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江北雁何启青程桑《请别予我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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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外有一种新的实验性疗法,成功率不高,还极有可能会失忆。”
“如果你愿意当志愿者,可以帮你安排在下个月。”
诊室里,林医生的声音格外清晰。
这笔交易并不划算,却也是江北雁唯一的希望。
她得了一种罕见病,现在只剩下最后不到一个月。
她攥着报告单,心情复杂地回了家。
可当她推开门的那一刻,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地板上,一片刺目的暗红蔓延开来,血泊中央,躺着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她和何启青一起养了多年的金毛犬熙熙,正了无生气地横在那里。
江北雁的呼吸骤然停止。
她扶着门框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几乎站立不稳。
她强迫自己抬起头。
程桑竟一身红裙站在那里,脸上挂着胜利者般的得意笑容。
“江小姐,欢迎回来。”
“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
她像这个家的女主人,审视着一个不速之客。
江北雁的脑子“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面前这个娇媚的女人,是京城最有名的恶女,靠着权势逍遥法外。
更是她刻在骨血里、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女人。
当初江北雁的母亲不过是修补她心爱的裙子时多了一根线头。
第二天,她就派人一把火烧了母亲的裁缝店,让她惨死在大火里。
一想到这里,她便恨得咬紧了唇。
这时,何启青从楼梯走下。
他的目光淡淡地扫过玄关的狼藉,扫过江北雁惨白的脸,却没有丝毫停留。
而是径直走到程桑身边,右手滑上她纤细的腰,将她带入自己怀中。
他低头对怀里的程桑柔声说:
“桑桑,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吧。”
“喜欢什么,换掉什么,都不用问我。”
何启青说着,目光却落在了江北雁的身上,像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这亲昵入骨的姿态,无一不在告诉江北雁,程桑已经取代了她。
江北雁的身体晃了一下,感觉整个世界的支撑都在瞬间崩塌。
那个曾经一遍遍吻去她眼角的泪,在她耳边许诺,说要亲手将程桑送进监狱为她母亲讨回公道的人……
现在却将她堂而皇之地迎进家门,当着她的面,上演这出刺眼的亲热戏码。
这是残忍、最诛心的报复。
何启青似乎很满意江北雁的沉默。
他没再说话,将怀里的程桑整个横抱起来,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准备将这场羞辱带入更私密的篇章。
“何启青!”
江北雁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他的名字。
她看着他的背影,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哽咽出声:
“你什么意思?”
何启青的肩膀僵硬了一瞬,却没有转身,只是微微侧过脸。
“有意见?”
漫长的沉默后,冰冷的声音从楼梯上方传来,清晰地砸在她的耳边。
“你比她,要恶毒得多。”
话音刚落,江北雁抱着怀里的熙熙,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哎呀,启青,你别抱那么紧……”
楼上很快传来了属于两个人的、毫无顾忌的缠绵声。
每个字都一路烧灼到江北雁心脏的最深处。
她想捂住耳朵在她颅内反复回荡,却比直接听见还要清晰百倍。
她放弃了挣扎,任由那声音将她凌迟。
她颤抖着抓起手机,凭着本能的记忆,点开了与林医生的对话框。
“麻烦帮我安排手术吧,我愿意当志愿者。”
这样也好,她想。
既然活着这么痛,那就把这一切都忘了吧。
那一夜,江北雁不知道自己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多久。
那折磨人的声音仿佛永无止境。
何启青像是故意将程桑的房间安排在她的隔壁,就是要让她日夜听着这出活色生香的酷刑。
好让她清楚地知道,她所珍视的一切,如今正被别人如何轻贱地占有。
她就在那无休止的黏腻缠绵声里,沉沉睡去。
紧接着,坠入了一个更深、更冷的噩梦梦里。
她又回到了那个被宣告死期的午后。
婚礼当天,她手里攥着那张诊断书。
她强压下喉咙里的哽咽,丢下那句她排练了无数次的谎言。
“我们分手吧,何启青,你太穷了,我不想跟着你过苦日子。”
她就这么把他一个人,丢在了他们亲手布置的的婚礼现场。
她记得自己说完就挂了电话,拔掉了手机卡。
可他还是近乎疯癫地找她,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她临时住处的座机号码。
那个一向孤傲的何启青,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卑微地哀求:
“雁雁,别走,是我不好,你说钱不够是不是?”
