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云知晚莫铭《当真心被淘汰》

09-29 9阅读

我正在太阳底下发传单时，锃亮的迈巴赫停下。
云知晚带着竹马下车，对闷在玩偶服里满头大汗的我说：
“这两年你帮了我不少，想要什么补偿尽管提。”
划清界限，干净利落。
我刚张嘴，被竹马戏谑打断：
“可别说想当她男朋友这种蠢话，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
看着云知晚亲昵地牵住男人的手，
我吞下嘴边的话，掉转话头说：
“三十万，一次性付清就好。”
云知晚嘴角原本的笑意忽然凝住，不可置信地盯着我。
1
云知晚家道中落后，我趁虚而入，成了她的男朋友。
靠打四份工养了她整整两年，掏心掏肺，任她予取予求。
云家资产解禁这天，我还在穿着玩偶服替她攒学费。
她向来高冷，喜怒不形于色。
我还是第一次见她面露恼意。
是我要的三十万太少，不够入她沪圈大小姐的眼。
还我要的太多了？
毕竟养云知晚只花了七万块。
但这已经是我日夜不停地摇奶茶发传单洗盘子，竭尽全力给予她的全部了。
云知晚不愧是云知晚，在我恍惚之际，已经恢复了镇静。
隔着玩偶服，那道冷漠的眼神，似乎要将我盯穿。
偏偏汗水还浸到眼睛里，火辣辣的。
让人眼眶酸疼得厉害。
“三十万？你可真敢狮子大开口啊...”
陈炀嗤笑，继续道：
“他们都说你是个蠢货，没想到要钱的时候就学聪明了？”
他们是谁？
只能是云知晚。
她嫌我笨，“蠢货”与“没脑子”总是挂在嘴边。
可我也不想的。
儿时一场高烧，使我反应总比常人慢一拍。
虽不影响日常生活，但头脑还是不如他们这些财大高材生灵活。
就好比现在，我竟然一句反驳的话也想不出来。
云知晚抬了抬手，司机马上从后备箱里抬出个箱子。
她接过，用几乎是砸在我身上的力度扔过来。
“五十万，够了没？”
原来早就备好了啊，五十万，看来我还挺值钱。
我点点头：“够了。”
云知晚一怔，声音柔了些许：
“你就没有别的要求了？说出来，兴许我会…”
我打断她，小声嘀咕：“没有了。”
其实本来是有的。
我原本打算说，想让她永远陪着我。
但看见她与陈炀十指紧扣时，我就泄气了。
两年来，除了我死缠烂打攥住她的手，她从未牵过我。
连我被路边石子绊倒时，都不肯搀我一把。
人可以不聪明，但至少要识趣。
就像当年父母意外去世，面对着互相推诿的亲戚，我主动跑去孤儿院一样。
这次，我也选择主动放弃。
云知晚红唇紧抿，溢出一声冷笑：
“好，你好得很。”
“莫铭，你还真是个蠢货。”
到分别时，留给我的，还是只剩嘲讽。
她带着陈炀扭头就走，滚烫的汽车尾气扬了我一身。
我取下头套，狠狠擦了把脸。
手上黏糊糊的，不知是汗，还是泪。
我忽然想起前年盛夏那个闷热的雨后，我在路边捡到病倒的她。
她是那样无助可怜，像极了儿时的我。
2
那时的她，被逃出国的父亲和继母扔下，家中资产悉数冻结。
昔日的名门贵女跌落神坛，朋友避嫌远离，陈炀闭门不见，到哪儿都被指指点点。
而我这么一个连养活自己都困难的人，把她带回了家。
“云知晚，我养你吧。”
她坐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像个破旧的布娃娃。
原本好听的嗓音也沙哑得不像话：
“你认识我？”
“嗯，我在你们学校的奶茶店打工。”
她颇为不屑地睨我，把我当成趁虚而入不安好心的仰慕者。
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
她三天没吃饭，又在陈炀家门口淋了整夜的雨，虚弱到风一吹就倒。
