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沈羡安方知意林薇《旧梦沉于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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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沈羡安再次见面已经是七年后。
久别重逢，沈羡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砸了我的花店。
“我宝贝想要的花都没有，这么寒酸，开什么店？”
他搂着怀里的性感女郎，居高临下的环视，挑衅着。
我没说话，转头拿起门后的棍子，让他脑袋开瓢。
鲜血溅了一地。
他身后的那帮兄弟或尖叫，或慌乱，连忙打救护车。
沈羡安任由鲜血流过眼睛，贪婪又固执的看着我。
“方知意，你果然还跟之前一样心狠。有种你就砸死我。”
他咬牙切齿，撂下狠话。
“今天我要不死，明天就是你死。”
“那我等着。”
我平静地攥紧口袋里的绝症诊断书，头也没抬，又补充了句。
“如果你死不了，那就替我收尸吧。”
……
外面电闪雷鸣，下了这个季度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雷暴雨。
我的花店平时总是静悄悄的。
可这一晚却乱成一团。
“好多血，快叫救护车！”
“羡安哥，你坚持住！”
“快！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帮忙止血？……”
听着他们哀嚎声一片。
沈羡安先前嚣张跋扈的小女友早就被吓哭了。
我心里麻木，甚至没有起丝毫波澜。
“他不会死。”
我忽然开口，空气顿时凝固，所有人都纷纷看向我。
我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刚刚我已经打了120，救护车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我撂下手里被打断的半根棍子，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
花店已经被砸的乱七八糟，损失惨重。
我只能一点一点收拾着残局。
身后有无数道目光注视着我。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疯了，这个女人绝对是个疯子！”
“沈羡安，你怎么会跟这种魔女沾惹上？”
“七年前，她就该死在那群绑匪手里，你就不该救她……”
唯独沈羡安目不转睛的盯着我。
丝毫没有理会，那些血已经顺着眼角流进了脖子里。
就好像不知道疼一样。
“乖，别看。”
下一秒，他伸手遮住了林薇的眼睛。
“我流血的样子会吓到你。”
我正在摆弄手里的花，那根茎上的刺恰恰插进手掌心，疼的我微微颤抖。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
沈羡安这么温柔的语气。
难怪刚刚新闻媒体上都说他们就快要订婚了。
看来是沈羡安，是真的爱。
“羡安，你别逞强了，刚刚我都看见了，那个贱人砸你砸得那么狠……”
林薇声音里带着哭腔，却被沈羡安一个眼神吓住。
“还说呢，谁让你来这里的？”
“我……”
林薇有些心虚，“我知道是我不对，自作主张来见你初恋，可是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她抬眸狠狠的瞪我一眼。
“我就是想看看能让你惦记，又恨了这么多年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可没想到居然是个疯子！”
我忍不住低头，笑了笑。
“林小姐，是你这位名媛千金先来招惹我的。”
“如果我不疯，恐怕此刻花店里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你砸光了吧？”
早就在电视机上看到过。
沈羡安现在有了新女友，天天粘在一起，就连营销号都说他们是生理性的喜欢。
沈羡安为了博美人一笑。
在拍卖会场无数次点天灯。
只因她喜欢筷子折断发出的声音。
就让人批发一万双筷子，每天安排保姆折断筷子给她听。
而他们回国的第二天。
林薇不知道从他哪个钱夹子里，翻出了我的旧照。
又让人一番调查，找到了我的花店。
她来的时候气势汹汹。
开口就是刁钻点名要世界上最名贵的朱丽叶红玫瑰。
“抱歉，我们店没有这种花。”
林薇不屑地盯着我。
“连我最想要的朱丽叶玫瑰都没有，就你们这寒酸样，也配开花店？”
“来人，给我砸了。”
我想起上次沈羡安在电视里接受采访。
他还专门提起过，他对女友林薇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
“没有花，我总感觉房间里空空荡荡的，薇薇，不管花多少钱，你都可以把房间布置成你喜欢的模样。”
沈羡安倒还真是专一。
