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池妄沈婉妲《最是人间留不住》

结婚的第十年。
迟妄在我的包里发现了避孕药。
他红着眼眶质问我。
“怪不得备孕十年，一点动静没有。”
“我就这么让你恶心吗？连碰一下都要吃避孕药，就为了不给我生孩子？”
我忍着身体的剧痛解释。
我只是生了病，需要吃药调理。
他身后陡然闪出大肚子的助理身影。
女人悠然浅笑。
“妄哥哥，别听她胡说。”
“避孕药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有女孩子会吃避孕药治病的。”
“没关系的，姐姐不愿意给你生，我多给你生几胎就是啦。”
池妄望向我的眼中满是寒意与杀气。
“婉妲怀着孩子不安稳，大师说女人的子宫最能滋补。”
“反正你也不愿意生，留着子宫也无用，不如挖出来给婉妲安胎。”
可他根本不知道。
我们当初有过一个孩子。
是为了救他，才没的。
......
我被强行绑在病床上。
医生护士们对我进行着全方位的检查。
沈婉妲的声音就在耳边回响。
“池妄哥哥，别那么生气。没准婉妲姐姐是真的生病了才吃避孕药的。”
“我可不相信，会有哪一个女孩子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丈夫，却不肯生下爱情的结晶呢？”
我强烈挣扎着。
可却还是像一块死猪肉般被扒光了所有的衣服，任由各色仪器在我身上抽出痕迹。
手臂与下体小腹处全是针痕。
跟池妄备孕这些年，促排针取卵针打了无数。
我天生皮肤白，针痕久久不散。
或许是看清了我身上的痕迹。
池妄倒吸了一口凉气。
“朱颜，你可真会装。”
“明明不愿意为我生孩子，却装模作样打了那么多针。”
“难道至今，你还想着那个死鬼吗？”
我心里如刀绞。
那是我久久不能忘却的伤痛。
也是我嫁给池妄的原因。
只要我嫁给他。
他就替我找到我白月光当年死亡的真相，为我们报仇。
起初，我也以为我跟池妄之间不过是利益交换。
可十年的夫妻相处，我也不受控制地有了感情。
不然，光凭十年来他都没做到结婚当初的承诺。
我也早就会离开了。
小腹处的疼痛取代心痛，害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医生颤抖着拿出B超单子。
“池……池总……那个……”
“夫人的子宫，并没有什么疾病。”
“倒是根据显示，夫人她……怀过孕，做过刮宫手术。”
脑子嗡的一下。
“不可能！”
“池妄！我真的得了子宫恶性肌瘤，这检查根本不准！”
池妄夺过检查报告，浑身颤抖不已。
随即将检查报告狠狠甩在我脸上。
“自己看！”
“三年前！你明明怀了孕！”
“那个时候我备孕备的那么辛苦！亏我还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问题，日夜锻炼，戒烟戒酒，结果你早就怀上了！”
他狠狠掐着我的脖子。
“你就是想要为那个死人守贞是吧？宁愿打胎也不想怀我的孩子是吧？！”
他用了极大的力气。
即使松手，我也窒息的说不出话来。
身边的沈婉妲捂着肚子皱起眉来。
“池哥哥，我感觉肚子好痛啊。”
“这个孩子……不知道安不安稳。”
池妄嫌恶地望了我一眼，旋即携着沈婉妲决绝转身。
“开始子宫摘除手术吧！”
“我要尽快看到她的子宫被做成药材，耽误了婉妲养胎，你们知道后果。”
我是被活活疼死在手术台上的。
就连为我施行手术的医护人员都忍不住面露不忍之色。
“夫人……抱歉，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池总说了，怕影响滋补功效……所以……不能打麻药。”
池妄这些年两道通吃。
这家医院更是池妄的资产。
他们不敢得罪人。
池妄这是怨恨我践踏了他的真心与期待，要生剖，让我活活疼死。
我再次尝试着开口解释。
身边的人却摇摇头。
“池总说了，不想听到您的声音，我们就算打电话过去，也不会接的。”
我无助地歪过头去。
感受着手术刀划破我肚皮、感受着他们的手伸入我的体内，生生搅碎我的子宫摘离我的身体。
其实也不过如此。
一年前。
我查出恶性的子宫肌瘤。
医生说肌瘤的位置长的太过刁钻，没法通过手术根除。
发作起来时，疼的昏天黑地，几度晕厥。
医生说，想要止痛，除非摘除子宫。
可是，我一想到池妄满是期待我们孩子到来的眼神。
到底还是生生忍下了痛。
通过药物让肌瘤自己化解的几率，只有万分之一。
