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年度奖金到账0元》

“年度奖金0元？”我盯着手机屏幕，指尖瞬间冰凉。
我是星瀚智能的核心架构师，整整七年，公司八成系统都是我一手撑起的。
可同事们捧着几十万奖金欢呼庆祝时，我的薪酬通知上，只有刺眼的“00”两个字。
我找主管王鹏要说法，他反倒指责我“太个人主义”。
人力总监李娟那儿，也只换来一句“核心人才该共担压力”的敷衍。
我当即递交辞呈，火速卖掉广州的房子，转身就出了国。
可谁能想到，才刚出国第七天，王鹏、李娟，甚至CEO陈明的电话，就跟疯了似的打了过来……
一月二十二日，距离春节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广州的寒风裹着潮湿的气息，刮在脸上像细针扎一样。
珠江新城的写字楼里，中央空调的暖风开得很足，却怎么也吹不散办公室里那种既期待又焦躁的氛围。
今天是星瀚智能发放年度奖金的日子，这家在港股上市的智能装备公司，每年春节前都会依据上一年度的业绩情况，给员工发一笔数额可观的年度奖金，这是大家辛辛苦苦工作一整年最期待的事情。
下午三点三十二分，林薇坐在数据研发部的工位上，手指在机械键盘上快速敲击着，屏幕上显示的是公司最核心的生产管理MOM系统的优化代码。
这套系统是她花了三年时间一手搭建起来的，支撑着从零部件采购、车间生产调度到产品物流配送的整个流程，哪怕是一个很小的代码错误，都可能让价值好几千万的生产线停下来。
周围同事们的心思早就不在工作上了，每个人的目光都时不时往手机屏幕上瞟，连敲击键盘的声音都变得有气无力。
“喂，你们收到奖金到账通知了吗？”靠窗坐着的设计组组长陈峰突然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手机屏幕，“我的天，税后四十二万！这下我终于能把家里的房贷提前还一部分了！”
陈峰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水里，瞬间点燃了整个办公室的气氛。
市场部的总监助理赵萌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她拿着手机跟旁边的同事分享：“我拿到了五十七万！刚好能把我之前看中的那辆新能源汽车全款提了！”
就连平时总是一脸严肃、被大家称为“老古板”的算法工程师吴工，此刻也难得地露出了笑容，他对着手机屏幕点了点头，快速给妻子发了条报喜的消息。
林薇慢慢吐出一口气，伸手拿起放在显示器旁边的私人手机。
屏幕亮起，一条来自公司内部薪酬APP的推送通知静静躺在锁屏界面上：“【星瀚薪酬】尊敬的林薇女士，您的2024年度奖金已于1月22日15:34发放，本次发放金额为人民币00元。祝您在新的一年里工作顺利！”
林薇眨了眨眼睛，还以为是自己长时间盯着代码，眼睛出现了幻觉。
零元？
她的手指有些僵硬地划开手机屏幕，点开那个蓝色图标的薪酬APP，个人账户页面刷新了三次，那个刺眼的红色数字依然停留在那里：￥00。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然后猛地扔进了冰窖，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往上窜。
林薇抬起头，办公室里同事们兴奋的交谈声、笑声，在这一刻变得格外刺耳，像一根根烧红的细针，狠狠扎在她的耳膜上。
“薇姐，你拿到多少奖金呀？”刚入职四个月的实习生孙晓端着一杯热咖啡走过来，大眼睛里满是好奇和崇拜，“你肯定拿了很多吧，毕竟去年公司和德国那家大企业的合作项目，全靠你解决了核心技术问题才顺利拿下的。”
“我还没来得及看呢，等忙完手里这点活再看。”林薇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应付着，目光却怎么也离不开手机屏幕上那个“00”。
应该是系统出问题了吧？林薇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她在这家公司已经工作了七年，从一个普通的数据分析师，一步步做到了现在的数据研发部核心架构师，公司几乎所有核心数据系统的搭建都有她的参与，就算今年奖金有所减少，也绝对不可能是零。
可那个红色的“00”就像一根淬了毒的冰针，牢牢扎在她的眼前，寒气顺着视线蔓延到四肢百骸，让她浑身发冷。
下午四点零五分，林薇再也坐不住了，她关掉电脑上的代码页面，起身走向电梯。
电梯停在三十九楼，她径直走向财务部的办公区。
财务部办公室里暖黄色的灯光和淡淡的香薰味扑面而来，却丝毫驱散不了林薇心里的寒意。
“张会计，你好，我想咨询一下关于年度奖金的事情。”林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一样平静。
坐在双显示屏前的张会计抬起头，脸上精致的妆容还带着收到奖金的喜气，她笑着说：“是林工啊，快坐，你想问什么？”
“我想查一下我的年度奖金，刚才在薪酬APP上看到显示是零元，是不是系统出问题了？”林薇问道。
张会计在键盘上快速敲击了几下，调出一个表格，她看了一眼后，眉毛微微挑了一下，语气轻松地说：“林薇，数据研发部的，对吧？系统里显示你的年度奖金确实是零元，没问题啊。”
她说话的语气，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随意。
