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沈和执周婉吟《莫相思,莫相离》

今天 5阅读

假结婚的妻子死后,沈和执因儿子抚养权问题被人告上法庭。
可他如今癌症晚期,不想再多生事端,便同意前去调解。
当他出现在调解室时,却发现对方的代理律师,竟是分手多年的前女友周婉吟。“沈和执,你这个渣男!不知廉耻!我女儿对你那么好,你竟然背着她偷人?”
“你儿子那个小野种,让我女儿养了5年,现在,你得赔钱!50万,一分不能少!”谢父情绪激动,扬起手重重扇了沈和执一巴掌。
彼时,周婉吟正坐在他的对面。
沈和执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死死咬牙承受着。
“司法程序容不得撒野,再闹,换个人代理。”
周婉吟表情毫无波澜,六年,时间早已让她变得稳重理性,看不到半点当初情绪失控的样子。
谁能想到,六年前的周婉吟也曾发了疯一样求他回心转意,将自己喝得烂醉,差点酒精中毒而死。
可现在,她熟稔地摊开公文包,取出文件,将签字的那一头转向沈和执。
不卑不亢,面若冰霜。
好像,从来不认识他。
十年前,沈和执还是富家少爷时,也曾扔给周婉吟一份天价资助合同,要求她和自己恋爱。
六年前,他撕碎合同,用最恶毒的言语羞辱她,像要摆脱一条粘人的狗。
沈和执压下涌上来的情绪,低着头,不敢有任何眼神交错。
“周律师,这渣男早在和我女儿结婚前就带着孩子,这是骗婚!他要是不给钱,就把他儿子留下抵债!”
沈和执思绪凌乱,瘦到皮包骨头的手掌,已然快握不住笔。“早在婚前我已经告知谢凝,只是借名给孩子一个户口而已。况且,我给过她一笔钱……”
“你是看我女儿死了,就来糟践我这个老头子,周律师!这渣男就是当年京市最臭名昭著的奸商沈家儿子!”
“够了!”调解员也听不下去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请谢父离场,全权由周婉吟代理。
空气安静下来,只剩下周婉吟和他对面而坐。
他无措地扣紧掌心,半张脸红得发烫。
六年未见的旧情人,身份对调,这一次,换她俯视他。
“沈和执,用五十万息事宁人,这对于曾经的豪门少爷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他始终不敢抬头,周婉吟平静坐在面前,就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报复。
六年前分手那晚,是他亲口用财富地位,斩断了他们之间最后一丝可能。
“周婉吟,我沈家资助你4年,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跟你结婚吧?”
“不过是看你尚有姿色玩玩儿罢了,怎么可能有真心?”
那晚的周婉吟愣愣站在京大门口,破碎得连腰也直不起来。
六年前颓气的周婉吟和眼前冷漠清冷的轮廓重叠,沈和执忍不住鼻尖发酸。
“我儿子和谢家并无血缘关系,况且,我现在并没有能力挣钱,我快要……”
话被打断,沈和执眼角还是忍不住泛起猩红。
“沈和执,不要妄图用你的烂事博得同情,怎样赚钱,那是你该考虑的事情。”周婉吟手指点了点签字的地方。
沈和执流着泪,突然就笑了,“周婉吟,我不想调解了,开庭吧。”
他不确定自己能活到那个时候。
但他,可以想办法将儿子送走。
“从业至今,我从无败绩,沈和执,败诉的话你会人财两空。这辈子你总会赚到五十万,现在赌气,对你并无好处。”
沈和执浅笑着摇头,他哪里还有一辈子,早在六年前沈家破产时,他就已经被癌症判了死刑。
周婉吟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闹钟提醒她:“提醒阿原吃午饭”。
背景是周婉吟和另一个男人的婚纱照。
沈和执忽然有些喘不过气。
她结婚了,他以后连想她、梦见她,都是肮脏的。
那些支撑他活下去的回忆,好像顷刻间换成了另一个男生的脸。
遥远的记忆像跨越时空的一把刀,正中心头。
他疼的浑身颤栗,为掩饰慌乱,假装在包里翻东西。
周婉吟起身,冷不丁的僵了一下,想起了6年前一场莫名其妙的昏迷,“你儿子,到底是谁的孩子?”