疼起来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还不如死。
没想到。
解脱竟然是通过这样的方式。
我的灵魂飘在空中。
莫名其妙就被池妄给吸引。
池公馆主卧里。
我看见沈婉妲正跪在池妄面前，满面泪痕地为他包扎伤口。
池妄削白的胸肌上，竟然有四五个弹孔。
“朱颜姐真是心狠，我瞧着都心疼了。”
“池妄哥，为朱颜姐的白月光报仇，就那么重要吗？”
“重要到……你要为了她亲自涉险，却又不告诉她。”
沈婉妲越说越激动。
“打从伺候你以来，你光是暗杀就遭遇了十五次了！”
“可是朱颜姐却……你枪林弹雨，她却连个孩子都不愿意为你生……”
“我真是为你感到不值。”
池妄紧握着拳头。
随即咬牙自己伸手取了胸口里的子弹。
他素来有疑心病，道上又多事，所以一旦受伤，大多数都是他自己来处置。
我也曾自告奋勇想要帮他。
却因为他的满身可怖伤痕吓得噩梦连连。
自此之后，他便不让我处置伤口了。
即使我去询问。
他也不过淡淡一笑。
“道上很太平，没什么事情的。”
偶尔，我也会因为白月光的事情焦急。
时间一长，他就总是不耐烦。
“文彬文彬！难道你心里只有文彬吗？！”
“你跟文彬只是一年的初恋，我们却是十年的婚姻！”
那之后，我便很少询问文彬当年遇刺的事情。
没想到。
他竟然一直记得。
还为了这件事情，冒这么大的风险。
“可是哥哥，你为什么不跟姐姐说呢？”
沈婉妲发出了我心中的疑问。
池妄取了子弹，瘫倒在床上抽烟。
“我就是想知道……她到底是因为文彬跟我在一起，还是说，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这个人呢？”
他的怒火再一次升腾。
“这次我算是知道了。”
“她心里只有文彬，竟然痴情到子宫只能孕育文彬的孩子吗？”
“可笑啊……”
“道上生活，危险重重，我也只是想要有个孩子，有个血脉的延续。将来……即使我去了，她也能有个念想。”
他一激动，胸前的伤口就渗出血来。
沈婉妲急急忙地上前。
手忙脚乱中，竟用舌头舔舐着他胸口的血痕。
“池妄哥，没关系的。”
“姐姐不愿意为你生，还有我呢。”
“咱们生七个八个都没问题。”
没想到池妄却忽地暴起，一把掐住沈婉妲的脖子。
“你是做戏做久了真以为自己可以取代她？”
“要不是你三年前给我捐骨髓，光是凭那晚你给我下药，我就可以把你卖到缅北做最下等的婊子！”
捐骨髓？
三年前？
那不是我捐的吗？
三年前。
池妄去国外谈生意。
却遭遇死对头的暗杀。
那是一场长达十个小时的公路枪战刺杀。
万幸的是，池妄保住了一条性命。
不幸的是，池妄留下了严重的心理创伤，更是在后续的体检中查出了白血病。
他是稀有血型。
一时间只有我可以配型成功。
而那时，我早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就因为要捐献骨髓不得不打掉那个孩子。
后来，池妄康复回国。
医生一再叮嘱。
那次枪战给他留下了巨大的心理印象，以后万不能提。
所以这些年。
无论是我还是他身边的人，都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至于他知晓与否我为他捐献了骨髓。
我也不在意。
只要他能活着，能陪伴我，就足够了。
我想不通，这份功劳怎么就成沈婉妲的了？
可惜我的声音池妄再也听不到了。
医院那头动作极快。
不过一个下午，就有人送来了我子宫烘干磨成的粉。
池妄望着那一瓶粉末，直愣愣地出神很久。
“她……疼么？”
挺疼的。
医护嘴角抽搐着，刚要开口。
池妄就不耐烦地挥起手，将医生赶走。
“算了，别跟我提她。”
“她怎么疼，都是活该。”
“既然不愿意为我生孩子，那我也不过是让她的子宫更有价值一些。”
他又招呼着家里的王妈。
“给夫人炖些滋补品吧。到底是个手术。”
王妈几度欲开口。
却被门口的敲门声打断。
“池总，是福利院的刘院长带着孩子们来，说是给您庆生了。”
池妄挠挠头。
他不大爱过生日，身边也没什么人记得。
倒是遇到我之后，我每年都为他大操大办。
“池总，抱歉，本来我们是不该来的。”
“实在是孩子们……他们听到池夫人无意念叨着今年想要给您准备生日惊喜，这非要嚷嚷着要来感谢您。”
池妄有些意外。
“感谢我？为什么感谢我？”
刘院长笑笑。
“池总太低调了。不是您让池夫人来给福利院捐款的吗？平时，夫人一有空就来福利院做义工，她说是您派她去的。夫人还说，您太喜欢孩子了……”
池妄咂咂嘴。