“为什么会是零元？”林薇放在口袋里的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阵刺痛，“是不是审批流程哪里出问题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张会计摊了摊手，露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奖金的最终金额都是各个部门负责人和人力资源部一起审批确定的，我们财务部只是负责最后发放，你要是想知道原因，不如去问问你们部门的王主管？”
林薇站在财务部的玻璃门外，看着窗外广州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冬日的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洒下来，显得苍白又无力，根本照不进她心里那片越来越大的阴影。
七年前，林薇从一家快要倒闭的创业公司跳槽到星瀚智能，那时候星瀚智能刚拿到A轮融资，正准备从粗放式发展转向精细化运营，急需一个既懂技术又熟悉业务的数据人才来搭建数据框架。
当时有一家头部互联网公司给林薇开出了比星瀚智能高百分之三十的薪资，但她还是选择了星瀚智能，因为当时的部门主管王鹏在电话里给她描绘了一幅充满希望的蓝图。
“林薇，我们公司虽然现在规模不算大，但所处的智能装备赛道是未来的风口，你过来不是做一颗普通的螺丝钉，而是要成为我们公司数据领域的开拓者，是核心团队的一员。”王鹏当时在电话里信誓旦旦地保证，“你跟着我好好干，我王鹏绝对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为公司做出贡献的人。”
这七年里，林薇为公司付出了太多。
第一年，公司自主研发的智能控制系统出现严重漏洞，导致准备发往欧洲的五千套设备面临全部召回的风险，一旦召回，公司不仅会损失上亿资金，还会严重影响品牌声誉，后续的融资计划也会泡汤。
是林薇连续九天吃住在公司，在堆积如山的数据日志里一点点排查，最终找到了那个隐藏极深的漏洞，并且在线上完成了修复，为公司挽回了至少九千万元的直接损失。
那时候王鹏紧紧握着她的手说：“林薇，你真是公司的功臣，这次我一定给你记头功，奖金绝对不会少！”
第二年，公司计划引进一套国外的生产调度系统，国外供应商报价一千五百万元，还不包含后续的维护费用。
林薇主动提出自主研发，她带着两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把自己关在会议室里四个月，从底层代码开始写起，最终研发出一套更符合公司业务需求的生产调度系统。
这套系统上线后，生产效率提升了百分之三十五，光是节省下来的采购费用和后续维护费用，就超过了两千五百万元。
第三年，林薇带领团队拿下了国内一家汽车制造巨头的智能生产线项目，合同总金额高达三个亿，这是星瀚智能首次接到如此大规模的订单，为公司打开了国内高端制造市场的大门。
对方的技术总监在庆功宴上，专门找到林薇敬酒说：“星瀚智能其他人我不了解，但林工你的技术和专业态度，我绝对信得过，以后我们公司再有类似项目，还希望能和你合作。”
第四年，公司准备在港股上市，林薇作为核心技术人员，主导了公司所有底层数据的梳理和合规化工作，光是准备相关材料就熬了无数个通宵，最终确保公司顺利通过了严苛的财务审计和技术审核。
第五年到第七年，林薇培养出了六个能够独立负责项目的高级数据工程师，数据研发部也从最初她一个人，发展到现在四十多人的核心部门。
这七年里，林薇拒绝了不下四十个猎头的邀请，其中不乏一些公司开出CTO职位、承诺高额股权的优厚条件，她始终觉得，只要自己真心为公司付出，公司肯定会给她相应的回报。
可现在，她得到的回报，却是一个冰冷的、带着嘲讽意味的00元。
中午休息时间，林薇没有去公司楼下的员工餐厅吃饭，而是独自一人坐在工位上，面前放着一份早就凉了的外卖。
她拿起旁边的冰美式喝了一口，咖啡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开来，可这苦涩却远不及她心里的万分之一。
办公室里的气氛变得很奇怪，同事们三三两两地聚在茶水间或者走廊角落，压低声音交谈着，时不时有几道复杂的目光投向林薇，那些目光里掺杂着同情、好奇、幸灾乐祸，还有一丝畏惧。
“你们听说了吗？林薇的年度奖金是零元，这也太离谱了吧？”
“不会吧？她可是我们部门的核心啊，去年好几个大项目都靠她才搞定的，怎么可能没有奖金？”
“我听财务部的人说的，应该是真的，说不定是王主管觉得她功高盖主，故意打压她呢？”
“我觉得是公司想逼她主动辞职，毕竟她现在薪资高，又掌握核心技术，公司可能觉得留着她成本太高了。”
这些窃窃私语像一群嗡嗡叫的苍蝇，不停地钻进林薇的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像小刀片一样，一下下凌迟着她的神经。
实习生孙晓端着自己的午餐饭盒，小心翼翼地走到林薇旁边坐下，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不用吞吞吐吐的。”林薇没有看孙晓，目光依然停留在电脑屏幕上，屏幕上的代码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薇姐，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你的年度奖金真的是零元？”孙晓把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别人听到。
“嗯。”林薇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单音节的回应。
