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冷缃雷家豪《旺角旧梦,醒时陌路》
冷缃的人生是从十二岁那年开始燃烧的。
雷家豪把她从九龙城寨的垃圾堆里捞出来时,她以为自己找到了神祇。
十五岁她就拎着染血的刀为他冲出钵兰街暗巷!
十八岁踩着碎玻璃帮他划定铜锣湾的权力版图!
最疯的那晚在太平山顶,她把十八岁的月光和身体都献祭给了这个男人。
这些年,他们在钵兰街的地位越来越高,可她却始终等不到他的求婚。
三十岁生日这天,冷缃专门在维多利亚港游轮上为自己准备了一场求婚仪式。
但等来的却是雷家豪正在苏格兰和别的女人举办婚礼的消息!
她杀去苏格兰想要质问为什么,谁知半路被仇家追杀,险些丧命。
等再醒来时她已浑身是伤的躺在医院,刚要起身,门外突然传来雷家豪和一个女人的对话。
“家豪哥,Lara如果想来参加我们的婚礼,那就来好了,你又何必为了阻止她专门找人半路拦截,伪装成仇家追杀呢?”
1
冷缃浑身一僵,彻骨的寒意自脚下钻入骨髓。
那群杀手是雷家豪派来的?
不!
这不可能!
雷家豪怎么可能会找人来伤她?
可接下来雷家豪的话却让她彻底寒了心。
“你不了解Lara,这些年,她总想着和我结婚。”
“如果真让她看见你我结婚,恐怕会给你带来危险,我答应了要好好照顾你,就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满是茧子和伤疤的手用力一握,尖锐的指甲几乎扎进肉里。
这许多年,冷缃在九龙城寨里因抢了一个脏馒头被追着打,她没哭。
在钵兰街为救雷家豪被砍得全身是伤,她没哭。
在弥敦道替雷家豪挡下致命一枪奄奄一息,她也没哭。
但此刻,听到雷家豪为了另一个女人居然派人伪装成杀手将她重伤,泪水终于还是从赤红的眼尾流了下来。
从二十五岁开始,每一年的生日,她都暗示雷家豪娶自己,可每次都被顾左右而言它。
每次,冷缃都为他找各种借口,都在安慰自己他或许只是不想结婚,又或者只是拉不下脸面求婚。
却没想到,原来他不是不想结婚。
只是想结婚的人,从来不是她而已。
既然如此,那她就成全他!
抬手用力擦干眼泪,冷缃拉开病房门笑着走了出去:
“呵,豪哥,为了那个三儿,给我摆这么大一台?真是好手段!”
“这么喜欢?行,我今儿给足你脸面,成全你们!”
“雷家豪,你给我听清楚,我们……到此为止!一拍两散!玩儿完了!
冷缃很自然走到他面前,双手环胸平视着他,语气如同平时在聊天一般淡然。
雷家豪微微叹息。
“Lara,有意思吗?三十岁整了,还玩这种分手戏码,不嫌腻?”
“连路边摊吃碗云吞面都要换个花样,你这招数,铜锣湾的老片场都不拍了。”
他漫不经心的模样,和从前冷缃每次生气提出分手时,雷家豪从来都不会当真的表情毫无差别。
冷缃失笑摇摇头,淡淡扫了眼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女人,上前几步挥手重重在她脸上扇了两巴掌。
雷家豪眉心一蹙:“Lara,你这是做什么?”
“没看见么?我当然是在打小三了。”冷缃不屑甩了甩手。
“她不是小三,是你嫂子……”
“是二嫂还是大嫂啊?”
冷缃嘲讽打断了他的话:“道上谁不知道‘兄弟尸骨未寒,不碰大嫂衣衫’?可你呢?雷家豪,二哥坟头草都没长齐,你这吃相……真够让人反胃。”
说完,她用力甩开雷家豪,径直向前边走边拨通了那个她不可能拨通的号码。
电话里,一个慵懒的声音传了出来。
“呦!稀罕啊,冷三姐怎么想起给我这个死敌打电话了?是想通了我上次的提议?”