沈和执包掉在地上,里面的药散了一地。
他慌忙捡起药物,藏在身后,嘴唇哆嗦的厉害。“周律师,这和本案无关。”
周婉吟眉心几不可察的紧蹙,又面无表情的抬脚离开。
沈和执出来,姑姑正抱着熟睡的儿子元宝等在门口。
“这恶汉欺负你孤儿寡父,是要断了你的活路啊,当初要不是你可怜他女儿和你生一样的病,又怎么会选他女儿结婚?我们也请个律师好好判判!”
沈和执摇头,“对方律师是周婉吟,我必输无疑。”
姑姑一时间怔愣,“好歹在一起四年,沈家也帮了她四年,怎么就这么狠心,和别人一起害你?”
“当年她为了见你一面闹得被警察抓走三回,怎么看,都不像能放下你。”
沈和执心里一阵刺痛,当年沈家墙倒众人推,一夜之间父母双亡,企业破产,他被债主仇家刀架在脖子上威胁,又怎么敢牵扯周婉吟。
他被关了一个月受尽虐待,后侥幸逃出来,而周婉吟也不要命的找了他一个月。“要不,我们告诉周婉吟真相,她知道元宝是她亲儿子,一定不会再逼你!”
当初沈家破产,周婉吟晕倒时他才发现她怀孕了,可那时到处都是找他寻仇的人,他必须和周婉吟断干净。
可他也实在不忍心将自己的孩子打掉,于是动用最后一点人脉,将周婉吟肚子里还没显怀的孩子引出,放在孕育箱里孕育。
因此,直到现在,周婉吟都不知道自己肚子里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沈和执打断,“姑姑,她结婚了。”
“她恨我,又怎么会善待我的儿子……而且,周婉吟会有其他孩子,我死后,又怎么能要求她的丈夫,善待前男友的孩子?”
“我们家元宝,不应该带着爸爸的罪孽活在世上。”
说完,沈和执胃里一股腥甜涌出。
他重重倒地,再睁眼,已经身处医院。
“醒醒,你儿子被人欺负了!”
“十几个人围着,看起来事情很严重。”
沈和执如临大敌,他艰难的坐起身,才发现胯骨已经磨出了血洞。他
不大利落的穿好衣服,冲了出去。
人群中央,元宝被围在中间,嚎啕大哭。
“真没教养!撞了病人还敢撒谎,家长在哪?”
沈和执拨开人群,艰难抱住儿子。
与他同时到的,还有周婉吟。
男人面色难看地被周婉吟扶着,“婉吟,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沈和执仰头看向周婉吟,她正眉间紧绷,温声安慰着病人。
“爸爸,我没有碰到那位叔叔。”
“是我给你拿药,摔了一觉。”
沈和执抱紧儿子,温声道:“爸爸相信你。”
周婉吟闻声看过来,那一眼有嫌恶、有怨恨,还有几分惊愕。
那孩子的眼睛,长得很像她。
沈和执警惕的将儿子埋进怀里。“周律师,我儿子说没碰到您先生,他不会撒谎,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申请医院调监控。”
病人皱起眉,也有一瞬震惊,“沈和执?真的是你!你竟然还活着?”
沈和执盯着那男人的脸好一会,才想起,他是当年举报沈家材料有毒的白家儿子,白原。
“就是那个用毒材料的奸商沈家大少爷,沈和执?当年沈氏导致京市多少人直接死亡,简直罪大恶极!”
“今天还敢纵子撞白原,果然阖家没一个好东西!”
“他不是被悄悄送出国了吗,怎么出现在医院,还带着一个儿子?”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沈和执捂紧元宝耳朵,生怕他听到一点。
白原整个人的嘴唇瞬间失去血色,“和执哥,你是回来报复我的对不对?”
身边的周婉吟始终一言不发,目光沉沉落在沈和执白色衬衫侧面晕出来的血迹。却在听到这句话时,嫌恶的看向他的脸,下意识将白原挡在身后。
就像大学那四年一样,无论沈和执是对是错,周婉吟第一反应,永远是不让他受到伤害。
可现在,她身后的是白原。
“和执哥,当年是沈家为了牟利用毒材料做糕点,导致我爸爸和叔叔中毒而死,白家也是迫不得已,才举报你家!”他紧紧攥住周婉吟的手腕,像是气到全身颤抖。
“而且……”他心疼地看向周婉吟,“当年你假意资助婉吟上学,逼着她和你恋爱,无非摆着大少爷的架子羞辱人罢了。可现在你也已经有了妻子孩子,又何必出现在她面前,让她伤心呢?”
