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安暮雪许茵《冬雪终会消融》

被沈南安送进监狱的第五年，我刑满释放了。
出狱那天下了冬季的第一场雪，他拿着曾经亲手为我编织的围巾接我。
在他靠近那刻，我下意识后退保持距离。
他喜悦的笑容僵在脸上，自嘲开口：
“这么多年过去，你还在怪我？我以为你想通了。”
“抱歉，之前是我冲动没考虑后果，不知道里面的环境这么差。”
“你瘦了，但更漂亮了。”
我接过围巾，自顾自戴在脖子上。
对他的话并没有什么所谓。
也许曾经怪过，恨过。
但此刻我只知道我们已经离婚了。
而我，在里面认识了新的人。
他答应我，等他出来我们就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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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上围巾，冬雪的冷意消散不少，我终于有心情回应他。
“我记得五年里我委托狱警联系过你不少次，但你并没有来看我。”
“现在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是不是有些虚伪？”
沈南安表情顿时局促起来。
眼底多了几分莫名的情绪，像是愧疚。
“你联系过我很多次？抱歉，我这几年一直在出差，很少留在京市，我没接到你的消息，我以为你还在怪我，所以也不敢主动探望你...”
想起他身边那个占有欲强盛的小秘书，我忍不住笑了。
“也是，我早该猜到。”
“毕竟你的所有行程都是许茵在安排，她不让你收到我的消息，再简单不过。”
“说实话，你今天能来接我，我很意外，这次她没用什么工作的借口拦住你吗？”
“那看来，工作对你也没有那么重要。”
察觉我话里的讥讽，他脸色更难看了。
“茵茵只是我的秘书，我的私生活当然是我自己做主。”
“之前的事情我已经认识到错误了，从你进去之后，我跟她也在保持距离，很多事情都没告诉她。”
我挑起眉头。
“所以呢？沈总这是在跟我解释？”
“没必要吧，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沈南安瞬间败下阵来，混迹商场上位者的气势荡然无存，仿佛又变回了那个面对我时会脸红的少年。
“你知道离婚只是迫不得已，那时候公司正是上市的关键时期，我要稳住股东，万一被人发现我妻子入狱，会对公司声誉造成很严重的影响。”
“暮雪，你别生我的气了行吗？你进去之后留下的烂摊子，我熬了整整一个月才处理完。”
看我脸色不对，他着急解释：
“我说这些不是怪你，只是说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风波平息，就是最好的结局，我也答应过你，等你出狱我们就复婚。”
我下意识想反驳他，凭什么觉得我会等他整整五年。
凭什么觉得他送我入狱，我出来还要跟他在一起。
但话到嘴边，他已经迫不及待将我拉上了车。
车上提前开了暖风，他兴高采烈给我讲述这五年我错过的一切。
说到最后，他从后视镜里小心翼翼观察着我的表情。
“我给你准备了接风宴，吃完饭就带你回家。”
“家里的东西都没变，还是你进去之前的样子。”
想到自己重新找住处和工作还需要时间，我只好跟他离开。
一进酒店，他立刻吩咐服务生：
“带我老婆去之前订好的位置。”
转头，他笑着看我，一边脱下了高定西装。
“暮雪，你先去坐着休息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落座后，服务生过来倒酒，笑着打趣：
“太太，您先生对你真好，我们这个位置是视野最好的，他提前了一个月才订到呢！”
对方只是一个服务生，我也懒得解释我们离婚的事。
“他去哪了？”
服务生眼底顿时涌现笑意。
“沈总去后厨了，说您不喜欢外面的饭，不是他下厨做的您都不吃，今天一大早就带了一堆食材过来，都是进口的，这会估计已经开火了。”
“太太，我工作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对自己妻子这么上心的丈夫，您一定很幸福吧？不打扰您了，我先去忙，有需要随时叫我。”
服务生走后，我陷入了沉思。
幸福？也许有过吧。
可被他送进去五年，那些缥缈的幻想早就被消磨殆尽了。
监狱里的饭菜我都吃过，外面的饭比起那些，都算是美味了。
很快，沈南安返回座位，脸上的笑意不加遮掩。
“尝尝看，有没有什么特别？”
我冷冷看着他，笑得讥讽。
“特别？你不会是想说，因为你下厨，所以特别吧？”
“沈南安，有件事我没告诉过你。”
“其实你做的饭...”