“我有钱的,我其实是京城何家的人,我回去求我爸妈好不好?”
“他们会同意的,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只要你回来……”
但她还是挂了电话。
可何启青的姐姐何启柔却见不得弟弟消沉,独自来找她谈话。
她躲在门后,听着何启柔温柔的劝慰,却始终没有勇气打开那扇门。
她怎么敢见她?她要如何解释这一切?
她只能听着那脚步声渐渐远去,却没想到那竟是永别。
何启柔在回去的路上,遭遇了那群丧心病狂的混混,生命永远地停在了那个雨夜。
从那天起,何启青发来的消息从卑微的挽回,变成了切齿的谩骂和诅咒。
他恨她间接害死了他最敬爱的姐姐,恨她冷酷无情丢下了他。
这份恨意,终于在她只剩下最后一个月生命,忍不住偷偷回去看他最后一眼时,彻底爆发。
他在发现江北雁的那一刻,毫不犹豫将她绑了回去。
再次重逢时,江北雁才知道,何启青已经不再是省吃俭用的穷小子了。
他原来没有撒谎,他是何家的少爷,回家继承了家产,西装革履,浑身散发着上位者的气息。
他逼着她穿上那件没来得及穿的婚纱,在空无一人的教堂里,完成了那场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婚礼。
然后把她关进了这座金碧辉煌的别墅,日复一日地羞辱她,折磨她。
江北雁还记得婚礼上,何启青捏着她的下巴问她:
“江北雁,你当初没有选我,是不是很后悔?”
在梦境里,江北雁拼命地摇头。
她也不想的,如果可以选,谁会愿意得上这种随时可能没命的病?谁又愿意放弃挚爱之人?
梦里反复纠缠的话语几乎要脱口而出,下一秒,冰冷的水便兜头浇下。
江北雁猛地睁开眼睛,面前的程桑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狼狈不堪她。
她手里还捏着一个空玻璃杯,眼里是说不出的嫉恨。
“凭什么?!”
程桑的声音尖锐。
“凭什么他睡着了,嘴里含糊不清喊的还是你的名字?”
“江北雁,你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你明明已经害死了他最亲爱的姐姐,他为什么心里还是有你?”
无视冰水带来的刺骨寒冷,江北雁猛地怔住了。
程桑……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细节?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开。
江北雁撑着湿冷的床单,艰难地抬起头,迎上程桑那双怨毒的眼睛。
“那些混混,都是你安排的?”
空气仿佛凝固了。
程桑脸上的疯狂与嫉妒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是又怎么样?你有证据吗?”
她的指甲轻轻划过江北雁的脸颊。
“江北雁,你斗不过我的。”
“这么多年了,你妈妈的事情,你不也没能扳倒我吗?现在,你又能拿什么来指证我呢?”
江北雁只觉得一阵寒意猛地窜了上来。
她恨不得扑上去,将这个恶人千刀万剐!
程桑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真丝睡裙。
“没关系,反正我有的是时间,我会让他慢慢爱上我的。”
“黑眼圈这么重……刚才的声音你也听见了吧?下次我会提醒他,让他动静小一点。”
程桑看着她惨白的脸,满意地笑了,抛出了最致命的一击:
“而且,你不是快死了吗?”
“你放心,等你死了,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很精彩的理由,比如你卷走了何家一大笔钱跟别的男人私奔了,结果被骗财骗色,最后客死异乡。”
“我保证,启青一定会继续恨你,会觉得你死有余辜。他会彻底忘了你,然后,完完全全地属于我。”
卧室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江北雁的心跳漏了一拍,还没来得及有反应,程桑就迅速抓起床头柜上的相框,用尽全力砸在地上!
