冰冷的小蛇,顺着她的领口、袖口,无孔不入地往骨头里钻。
她急促地呼吸,肺里像是扎满碎冰,又凉又痛。
就这样过去几个小时,直到沈竹心意识模糊,快要昏死过去时,冷库的门终于打开,裴斯越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阿心,你怎么会在这?】他故作惊慌,迅速俯身将她抱回客厅,又赶紧拿来暖水袋帮她暖身子,随后向她解释:【冷库的门出故障了,我马上派人来修。】
看着裴斯越真挚的目光,沈竹心只觉得讽刺至极。
可更荒唐的还在后面。
裴斯越竟掏出手机打给顾凉月,将镜头对准她惨白的脸。
“我已经罚过她了,现在消气了?”
视频那头的顾凉月哼了一声,“我就是让你小罚她一下,你可别真把她弄死了,不然谁给我挡刀呀?”
“怎么会?”裴斯越表情依然温和,说出的话却冷漠如冰,“她皮糙肉厚,没你那么娇气。”
听到这话,沈竹心几乎将唇瓣咬出血。
怀里的暖水袋依旧温热。
可那点微薄的暖意,却再也焐不热她冰冷的心。
待裴斯越去厨房给她倒水,沈竹心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点开一看,是陈伯伯发来的信息:
【阿心,把你外婆的地址发给我,只要你一声令下,伯伯随时就能带你和外婆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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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竹心在保镖的护送下去了外婆所在的疗养院。
从她听裴斯越说要把她送到国外那一刻起,就已经知道,裴斯越压根没打算管她外婆的死活。
所以,她必须自己想办法带外婆走。
沈竹心像往常一样走进病房。
刚站稳脚,就看到外婆挣扎着坐起来,红着眼眶朝她比划:【心心,听说你又住院了,到底怎么回事啊?自从你嫁给裴斯越,身上的伤就没断过,他是不是一直在欺负你?】
沈竹心鼻腔涌起酸涩。
想到马上就要离开,她索性不再否认。
【外婆,我带你离开好不好?我们去一座安静的城市,永远不再分开。】
话说到这个份上,外婆已然心知肚明。
她的眼泪倏然落下,手语打得又急又重:【好,外婆都听心心的,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沈竹心陪外婆呆到下午,去西街买她爱吃的糕点。
谁知回到疗养院,外婆竟然不见了。
就在她准备去找工作人员时,手机忽然收到一条匿名短信。
【沈竹心,你外婆在我手里,想让她活命,立刻打五百万到这张卡上!】
沈竹心一惊,手中的糕点“啪”地掉在地上。
她身上没那么多钱,颤抖着手指打给裴斯越,却怎么都打不通。
无奈之下,只好让保镖带她去裴斯越的公司。
幸运的是刚到公司楼下,沈竹心就看见裴斯越正拉开车门,准备上车。
沈竹心跌跌撞撞跑到裴斯越面前,双手颤抖地比划:【斯越,我外婆被绑架了,对方要五百万……】
裴斯越却根本没看她在说什么,漫不经心地丢下一句:【我现在很忙,有事找我的助理。】
然后,便匆匆上了车。
车门关上的瞬间,沈竹心清晰听到裴斯越手机里传出顾凉月娇俏的声音。
“斯越,你出发没?那家黑森林蛋糕每天都限量,再晚去就要排队了。”
裴斯越低声哄道:“放心,我已经出发了,绝不会让我的小馋猫等急了。”
沈竹心眼眶通红,双手疯狂拍打车窗,可裴斯越却看都没看她一眼。
直到车子绝尘而去,沈竹心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汹涌地落了下来。
她不敢耽误时间,转身跑进公司去找裴斯越的助理。
却从员工口中得知,助理上午就出差了,根本不在国内。
那一刻,沈竹心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只剩下彻骨的绝望。
她给裴斯越发了无数条短信,打了无数通电话,全部石沉大海。
最后她走投无路,只好去警局报警。
……
当沈竹心跟着警察赶到案发现场时,只看到一具冰冷的尸体。
“绑匪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沈小姐报警的事,一气之下就……”辅警眉头紧锁,不忍心再说下去。
沈竹心踉跄着冲到尸体旁边,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膝盖撞在水泥地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可她却像没知觉一样,颤抖着握住外婆的手。
明明几个小时前,这双手还温柔地抚过她的脸颊,替她擦掉眼泪。
可现在,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度。
沈竹心埋下头,滚烫的眼泪砸在外婆的衣服上,心脏疼得快要窒息。
她哽咽着,一遍遍呢喃:“外婆,不是说好跟我一起走,永远不再分开吗?”