找的每一个女朋友都是喜欢花的。
“慢着。”
眼见那群人真的要动手砸了我的店，我冷冷开口。
“朱丽叶玫瑰，2006年在切尔西花展上首次亮相，因其优雅娇艳，被誉为「300万玫瑰」，相当于约1580万美元，是有史以来最贵的花之一。”
“就这么一朵花，买下我100家店都绰绰有余。”
“林小姐，你来我这么一家小花店，要这么名贵的花，确定不是来砸场的？”
林薇冷冷盯着我，发出嗤笑。
“我就是找你茬，又能怎样？”
她忽然捏住我的下巴。
“早就听说沈羡安七年前有个初恋，让他爱的要死要活的。”
她不屑又嫉妒的打量我。
“没想到居然是你这样？你这张脸，到底哪里配？”
林薇的手高高举起，要给我一巴掌。
只可惜。
她的动作没我快。
那一只娇嫩的手还没触碰到我的脸，就被我捏骨折了。
她发出惨叫。
我却拿着旁边的湿毛巾擦了擦手。
“既然林小姐是有备而来。”
“那就应该打听清楚，我也不是任人欺负的角色。”
我的名声早就已经臭了。
当初为了帮我妈妈夺回财产分割，我殴打继母，戳瞎了继妹的一只眼。
为了报杀父之仇。
我背叛了青梅竹马的沈羡安，选择跟他的死对头哥哥合作。
这才有了沈羡安出国韬光养晦的七年。
所有人一听说我的名字就避之不及。
唯恐沾染了我。
就沾染上了晦气。
如果不是沈羡安及时来了。
恐怕他的小女友，会被我打的连爬都爬不起来。
“羡安，她把你伤成这样了，我要报警！”
林薇惊恐的尖叫，可她刚掏出手机，就被沈羡安打掉。
“乖，这种烂人不值得你费情绪。”
“是吧，方知意？”
沈羡安语气凉飕飕的，带着嗤笑。
“毕竟当年我救了她的命，她不还是联合我哥，往死里搞我。”
七年前，沈羡安确实从绑匪手中救了我。
可也是因为我爸用命救了他。
最后。
他还是为了回到沈家，不择手段利用了我和我妈，害死我爸。
所以在他快要成为沈家继承人时，我也毫不犹豫背叛了他。
和他的死对头哥哥达成了合作。
公布了他的丑事，让他人人喊打。
“沈羡明呢？”
沈羡安头上的血流了一地。
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脸。
“你不是帮他吗？听说七年前他要娶的人是你，怎么，他现在都儿女双全了，你怎么还守着一家破花店？”
沈羡安语气里满是嘲讽。
“这就是你背叛我想要的吗，方知意，值得吗？”
我低着头没吭声。
后来七年，沈羡安一直躲在国外避风头。
也一直没忘记报仇。
甚至我亲眼看到过他在电视机上的发言。
“有朝一天，我会让那个人知道，她的选择是错的。”
“而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
为什么这些年我处处不顺。
走在路上出车祸，租房遇到恶毒邻居。
甚至就连走夜路都会遇到流氓猥亵。
不仅被沈羡明过河拆桥，就连老天爷都不眷顾我。
所以，在新闻媒体上看到沈羡安回国的消息。
我就知道。
该来的总会来。
我卸了口气，“我知道，你沈羡安的人生信条是，得罪了你的人，会死路一条。”
“沈羡安，所以如果我死了，你会帮我收尸的吧？”
沈羡安死死的盯着我，眼神好像要将我洞穿。
“别装了，像你这种祸害只会遗臭万年，你会这么轻易死？”
“如果你真死了——”
沈羡安冷冷一笑，“我只会把你的骨头扔去喂狗。”
沈羡安说完这话，转身，虚弱地倒了下去。
旁边又响起了无数关于我的谩骂声。
我都无所谓的摇了摇头。
很快。
救护车的鸣笛声划破夜色。
我站在花店门口，看着沈羡安被抬上担架。
他怀里的女人还在尖叫，死死瞪着我。
“羡安！你流了好多血！我绝对不会放过这个疯女人！”
我没理，弯腰捡起被砸碎的向日葵，花瓣上还沾着血。
七年前。
沈羡安也这样，把我最喜欢的向日葵插满整个后备箱。
“知意，别哭了，以后有我在，我不会再让你流泪。”
可是他为了拿到沈家继承人的位置。
策划了一场车祸，害死了方家十三口人。
我抱着我爸的尸体哭得肝肠寸断。
他却只是站在一边，唇角紧抿的说：
“知意，这只是一场意外。”
我疯了一样的甩开他。
“沈羡安，你觉得我会信吗？”
“我妈晕倒前都已经听到了，那就是你的策划！”
“所有人都知道我爸站在沈羡明那边，除了你，没有人想让我爸死！”
沈羡安嘴巴张了张，脸色煞白，却在太平间门口跪着等了我一夜。
第二天，他就离开了。
没有一句解释。
再后来，我们彻底成了仇人。
他也不会再心疼我流泪，不会再心疼我一次次受伤。
甚至亲手在大雨里扇我一巴掌，说我“为了钱连脸都不要”。
我咬着牙没哭，转身就走，从此投入了沈羡明的阵营。
救护车拉走了沈羡安。
他身后那群朋友，忌惮的看了我几眼，也撑着伞消失在雨幕中。
小小的花店又恢复了宁静。
可那些花早就凌乱不堪。
我没说什么，只能弯腰继续拾掇那些残存的花。
就算我快要死了。
这家花店，我也要经营到最后。
这几年前，我一天打三份工，攒了很多钱，只是为了开一家花店。
这是我妈这辈子的愿望。
她喜欢花，也喜欢卖花。
总是在我耳边对我说：“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知意，以后你要是找不到工作，没有什么谋生，那就开一家花店吧。”
“咱们不去赚那些丧良心的钱，只要饿不死就够了。”
时隔多年，我妈的音容笑貌仍旧在我眼前。