“嗯,再等我七天……”
七天后,帮雷家豪接完最后一批货,就算彻底报答了他的恩。
她,就可以彻底离开了。
冷缃没理会雷家豪和苏宝珊后面会发生什么,当天就离开医院买了最近的一班飞机回了港城。
刚落地,她将行李扔给马仔,便开车直接去了深水埗她最曾经常去的脸颊酒吧里。
推门而入,廉价烟味、汗味、啤酒挥发的气息和震耳欲聋的电子乐浪瞬间将她吞没,嘈杂得像一锅煮沸的滚油,反而让她脑子里那根绷紧到极限的弦稍微松了半分。
她需要的就是这种淹没一切的噪音。
找了个最角落、阴影最深的卡座,冷缃把自己重重摔进沙发。外套随意丢在一旁,黑色的紧身背心勾勒出紧绷的肩线。
她抬手敲了敲桌面,对着闻声过来的侍应,声音沙哑,透着浓重的疲惫:“一瓶‘蓝带’,冰桶。再来一包‘万宝路’。”
琥珀色的液体带着刺骨的凉意滑入喉咙,辛辣灼烧感一路从食管烧到胃底,却奇异地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和短暂的麻痹。
她一支接一支地点烟,猩红的火点在昏暗的光线里明明灭灭,映着她失焦的、带着血丝的眼。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似乎还残留在鼻腔,雷家豪那张虚伪的脸和苏宝珊泫然欲泣的模样交替闪现,最后都化作了二哥墓碑前那张凝固在黑白照片里、永远带着点无奈笑意的脸……一股深重的无力感和被整个世界背叛的愤怒啃噬着她。
“三姐?”一个带着点惊喜又小心翼翼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冷缃眼皮都没抬,只从鼻腔里“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来人是阿基,社团里跟了她几年的马仔,手脚还算利落,平时嘴也甜,在她面前总是规规矩矩,算是少数几个她印象不坏的后生仔。
阿基熟稔地在对面坐下,拿起桌上刚开的一瓶啤酒,对着瓶口灌了一大口,笑着问:“三姐,今日咁有兴致?一个人饮闷酒?”
冷缃没回答,只是将面前自己那杯几乎见底的烈酒又倒满,推了一杯给他:“陪我喝两杯。”
阿基拿起酒瓶和她碰了一下,刚要喝,却看见她已经仰头猛灌了好几口。
眼中闪过几分异样,眼看着她又要继续灌酒,阿基连忙按住了她:“三姐,你这是怎么了?跟了你这么多年,只有二哥死的那天见到过你喝这么多,是……因为豪哥?”
冷缃抬眸看着他:“不要和我再提起他,我和他玩儿完了。”
阿基无奈叹息:“豪哥也不是故意不给你过生日的,就别生气了。这些年,他对你有多好兄弟们都看在眼里的。”
看,所有人都不相信她会真的舍得分手。
雷家豪不信,阿基不信,当年一起结拜创建社团兄弟们也都不信。
就像他们说的,雷家豪的确对她很好。
社团大佬冲冠一怒为红颜,只因其他社团大佬调侃了冷缃两句,他就带人连端两个社团。
他给了她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偏爱,将她从贫民窟里捡垃圾的乞丐托举成了社团三姐。
但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要的,始终都只有一个家,仅此而已。
可雷家豪却根本不懂。
酒过三巡,桌上的空瓶逐渐多了起来,冷缃觉得脑袋越来越沉,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
哐当一声闷响,酒瓶滚落碎裂的刺耳声音很快被音乐的喧闹掩盖。
阿基看着趴在桌上的冷缃,愧疚叹息:“对不起三姐,我也是没办法,别怪我。”
地下暗室里,冷缃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颤抖的牙齿死死咬着冰凉肌肤,伤口处持续传来的尖锐痛感,成了她对抗这无边恐惧的唯一武器。她甚至能感觉到粘稠的血液在皮肤上蜿蜒爬行的轨迹,每一次心跳都带动着伤口一阵搏动式的抽痛。
可就是这痛,才能让她在濒临崩溃的边缘,抓住了一丝摇摇欲坠的清醒。
昏迷前发生的一切在黑暗中不断回放,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极低、极冷的嗤笑,带着血腥味和绝望后的疯狂。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记得昏迷了几次,她终于在极致的恐惧和痛苦中彻底昏死过去。
冷缃再次睁开眼时,消毒水味正往肺里钻,呛得她猛咳了两声。
“醒了?”粗粝的嗓音从床边传来。
冷缃侧过头,看见陈大飞叼着烟,手指夹着烟蒂在床头柜上敲了敲——烟灰簌簌掉在满是褶皱的报纸上,是他惯常的姿势,像从前在油麻地等她收工那样。
陈大飞告诉她,在她回港那天,雷家豪和苏宝珊也都回来了,打着照顾的名义,这几天他都陪着那个女人住在铜锣湾。
铜锣湾。
这三个字像生锈的钉子,猛地钉进冷缃太阳穴。
她想起那套公寓,雷家豪当年笑着拍阿彪的肩说“老二,以后这屋就归你和宝珊了!”
二哥那时还红着眼圈,抓着苏宝珊的手说“以后我们照顾大家”
结果呢?