“更何况,你再纵着孩子使坏,也不能……冲着我撒气!”
周婉吟短暂的诧异,随后又归于冷漠。
她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一场无辜迁怒。
却仍然说道:“沈和执,你还真是和以前一样卑鄙。”
就像他们的感情,本就是不对等的、卑鄙的开始。
周婉吟扶着白原下了电梯,人群也在一阵谩骂声中消散。
沈和执的心如坠冰窟,被捂着耳朵的元宝哭成了泪人,他伸手握住沈和执的手指,不停道歉。“爸爸,对不起,是元宝闯祸了。”
“元宝乖,不是你的错,你是爸爸最乖的宝贝。”
元宝抬头,哭肿的眼睛看着他,“那个人是妈妈,对吗?”
沈和执心里像被突然投进一块石头,又痛又闷。
他沉默颤抖着说不出话,眼泪无声倾泻。
“元宝想要妈妈,可是妈妈已经有别的孩子了。”
沈和执哄着元宝入睡,一个人去做了检查。
“沈先生,你的病不能再拖,这次的药还能吃5天,5天后再不手术,神仙也救不了你。”
“你儿子这么可爱,难道不想多陪陪他?”
“手术费用一共50万,凑凑,还是有的。”医生语重心长的说道。
沈和执看着手机余额和诉状,一时间犹豫起来。
他的所有家当加起来,也才刚刚五十万。
“赵医生,我再想想。”出了医院,沈和执被一辆豪车拦住去路。
周婉吟脱了西装外套露出长裙,站在车前,平静地看着他,“沈和执,我们谈谈。”车前放着她和白原的大头摆件,后座的抱枕,也印着他们拥吻的照片。
他还记得自己偷偷往周婉吟的钱包里塞过合照,可周婉吟将照片抽出来,扔在了垃圾桶。
她说她讨厌合照,像极了被人打上属于谁的标签。
可她现在为了白原,几乎所有看得见的地方,都宣扬他们属于彼此。
“阿原是病人,情绪很敏感,他对沈家害死他爸爸和叔叔的事耿耿于怀。”
沈和执心中一顿,有了种不好的预感,“所以呢?”
周婉吟冷冷开口,“于情于理,你都该替你爸妈向原原道歉,这是你欠他的。”
沈和执想起六年前那晚,沈家送去检测的证据被销毁了一波又一波,爸爸眼见翻身无望,绝望之下跳了楼,而妈妈在尸体前,一头撞死。
沈家的罪,从来都是外人定的,他凭什么,替爸妈认罪?
“当年的事,我爸妈也同样赔了命,谁又向他们道歉?”
“周婉吟,我承认我有愧于你,可我不欠白原!”
车里静得可怕,“谢凝的案子,你就不怕连儿子也赔给别人?沈和执,我也可以像你,卑鄙一回。”
沈和执倒吸一口冷气,刚正不阿的周律师竟为爱打破原则,牺牲至此。
他的确没资本和她硬刚,“周婉吟,没人可以拿儿子威胁我。给谢父的五十万,我会履约,但你们休想抢走我的孩子!”
周婉吟呼了一口气,有些艰难地开口。“你儿子今年五岁,我们分别六年,那时我总觉得身体不太对劲,年龄和眼下痣都对得上,他是不是我的孩子?”
喉间那股腥甜再度涌上来,他错愕的抓住衣襟,眼眶瞬间猩红,“周婉吟,我儿子的身世,你不配知道!”
“他的妈妈绝不可能是不择手段的小人。”
沈和执仓皇逃跑,躲在了拐角处的巷子。
直到躲进周婉吟看不见的地方,他才没忍住,吐出鲜血。
沈和执不想留下任何被周婉吟拿捏的把柄。
在求生和护着儿子之间,选择了后者。
谢父坐在庭院里坐地起价,“想通了?上次我要五十万你不给,过了2天,你得给60万!”