“这也太欺负人了吧！”孙晓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小脸上满是愤怒，“你为公司做了那么多事，就算奖金少给点也说得过去，一分不给也太过分了！要不你去找人力资源部的李总监问问？说不定能有办法解决。”
林薇没有说话，只是转过头望向窗外。
从四十楼的高度看下去，珠江像一条银色的带子，江面上的船只小得像蚂蚁一样。
远处的天际线在冬日的雾霾中显得灰蒙蒙的，让人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压抑。
下午两点整，林薇整理了一下衣服，起身走向人力资源部总监的办公室。
人力资源部的李总监是一个年近五十的女人，平时总是穿着得体的职业装，戴着一副无框眼镜，脸上永远挂着公式化的微笑，让人猜不透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林薇啊，快进来坐。”李总监看到林薇，热情地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林薇没有坐下，而是站在办公桌前，开门见山地说：“李总监，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为什么我的年度奖金是零元？”
“哦，你说这件事啊。”李总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慢条斯理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翻开看了一眼，“是这样的，林薇，今年整个智能装备行业的大环境都不太好，原材料价格一直在涨，海外市场的竞争也越来越激烈，公司的资金压力很大。所以关于年度奖金，董事会经过慎重考虑，决定进行结构性调整。”
“结构性调整？”林薇紧紧盯着李总监的眼睛，试图从她那公式化的微笑下找到一丝真实的情绪，“可我听说，除了我之外，其他同事都拿到了奖金，而且很多人的奖金比去年还多。”
“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李总监脸上的笑容有了一丝细微的僵硬，“公司认为，像你这样身处核心岗位、掌握核心技术的关键人才，应该和公司一起承担压力，共渡难关。所以你的奖金会作为风险储备金，延后发放。”
“核心人才就要延后发放奖金？”林薇几乎要被这个荒谬的理由气笑了，“为什么越是核心人才，反而要承担越多的损失？这根本说不通。”
“这是公司的特殊审批流程，需要多部门协调。”李总监的语气开始变得有些飘忽，眼神也不自觉地闪躲起来，“等公司度过这段困难时期，一定会连本带利把奖金补发给你的，你放心。”
“那具体什么时候能补发？”林薇追问道。
“这个就不好说了，可能明年下半年，也可能要等到后年，主要还是看公司的经营情况。”李总监含糊地回答。
“后年？”林薇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声里满是冰冷的嘲讽，“李总监，您觉得这个理由，能说服一个为公司工作了七年的员工吗？”
“林薇，我非常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这是公司的最终决定，我只是负责执行。”李总监“啪”的一声合上文件，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也知道，现在外面的就业市场有多难，找一份合适的工作不容易，大家互相体谅一下。”
“我想知道，这个‘最终决定’是谁做出来的？”林薇没有被李总监的话带偏，继续追问。
“这涉及到公司高层的管理机密，我不方便透露。”李总监摆出了公事公办的态度。
林薇挺直身体，深深地看了李总监一眼，那眼神让李总监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李总监，谢谢您今天抽出时间，浪费了您五分钟。”林薇一字一句地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走出人力资源部办公室的时候，林薇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月前的画面。
那天下午，她路过高层专用的小会议室，厚重的隔音门没有关严，里面传来几个人压低声音的交谈。
“数据研发部的林薇，现在越来越难管了，翅膀硬了，很多事情都不听安排。”这个声音，林薇一听就知道是王鹏的。
“她的技术确实没话说，但也因为这样，她在团队里的威望太高了，不利于团队管理，这是个隐患。”
“得找个机会敲打敲打她，不能让她觉得公司离了她就不行。”
当时林薇并没有太在意，只当是领导之间正常的工作讨论，毕竟哪个部门都难免会有这样的沟通。
可现在回想起来，那根本不是普通的讨论，而是一场早就策划好的、针对她的算计。
下午三点半，林薇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办公室里的人已经走了一大半，那些拿到奖金的同事，大多提前下班去庆祝了，只有少数几个还在加班的同事，低着头假装工作。
林薇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些自己一行行敲出来的代码，每一个模块、每一个函数、每一个变量，她都熟悉得像自己的孩子一样。
这些代码构建起了星瀚智能超过百分之八十五的核心业务系统，从生产制造、仓储管理到订单处理、客户维护，没有这些系统，这家市值几百亿的上市公司，不出二十四小时就会陷入全面瘫痪。