空气里的消毒水味突然变得呛人。冷缃偏过头,看向窗外。
楼下的街灯在雨里晕成团橙黄,像极了当年油麻地火并时,溅在墙上的血。
她、二哥、老四,都是雷家豪捡回来的。
后来他们混过尖沙咀的堂口,二哥为护她被砍断过半根手指,陈大飞替雷家豪挡过枪子,她和他们一起从血里火里滚出来,他们明明是彼此的手脚,是烂命里唯一的根。
可雷家豪呢?
二哥刚死没多久,他转头就和苏宝珊滚到了一起!
阳光突然变烈,照得她瞳孔缩了缩,她低低的笑了,可那抹笑却没淡,反倒像淬了毒的刀,闪着冷光。
铜锣湾的风,该让那对人好好尝尝了。
毕竟,她冷缃的仇,从来都不是忍过去的——是用命,一点一点剐回来的。
当天冷缃就出了院。
铜锣湾的西北部,几千尺的豪宅,背靠山站在房间又能欣赏维多利亚港的海景。
院子里种满了苏宝珊最喜欢的百合,单单搭理花草的佣人就有十几个,这足以看出,雷家豪对苏宝珊的宠爱。
冷缃进去时,苏宝珊正坐在秋千上,清纯干净的脸上是她从未露出过的纯洁的笑。
也难怪二哥和雷家豪都会被这个女人迷上,试问终日生活在修罗地狱里的鬼,又怎么可能会不向往干净纯洁的天堂呢?
冷缃思绪拉回,红唇轻勾,她将手里的袋子扔到她面前,掉出的手指吓得苏宝珊惊恐尖叫了一声,小脸一白,险些晕倒。
“冷缃,这……这里是我家,你敢到这里撒野……啊!”
冷缃没有听苏宝珊废话,掐着她脖子就带到了自己面前。
“你家?苏宝珊,我没记错的话,这房子的名字现在还是我二哥的吧。那你又是以什么身份说这里是你家的?是二哥的妻子,还是……豪哥的小情人?”
苏宝珊被气得浑身都在颤抖,那双本应干净清澈的眼中此刻却满是怨毒。
或许,这才应该是这个女人的真面目。
冷缃讽刺勾唇,用力抓住苏宝珊的头发拖到断指面前,将她的脸强行按在了那上面。
苏宝珊惊恐地尖叫一声,泪水瞬间蓄满了眼眶。
“你,你这个疯子!豪哥要是知道你这么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冷缃没忍住笑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蠢的女人,命都在别人手里了,居然还敢出言威胁,甚至还真愿意将一切都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
“你还真是……单纯的可爱。不过你猜猜看,雷家豪会喜欢你的天真有多久?一天两天?还是一年两年?”
“别忘了,这里是香港,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尤其,是你这种女人。”
冷缃反手一巴掌打在苏宝珊的脸上,顺势将她打倒在了那些断指上。
“记住这些断指,下一次再敢算计到我头上,断的可就不是别人的手指了。”
“那你要断谁的手指?”
冷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雷家豪到了。
黑衣保镖肃然开道,雷家豪步履沉稳地行至中央。他冷峻的眉眼在触及狼狈不堪、瑟缩颤抖的苏宝珊时,瞬间阴沉如铁,周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凛冽如刀,生人勿近。
“Lara,这次,你玩得太过火了!”
雷家豪声音淬冰,大步上前,将哭得几乎断气的苏宝珊紧紧护入怀中。他抬眼看向冷缃,目光冰冷刺骨。
冷缃唇角牵起一抹冷笑,毫不避让地迎上他森寒的视线:
“豪哥,比起你做过的事,我这不过是以牙还牙,小巫见大巫罢了。”
她眼神锐利如针,声音压得低沉却字字清晰:“你知我为人,有仇必报,欠债必偿。对敌人如此,对阿基如此,对任何人——亦是如此!”
雷家豪额角青筋猛地暴起,两人目光如电光石火般在空中激烈碰撞,时间仿佛被极寒冻结凝固。直到怀中苏宝珊发出一声痛苦虚弱的呻吟,才骤然将他的注意力拉回。
“豪哥,我……我的孩子……”苏宝珊气若游丝,手死死捂着小腹。
孩子?!
冷缃瞳孔骤缩,难以置信的目光钉在苏宝珊的腹部。
她竟有了身孕!
是谁的?
二哥?还是…雷家豪?!
苏宝珊的呻吟愈发痛苦,雷家豪眸底最后一丝温度也彻底湮灭,厉声道:
“把她给我丢进冰牢!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更不准放她出来!”
