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司辰沈清秋袁熙《落叶踏清秋》
离开南方的第五年,我和叶司辰在医院见面了。
我抱着邻居的孩子来看病,他拿着写着诊断报告的黄色牛皮纸袋。
我们在拥挤的走廊里装了个满怀。
叶司辰一边捡着散落一地的报告,一边连连道歉。
下一秒,抬起头看到是我,脸上露出了十足的震惊神色。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目光在我和孩子的脸上流转。
“你……看起来过的很好。”
我弯了弯唇,礼貌的回应道。
“你也是。”
叶司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了我一会,或许是想从我眼中寻找一些旧日的痕迹。
“孩子……”
怀里的孩子突然动了一下,含糊的叫了声妈妈。
我立刻回过神来,歉意的对他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转身时,我听见他近乎叹息的低语。
“都这么大了。”
我离去的脚步没有半分停止。
是啊,我已经离开那场足以杀死我的婚姻太远了。
远到我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本就阳光明媚。
……
孩子在我怀里睡的很不安稳,小脸烧的通红。
我熟练的拍拍她的背,将她哄了又哄。
叶司辰从我身后追来,我看着他大跨步的拦在我面前,又下意识的将手中的报告往身后藏。
“挽挽怀孕了,我……”
像是笃定了我会偷看他掉在地上的报告,又会像以前一样歇斯底里的质问他一般,叶司辰在我开口之前慌慌忙忙的解释道。
我只是轻轻点头,目光越过他,看向走廊尽头的显示屏。
“祝贺你,要当爸爸了。”
护士叫号的声音从就诊室里传来,我带着孩子绕过了他。
却没想到,等我和孩子出来的时候,他还在门口等着,只是神情局促,手指一遍遍摩挲着衣角。
“刚刚听见医生说孩子要打点滴,我陪你一起吧。”
“你一个人带孩子来医院,肯定有很多不方便。”
我抱着孩子后退了几步,语气淡淡。
“不用了。”
他还想说什么,我只是拒绝,一遍又一遍。
还没等到我开始不耐烦,孩子难受的呜咽声便传到我耳中。
我连忙抬脚走去输液室,把他丢在了一边。
在离开之前,叶司辰似乎张了张嘴。
可医院里人声嘈杂,他的声音早就淹没在其中。
我在输液室里坐了三个小时。
玻璃瓶里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坠下,时间也一分一秒的溜走。
我看着那根软管,看着它将液体送进孩子身体,仿佛就看见了年轻时的自己。
将满腔的爱一点点渗透到别人的身体里,直到消失殆尽,再也无法找回。
恍惚之间,我不由得想起了叶司辰。
这是我和他离婚的第五年。
原来时间真的会治愈人。
只是这五年,我仿佛像过了半辈子一样久。
更换输液瓶的铃声适时响起,我把脑袋里属于他的嘈杂想法全部甩开,专心守着孩子。
等到输液瓶再也挤不出一滴药剂,孩子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之后,袁熙才喘着粗气赶到。
“清秋啊,真是太麻烦你了。”
我摇摇头,抿着嘴巴笑了笑。
“圆圆很可爱,她生病了我也着急。”
袁熙是我的邻居,一中的语文老师,也是我的雇主。
自从搬到北方之后,我就当起了家教老师,负责给孩子教授一点简单的外语,工资不高,勉强度日。
袁熙知道了我的情况之后,聘请我当圆圆的家教老师,偶尔在她忙的抽不开身的时候还需要帮忙照看下孩子。
她开着车往家走,又邀请我去家里吃饭,我拗不过她,只好帮忙打打下手。
“刚刚在医院,角落里一直有一个长得又高又帅的男人盯着你看。”
“是你认识的人吗?”