我从小干活，有的是蛮力，把她扣在出租屋里，寸步不离地守了半个月，连水都是试好了温度递到她嘴边的。
后来…云知晚就没走了。
金尊玉贵的大小姐不知人间疾苦，没有营生手段。
全靠我上午送快递，中午洗盘子，下午摇奶茶，晚上跑外卖养着。
偶尔对我流露出些许不忍：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自讨苦吃。”
但更多的，还是漠视。
她不知道，我的二十年人生中，只有父母陪过我一程。
爸妈陪我，她们对我好，不计回报。
我陪云知晚，自然也要对她好。
……
“莫铭，你去搬东西吧。怎么又走神了？今天都第三次了。”
奶茶店店长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唤醒。
我应好，赶紧跑出去。
送货的面包车停在门口，我吭哧吭哧跑过去。
刚抗上两箱奶，一转头便看见云知晚。
身边是陈炀，虚搂着她说：
“今天去吃那家新开的餐厅吧，我朋友说味道还不错，不过才人均两千，估计味道也赶不上我们之前在法国吃的。”
云知晚显然也看到了我，脚步一顿。
但她很快便收回视线，温声回应陈炀：
“好。”
吃惯了精致法餐的娇小姐，也真是难为她吃了我两年的蛋炒饭，还吃那么香了。
“我去，这傻子在这儿打工吗？”
陈炀上下打量我，又扫了眼店铺招牌。
“蜜雪冰城…哈哈哈哈哈，原来学校里还有这种店。”
“听说还有四块钱一杯的，真可怕，喝了不怕中毒吗？”
我盯着云知晚，反驳他：
“当然不会！”
云知晚也喝过的。
我带给她时，她虽然嘴上嫌弃，却喝得精光。
她似乎也想起这一点，难堪地避开我的视线，拉着陈炀走了。
回到店里，店长好奇地问我：
“刚刚那个不是你女朋友吗？怎么跟别人走一起了？”
在学校，云知晚永远避开我，没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但上个月大暴雨时，昏暗路灯下，她头一次拿着伞等我下班，店长也是见过的，还调侃：
“女朋友这么漂亮，你有福气。”
父母早逝的我还是第一次被人夸有福气，高兴的不得了。
等我淋着雨快步走着跑云知晚面前时，她把伞甩到我怀里，掉头就走。
“不会看天气预报吗？蠢货。”
我很开心，她愿意主动为我送伞，即便我们没有同撑一把，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在那时，我天真地以为，这是不是代表她有一点点喜欢我。
见我傻愣着没回应，店长也不追问了，看着货物一个劲唉声叹气：
“这个月又是亏的，唉，真要做不下去了。”
在寸土寸金的沪市，似乎喝四块钱一杯的柠檬水真的会被东方明珠防御塔攻击。
最近更是生意惨淡。
我放下箱子，坚定地看着老板，说：
“您之前说的三十万就转手，还作数吗？”
3
问云知晚要的这个数字，并不是空穴来风。
我想把这个店铺盘下来。
至于会不会亏钱…我倒没想那么多。
只是觉得这世上人那么多，有人吃两千的饭，也会有人只买得起四块的柠檬茶。
老板欣然同意。
在这家店正式成为我的店那天，云知晚特意过来进行了一番嘲讽。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水电原料人工比你赚的都要多，这店三个月内就得倒闭！”
我专心地擦桌子，头也不抬回应她：
“哦，没关系。”
云知晚被我呛住，刚想继续说些什么，被铃声打断。
电话那头的声音我并不陌生，是陈炀。
她朝我冷哼一声，接着电话便快步离开。
其实我还是有点难过的。
云知晚好像忘了，之前我累得回家动都动不了，同她抱怨在餐馆打工被客人为难时，她说过什么。
我们之间，总是我絮絮叨叨，她出言嘲讽。
可那天，她盯着我被客人烫伤的手背很久很久，最后说：