沈和执枯瘦的指尖将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凹陷的两颊比前几天更夸张。“我快死了,活不过这个月,如果你非要把我们孤儿寡父逼上绝路,我死后,别说60万,6块钱你都别想沾边。”
“这卡里有49万六千零八块,我答应过谢凝,既然用了她的户口,就会替她为你养老。”
沈和执摘掉了假发,露出稀疏的头顶,摊开医院的检查单子,直白的放在谢父面前。
谢父的嘴角抽动,“哼!短命鬼,你那儿子白送我都不要,这钱就当你孝敬我了!”处理完谢父的事情,沈和执来到了父母的墓地。
他跪在墓碑前,一遍遍擦拭蒙了灰的照片。
“爸妈,我很快就来陪你们了。”
“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元宝,是我自做主张留下他,我拖着半死不活的一条命,就格外见不得人糟践生命,他是健康的宝宝,他应该……比我这个窝囊的爸活得更好。”
“人只要活着,就没什么坎过不去。爸妈,你说……当初你们怎么就没坚持一下……”沈和执肆无忌惮的哭起来。“周婉吟和白原结婚了,当初那么爱我的人,是我亲手把她推到别人怀里。”
“我不怪自己,也不怪婉吟,当年那种境遇,如果你们活着,也一定不希望我拖累她。”
沈和执返程,接到了法院电话,说谢父撤了案。
第二个电话,是医院打来的。“沈先生,您儿子在游乐场和人打架,进了医院!”医院里,手术室门口围了不少人。
沈和执喘着粗气抬头,周家父母正站在眼前。
周母扬手就是一巴掌,他浑身瘦的像副行走的骨头架子,打过去,跌撞了几步。“装什么装?”
“沈和执,你害得婉吟前途被毁就算了,竟敢纵容你儿子打我孙子!你儿子那条贱命,连我孙子半个指头都比不上!”
“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你恶毒,你儿子也是天生坏种!”
沈和执捕捉到要点,原来周婉吟早已经有了孩子。
他眼睛酸涩,大脑像被重物砸中,顿顿的疼。
俩孩子岁数一样,周婉吟该是在分手没几天就和他在一起了……
沈和执抓住了周母扬过来的第二个巴掌,“我儿子是最乖的孩子,我倒想问问你孙子,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这一幕,被赶来的周婉吟遇上。“你要干什么!”
周婉吟抓住甩开他的胳膊,却没想到他轻得过分,直愣愣的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沈和执扬起脸,她才看见他右侧鲜红的巴掌印,顿时有些局促。
“和执哥,你到底要我怎样做才能放过我的孩子?”白原双眼哭的通红,“扑通”一声跪下来。
“你怨恨我举报沈家,怎么对我都行,求你放过婉吟和我的孩子,我给你磕头!”周婉吟扶起白原,“阿原,这不是你的错,沈家咎由自取,是他们活该!”
“该跪的人,是他!”
沈和执全身抖得厉害,他想起父亲当年是打心眼里喜欢周婉吟,他早已经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
可她说,父亲的死,是罪有应得,沈家的败落,是咎由自取!
“当年的事,所有人都是受害者,可你们尚留着命伸冤,我的爸妈却只能死在骂名里!”
“白原,我和你究竟谁是受害者,还不一定呢!”
周婉吟眉头拧住,半分怀疑夹着心疼,忍不住想要上前,却被白原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哭得用力。
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谁是沈阮家长?”
沈和执从地上爬起来,“我是!”
医生语气颇重,“孩子花生过敏,已经休克,现在既要处理胳膊骨折,又要处理过敏,赶紧去缴费吧!”
身侧立着的周婉吟猛然抬头,她也对花生过敏!
沈和执交完费,路过安全通道时被女人一把拉住。
昏暗的楼梯光照得气氛有些诡异和暧昧。
当年,他们也曾在大学的楼道,这样偷亲过彼此。
可现在,她却声声冷漠的质问,“沈和执,元宝究竟是不是我的孩子?”
女人靠得很近,身上有白原常用的雪松味,混杂着淡淡的果香。
她的味道,已经不纯粹了。
沈和执笑着道,“周律师这么喜欢当妈?已经有了两个孩子,还想抢别人儿子。早知道穷丫头会成为京市金牌律师,我的确应该想办法留个种。”
周婉吟被成功激怒,“沈和执!你以为,我会查不到?他出生的地点,就在京市。”
“所有人都以为你出国了,其实你一直躲在京市。”
“卖唱、陪酒,你这样的父亲也配拥有孩子的抚养权?”