好像回忆起来了这么一回事。
他两道通吃，私下里确实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可明面上，总要顾及形象与社会责任。
道上的事情我帮不到他，这些慈善的事情，我就尽可能多做。
以他的名义。
其实我也有私心。
我大概知道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也知道天理昭昭，他早晚会有危险。
可我的私心却期盼着。
能为他多积攒一点福报，好冲抵一点点我们的罪恶。
满是阳光与纯真的孩子们将池妄团团围住。
他也漏出笑容。
“祝福池妄哥哥长命百岁，永远健康快乐！”
“祝福哥哥与朱姐姐，可以早点永远属于自己的孩子。”
池妄脸色微动，小声呢喃起来。
“孩子……”
“她做戏都做到孩子们面前了吗？明明不愿意跟我生孩子的。”
刘校长是个温柔热心的中年妇女。
极其熟稔地拉着池妄解释。
“夫人倒是没在孩子们面前说这些，是这几年，我发现夫人一直在偷偷试各种生子的偏方。我是过来人嘛，忍不住传授了经验……”
“就是嘛，福利院的孩子们早慧，听到我们谈这些，就嚷嚷着要给你们祈福。”
说完，孩子们就拿出一副集体创作的水彩画。
画面里，我跟池妄手牵着手。
他的怀里抱着个小婴儿。
而我的手边，则牵着一个小女孩儿。
“嘻嘻，朱颜姐姐午睡时候还念叨着想给池妄哥哥生一儿一女呢！”
“我可还看到，朱颜姐姐没事就去南山的道观，经常在送子娘娘的神像面前一跪求就是一整天呢！”
“池哥哥放心，老天爷一定不会辜负你们这对心善的神仙眷侣的！”
池妄腾地一下站起，匆匆就往外走去。
然而他才走到车库。
胸前的伤口便渗出了血。
沈婉妲挺着大肚子出来，拦在车前。
“池妄哥哥，你可不要被她给骗了！”
“小孩子们单纯，没准朱颜姐就是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才故意在孩子们面前演戏呢！”
池妄满脸不耐。
“是不是演戏，我会自己去问。”
沈婉妲望着池妄的伤口，高声咆哮起来。
“池妄哥哥！你怎么那么傻呀！”
“你的伤口太严重了，现在剧烈活动会难以愈合的！”
池妄不耐烦地一把将沈婉妲给推开。
沈婉妲趴在地上。
眼珠一转。
便捂着肚子唉声嚎叫起来。
“婉妲，你怎么了？”
沈婉妲努力挤出痛苦的表情。
“池妄哥哥，我……我肚子痛……”
“可我刚才什么都没吃啊……啊，我想起来了，我吃了朱颜姐的身上的药……不会是……”
“不会是……姐姐吃的避孕药，浸透了她的子宫，连我的孩子也伤害到了吧？”
池妄眼神一晃，带着落寞。
“是啊。”
“判定一个人，不是看她说了什么，而是看她做了什么。”
“她不想怀我的孩子，吃避孕药的事情，是真的。”
沈婉妲低着头，嘴角的笑意分外明显。
然而池妄却并没看到。
他只是一把将沈婉妲抱到了我的卧室。
语气虽然淡漠，却比之前亲昵关切了不少。
“说多少遍了，你怀着孩子，就要注意身体。”
行动间。
沈婉妲的脸上已满是泪痕。
“池妄哥哥，我实在是担心你……”
她牵动着池妄的手，于她小腹处摩挲着。
“你听，肚子里的小宝想要找爸爸呢。”
池妄顺从地附身。
旋即，便是耳鬓厮磨。
池妄抬眼间就注意到了我床头柜摆着的陶瓷娃娃。
一男一女。
是当年文彬亲手捏的。
我心里一阵疑惑。
很多年前，我就将娃娃给尘封起来了。
既然想跟池妄安心过日子，我就努力尝试着淡忘文彬。
那那个娃娃，怎么会出现的？
“谁知道呢。”
“或许，是朱颜姐姐这些年，一直心里没能忘掉她的白月光吧。”
“池妄哥你看，那个男娃娃身上都被摸的抛光了。”
很明显。
沈婉妲这一招奏效了。
池妄瞬间暴起，将我屋里所有的陈设摆件砸了个稀巴烂。
“这间屋子，以后是你的了。”
“朱颜，你简直不配我的真心！”
池妄动起气来，是恨不得拆房子的。
很快，他将我的床头所有东西都劈了个粉碎。
而藏在我床底的日记本也顺势被他抖了出来。
那个日记本，连我自己都快忘记了。
上次书写。
还是在八年前。
【文彬，对不起啦。我想，我该试着忘记你。】
【池妄他，对我真的很好很好。】
【你会祝福我们的，是吧？】
池妄颤抖着阅读完。
再也不受沈婉妲的阻拦。
一路开车狂加油门到了医院。
正巧。
看到了我的尸体被推出手术室，被盖上白布那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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