“你醒醒好不好?再看我一眼,就一眼……”
她的声音很轻。
轻到化作细碎的呜咽,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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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竹心在警方的协助下处理完外婆的后事,抱着骨灰盒回到别墅。
她坐在沙发上,沉默地用手机翻看和外婆的聊天记录。
昔日关心的话语,如今却成了凌迟的刀,割得她心脏生疼。
忽然,她看到三分钟之前,顾凉月发了条朋友圈。
照片上是一块黑森林蛋糕。
蛋糕旁边,两只交握的手格外刺眼。
【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蛋糕,可想要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得到?】
裴斯越旁若无人地在下面回复,措辞十分暧昧:【不是已经得到了?】
沈竹心猛地攥紧手机。
她想起刚结婚时,裴斯越曾认真地承诺她:【我知道外婆是你最重要的人,所以我会和你一起好好照顾她,尽我所能让她安享晚年。】
可现在,她的外婆被绑架,裴斯越却为了陪顾凉月,连她的求救信息都懒得回一条!
她早该清楚的。
在裴斯越眼里,她连一粒尘埃都不如。
正在这时,玄关传来开门声。
裴斯越走进客厅,随手把灯打开,一眼就看到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骨灰盒的沈竹心。
想起花园里那条老得走不动路的大黄狗,他顿时明白了什么,用手语安抚沈竹心:【不过是一条狗而已,你喜欢的话,明天我再让人给你买一条。】
说完,他伸手帮她擦眼角的泪。
哪知下一秒,沈竹心竟猛地甩开他,眼底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憎恶。
裴斯越被她突如其来举动吓了一跳,却懒得花心思哄她,撂下一句【狗死不能复生,心里不舒服,就自己看点轻松的东西】,便转身上楼。
裴斯越晾了沈竹心两天。
直到结婚纪念?日这天,他才像是想起家里还有她这个人,拿着首饰盒回来,将一条闪着碎钻的项链挂在她脖子上。
【还在难过?】
他打手语的动作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这条项链是我特意给你挑的,开心点,嗯?】
沈竹心看着脖子上的项链,一股强烈的讽刺涌上心头。
就在今天上午,她在朋友圈里看到顾凉月晒了整套珠宝的照片。
裴斯越拿给她的这条,只是其中的一条赠品。
裴斯越没有察觉到沈竹心表情里的异样,温柔地将她圈进怀里。
【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咱们去邮轮上住几天,好好放松一下。】
沈竹心只想快点离开这片伤心之地,麻木地点了点头。
……
入夜,沈竹心跟着裴斯越登上邮轮。
没想到,那几个富二代朋友也在。
【是我把他们叫来的,这么重要的日子,人多一点更热闹。】
裴斯越对着她打手语,可视线却越过她,朝身后的人问:“凉月呢?怎么没看见她?”
“裴哥,凉月说有点不舒服,在船舱里休息呢。”
一听顾凉月不舒服,裴斯越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让沈竹心坐到沙发上,【阿心,我有点事,你先跟他们玩一会儿。】
裴斯越离开后,几个富二代的笑容瞬间变了味。
他们以为沈竹心听不见,肆无忌惮地在她耳边出言讥讽。
“这小聋子该不会真以为裴哥是带她来过纪念?日的吧?”
“她这么蠢肯定信啊,可惜她不知道,今天的烟花秀是裴哥专门给凉月准备的,就连这艘邮轮都叫爱月号。”
“你们说裴哥现在在干嘛?不会已经和凉月滚到一起了吧?”
忽然,有人提议:“要不咱们把这小聋子骗到裴哥那去?反正她听不见,也不知道裴哥在干嘛,想想都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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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竹心攥紧手指。
刚要起身,就被几人抓着手臂,强硬地推搡进船舱的一个套房。
其中一人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打出一行字给她看:【外面风大,容易着凉,嫂子你在这等吧,裴哥马上就来。】
门关上的瞬间,她清晰地听到内间传来裴斯越的低笑:“哪儿不舒服,是这,还是这?”