我好笑的摇了摇头,手里冲洗番茄的动作不变。
“我怎么可能认识什么男人。”
她见状不再开口,适时的转移了话题。
“最近青少年心理状态频发,我们学校邀请了心理学家来坐诊半个月,听说他不仅长得一表人才,更是权威的心理医生,在界内很知名。”
“名字好像叫什么,叶司辰。”
她絮絮叨叨的,甚至从手机里调出叶司辰的资料给我看。
“怎么这样一看,他和刚刚医院里看你的那个男人好像。”
我看着那张不苟言笑的证件照,心里却变得无比平静。
“他是我的前夫。”
把我从一个乖乖女逼成了疯子的前夫。
在袁熙的一再追问下,我又回忆起了我和叶司辰的曾经。
我和他相识于我的少女时代,那个时候我还是名列前茅,老师眼中的乖乖女,他则是问题少年,带着手底下的小弟走街串巷。
他因为差点被围殴致残,是我偶然遇见,报警把他救了下来。
我还记得他大大方方的给我送情书,被小弟起哄的红了耳根。
就算我只是不经意对着年级第一露出一个笑容,当天也会被他堵在下晚自习的楼梯口。
“沈清秋,你对他笑,是因为他学习好吗?可他也没我长得帅啊。”
叶司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眼神固执。
“你等着,我才会是那个赢家。”
他说完,并没有吻我,只是用指腹极其用力的擦过我的下唇,留下一种近乎疼痛的灼热感。
然后,他转身离去,只剩下我一个人靠在学校那随时会掉下墙皮的角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的打鼓。
故事很老套,我们相知,相恋,他将头发染黑,摘下耳朵上五彩斑斓的钉子,跟着我学习,成功考到了南方心理学排名第一的学院。
而我也为了他,不顾父母反对的将志愿填到了他所在的大学。
叶司辰爱我,恨不得将心都刨出来给我看,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
于是我们大学还没毕业,他就迫不及待的和我求婚,领了证。
毕业后,他成了知名的心理医生,而我成了名牌大学的老师。
甚至在我们各自有了工作,收入稳定之后,他又补偿了我一个盛大的婚礼。
“后来呢,你们怎么……离婚了?”
袁熙问我。
“因为他出轨了。”
我语气平静的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像他这样名利双收的男人,移情别恋似乎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袁熙嘀咕了几句,话音一落,才后知后觉的捂住嘴看向我,我却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表示她说的对。
“是啊,太正常了。”
我顿了一下,声音更轻了。
“可是他出轨了自己的病人。”
作为心理医生,他们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爱上自己的病人。
这点我清楚,叶司辰清楚。
就连现在,坐在我面前的袁熙也很清楚。
可是叶司辰依旧义无反顾。
他这个人,虽然被我带着收敛了几分锋芒,变成那个斯斯文文的叶医生,可是我知道他的内心还是跟我第一次见到他一样。
一旦决定了,就不会回头。
他喜欢热烈,向阳的生命,对每个来心理咨询的病人都很细心。
“看到他们从流泪,沉默,到后来彻底痊愈之后那开朗的样子,我觉得我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在发亮。
我喜欢他对我坦诚的样子,我以为这份信任,会是我们感情之间最牢不可摧的部分。
所以在我手下的学生经历了一场似真似假的校园暴力之后,因为担心她的心理状态,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叶司辰。
那时的林挽顶着一头粉色的头发,被我拉着,不情不愿的对叶司辰鞠了个躬,笑嘻嘻的开口,语气还带着几分轻挑。
“你好呀,师公。”
“久仰大名。”
后来很久,我都不敢回想那天的阳光,和叶司辰咨询室里打着节奏的节拍器。
有时候,我甚至会想,如果人生能重来,我宁愿那天路过巷子的时候,从没见过那个被打的遍体鳞伤的少年,又或者是在林挽受到欺负之后,从没把她带到叶司辰面前。
可惜,人生从不会给我这样的机会。
林挽和叶司辰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迅速熟悉起来。
起初我以为只是普通的医生与患者,学生与师公的关系。
毕竟她年纪还小,性子单纯,叶司辰也一直是个懂分寸的人。
可渐渐的,我发现他们之间有了一些我说不清的默契。
甚至我有时候下课回家,都发现她早就瘫在沙发上,而叶司辰则在厨房里做饭。
“老师回来啦?”
林挽看着我,猛的站了起来,帮我脱下大衣,又伸手拿过我的包放好,语气亲昵,像是在对我撒娇。
“师公说今天有老师最喜欢的糖醋小排,我可是有口福了。”
我看着林挽的样子,像极了年轻时的叶司辰。
于是,我对她总是多了几分包容。
就算知道叶司辰为她几次插队预约心理咨询,为她调休,加班,我也只是觉得他太过认真。
后来我发现,他把将手机铃声调的特别响,每次有消息响起,他总是第一时间去看。
我还调侃他是个尽职的心理医生,做好了二十四小时接受消息的准备。
叶司辰只是抬眼看我,神情自然。
“这是我的职责。”
所以那天我下晚班回来,不小心从叶司辰电脑里看到林挽的心理疏导日志上写着她病情反复,有失眠,焦虑和轻度幻听的时候,我是真的为她担心。
想着叶司辰这个点应该还在咨询室,我连鞋都没来得及换,急匆匆的就赶了过去。
咨询室的门没有管严,缝隙里透出一丝暖黄的光。
我抬手去敲,却在下一秒,僵在原地。
透过门缝,我看见叶司辰坐在沙发边,神情温柔的替林挽擦拭泪水。
林挽的手搭在他的腿上,整个人依偎着他。
接下来,我就看见叶司辰唇角微动,似乎对林挽说了点什么。
然后两个人在我面前接吻,难舍难分。
我整个人僵在原地,再也无法移动半分,甚至都没有力气推开门质问。
叶司辰余光看到我脸色惨白的样子,吓得直接将林挽推开了。
“清秋,你听我解释……”
我含着泪,用尽所有力气给了他一个巴掌,又死死的盯着林挽嘴角的红肿。
“叶司辰,你有种。”
林挽犟着脖子,扶着几乎被我打的偏过头去的叶司辰。
“老师,爱情这种事本就身不由己,我喜欢叶医生,想和他在一起,你要打就打我吧。”
“说什么胡话呢!”