沈和执不由得全身紧绷,推了她一把。“父爱不分贵贱,周律师打了这么多官司,眼光还是一样世俗。”
周婉吟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显示白原。
她转身离开消防通道,只要她回头,就能看见沈和执靠着墙,身子渐渐滑落。
可她走得匆忙又决绝。
沈和执大口的鲜血喷洒在地面上,颤抖着用纸张擦拭。
病房里,元宝床头多了一辆好看的玩具汽车。
“爸爸,今天我没有故意打架,是周州先骂人的……他说,我是杀人犯的孙子。白叔叔送了我玩具,要替周州道歉。”
沈和执摸了摸元宝肉嘟嘟的脸蛋,“叔叔还说什么了吗?”
“他问元宝,妈妈去哪了?”沈和执心头一颤,不由得紧张起来。
“元宝是怎么说的?”小男孩失落的目光停在门缝上,“元宝说,妈妈在很远的地方工作。”
“我知道,那个人是周州的妈妈,她不会再是我的妈妈了。”
“爸爸,我们离开这吧。”
沈和执哭着将儿子搂在怀里,“元宝乖,爸爸带你玩捉迷藏好不好?”
“你和奶奶先藏在国外,不能让任何人发现,等爸爸忙完工作就去找你,输的人,要扮小猪。”
元宝稚气的脸上展露笑容,“嗯!元宝会等爸爸的。”
“可是爸爸……”他欲言又止,泪光盈盈的双眼,透着一股哀求,“我想再见妈妈一面。”
沈和执的指尖抖动,像同样回答着自己内心的隐忍和纠结,“那就,最后再见一面。”
药瓶见底,沈和执挑了个精神还不错的时间,带儿子来到楼下。
元宝拿着画板趴在透明的玻璃门上,隔着咫尺距离,贪婪观望周婉吟和男孩的亲密互动。
周婉吟会贴心地背着男孩,会为他戴上口罩轻刮他的鼻子。
会依着小男孩耍赖抱着她的腿,宠溺地将他抱起,在空中转圈。
沈和执想带元宝离开,可他站在那,像是一座雕像,偷窥着原本该属于他的幸福。
元宝怕爸爸伤心,生生忍住眼泪。
“元宝,我们该走了。”小男孩难得倔强,他晶莹的眸子看向沈和执。“我想把妈妈的样子,记得再清楚一点。”
说完,元宝盘坐在地上,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拿起蜡笔。
几分钟后,一位女士背影跃然纸上,手上牵着的是一位男孩。
“爸爸,等我走后,请你帮我把这幅画,送给妈妈。”沈和执艰难点头。
临近回家时,接到了好友绵绵的一通电话,“和执!周婉吟找到了县城医院,她在调取元宝的档案!”
沈和执叹了口气,知道她办事效率向来快人一步,却没想到这么迅速。
“她好奇元宝是谁的孩子,调查也正常,不过……她已经结婚了。”
结婚了,就是泾渭分明的两条线,是一块玻璃门就隔绝的两个世界。
“和执……你应该,很难过吧?”
沈和执长久的沉默,电话那端岔开话题。“不过你放心,我给她的资料是假的。”沈和执挂了电话,转头就看见周婉吟领着男孩与自己撞了个照面。
小男孩牵着周婉吟的右手,凶巴巴地瞪着他们,“沈元宝,你这个小偷!你手里拿的什么?那是我的画板!”
“妈妈你快看,那是你买给我的,我带去幼儿园就丢了,是沈元宝偷了它!”
元宝温声细语地解释。“爸爸,我没拿,这个画板是老师奖励我的。”
“周州的画板被他摔断,扔在垃圾桶了。”
沈和执将元宝护在身后,盯着周婉吟,等她的答案。
女人额头一紧,看向画板,的确和自己买的一模一样,“这么小就学会撒谎了?沈和执,还真是教子有方。”
“画板不贵,就当送他们了。”周州松开周婉吟的手,小跑着打掉了元宝怀里的画板。
“我不!这是妈妈送我的礼物,我才不要给你!”画板被摔在地上。
周婉吟清楚地看到画面里女人牵着小男孩,心中不由得一惊。
可还来不及再看详细一些,就被周州撕碎,用脚踩了好几遍。
元宝抱着爸爸的腿大哭。
“周律师,你儿子必须向我儿子道歉!”
周婉吟大手一挥,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沈和执,“十万,够不够买一句道歉?沈和执,小孩子间的游戏,你何必当真。”
“论及道歉,你更应该跪在白家叔父的坟前好好磕头道歉!”