“哐当”一声巨响,玻璃四分五裂。
江北雁瞳孔骤缩。
那破碎的玻璃下面,是何启柔温柔含笑的脸,也是她的遗照。
是她刚回来时,何启青亲手放在她房间里的。
他说,要让她日日夜夜面对着这张脸,忏悔自己的罪过。
果不其然,何启青推门进来,第一眼就看见了碎了一地的相框,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
他走到那片狼藉前,垂眸看着,沉默了许久。
又抬起头,那双曾经对她盛满了爱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片灰烬。
“江北雁,你还真是一点愧疚都没有。”
他看着她苍白湿透的脸,一句更残忍的话语从他唇间逸出。
“当初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
江北雁的心脏被这句话猛地攥紧。
她想开口辩解,可她浑身都在发冷,被冰水浇透的身体开始不听使唤地颤抖。
可这些在他眼里,都成了心虚害怕的证据。
“捡起来,拼回去。”
在何启青目光的逼视下,她伸出那只还在颤抖的手。
锋利的碎片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她的掌心,温热的血立刻涌了出来。
何启青只是僵硬地看着她忍着痛,用那只流着血的手继续捡拾玻璃。
此刻,江北雁只觉得浑身发冷,几乎要渗入骨髓。
她知道,是那该死的病又在作祟,却只是咬着牙,凭着最后一点清醒,固执地收拾着那些碎片。
直到她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间,她身体一软,向后倒了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江北雁的意识是从一片滚烫的混沌中被强行拽回来的。
何启青就站在窗边,背对着她,烦躁地抽着烟。
似乎是听到了床上细微的声响,他一顿将只燃了一半的烟狠狠地摁在窗台上,朝床边走来。
“捡个玻璃都能晕过去,你的身子什么时候这么金贵了?”
声音里还带着一夜未睡的沙哑。
那嘲讽的语调里,却掺入了一丝极力压抑的试探。
“还是说你当年离开,其实是有苦衷?
“比如说……得了什么病?”
江北雁听见自己心脏漏跳一拍的声音。
她朝着他,压下内心的悸动后,强扯出一个笑。
“是啊。”
何启青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掀起惊涛骇浪。
但她又慢悠悠地开了口。
“是我离开你之后确诊的。”
“怎么样,何启青,你够幸运了吧?”
一瞬间,何启青眼底刚燃起的希望,被彻底扑灭。
他死死地瞪着她,过了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笑。
“江北雁,你真是没有心。”
他向前一步,俯下身,撑在她的枕头两侧,双目赤红:
“当年我为了你,和家里断绝了关系。”
“可你呢?你在我们婚礼那天,像丢垃圾一样把我丢了!”
“我在家门口跪了三天三夜我爸妈才准我回到何家。所有人都笑话我,说我一个何家少爷,居然被一个裁缝的女儿耍得团团转!”
这时,保姆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走了进来。
“先生,您吩咐给夫人准备的药熬好了。”
何启青猛地直起身,背对着床,声音冷得像冰。
“倒掉。”
“不用管她了,病死了再说。”
丢下这句话,他再也没有回头,摔门而出。
江北雁虚弱地躺在床上,耳边还回荡着那震耳欲聋的质问。
她偏过头,透过半开的窗帘缝隙,看见他愤愤离去的身影。
程桑早已等候在门外,立刻迎了上去,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关心。
下一秒,她就看见了让她心脏骤停的一幕——
何启青像是疯了一样,一把将程桑扯进怀里,低下头,报复性吻了上去。
程桑半推半就地被他打横抱起,走进了隔壁的房间。
她听见程桑带着一丝挑逗的娇嗔:
“启青……你还没戴呢。”
紧接着是何启青坚决的声音。
“不用了。”
很快,那无休止的缠绵声再次响了起来。
声音穿透了墙壁,穿透了她的耳膜,凌迟着她最后一丝希望。
她任由那不堪的声音和身体的痛苦将自己吞噬。
不知过了几天,当她再次有了些许清醒的意识时,耳边传来了佣人们压低声音的议论。
一个好消息,却不是关于她的。
她们说,程桑怀孕了。
她们还说程桑很快就要替代自己了。
程桑这样的恶女,真的嫁进了何家,只会更加无法无天。
这对江北雁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母亲的仇还没报,她最爱的人便先捅了她一刀。
可她只能任由泪水浸透枕芯,什么也做不了。
可事实证明颓废并没有任何用处。
第二天,程桑突然失踪了。
江北雁卧室的门被粗暴推开。
这是这几天来何启青第一次见她,手里提着一个她无比熟悉的木箱。
那是母亲的遗物,装着母亲亲手为她缝制的一条条裙子。
他将箱子重重地扔在地板上,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程桑去哪了?”