而这些系统的总设计师、核心开发者和唯一的维护者，现在拿到的年度奖金却是00元。
林薇打开公司的内部云盘，翻看着自己七年来的工作记录。
2018年，修复智能控制系统漏洞，避免设备召回，挽回直接损失九千万元。
2019年，自主研发生产调度系统，节省采购和维护费用两千五百万元。
2020年，主导拿下价值三亿的汽车制造项目，打开国内高端市场。
2021年，负责数据合规化工作，助力公司在港股成功上市。
2022年，优化全球供应链算法，降低物流成本百分之十八。
2023年，解决核心数据库故障，避免生产线停摆四天的重大事故。
2024年，主导与德国企业的合作项目，为公司带来长期稳定的海外订单。
每一条记录都附有详细的项目文档、往来邮件和第三方评估报告，每一次加班都有精确的打卡记录和工作日志，每一个成果都有客户反馈和可量化的效益数据。
可她的年度奖金，还是00元。
林薇关掉云盘，再次望向窗外。
冬日的广州天黑得很早，远处广州塔的灯光已经亮了起来，像一根巨大的发光柱子，矗立在城市的夜色里。
那一刻，林薇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不是身体上的劳累，而是从心底里升起的倦怠。
那种倾尽所有却被当成垃圾一样丢弃的倦怠，那种掏出真心却只换来冰冷算计的倦怠。
第二天，一月二十三日，下午两点半。
“数据研发部全体成员注意，二十分钟后到二号会议室开会。”部门主管王鹏在工作群里发了一条通知。
林薇关掉正在调试的程序，面无表情地跟着其他同事一起走向会议室。
会议室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但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王鹏站在投影幕布前，他今年四十八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却掩盖不住发际线后移的痕迹。
今天他穿了一件深灰色的羊毛衫，脸上带着刻意营造的严肃表情。
“大家都坐吧。”王鹏双手撑在会议桌上，目光扫过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今天临时召集大家开会，主要是想和大家沟通一下昨天年度奖金的事情。”
会议室里安静得能听到针掉在地上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向林薇，等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知道，有些同事可能对昨天的奖金结果有疑问。”王鹏清了清嗓子，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水，“我在这里要跟大家说清楚，今年行业大环境不好，公司能顶住压力给大家发奖金，已经很不容易了，这是董事会对大家一年辛苦工作的肯定。”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沉重：“至于个别核心岗位的同事，奖金需要暂时延后发放，这是公司从整体战略角度考虑的决定，绝对不是针对某个人。我希望大家能理解公司的难处，有大局意识，和公司一起共渡难关。等公司情况好转了，该给的肯定不会少。”
林薇一直低着头，目光落在会议桌光滑的桌面上，桌面倒映出她模糊而冷漠的脸。
会议室里的同事们都在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她，那些目光像无数根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她的背上。
“好了，奖金的事情我就解释到这里。”王鹏似乎准备结束这个话题，“大家要是没什么问题，就散会回去工作吧。”
林薇缓缓举起了手。
王鹏的眼神闪过一丝意外，他愣了一下，才开口说：“林薇，你有什么问题？”
“王主管，我只想问一个问题。”林薇抬起头，目光像两把锋利的刀，直直地看向王鹏，“为什么其他同事都拿到了奖金，唯独我的奖金是零元？”
会议室里的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林薇，有人甚至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实习生孙晓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微张开，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王鹏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青一阵白一阵的，他有些慌乱地说：“这个……林薇，这是你的个人问题，不适合在会议上公开讨论，等散会后我们单独说。”
“我觉得很有必要在这里说清楚。”林薇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会议室里每个人的耳朵里，“您刚才说，公司的决定不是针对某个人，既然不是针对，那为什么不能把理由公开说出来？难道这个理由见不得人？”
“林薇，你这是什么态度？”王鹏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丝色厉内荏的愤怒，“公司的决策，难道还要一一向你解释吗？”