沈和执没站稳,那种眩晕的感觉又一次来得急切,他拉起元宝迅速离开,生怕被看出一点异样。
可在周婉吟眼里,更像是他无法面对曾经沈家的弥天大错才落荒而逃。
洗手间里,沈和执咽了最后几颗药。
他没时间了。
洗手间外,元宝一个人抱着双腿蹲坐在墙角。
他不哭不闹,“爸爸,元宝不是小偷。”
沈和执跪坐在地上抱住儿子,“我们元宝是天下最好的孩子。”
“元宝的画妈妈收不到了,我也,不想再见妈妈了。”
沈和执订了当晚姑姑和儿子离开的机票。
为了掩人耳目,他本人特意留在京市的出租屋里。
恨沈家的人太多,他离不开。
只要他在,就没人会追究儿子和姑姑的踪影。
沈和执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把照片擦了一遍又一遍。床边还留着儿子的手表,半瓶没喝完的酸奶吸管上,儿子咬了几颗牙印。
“以后,爸爸再也不能看着你了。”
沈和执对着空气说话,铺天盖地的死寂,将他包围。
这辈子,他自认对不起周婉吟,用卑鄙的手段得到,又一脚踹开。
她也足够绝情,揪着他唯一的儿子不放,逼得他只能将儿子送走。
此时,好友又打电话过来,打破了沉寂。“和执!周婉吟又来了,这次,不知道从哪弄来了详细档案。”
“明天她一定会来抢元宝,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沈和执吐了一口气,“如果明天我还活着,我会亲口告诉她真相。”
说完,他便疼得倒在了地上,晕过去了。
“和执,你怎么了?!”
意识混沌中,沈和执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日光和煦,爸爸妈妈在客厅因为吃什么拌嘴。
儿子耍赖拖着他的手,开始哭鼻子。
“爸爸骗人!说好了捉迷藏,可是元宝藏好了,爸爸却永远不会来了……”
他想抓住儿子的双手却次次扑空。
不一会又梦见透着青涩的周婉吟,在大学校园里被他撩红了脸。
可瞬间,成熟模样的周婉吟冷着脸逼问他,“沈和执,爱上我又抛弃我的游戏,好玩吗?”
他想解释,喉咙堵了棉花,任凭他哭喊嘶吼,周婉吟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医院里,好友正焦急等在抢救室外面。
医生推门出来,束手无策地摇了摇头。
“多少钱都可以,求求你们再想想办法!他儿子才五岁,他也才不到三十……”
医生额头冒汗,“太迟了,神仙也没办法。不如减少动刀,走得安详些吧……”
绵绵没站稳,顿时靠在了墙上。
病房里,她紧紧握着沈和执枯瘦的手掌。
一遍一遍地打给周婉吟,打了十几次,周婉吟就挂了十几次。
直到最后一通,女人周围嘈杂,一片欢天喜地,“周婉吟,当年和执跟你分手是因为……”
周婉吟直接打断,“当年的事,我已经忘了。”
“告诉沈和执,他永远欠阿原一个道歉,不道歉,我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
“嘟嘟嘟……”
沈和执艰难地呼吸着,“算了……我不恨她。”
门口有几个护士经过,人手拿着一袋喜糖,“周律师真是宠夫,老公心脏病好转,竟然给全医院的医生护士送喜糖。”
“是啊,听说她老公调理得不容易,还住了好几次院……”
绵绵头皮发麻,脑袋嗡的一声。
她就在这座医院,也许就相隔几个楼层,可她却误了他的最后一面!
绵绵条件反射般去捂沈和执的耳朵,却发现他早已经泪流满面。
“我们俩有一个人是幸福的,就够了。”
“沾了周律师的喜气,下辈子,我也会幸福吧。”
心电图猛然变成一条直线,沈和执垂下的手心掉落一条蓝色小领带。
“请节哀。”
病房里一片哭声,可走廊外庆祝康复的笑声仍然不断。
小护士手里庆祝周婉吟丈夫好转的糖果,忽然掉了一颗,正滚落在沈和执病房前。

抖音[黑岩故事会]小程序,搜索口令[莫相思,莫相离]即可阅读全文~

免责声明:本文来自zz_黑岩,不代表Tk故事会 - 短篇小说推荐试读平台的观点和立场,如有侵权请联系本平台处理。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