江北雁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下意识摇摇头,嘴唇翕动。
他冷笑一声,从箱子里抓出一条鹅黄色的裙子,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
“咔哒”一声,橙红色的火焰在他指尖跳跃,映得他的脸庞晦暗不明。
“肯定是你,对不对?”
他将火焰凑近裙摆。
“你不是最恨她吗?”
“她现在还怀了我的孩子,你巴不得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是吗?”
渐渐的,火焰舔上了丝绸的边缘,一股烧焦的气味弥漫开来。
“不要!”
江北雁挣扎着从床上爬下来,伸手想去抢夺那条正在被火焰吞噬的裙子。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哭着哀求,泪水模糊了视线,只能看到那团火光越来越亮。
何启青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任由那条裙子在火焰中化为乌有。
又从箱子里拿出了第二件、第三件……
当着她的面,将她最后的念想,一件一件全部处以极刑。
江北雁的哭声从一开始的凄厉哀求,渐渐变成了压抑的哽咽。
最后,只剩下无声的战栗。
她的世界正在崩塌,而推倒这一切的人,是她曾用整个生命去爱过的男人。
箱子里只剩下最后一个相框时,何启青停了下来。
那是江北雁母亲唯一的一张遗照。
他拿起相框,毫不犹豫将打火机的火焰对准了那张笑脸。
火焰渐渐蔓上母亲的笑容时,一句娇嗔响起:
“启青,没想到你居然真能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程桑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从身后环住何启青的腰。
她吐了吐舌,轻描淡写道:
“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看来你还是在意我的。”
何启青的身体猛地一僵,丢下打火机,转过身,将程桑紧紧抱在怀里。
“吓死我了,你怎么能开这种玩笑?!”
安抚着怀里的人时,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投向了那个瘫坐在地上的身影。
江北雁就那么空洞地坐在那里,眼里没有泪,没有光。
误会解除了,可她却没有任何辩解、埋怨。
她的心彻底死了。
一股莫名的火气从他心底那片刚刚滋生出的愧疚上窜了起来。
他攥紧程桑的手转身就走。
在经过门口时,他一字一句宣告:
“桑桑,等你生下孩子,我会给你名分。”
……
何启青这几天的事情不知怎么传了出去。
一大早,他的母亲便带着一身寒气杀到了别墅。
“何启青,你长本事了?还敢背着我们把那个江北雁娶进门!”
“你忘了你姐姐是怎么死的吗?忘了当初刚回何家你是怎么跟我们发誓的了?”
一进门,便是她连串的质问。
“还有,程桑怀孕了是不是真的?如果是,你立刻跟江北雁那个扫把星离婚!”
“她人是坏了些,但至少是真爱你,也算是门当户对,比江北雁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面对母亲的疾言厉色,何启青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这件事情,晚点再说,不着急。”
他的视线却不受控制地飘向二楼那个紧闭的门口。
何母还在喋喋不休地数落着,那扇紧闭的门却突然开了。
何启青的瞳孔猛地一缩,立刻打断了他母亲的话。
“妈,你不会觉得,我娶她是认真的吧?”
“她做过那种事,你觉得我还会喜欢她吗?”