冰牢,那是雷家豪用钢筋水泥和彻骨严寒亲手浇铸的刑狱,专为惩戒社团叛徒而设。
她冷缃曾亲手将无数叛徒推入那人间冰窖,也曾悠然端坐,冷眼欣赏过他们在绝望中哭嚎、哀求、直至冻僵成冰雕的模样。
而此刻,身份骤变。
沉重的铁门在她身后轰然合拢,隔绝了最后一丝人间的声息与温度。被锁进这绝寒之域的,竟成了曾经的执刑者——她,冷缃。
沉重的铁链深深勒进她手腕的皮肉里,冰冷的金属几乎要与冻僵的骨肉融为一体。
冷缃的身体被悬空吊在冰牢中央,脚尖勉强能触碰到下方刺骨的寒水,可大部分时间,她的下半身,自大腿中部以下,都浸泡在那足以噬魂销骨的冰水之中。
时间在这里是凝固的,也是凌迟的。寒意不再是侵袭,而是如千万把烧红的钝刀,反复切割、碾磨着她的皮肉和神经。
冰水吸走了她身体上的每一丝残存热量,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浑浊的冰粒。每一次微弱的挣扎,都会搅动冰水,带来更尖锐的刺激。
意识在冰与火的炼狱中沉浮,在这片绝望的幽蓝地狱里,雷家豪的脸,却无比清晰地浮现在她的眼前。
十年前,尖沙咀的那个雨夜,她刚替社团‘开片’回来,额头被对方的开山刀刮出一道血口,雨水混着血水往下淌,狼狈不堪。是雷家豪,当时还只是个小头目的他,开着那辆破旧的本田仔在混乱的后巷找到了她。
那时他翻箱倒柜找出酒精和纱布,笨手笨脚地给她消毒包扎,眉眼间的小心翼翼至今她都还记得。
可曾经替他挡刀留下的旧伤疤,现在却只能在彻骨的寒冷中隐隐作痛,像是在嘲笑她当年的愚蠢和痴心一般。
她为他付出的一切,她的青春,她的忠诚,她的热血……如今都成了这冰牢里最讽刺的背景。
意识又开始模糊,冰水的寒意似乎侵入了心脏,连回忆带来的那点虚幻的温暖也逐渐被彻底冻结。
刺鼻的消毒水味钻入鼻腔。冷缃眼皮沉得像是灌了铅,费力地掀开。又是那片熟悉、白得瘋人的天花板,晃得她眼底生涩。
视线微移,竟看到雷家豪靠在床边的折叠椅里。这位大佬居然亲自守在这儿?真是稀奇。
“醒了?”雷家豪见她睁眼,立刻起身,伸手想扶她肩膀。
冷缃肩头一沉,不着痕迹地卸开他的手。动作细微,却带着冰冷的决绝。雷家豪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那点本就不多的温和瞬间褪尽。他面色不变,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黑丝绒首饰盒,“啪嗒”一声弹开盖子,递到她眼前。
璀璨的光芒几乎刺眼。是条火彩极佳的钻石项链,正是拍卖行里她曾多看了几眼的那条。
“上次在拍卖行,你盯着看了很久。”雷家豪的声音刻意放软:“专门拍下来给你赔罪的,别跟我怄气了。”
冷缃眼皮都没多抬一下。目光从那串价值连城的石头上一掠而过,唇角扯出一个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声音飘忽,却字字带着寒冰:
“我怎么敢跟豪哥怄气?只是觉得恶心罢了。别人挑剩下的东西,有什么好稀罕?”她轻轻嗤笑一声,带着浓重的自嘲:“以前还当是宝,真是傻得透顶。”
这番夹枪带棒的话,竟没点燃雷家豪的火气。他只是微蹙眉头,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包容和无奈:
“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你也该明白,我心里最重要的,始终是你。”他顿了顿,搬出那套陈旧的理由,“只是,当初答应过要照顾好老二的遗孀。你是我的人,体谅一下。”
“照顾?”冷缃的笑意瞬间淬满了毒汁,眼神锐利如刀锋,“豪哥你说的‘照顾’,就是要‘照顾’到床上去才算数吗?”
雷家豪脸色骤然一沉,声音里透出被戳穿的恼怒:“我答应过给她一个保障!就当是…给老二留个血脉!”
“呵!”冷缃的笑声短促而尖锐,充满了刻骨的讽刺:“那二哥在下面真要好好谢谢你了!雷家豪,你和苏宝珊,真是天生一对,恶心到家了!”
“冷缃!”
雷家豪猛地站直,高大的身躯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笼罩下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伪善被撕裂后的狰狞:“我这是在替你赎罪你懂不懂?!不是因为你,老二不会死!我用不着管苏宝珊!更用不着做这些事!”
“赎罪”两个字,像一把烧红的三棱刮刀,狠狠捅进了冷缃心窝最深处那个从未愈合的烂疮,再用力一剜!