“我不需要公司向我汇报，但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林薇毫不退让，“我为公司工作了七年，把最好的青春都献给了公司，难道连知道奖金为零的权利都没有吗？”
“够了！”王鹏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声响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散会！都回去工作！”
同事们像受惊的鸟一样，匆忙站起身，快步走出会议室，生怕卷入这场冲突。
只有林薇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一动不动。
王鹏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压下怒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林薇，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王鹏的办公室在走廊的最里面，采光很好，墙上挂着他和公司高层、行业名人的合影，还有各种奖杯和荣誉证书。
“坐。”王鹏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可能存在的窥探目光。
办公室里安静了片刻，王鹏先开口了：“林薇，你今天在会议上的表现，真的让我很失望。”
“那我过去七年的表现，您怎么看？”林薇毫不示弱地反问。
“你的技术能力，整个公司都有目共睹，这一点我不否认。”王鹏摘下金丝边眼镜，用一块绒布慢慢擦拭着，动作显得有些刻意，“但工作能力是一回事，工作态度是另一回事。”
“所以，我的工作态度有问题？”林薇问道。
“你太注重个人表现了，缺乏团队意识。”王鹏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变得冰冷，“就说去年和德国公司的合作项目，客户确实很认可你，但你有没有想过，客户只认你一个人，其他同事怎么想？他们还有机会成长吗？你这样做，对团队的发展很不利。”
林薇被王鹏这番颠倒黑白的话惊得愣住了：“王主管，您的意思是，我能力太强，反而成了我的错？”
“我不是这个意思。”王鹏的语气变得更加冷漠，“我是说，你要考虑团队的整体利益，不能总想着自己出风头，搞个人英雄主义。”
“所以，我为公司拿下重要项目，挽回巨大损失，反而成了我的罪状？”林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公司没有亏待你，林薇。”王鹏缓缓站起身，走到林薇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拿着公司的高薪，做好本职工作是应该的，不要总觉得自己功劳大，就应该得到特殊待遇。”
“本职工作？”林薇气笑了，“连续九天不眠不休修复系统漏洞，是本职工作？为公司节省两千多万研发费用，是本职工作？七年里累计加班超过五千个小时，也是本职工作？”
“那些都是你自愿的，公司没有强迫你。”王鹏冷漠地说。
“所以，我七年的付出，换来的年度奖金是零元，也是理所当然的？”林薇盯着王鹏的眼睛。
“这是公司的集体决定。”王鹏转过身，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林薇，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你要是不满意，可以随时辞职。”
林薇凝视着王鹏的背影，那个曾经在她眼里值得信赖、充满干劲的背影，此刻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无情的背叛。
她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年度奖金为零，不是系统出错，不是公司资金紧张，更不是什么结构性调整，而是一场刻意的羞辱，是早就策划好的阴谋。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用最让她难堪的方式，逼她主动辞职。
林薇缓缓站起身，脸上露出了一个平静的笑容。
这个笑容让王鹏有些警惕地转过身，他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王主管，谢谢您今天跟我说这些。”林薇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我已经想清楚了。”
走出王鹏办公室的那一刻，林薇的脚步变得无比轻松，压在她心里七年的重担，好像在这一刻终于卸了下来。
回到工位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半。
办公室里的同事都在假装认真工作，但林薇能感觉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那些探究、同情、好奇的目光，像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她。
林薇打开电脑，熟练地登录公司的OA系统。
在左侧菜单栏找到“人力资源”选项，然后点击二级菜单里的“离职申请”。
一个标准的电子表单弹了出来：
姓名：林薇
部门：数据研发部
职位：核心架构师
入职日期：2018年2月15日
拟离职日期：2024年3月17日