可是妈妈。
这世界上坏人太多了，咱们不去赚钱，就会被坏人吃掉。
可是在我妈坟前，这些话最终还是被我咽了回去。
“好，我答应您开一家花店。”
现在满打满算，经营这家花店已经七年了。
可是妈。
我好累啊，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我以为沈羡安被我砸破了脑袋，应该会住院几天。
可没想到第二天，花店的门就被他踹开。
沈羡安拄着拐杖站在门口，额头缠着纱布，身后跟着一脸焦急的林薇。
“方知意，你有种。”
他冷笑，拐杖戳得地板响。
“砸了我的头，还敢开门做生意？”
他们冲进来的时候，我头疼的厉害。
正拿出来止疼药，混着凉水就往嘴里塞。
一下子就吞了一把。
沈羡安声音响起的时候，我抬头看过去，有一瞬间的恍惚。
七年前得知我爸死讯那天。
他也是这样，遍体鳞伤的来问我。
“知意，跟我走好不好？”
转眼已经物是人非。
“当然开不了了。”
我下意识把止疼药的药瓶往身后塞，故作轻松的开口：
“沈总难道没看到吗？我的花店已经被你和你女朋友砸烂了，得赔。”
可还是晚了一步。
沈羡安目光扫过止疼药瓶，表情僵硬住。
“你身体哪里不舒服？”
他皱起眉头，语气也软了下来。
“吃这么多，不怕把身体吃坏？方知意，你对自己还真狠。”
林薇眼中闪过嫉妒，阴阳怪气的瞪着我。
“沈羡安，你别理她，她就是个疯子。”
“谁家止痛药会吃这么多？说不定她就是故意装可怜，把糖豆装在瓶子里，让你心软。”
“别忘了，七年前她也是用这张人畜无害的脸害了你……”
她估计也是听说了，我和沈羡安这七年来的恩怨情仇。
这些年一直相互憎恨。
恨不得对方死在自己手里。
我没有理会女人的聒噪。
只抬头，淡淡看了一眼沈羡安。
“沈先生，这次来是想赔偿的，还是给我个说法的？”
“又或者，为了当年的事报仇的。”
沈羡安静静的看了我好久。
“难道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你帮了沈羡明，又落得什么好下场？”
我低头垂眸。
沈羡明并非是个善类，当初跟他合作，我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报杀父之仇。
彻底站在了沈羡安对立面。
往常我是最了解他的。
所以背叛以后，也是伤他伤的最狠的。
七年前，因为我提供的有用情报，沈羡安输得一败涂地，狼狈出国。
那时，沈羡安满眼受伤却死活不肯相信。
他把我约到天台，目光愤愤不平的望着我。
“方知意，你说今天我们要是一起从这里跳下去，会怎样？”
“会一起死。”
我冷冷开口。
“可是不行，沈羡安，你作恶那么多，我等着给你收尸呢。”
沈羡安低头嗤笑一声。
“那我倒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沈羡安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被夕阳拉的很长。
我忽然想起小时候，我也总是目送着他离开。
他说要攒很多很多零花钱要给我买爱吃的冰淇淋。
他说将来他娶我的时候，要让我穿上最贵的婚纱。
不能总是让我羡慕别人。
他说，“别人有的，我们知意也得有。”
想起这一幕，我低头笑了笑，喃喃自语。
“还真是叫你说对了，沈羡安，你得给我收尸了。”
沈羡安微微蹙眉，似乎在理解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要不是因为羡安拦着，我昨天早就报警了，让你这种心里阴暗的恶女人牢底坐穿！”
林薇忽然疯了一样，不知道从哪里拿了把剪刀，就要冲过来往我身上捅。
“血债血偿，我要替羡安教训你！”
我侧身躲开。
反手夺过剪刀，抵在她脖子上。
沈羡安脸色骤变：“放开她！”
我笑了，指尖用力，林薇的脖子立刻见红。
“沈羡安，如果我今天杀了你女朋友，你是不是会恨我到下辈子？”
沈羡安的脸瞬间白了。
“放了她。”
沈羡安眼睛盯着我，嘴角带着一抹轻笑。
“你要是恨我，可以冲我来，把薇薇放了。”
“就算死，我也陪你。”
我忽然就笑了。
“可我不想让你陪啊，沈羡安。”
“方家十三口人，他们至今在九泉之下，还没有瞑目，我也没能替他们报仇。”
“沈羡安。”
我收回剪刀，扔进垃圾桶，顺手把林薇推回他怀里。
“你带她来砸我的店，不就是想看看我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哭着求你？”
“想让我向你认输，跟你道歉说一句，当年我错了？”
“好，”
我深吸一口气，“我错了，行了吧？”
沈羡安强撑着的那抹笑也淡了下去，他脸色铁青看着我。
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我拿起病例单，拍在他面前。
晚期脑癌四个字，刺得他瞳孔骤缩。
“看见没？”
我语气平静，“我没多少日子了。你要是想报复，趁现在，别等我死了没处撒气。”
他盯着病例单，手突然开始抖。
拐杖哐当掉在地上。
“不……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