那次和二哥去码头接货,原本一切顺利,却突然遭遇伏击…混乱中,是二哥用身体死死护住了她,她才捡回一条命…
这是她最深的噩梦,最不敢触碰的伤口。雷家豪深知这一点,此刻却偏偏选了这把最毒的刀,捅得又狠又准。
所有对这个男人残留的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连同那点微末的温情,在这一刻彻底冻结、粉碎。心头剩下的,只有当年二哥那条命沉甸甸的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再无其他。
雷家豪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病床上的冷缃,声音冰冷,不容置疑:“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别不识抬举。”
他整了整一丝不苟的西装领口,恢复了属于地下王国掌控者的冷酷姿态:“好好养伤。三天后那批货,我亲自陪你去接。”
雷家豪走到门口,脚步顿住,并未回头,声音冷硬得像块冰,不带丝毫感情地砸下来:
“还有,医生确认了。冰牢里耗得太久,你这辈子都怀不上了。”他侧了侧脸,轮廓在门框的阴影里显得更加冷酷无情:“以后,宝珊的孩子我会亲自抚养。我相信你识做,会好好待他,是吧?”
不能……怀孕?!
这几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凿进冷缃的耳膜,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她本已苍白如纸的脸,霎时褪尽了最后一丝活气,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败。
搭在床沿的手指猛地收紧,死死攥住身下冰凉的床单,骨节绷得发白,细微的颤抖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她死死盯着那个决绝离去的背影,视线终于被翻涌而上的滚烫模糊。
这些年,雷家豪救过她很多次。每一次,都像在她身上多烙下一道名为“亏欠”的枷锁。所以,哪怕清楚他早已背叛,哪怕心死成灰,她还是答应为他跑这最后一次货,算还了那些命债,从此两清。
可现在……
冰冷的泪珠终于挣脱束缚,重重砸在白色的床单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无声的绝望。
这些年欠你的命……她心口那片被“赎罪”二字剜开的巨大空洞里,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回荡,算是拿我这辈子再也做不了母亲的这条命根子,还清了!
欠你的,还清了。
这趟货走完,桥归桥,路归路。
别说我不讲道义。
医院门口,长枪短炮早已架起。冷缃这位社团三姐因“惩戒”男朋友的小三反被重罚至住院的消息,终究没能捂住,成了这几日街知巷闻的头条热话。
出院这天,镁光灯在医院门口织成一片刺目的网。原以为脱身要费番周章,未料到,雷家豪竟亲自带着一队马仔来接她。
他此举用意,明眼人一看便知。
一来,是给那日撕破脸皮后,递上一个看似体面的台阶。
二来,更是做给所有人看——他雷家豪同三姐冷缃,依旧鹣鲽情深,未生半分嫌隙。
只可惜,冷缃连这台阶的边角都懒得沾。
镁光灯疯狂闪烁,众目睽睽之下,雷家豪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想要搀扶,冷缃却连眼皮都未抬,侧身,径直擦过他僵在半空的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留下身后一片哗然与窃窃私语。
雷家豪面上纹丝不动,仿佛那点难堪从未发生。一路之上,他体贴入微,嘘寒问暖,十足一副二十四孝好老公的模样,帮她掖毯子,递温水。
冷缃全程闭目养神,只当身边是团扰人的空气。
车驶入半山豪宅。甫一下车,冷缃抬脚就向楼梯走去,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雷家豪嘴唇微动,似有话要说,那句“等等”还未出口,冷缃已推开主卧厚重的房门。
眼前景象,让她脚步钉在原地。
目之所及,全然陌生。
刺眼的纯白取代了她熟悉的色调。最扎眼的,是床头墙上那副巨大的崭新婚纱照——照片里,雷家豪拥着苏宝珊,笑得志得意满。
冷缃有些恍惚,十八岁那年,雷家豪也曾这么将她搂在怀里看着橱窗里的婚纱。
那时候,雷家豪刚坐上社团大佬,他却满脸诚恳的向她保证。
“阿缃,有一天我一定会站在权利的顶端,然后送给你这世上最贵的婚纱和最浪漫的婚礼。”
誓言依旧在耳,可冷缃不懂,为什么人心怎么会变得这么快呢?