他刻意提高了音量。
“我把她娶回来,只不过是想报复她,折磨她。”
“一个玩物而已,用完就扔了。”
何母似乎被儿子这番绝情的话镇住了。
她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最后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自己把握好分寸吧,别像之前一样要死要活的。”
江北雁扶着门框,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一切。
她没有愤怒,没有悲伤。
她只是觉得,原来人的心,真的可以死得这么彻底。
过了没多久,何启青又上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甩到了她面前。
白纸黑字,标题上的“离婚协议书”格外刺眼。
他看着她比前几天还要苍白憔悴的脸色,张了张嘴。
但最终,只是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冰冷的字:
“签了。”
“程桑等不了了。”
话落,他的视线落在江北雁的脸上,捕捉着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可他什么都没看见。
江北雁甚至没有抬头看何启青一眼,只是平静地吐出一个字:
“好。”
连条款都没看,她没有丝毫犹豫,就在末页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就在她落下最后一笔的瞬间,那份协议书便被猛地抽走。
“江北雁!”
江北雁抬起头,正好对上了何启青那双红如泣血的双眼。
他对着她怒吼。
“我和你的事没完,你还真打算走?”
下一秒,他像是疯了一样,协议书撕得稀碎,又将那些碎片狠狠地砸向她。
“你做了那么多对不起我的事,别想着让我轻易放过你!”
江北雁站在那片碎屑之后终于说了这么多天以来,最长的一句话。
“好,那以前的账,你就与我慢慢算。”
“等你发现,一切都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时,你别后悔。”
何启青猛地转过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刚张开嘴想追问,口袋里的手机就不合时宜地响起。
那专属的铃声,不用听都知道是程桑。
接起那一刻,电话那头就传来她娇滴滴的委屈的声音:
“启青,我肚子好疼啊……是不是宝宝在踢我?你快过来看看我吧。”
“我马上过去。”
他脸上露出一抹急色,挂断电话,头也不回便走了。
江北雁站在原地,默默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
她只是稍稍抬了抬头,目光落在墙上的日历。
还有三天。
程桑怀孕后,何启青便对她加倍的好。
那种好带着一种补偿的意味,仿佛要把过去几年亏欠另一个人的,都变本加厉地堆砌在她的身上。
程桑则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将她骨子里的恶毒发挥到了极致。
这天晚上,仅仅因为一个女佣炖的汤稍微咸了些,她便当场摔了碗。
“我现在可是怀了你们老板的孩子,身子金贵得很。”
她看了一眼那个吓得脸色惨白的女佣,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拖下去,折断她的手。”
很快,角落里就传来了骨头被强行折断的脆响。
江北雁站在二楼的楼梯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她已经习惯了这几日程桑的无法无天。
只是没想到,今天,程桑的矛头会直接对准她。
“江北雁。”
程桑的声音懒洋洋地飘了过来。
“我听说,启青以前最喜欢喝你做的鸡汤了。”
“正好你去给我做一碗补补身子怎么样?”
江北雁看出来程桑是在刻意为难她。
但她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厨房。
她知道以程桑的性子,逆着她只会招来更疯狂的报复。
没过多久,她端着那碗鸡汤,将汤碗轻轻放在她面前。
程桑只是扫了一眼便端起碗,在江北雁还未直起身的瞬间,手腕一斜,那碗滚烫的鸡汤便尽数泼在了江北雁的手臂和胸前!
江北雁痛得闷哼一声,向后连退了好几步。
“哎呀!”
程桑故作惊讶地捂住了嘴,眼中却没有丝毫歉意。
“看你,自己都烫得站不稳,还好意思端给我喝?我看你就是成心想烫死我肚子里这个孩子吧?”
江北雁不由得攥紧了拳。
那个被折断手臂的女佣哭声还在耳边回响,她抬起头盯着程桑,声音发颤。
“程桑,你就不怕遭报应吗?好歹也给你肚子里的孩子积点德吧!”
下一秒,程桑爆发出一阵冷笑:
“报应?我才不信。你江北雁没做过什么坏事吧?不也照样得了罕见绝症吗?”
她止住笑,眼神变得阴冷。
“可见老天爷,是个瞎子。”
话落,她又懒洋洋地挥了挥手:
“没一个做的东西是能喝的,去,把我的红酒拿来。”
下人立刻捧来一瓶上好的红酒,为她倒了满满一杯。
程桑优雅地晃了晃酒杯,仰头在江北雁震惊的注视下喝下。
“你怀孕了,还喝酒?!”