顾凉月的呼吸顿时乱了,欲拒还迎地撒娇:“别闹……”
沈竹心胃里一阵翻涌。
想逃,却发现门被反锁了。
她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
身后那令人羞耻的声响,像针一样扎进她的耳朵,折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房门终于打开。
裴斯越从里间走出来,身后跟着衣衫凌乱,脸色潮红的顾凉月。
看到站在外面的沈竹心,裴斯越脸色骤然一凝,下意识解释:【凉月肩膀不舒服,我刚才在帮她按摩。】
沈竹心垂着眼,什么也没说。
看着她这副平静到近?乎麻木的样子,裴斯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有点不舒服。
他佯装无事地将沈竹心带出房间,随后抓来始作俑者,冷声质问:“谁让你们把她带到内舱去的?”
兄弟一愣,“玩玩而已啊,反正你马上就把她扔了,还在乎这个?”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扔了她?”
裴斯越皱眉,“我娶她虽然是为了让她给凉月挡刀,但她好歹尽到了自己的义务,我会给她安排一个去处,保证她后半生衣食无忧。”
“裴哥,这可不像你啊。”兄弟促狭地撞了撞他的胳膊,“你该不会是对她动心了吧?”
裴斯越没有回答,只冷冷瞥他一眼:“管好你自己的嘴,不该问的别问。”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飘进沈竹心耳朵里。
她唇瓣紧抿,嘴角勾起一抹苍凉的笑。
原来,裴斯越已经为她打点好未来。
可这份所谓的“保障”,她早就不稀罕了。
沈竹心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距离陈伯伯接应她还剩二十分钟。
而她将在烟花在夜空炸开的那一刻,纵身跳进大海,用一场假死,彻底逃离这里。
裴斯越见她一直看手机,以为她在等烟花,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急,烟花秀马上就开始了。】
沈竹心避开他的触碰,以去洗手间为由,绕去放行李的地方抱出骨灰盒。
不料刚回到甲板,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顾凉月。
顾凉月瞥见她怀里素白的骨灰盒,脸色瞬间煞白,“你、你怎么把这种东西带上船?”
说完才反应过来沈竹心听不见,索性伸手去抢:“赶紧把这晦气的玩意扔了!别拿着它在我眼前乱晃!”
沈竹心猛地侧身躲开,一把推开顾凉月。
顾凉月不小心撞在旁边的护栏上,发出一声惊呼:“啊——”
裴斯越听到动静匆匆赶来。
看到顾凉月跌坐在地上,连忙将她扶起来,语气满是关切:“凉月,没事吧?摔疼了没有?”
顾凉月顺势靠在他怀里,红着眼眶告状:“斯越,她真是疯了,抱着个骨灰盒上船,我让她放下,她还推我!”
裴斯越闻言,神色瞬间变冷。
他命令沈竹心:【阿心,把骨灰盒放下。】
沈竹心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抱着骨灰盒的手臂收得更紧。
“斯越,那到底是谁的骨灰啊?看着好吓人……”
顾凉月在一旁煽风点火,声音里满是惊恐。
“就是家里那条老黄狗的,不知道她这两天抽什么疯,一直抱着不放。”他轻轻捏了捏顾凉月的肩膀,“别怕,我现在就把它处理掉,省得让你不舒服。”
裴斯越径直走到沈竹心面前,想要抢走骨灰盒。
推搡间,沈竹心的额头重重磕在护栏旁的铆钉,瞬间血流如注。
海风裹着咸腥味吹过伤口,疼得她眼眶发涩,视线也被渗出的血雾蒙住。
【阿心,你不听话。】裴斯越垂着眸,眼底没有一丝温度,【大黄已经死了,你总抱着它像什么样子?该放它自由了。】
与此同时,天边炸开绚烂的烟花。
烟火点亮了整片夜空,也照亮了沈竹心眼底的决绝。
……她和陈伯伯约定的时间到了。
沈竹心不再等待,转身跑到甲板边,像一只挣脱枷锁的鸟,纵身一跃,跳进冰冷的大海!
她和裴斯越的感情始于大海。
如今,也终于大海。
“阿心——”
身后传来的呼喊,被烟花声盖得严严实实。
冰冷海水灌进鼻腔的瞬间,沈竹心终于尝到了解脱的滋味。
她在心里默念——
裴斯越,再见。
不,是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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