“很难吃。”
“要说有什么特别，那就是，特别难吃。”
沈南安脸色顿时白了，局促不安。
“可是你以前说不喜欢外面的饭菜，我怕你吃不惯才...”
“你都说了是以前，还是你觉得，监狱的饭比外面的好吃吗？”
他眼眶瞬间红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
“没必要，真的很没必要。”
他一脸受伤的神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那个坐牢五年的人。
“你真的变了很多。”
“你以前，从来不会跟我这样说话。”
“你还在怪我，对吗？”
良久的沉默，我们互相注视。
他试图从我眼神里找到曾经对他的爱。
但当他发现里面只有一片冷漠后，他理智溃不成军。
在他想开口时，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沈总，您真的在这啊，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哎呀，这是暮雪姐？你出来啦？恭喜啊，怪我来的仓促，没准备什么像样的礼物。”
许茵穿着一身香奈儿限定套装落座，自然地端起了沈南安的酒杯。
下一秒，她手腕被人按住，酒杯被沈南安夺了过去。
“暮雪联系我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许茵，我有没有说过，你只是我的秘书，我的私生活你无权干涉！”
“还有，我太太就在对面，你觉得你坐在我身边合适吗？”
许茵顿时委屈极了，站起身连连鞠躬道歉。
“沈总对不起，是我过界了。”
“你听我解释，我工作很忙，监狱那边的消息平常都没时间看，暮雪姐想见你我知道，但每次等我看到消息要回复，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又刚好赶上你出差不在京市，所以才...”
见沈南安没有原谅她的意思，许茵又转头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我。
“暮雪姐，您能帮我跟沈总解释一下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反正您已经出来了，之前的事情不如就让它过去，以后我一定注意！”
她将自己姿态放的很低，仿佛我不原谅就是天大的罪过。
同样的招数，五年前我已经见过太多次。
如今倒是没什么波澜了。
不在乎沈南安，自然也不在乎他身边的人。
“嗯，我没怪你，你说得对，都过去了，现在追究没有任何意义。”
沈南安终于露出笑脸。
“暮雪，我就知道你不会怪我的。”
“茵茵，你坐在暮雪那边，别让她误会。”
餐桌上多了个许茵，沈南安只好叫来服务生加菜。
听着他报出了一连串陌生的菜名，还贴心地叮嘱了许茵的忌口。
许茵眼底的挑衅一闪而过。
“暮雪姐，你别多想啊，这家餐厅还是我带沈总来的，因为加班应酬我们经常在这边吃饭，时间久了他就记住我的喜好了。”
言下之意，我进去的五年她已经跟沈南安有了太多专属的回忆。
她以为我听完会跟从前一样吵闹，跟沈南安翻脸。
但这次，我只是笑了笑。
“男人照顾女人理所应当，何况你是下属，应该的。”
“再说以前几十万的年终奖都发过，这点小事不值一提。”
许茵死死咬住牙，极力维持体面。
“暮雪姐说的有道理，沈总人好，不然我也不会跟他干这么久。”
想起什么，她笑着给我倒酒。
“听说里面日子不好过，也搞什么小团体，还会欺负刚进去的新人，暮雪姐，你没被欺负吧？”
沈南安顿时坐直了身子，脸上写满担忧。
“你很希望我被欺负？”
许茵笑容僵住。
“怎么会？我这是担心你...”
“我看新闻上总说监狱里生活条件差，新人进去只能吃剩饭剩菜，不给老人干活就要挨打，甚至还有些女人喜欢女人，看上后要是对方不同意，就在睡觉的时候...”
察觉到自己说错话，她歉意笑笑。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只是暮雪姐长的这么漂亮，我怕有人欺负你。”
“那让你失望了，没有人欺负我。”
何况欺负过我的，都已经被那人教训过了。
只是这句话没说出口，也没告诉他们的必要。
沈南安终于松了口气。
“我怕你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一直不敢问你，幸好你没事...”
“要是有事呢？”
“那我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我笑了，指尖敲击着桌面。
“是吗？我都不知道，原来我在里面吃苦，你在外面这么担心我...”
沈南安刚要开口，却被许茵抢先一步。
“是啊暮雪姐，这五年沈总状态很差，失眠也严重，每晚都要买醉才能睡着，偏偏他喝多了还认人，必须要我去接才能走。”
“好几次接到他电话的时候都凌晨三点了，沈总的别墅在郊区，我还打不到车，只能在沈总家凑合一晚。”
“他也不喜欢喝醒酒药，挑嘴的不行，必须是我亲手煮的蜂蜜水他才肯喝，我照顾亲戚家的小孩子都没这么麻烦...”