一个念头像是闪电般划过她混沌的脑海。
“所以,你怀孕也是装的?”
她耸了耸肩。
“那又怎么样呢?就算我没怀孕,启青也一样会娶我。”
她喝下最后一口酒,慢悠悠走到江北雁面前,居高临下地欣赏着她脸上的震惊。
“反正,你也活不了几天了,我大发慈悲,让你在死前尝尝我的好东西。”
她轻轻抬了抬下巴,两个保镖立刻上将江北雁的胳膊将死死地按在地上。
另一个下人拿过那瓶红酒,拧开了瓶塞。
管家终于看不下去了,小心翼翼地劝道:
“程小姐,夫人她身体看起来不太好,一下子灌这么多酒,会出事的。何先生回来要是问起……”
“夫人?”
程桑眼神凌厉地扫过管家。
“给我记住了,在这个家里,只有我一个女主人!你们要是不动手,下场就跟外面那个断了手的贱人一样!”
这番威胁显然起了作用,管家白着脸退到了一边。
那几个下人也不再犹豫,粗暴地捏开了江北雁的下巴,将冰冷的瓶口对准了她的嘴。
江北雁拼命地挣扎着,可辛辣的液体一下子就灌进了她的喉咙,呛得她剧烈地咳嗽,眼泪都流了出来。
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耳边只有自己的呛咳声,和程桑得意的笑声:
“给我好好灌!一滴都不能漏!”
胃里翻江倒海的灼烧感让江北雁眼前一片漆黑。
等她重新恢复意识时,何启青不知什么时候赶到了。
程桑虚弱地抚着自己的小腹,脚边散落着几个空红酒瓶。
何启青正小心翼翼地抱着程桑。
“别怕,医生马上就来了。”
很快,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家庭医生便提着药箱匆匆涌入。
江北雁知道,这一次,自己又要被泼脏水了。
为首的医生遗憾的摇了摇头。
“何先生……这孩子,是救不回来了。”
何启青肉眼可见地僵住了。
他缓缓地转过头,径直锁定了地上那个虚弱的身影江北雁。
他冲过去,粗暴地拎起她的衣领。
“我们何家的人,你是不是一个都不打算放过?”
“先是我姐,现在是我的孩子,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我了?!”
脖子上传来的剧痛和男人眼中的疯狂让江北雁头晕目眩。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程桑根本就没有怀孕……”
“那些酒,都是她自己喝的!”
何启青眼中的疯狂有一瞬间的凝固。
偏偏这时,沙发上的程桑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这声呻吟瞬间浇灭了何启青心中刚燃起的怀疑。
他立刻打断了江北雁的辩解:
“够了!江北雁,我不会再信你一个字。”
“程桑再恶毒,也不会开这种玩笑!”
何启青松手的一刻,江北雁狠狠摔在地上,手机也从口袋滚落。
屏幕随之亮起,上面是一条新信息。
“江北雁小姐,您乘坐飞往伦敦的航班即将在明天下午两点起飞。”
何启青目光落在那条短信时,愣住了。
他咬牙切齿开口:
“你早就计划好了是吗?害死她肚子里的孩子,然后一走了之?”
“也是,你现在什么都没了,也就只能用这种手段报复了。”
他像是气到极致,猛地加大音量。
“都听好了,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让她踏出这个房间一步!”
被彻底锁死在房间里,何启青便没有再出现过。
程桑演得很好,流产的戏码让她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失去腹中孩子而悲痛欲绝的母亲,所有人都围着她转。
但明天就是江北雁飞往国外的日子,是她最后一条退路,她不会放弃。
趁着别墅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程桑身上时,她悄无声息地溜出了这座囚笼。
但她的目的地不是机场,而是警察局。
她的包里,装着她花了近十年时间搜集来的足以给程桑致命一击的所有证据。
她不指望能将她立刻绳之以法,但至少,能在她完美的生活上划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她成功叫到了一辆网约车。
就在她关上车门,心中刚刚升起一丝逃出生天的侥幸时,副驾驶座上响起的声音让她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这么急着去哪儿啊?”