叶司辰皱着眉,把林挽挡在身后,防备的看着我。
“清秋,你现在状态非常不稳定,先冷静……”
“冷静?我看到我的丈夫和我的学生在接吻!你让我怎么冷静!”
一股血气直冲头顶,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老师,您别这样逼叶医生了……”
林挽插话道,朝我靠近了几步,眼神里居然带了几分我看不懂的怜悯。
“都是我的错,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叶医生只是太善良,不忍心看我痛苦而已。”
“你闭嘴!”
我怒从心中起,将她一把推开。
可是没想到她那么轻易的就被我推倒,整个脑袋砸在茶几的边角上,我甚至可以看到她头上留下的血迹。
猩红的颜色仿佛刺激了我一半,我眼前发黑,随之晕了过去。
晕倒之前,我还看到了叶司辰抱着林挽的身子,匆匆离去的身影。
再睁眼,我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叶司辰支着脑袋守在我床前,发现我醒了之后,几乎是喜极而泣的握住我的手。
“清秋,我们有孩子了。”
自从我怀孕之后,叶司辰几乎对我是有求必应,甚至当着我的面删掉了林挽的联系方式,又劝我请假在家待产。
我以为他们早已断了,有了孩子,叶司辰会好好跟我过日子的。
可是随着时间过去,我变得越发疑神疑鬼。
总会在叶司辰身上闻到不属于我的香水味,他颈侧的红痕,甚至大衣上残留的一根浅色发丝,都会让我质问他一番。
“清秋,你变了,你从前很信任我的。”
每次,他总是用同样的话,同样失望的神色看我,让我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可是在我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去学校提交产假申请的时候,碰见了陪在林挽身边的叶司辰。
林挽还是那么张扬,笑嘻嘻的挽着叶司辰的手,向大家介绍这是她的未婚夫。
叶司辰眉眼弯弯,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发尖,眼神宠溺无比。
终于,我发现了一切都是叶司辰的骗局。
他根本没有和林挽断开,反而变得高调,在各处宣扬着他和林挽之间的紧密关系。
我站在崩溃的边缘,感觉心里的善意全都消失了,只剩下愤怒和绝望。
于是我像疯子一样冲上去,狠狠甩了林挽几个巴掌,又吵嚷着她是夺走我幸福家庭的小三。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我们三人身上。
林挽捂着脸,精准的倒进叶司辰的怀里。
“老师,您为什么要这样……”
她呜咽着,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每一个人听见。
“我知道您因为怀孕了多思多虑,但是您找我未婚夫心理咨询之后,为什么开始臆想他是您的丈夫呢。”
她抢先一步,定义了事实。
我闻言,猛的看向叶司辰。
那一刻,我竟还残存着一丝可笑的期望,期望他能看在孩子的份上,有哪怕那么一点点愧疚。
可他没有。
他只是仅仅搂着林挽,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冰冷又失望至极的神色看着我。
“沈老师,我理解你因为孕期激素不稳定,情绪波动很大,我也一直在尽力的为你治疗。”
“但我没想到,你的臆想症会严重到这个地步,甚至跑到公共场合来伤害我的爱人。”
真是可笑。
我听着他撇清关系的言论,气极反笑,笑的大声,颤抖,连小腹都传来明显不适的疼痛,然后我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的沿着腿根流下。
我又一次住进了医院。
“挽挽她本来就遭受了校园暴力,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那番话,很可能让她再一次受到伤害。”
“看在孩子的份上,我会帮你保住工作,只是我希望你在人前,不要说任何对她不好的话。”
昏昏沉沉之间,我只听到叶司辰对我说了这几句话,然后在接到林挽电话的时候,匆匆离去。
医生进来给我换药,问我家属怎么没有陪着。
我双眼无光的盯着天花板,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
“医生,这个孩子,我不想要了。”
叶司辰两个月没来看过我一眼,我瞒着所有人打掉了孩子,将离职报告和离婚协议书分别打包寄往学校和家里,独自一人离开了。
离开了这个承载着我所有爱和所有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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