沈南安生怕我误会，赶忙打断她。
“暮雪，你还记得楼下这片湖吗？我当初创业成功，就是在这里跟你求的婚。”
我望着楼下被冰雪覆盖的湖面，一时竟有些恍惚。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啊。
六年前他创业初见成效，向我求婚时，也是在这样一个冬天，也是在下初雪的时候。
因为我喜欢看韩剧，总在他耳边念叨。
“一起看过初雪的情侣，一辈子都不会分开。”
“你个理工大直男懂什么浪漫呀？这才叫轰轰烈烈的爱情呢！”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这句话就这样刻进了他脑海里。
求婚那天，湖边拍照的路人很多。
我原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约会。
直到他拿出怀里精心挑选的钻戒，单膝跪在我面前。
彼时，我背对着他，还在挑选拍照的角度。
“南安你拍了没有呀？快点，这里好冷。”
下一秒，身后齐刷刷响起路人的掌声和欢呼。
“嫁给他！嫁给他！”
转身那刻，我猝不及防撞进了他满怀爱意的眼睛。
身后骤然升起漫天烟花，夹杂着飘落的初雪。
自此，爱情在我心中就是沈南安的模样。
我们顺利成婚，我辞去工作，成了他身后贤惠的妻子，一心照顾家庭。
一年时间，他因为创业聚少离多，每晚回来都是深夜。
我就这样等啊等，等在沙发上睡着。
第二天却总会奇迹般在床上醒来。
我知道世界上没有魔法。
而我的魔法师是沈南安。
为了减轻他的负担，我自愿不要薪水加入了他的公司。
那天，许茵刚毕业，跟我一同入职。
我们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也是公司里唯一一个知道我跟沈南安关系的人。
一切的变化源于那场应酬。
我，许茵，跟沈南安一同出席。
合作商开玩笑打趣他，说上司跟秘书大多有扯不清的关系。
那一刻，他笑了。
但却没否认。
合作商要让许茵喝酒，被他全部挡了下来。
他说许茵酒精过敏，他全部代劳。
可当对方调转枪头让我喝酒时，沈南安只是点了点头。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只是轻飘飘说了一句：
“你能喝，我知道，别让我为难。”
酒过三巡，我意识模糊。
合作商终于点头，愿意签下那份合同。
临走之际，为首的中年男人塞给了沈南安一张房卡。
眼神猥琐地示意他，可以趁这个机会将许茵拿下。
让我彻底崩溃的是，沈南安默许了这句话，带着许茵进了电梯。
也许是酒意上头，也许是长期的不安全感击垮了我。
我不顾一切冲进了电梯，质问他为什么要变成这样。
如果他选择了许茵，我又算什么？
那一刻，许茵分明没醉酒，却装晕倒在了他怀里。
而沈南安，推开了我。
“大家都是这样做的，我想往上爬就不能成为异类。”
“他们还在外面看着，暮雪，别让我出丑。”
我被推出了电梯，沈南安将许茵的文件包塞给了我。
我在楼下大厅等到天亮，没等来他一句解释。
却等到文件泄露的消息。
而我作为文件包唯一一个过手的人，成了千夫所指的对象。
公司里的同事唾弃我，行业里的商人贬低我。
等沈南安跟许茵从酒店出来。
许茵满脸失望地指责我。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为什么要害我？”
“你明知道这个方案是我熬了半年才做出来的，为什么要泄露给对家公司？”
沈南安就站在一边，看我被许茵骂的体无完肤。
我红着眼求他帮我说话作证。
可他却冷漠地甩开了我。
“就因为我昨晚带着许茵进了房间，你就这样报复我们？”
“江暮雪，我走到今天不容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可以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怎么看。
但唯独沈南安不可以。
怒火上头，我抬手甩了他一耳光。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沈南安，我们是夫妻！是我陪着你走到了现在，我有什么理由害你！”
“就凭你嫉妒茵茵！就凭你一直在公司给她使绊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茵茵昨晚都告诉我了！她差点就被你逼得离职了！”
那一刻，我的世界轰然崩塌。
沈南安没再看我一眼，带着许茵离开了酒店。
我没去公司，因为他在群里已经公布了我被辞退的消息。
我天真地以为只要误会解开，我们还能回到从前。
可那晚沈南安没回来。
我只等来他请的律师。
律师递给我两份协议。
一份认罪书，一份离婚协议。