程桑坐在前面,笑着回头。
“还不知道吧?你的手机被我装了定位哦。”
江北雁想也没想就去拉车门,可车门早已被司机从锁死。
司机面无表情地转动方向盘,车子调转方向,重新朝着那座别墅驶去。
在门口停稳时,何启青已经站在了那里。
他的脸隐在门廊的阴影里,周身散发着一股愠怒。
程桑推开车门,将还在挣扎的江北雁一把拽了下来。
“北雁,你就这么恨启青吗?非要离开?”
“还是说……国外有什么相好在等着你啊?”
说着,程桑眼珠一转,忽然伸手抢过江北雁的包,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倒在了地上。
文件、纸张、录音笔……还有一本护照。
何启青的目光扫过护照,眼神又冷了几分。
但程桑的目标并不是这些,她从那堆杂物中,捡起了一条项链。
“这不是何姐姐出事那天戴着的项链吗?”
她举起项链,转向何启青,语气带着刻意的震惊。
“怎么会在北雁的包里?”
她捂住嘴,说出了最恶毒的揣测:
“难道那天,北雁她其实知道何姐姐发生了什么,只是故意不救?”
“或者说……那些混混,根本就是她安排的?”
何启青猛地瞪大眼睛,一把从程桑手中抢过那条项链。
他颤抖着,喃喃自语:
“就是他……我找了好久……”
当他的眼神再次落在江北雁脸上时,之前所有残存的爱意,都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只剩下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狠戾。
他弯下腰,捡起地上那一沓江北雁视若生命的证据,在江北雁喊叫声中,一页一页撕得粉碎。
他把她最后的希望,在她面前,亲手毁掉了。
“你想去警局举证?”
他的声音平静,却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胆寒。
“在害程桑之前,先看看你自己吧。你,才是最应该去自首的那个。”
“江北雁,死在这个别墅里,是你最好的结局。”
话音落下,两名保镖立刻上前,将绝望的江北雁拖回了别墅。
大门在她身后重重地关上,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光亮。
但噩梦没有结束。
程桑跟了进来,脸上挂着胜利者的笑。
“还想反击我?做梦。”
江北雁被她逼得步步后退,身后是二楼洞开的阳台。
程桑停在她面前,轻声道:
“江北雁,你彻底完了。”
“这一次,启青他是真的恨毒了你。”
“就算你死在这里,他也只会觉得你是罪有应得。”
她又凑到江北雁耳边:
“刚好,就让我送你去和母亲团聚吧。”
下一秒,她伸出手,在江北雁毫无防备的瞬间,用尽全力,将她从阳台上猛地推了下去!
失重感瞬间包裹住江北雁的全身,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和程桑的笑声。
江北雁从楼上坠落,疼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她清晰地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正从她的额角溢出。
手机被摔得裂了痕,屏幕幽幽地亮着。
上面是一条冰冷的系统通知:您的航班已于五分钟前起飞。
这一次,她连逃离的可能,都被彻底斩断了。
她放弃了挣扎,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但预想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
江北雁醒来时,林医生正站在她的床边。
“你总算醒了。”
“我怎么给你打电话都打不通,我不放心,就想着亲自去你说的那个地址看看。”
“结果……就看到你躺在血泊里。”
“还好,你摔的楼层不高,只是轻微骨折,还有些皮外伤。养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江北雁有些恍惚地看着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居然还活着。
林医生又继续补充。
“我已经和那边说了,等你身体好些,我们就走。”
江北雁看着面前的人,心里是说不出的感激。
她终于有了一次重新活着的机会。
伤口愈合得比想象中要快,江北雁便铁了心不想再拖延。
她拒绝了林医生让她再休息两天的建议,将航班改签到了最近的一班。
不过几小时,她就踏入了机舱。
过往的所有痛苦,随着飞机攀升的轰鸣,一并埋进了云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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