“Lara,你回来啦!”一声娇柔的呼唤自身后响起。
苏宝珊款款走近,那张年轻的、带着无辜神情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歉意的笑容:
“真是不好意思呀,豪哥说我有了身孕,需要找个采光上佳、风水好的地方安心养胎,你这间房…最合他心意啦。”她目光扫过冷缃瞬间绷紧的侧脸,语调依旧轻柔,“不过你放心,你的东西,我一件不少,全都搬到客房去了哦。特意挑了间最大的给你呢,你应该会喜欢的吧?”她微微歪头,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空气,凝固成冰。
不等冷缃开口,雷家豪已经先一步挡在了两人中间,将苏宝珊小心护在了身后。
“我已经决定,宝珊生产之前都会住在这里,也算方便我们照顾她。这段时间就先委屈你在客房里住,等孩子出生,我会让一切都回归原位的。”
雷家豪以为冷缃听到这些话会闹,可能会发疯想要伤害苏宝珊,他甚至都想好了应对的方法,却没想到冷缃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转头就向客房走。
看着远去的消瘦背影,一个可怕的念头在雷家豪的脑中闪过,速度太快,他想抓住时另一个声音已经先一步打断了他。
“Lara应该还是很介意我搬进来,不然,我还是回去吧。”
苏宝珊满脸抱歉的说完,转身拿出箱子就要收拾东西,却被雷家豪按住了手。
“回什么回?你怀着孕一个人住在那儿如果出什么事怎么办?听我的,就住在这儿。”
苏宝珊红着眼惊讶问:“那Lara……”
“她要闹脾气就闹吧,等气消了哄一哄就好了,现在谁也没有你肚子里的孩子重要,知道么?”
乖巧点点头,苏宝珊轻轻依偎在他的怀里,嘴角却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冷缃回到客房打开门才发现自己的很多东西都被弄坏了,而大部分都是雷家豪曾经送给她的。
她踩着高跟鞋,弯腰一个个将东西捡起。
有笔盖掉落,笔尖弯曲的金派克笔,那是他们拿下第一个大档口后,雷家豪在半岛酒店顶楼的餐厅里送给她的。
有一盒被扯乱的卡带,那上面贴着手写的标签——给阿缃字迹已经模糊不清,这是当年最红的粤语情歌,是他跑了很多地方最后才在庙街为她找来的。
还有一张照片……
照片里,年轻的雷家豪搂着她的肩膀,站在维港的栏杆前。他笑得有些傻气,她则微微侧头看着他,嘴角噙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那是他们关系最初的模样,未经世事磋磨,尚未被权力和欲望扭曲得面目全非。
照片被人撕碎,裂痕像丑陋的蜈蚣爬在两人的脸上,一道深深的裂口,正好划过雷家豪当年那双还算清澈的眼睛。
一滴冰冷的泪珠毫无预兆地从冷缃眼角滑落,砸在照片上雷家豪拼凑起来的笑容上,墨迹微微晕开,像一滴干涸的、带着铁锈味的血泪。
客房里死寂无声。
冷缃维持着蹲跪的姿势,久久未动。那些被丢弃的、毁损的礼物盒子,连同箱子里这些残存的碎片,无声地诉说着过往那点可怜的温度,是如何被现实碾碎成齑粉。
美好回忆?
呵!她面无表情地将那张拼凑的照片翻过来,背面朝上。然后,合上了雕花木盒的盖子,将最后一点关于雷家豪的温情印记,连同那滴冰冷的泪,也一起封存进了记忆的坟墓。
或许是终于放下了心里重担,冷缃躺在床上没多久便沉沉睡了过去。连日来的心力交瘁,此刻仿佛找到了出口,她睡得很沉,很沉。
梦中全都是曾经的点点滴滴。
狭窄的唐楼楼梯间,他第一次笨拙地牵起她的手,掌心的汗湿了她的指尖;
大排档里,两人分食一碗云吞面,汤头鲜美,他把仅有的两个鱼蛋都夹给了她;
后来,是尖沙咀霓虹灯下的跑车,是他意气风发地向她展示地盘,眼神里的野心灼人;
再后来,是无休止的争吵,是他身上越来越浓的陌生香水味,是苏宝珊那张看似无辜却处处透着挑衅的脸……最终,所有的片段都扭曲、燃烧,化作漫天大火,将她紧紧裹挟,灼热得令人窒息。
“咳咳……咳……”
剧烈的呛咳声将冷缃从噩梦中拽回现实。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痛感如此真实,浓烟像一条条毒蛇,钻进她的口鼻,刺激得她瞬间睁开了眼睛。
眼前不是梦境的余烬,而是真正的地狱。
火光!浓烟!灼热的空气扭曲了视线!
客房的门缝下,浓烟滚滚涌入,墙壁上的壁纸已经开始卷曲、燃烧,发出噼啪的声响。一股焦糊的气味混杂着呛人的烟味,弥漫在整个空间。
着火了!
冷缃的心脏骤然缩紧,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门边。她用力扭动门把手,纹丝不动!再用力拉,依旧锁死!