他将沈南安的话转告给我：
现在是公司上市的关键时期，不能出现任何污点，一旦被人曝光我跟他的婚姻关系，前期全公司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我疯了一样给沈南安打电话，消息轰炸。
整整一夜，我饱受煎熬。
天亮，他终于回复了。
“签字吧，我答应你，等你出来就复婚。”
“暮雪，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公司的声誉。”
紧跟着，许茵发了一条朋友圈。
那一晚她跟沈南安在一起，又住了上次那家酒店。
盯着图片上沈南安卸下的婚戒。
我知道，我们完了。
从前看韩剧，我不明白主角有误会为什么不解释清楚。
可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才明白话语的力量有多么苍白。
有些话不是不说。
而是不能说。
到后来，也没有说的必要。
幸好，我熬过来了。
不再恨他。
也不再，需要他。
“暮雪，从前我们在这里开始，这次，就在这里重新开始。”
沈南安的话将我拉回现实。
我装作没听到，只低头吃着饭。
“你别说，外面的饭的确比监狱好吃。”
“许小姐眼光很好。”
其实那顿饭的味道我到最后也没尝出来。
饭局结束，沈南安借口公司有事支走了许茵。
再次回到阔别五年的家里，自己却变成了客人的身份。
晚上，沈南安想踏进我的卧室，被我冷言拒绝。
他借酒买醉，昏睡了一夜。
直到天亮，故事竟然再次重演。
许茵用自己的指纹开了门，一进来就直奔沈南安的卧室。
“沈总不好了!你敲定的方案一夜之间忽然被人删除了！”
“公司之前的项目记录也不见了！内网崩了！”
沈南安酒意猛然消散。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
许茵脸色惨白。
“你电脑被人碰过吗？昨天是不是带去餐厅了？难道是服务生...”
说到这，她小心翼翼看了我一眼，意味不言而喻。
沈南安脸色唰地冷下来。
“没有，电脑一直在车上。”
“我昨晚喝多了，就放在沙发上了。”
“啊？家里的话...那不是只有暮雪姐一个人在..”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但沈南安已经冷眼看向了我。
“暮雪，你做了什么吗？”
“告诉我，我保证这次不会怪你。”
项目方案丢失，损失最重的沈南安还没发话。
许茵却先哭了出来。
“暮雪姐，我以为五年前的事情你已经知错了，你才刚出来，怎么又...”
“你知道那些东西对公司多重要吗？那是公司全体员工努力五年的成果啊！”
我冷笑着，只看向沈南安。
“你觉得是我？”
“除了你还有谁？”
“别人也没有动机。”
“暮雪，你怪我可以直说，没必要再犯错！这次损失更大，要是坐牢，你这辈子就彻底出不来了！”
我没理会他的话，只点点头，进卧室拿走了自己的证件。
“好，随便你怎么想。”
“既然这个家不欢迎我，我就出去住了。”
“想找律师的话，随时奉陪。”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没说要起诉你！”
回应他的只有“砰”的关门声。
走下楼，我大口呼吸着外面冰冷的空气。
果然，人是不该有期待的。
手机弹出沈南安的消息。
“暮雪，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不想你再错下去。”
“如果实在生气，你就在外面住几天冷静一下，我忙完公司的事就去接你。”
若是从前的我，恐怕又会百口莫辩。
可这次我从踏进家门，手机就开启了录像，全程监视我的行踪。
我将整晚的视频给他发去。
沈南安很快就打来电话道歉，被我拒接后又疯狂消息轰炸。
直到五个小时过去，依旧没收到我的回复。
他还以为我是在闹脾气跟他冷战。
我没回复，删掉消息就打车去了监狱附近的酒店。
那人还有三天就出来了。
我可不想自己被过去的破事影响。
三天很快过去，沈南安难得没骚扰我。
只是找了私家侦探跟踪。
当我站在监狱门口跟他四目相对，他眼底满是怒火。
“你在这干什么？你还真想再进去一次？”
“跟我回家！”
他上前想拉我，被我一把甩开。
“沈先生，麻烦跟我保持距离，现在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还有，我在这只是为了接我的未婚夫，麻烦你尽快离开，我不想让他误会。”
他被刺激得瞬间暴怒，两眼通红。
“未婚夫？一个劳改犯？你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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