“那我以后让你当老板吧，指挥别人干活，就不会那么累了。”
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还有除开打工外的另一种可能。
不过刚才云知晚的嘲讽提醒了我，我需要招个人。
没有员工，怎么算得上老板呢？
我赶紧找来块硬纸板，黑色碳素笔划拉上“招聘兼职”四个大字。
咬着透明胶带，准备贴在店门口时。
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接了过去。
我转头，只见一道清瘦身形。
女孩指了指牌子，问：
“招人吗？我是本校的学生。”
她戴着口罩，扎了个乖巧的马尾，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T恤，朴素却干净。
就这样，我花10块钱的时薪聘请俞念，真正意义上成了个老板。
接手店铺三天，依旧生意惨淡。
俞念无事可干，坐在收银台看一些我连封面名字都读不通畅的书。
在我五秒一次的叹气中，她终于受不了了，合上书，对我说：
“去篮球场卖吧，用冰袋保温着，比水还解渴。”
我眼睛一亮：
“做二十杯，咱们走！”
最近学校似乎在举办篮球赛，看台挤满了人。
我俩抱着两个泡沫箱，吭哧吭哧走着。
热浪席卷着空气，连呼吸都热到窒息的正午，观众席上却座无虚席。
陈炀在场上迟骋，绕开对手，投进一个三分，惹得全场女生沸腾喝彩。
而人群最前面，是被簇拥着的云知晚。
有人打伞、有人举着小风扇、有人递冷饮。
果然，人要是有了钱，全世界都吻了上来。
她再也不是那个只有我愿意陪着的失意人。
俞念走在我前面，带我挤到人群最前面，小声同我说：
“这半场快结束了，等会儿你先去给篮球队员们推销，他们现在最热最渴。等有人买了，观众也会买的。”
我点点头，又突然反应过来：
“我是老板你是老板？不行，你去。”
“那你推销给男生，我推销给女生，可以吧？”
“…行。”
半场结束，我走到休息区，和云知晚对上视线。
随后很默契地互相移开。
她不想让大家知道我这个不够格的旧识。
我也并不想做她的生意。
但陈炀不会放过我。
下场时，肩膀狠狠怼过来。
我来不及反应，泡沫箱砸落，柠檬水洒了满地。
4
“妈的！把我鞋子弄脏了！”
陈炀躲闪不及，嫌恶地盯着篮球鞋上的污渍，恶狠狠说：
“这双鞋8000块，够买你命了知道吗？”
全场目光被他这一嗓子吸引。
云知晚走过来，没有给我一眼，而是担忧地看着陈炀。
“怎么了？”
“他抱着这么大个箱子挤来挤去的，还撞到我身上了。”
云知晚这才将眼神落在我身上，冷漠中，带着责怪。
连声音都是冰冷的：
“这里是你做生意的地方么？”
我虽嘴笨，但也受不得污蔑：
“是他来撞的我，该道歉，也该赔我钱。”
我确信，云知晚是看到了的。
可即便看到了，也是先指责我。
从小到大，我受过无数委屈，但那些都来自我不在乎的人。
唯独这次，是真的心痛。
我努力稳住声音：“道歉！”
她盯着我略微发红的眼尾，一下便愣怔住。
有了云知晚陪伴后，我开心到觉得万事不难，没有什么好哭的。
被客人刁难也好，累到麻木也罢，向来都是乐呵着的。
就连和她分开那天，都没让她见过我红了的眼眶。
此刻，她好像真的有点慌。
张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陈炀打断。
他扬着下巴，满脸不屑地说：
“你不会真是傻子吧？就算我是故意的，这天底下也没有加我道歉的理。”
爱同我讲道理的云知晚这时又只认他的理，犹豫片刻后，塞了几张钞票给我。
“他霸道惯了，不会同你道歉，这钱就当赔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