“开门!开门!”她用身体狠狠撞向门板,厚重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响声,却稳如泰山。
门被锁死了!
这个可怕的念头闪过冷缃的脑海,可她根本来不及细想,便连忙抬脚疯狂踹踹。
砰!砰!砰!
房门震动,门锁却依旧顽固。
就在她几乎绝望之际,门外隐约传来了嘈杂的人声!
有人!
“救命!救命!我在这里!开门!”冷缃用尽全身力气拍打着门板,嘶哑地大喊。
浓烟越来越浓,她的视线开始模糊,呼吸也变得困难。她背靠着滚烫的墙壁滑坐到地上,意识开始有些涣散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浓烟和混乱,隔着门板传了进来,带着她从未听过的焦急。
是雷家豪!
“阿缃?阿缃你在里面吗?!”他的声音在呼喊,伴随着拍门声。
冷缃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挣扎着爬到门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回应:“家豪!我在!我在里面!门被锁死了!救我!快救我!”
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恐惧和哀求。
门外的呼喊声停顿了一下,随即,另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响起:“豪哥……呜呜……我好怕……火要烧过来了!啊!”
是苏宝珊!
紧接着,雷家豪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的声音离门板远了些,语气却异常清晰,清晰得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冷缃的心脏。
“宝珊!别怕!我在这里!”
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然后,他似乎对身边的人,又像是隔着门板对她说,但那语气里的决绝,却让冷缃如坠冰窟。
“阿缃,你听着!宝珊她……她肚子里有孩子,我必须先救她出去!你自己想办法出来!那扇窗户应该可以打开,你自己出去就好!”
自己出去就好……
这几个字,像重锤一样反复敲击着冷缃的耳膜。
雷家豪不是不知道,这里是三楼,她如果跳下去面临的会是什么。
可他仍旧选择让她冒险。
可他甚至都没有尝试一下撞门,没有问她一句‘你怎么样’,就这样为了另一个女人轻易地将她抛弃在这片火海之中。
冷缃怔怔地靠在门后,浓烟呛得她几乎要失去知觉,但她却笑了。
先是低低的,压抑的笑,然后越来越响,变成了一声凄厉而讽刺的冷笑,回荡在灼热的房间里。
“呵呵……雷家豪……你真是……好样的……”
她扶着墙壁,缓缓站起身。视线穿过跳动的火焰和浓烟,突然踉跄着冲向窗户,玻璃已经被火焰烤得发烫。她用手肘猛地撞向玻璃,哗啦一声,玻璃碎裂,带着火星的碎片四溅开来。
灼热的空气夹杂着浓烟从破口涌入,她探头出去,楼下是花园,距离不算太高,但足以让人受伤。
身后,火舌已经舔舐到了门框,木质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冷缃回头,看了一眼那扇依旧紧闭的房门,仿佛还能听到雷家豪带着苏宝珊离去的急促脚步声。
她没有丝毫犹豫,深吸了一口混杂着烟灰的空气,然后,纵身跃出了窗外。
砰——
身体与地面撞击的剧痛瞬间席卷了她全身,骨头仿佛都碎裂了。意识如潮水般退去,在陷入无边的黑暗之前,她仿佛看到了火光映照下,雷家豪抱着苏宝珊匆匆离去的背影,那么决绝,那么刺眼。
然后,一切归于沉寂。只有远处消防车的鸣笛声,和别墅里熊熊燃烧的大火,在寂静的夜空中交织成一曲绝望的悲歌。
冷缃的身体在冰冷的草地上渐渐失去温度,陷入了昏迷。
得知冷缃入院的消息,老四陈大飞特地买了她最喜欢甜品去看她。
陈大飞说,她幸亏跳下去的时候给自己找了一些着力点缓冲,这才令自己就受了点皮外伤。
只是,苏宝珊的胳膊被火烧伤了,雷家豪为了安抚她,就将冷缃胳膊上的皮割下来植给了她,现在这会儿两人已经去威尼斯度假了。
“三姐,你别生豪哥的气,他或许只是怕影响到苏宝珊肚子里的孩子,毕竟那是二哥唯一的血脉了。”
“呵!唯一血脉?”
冷缃讽刺笑了笑,眼底没什么情绪。
雷家豪就是这样,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既玩儿了人家又不想对外承认,生怕会影响到自己名声。
既然他这么想和苏宝珊在一起,那她就成全他们吧!
咳嗽了几声,她下意识抬手,却不小心牵扯到胳膊上的伤口,疼得她脸色一白,眉心不自觉拧了拧。
“还在疼吧,豪哥也真是的,植皮而已让什么人来不行?非要你的,还说什么你的身上已经有了那么多的伤疤,多这一个不算什么。这说的都是什么屁话!”
多这一个不算什么?
可明明他清楚的知道,她身上的伤都是替他拼杀时留下的,没一道都是她为他豁出去的命!
抬手用力将桌上杯子砸到地上,看着地上狼狈的碎片,冷缃仿佛看见了同样狼狈的自己。
“阿飞,我要走了。”
听到冷缃这么平静的说出这句话,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陈大飞很清楚她并不是在说气话。
想了想,陈大飞还是说:“三姐,你陪豪哥走了这么多年,现在他什么都有了,你真甘心就这么离开么?”
“阿飞,你应该知道的,我如果想要钱和权,那现在我就不会只是一个社团的三姐了。”
阿飞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还有不易察觉的心疼。他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语气斩钉截铁:“好。三姐想清楚了就好。什么时候走?我帮你安排。”
窗外的阳光,似乎终于挣扎着,透进了一丝微光,落在冷缃毫无波澜的脸上。
只是那光芒,再也暖不透她那颗早已冷透的心。这花花世界,这恩怨情仇,她是真的,不想再玩了。
……
出院那天正好是接货的日子,冷缃一上车,看着坐在车里的雷家豪和苏宝珊,她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豪哥还真是一分钟都舍不得离开你的弟妹啊,居然连接货这么重要的事也要带着,是真不怕她死,还是想尽快让她取代我?”
雷家豪却只当她是打翻了醋坛子,嘴角勾起一抹难得的笑意,伸手就想把她拉进怀里:“怎么,吃醋了?宝珊一个人呆在别墅里心慌,想跟着一起出去转转。今天的交接也不危险,就让她跟着吧。反正有你在,我放心。”
冷缃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像碰着什么脏东西似的避开,眼底一片讥诮“你就不怕,我手一滑,把她给办了?”
雷家豪低笑一声,没再强求,只当她是说气话。
一路无言,苏宝珊却好似看什么都新鲜似的,总喜欢缠着雷家豪问东问西,雷家豪也耐心的一个一个的回答。
那副温柔小意的模样,是冷缃从未享受过的待遇。冷缃靠在车门边,冷眼旁观,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车,最终停在了一个废弃的码头仓库区。
黄昏的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味和铁锈的气息。雷家豪示意司机在外面等着,自己则带着苏宝珊和冷缃下了车。
“就在里面,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下。“雷家豪叮嘱道,目光掠过冷缃,最终落在苏宝珊身上,带着不放心的嘱咐。
苏宝珊怯生生地点点头,紧紧抓着雷家豪的衣角。
冷缃很清楚,他这是想让她保护苏宝珊。
讽刺冷笑,她并没有拒绝,慵懒的靠在冰冷的集装箱壁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粗糙的金属表面。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毫无预兆地,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集装箱的阴影里窜了出来,手里都握着明晃晃的砍刀和钢管,二话不说就朝着他们扑了过来!
“有埋伏!豪哥!”冷缃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就要上前护着雷家豪。
然而,她的脚步还未迈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拽住,然后狠狠向前一推!
是雷家豪!
他不知何时已经从仓库里冲了出来,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没有去推开身边的苏宝珊,反而用尽全力,将离他最近的冷缃,硬生生拽到了苏宝珊的身前!
噗嗤——
一声闷响,伴随着骨头碎裂般的剧痛。
冷缃只觉得后背一热,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她甚至能感觉到刀锋划破皮肉,带着滚烫的热度没入身体的剧痛。
她艰难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雷家豪。
雷家豪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甚至看都没看冷缃一眼,只是急切地拉起还在尖叫的苏宝珊,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宝珊,别怕!我们走!Lara,你垫后!”
说完,他拉起苏宝珊,头也不回地朝着码头另一侧的黑暗狂奔而去,仿佛身后那个替他挡了致命一刀的女人,只是路边一块无关紧要的石子。
冷缃的身体缓缓滑倒在地,温热的血从伤口涌出,很快就在冰冷的地面上蔓延开来。
她躺在那里,看着那对仓皇逃窜的背影,看着他们毫不留恋地消失在夜色中。
风,带着海水的咸味,吹在她冰冷的脸上。
痛吗?
痛。
但再痛,也痛不过心口那瞬间被彻底掏空的麻木。
原来,她所有的情深义重,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块随时可以牺牲的挡箭牌。
也好。
冷缃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她眼前发黑。
视线开始模糊,身体的力气像被瞬间抽空。
她的世界,在那对背影消失在黑暗中的瞬间,彻底崩塌,归于死寂。
这一次,是真的……心死如灰了。
抖音[黑岩故事会]小程序,搜索口令[旺角旧梦,醒时陌路]即可阅读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