在“离职原因”的文本框里，林薇的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了几秒钟，然后开始快速敲击：
“尊敬的公司领导：
本人因个人职业发展规划调整，经过慎重考虑，决定正式提出离职申请。非常感谢公司过去七年来给予我的培养和信任，在离职前的一个月里，我会认真完成工作交接，确保公司核心数据系统平稳运行。
特此申请，恳请管理层批准。
此致敬礼
申请人：林薇
2024年1月23日”
短短几行字，语气礼貌客气，没有任何抱怨和不满。
接着，林薇在“附件”栏里，上传了一份昨晚熬夜整理的、长达三十五页的工作交接文档。
文档里详细列出了她负责的所有系统模块、代码库地址、服务器管理员权限、技术文档索引，还有需要重点交接的工作内容和潜在风险点，每一项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林薇的鼠标停在蓝色的“提交”按钮上，她抬头看了一眼窗外。
广州的黄昏很美，冬日的晚霞把西边的天空染成了一片绚烂的橙红色，给这座忙碌的城市增添了一丝温柔。
林薇按下了鼠标左键。
“系统提示：您的离职申请已提交成功，正在等待上级审批。”
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六分钟，流畅而干脆。
林薇向后靠在办公椅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感像温暖的潮水一样包裹住她，仿佛背负了七年的枷锁，终于被自己亲手打破了。
“薇姐，你……你在做什么？”
实习生孙晓从茶水间打水回来，看到林薇在收拾桌上的东西，手里的玻璃水杯“哐当”一声掉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辞职了。”林薇平静地说。
孙晓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她不敢相信地说：“您是不是疯了？薇姐，现在外面找工作多难啊！”
“我没疯，我现在很清醒。”林薇把桌上的专业书籍一本本整齐地放进纸箱里。
“就因为年度奖金的事情，您就要放弃这么好的工作吗？”孙晓急得快要哭了，她走到林薇身边，“您知道现在找一份像您这样薪资高、福利好的工作有多难吗？我去年毕业，投了两百多份简历，才拿到星瀚智能的实习机会。”
“不只是因为奖金。”林薇停下手里的动作，认真地看着孙晓，“是为了找回我应得的尊严。”
周围的同事听到动静，也纷纷围了过来。
“林工真的要辞职啊？”
“这也太突然了吧，她可是我们部门的核心啊。”
“现在经济形势这么差，辞职太冒险了。”
“可惜了，她走了以后，我们部门的很多项目恐怕都要停滞了。”
孙晓的同事，另一个实习生周明也挤了过来，他着急地劝道：“薇姐，您再好好想想，别冲动啊！就算奖金没拿到，以后还有机会补回来的。”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林薇拍了拍周明的肩膀，微笑着说，“但有些东西，比一份工作更重要。”
七年的时间，林薇在公司积累的东西其实不多，几箱子专业书籍，一个陪伴她无数个加班夜晚的保温杯，还有一张入职第一天在公司前台拍的照片。
照片里的她，二十七岁，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期待和热情，那时候的她还天真地以为，只要努力付出，就一定会有回报。
“薇姐……”孙晓还想说什么。
“别劝了。”林薇打断了她，“公司对我怎么样，大家都看在眼里，我继续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孙晓沉默了，她知道林薇说的是实话，只是她没有勇气像林薇一样洒脱。
下午六点整，林薇收拾好了所有个人物品。
一个大号纸箱，里面装着她七年的青春和回忆，沉甸甸的。
林薇拖着纸箱路过王鹏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开着，王鹏正靠在老板椅上，翘着二郎腿悠闲地打电话。
他看到林薇拖着纸箱经过，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和轻蔑，但很快又恢复了冷漠的表情。
林薇没有看他，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给她，径直走向电梯间。
“薇姐！”孙晓追了出来，眼圈红红的，“您真的要走了吗？”
“嗯。”林薇点了点头。
“那您以后有什么打算啊？”孙晓问道。
“还没想好，先出去走走。”林薇冲孙晓笑了笑，那是一个轻松而真诚的笑容，“但我肯定，以后的日子会比现在好。”
电梯门缓缓合上，透过越来越窄的缝隙，林薇看到孙晓还站在原地，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林薇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公司OA系统的审批通知：
“您的离职申请已通过审批。审批人：王鹏。审批意见：同意。审批时间：18:12。”
从提交申请到审批通过，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
这个速度快得不正常，就好像他们早就等着这一天，盼着她早点离开。
林薇回到位于广州天河区的公寓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
她没有上楼，而是直接去了小区附近的房产中介门店。
三天前，她已经委托中介挂牌出售这套一百一十平米的房子。
“林女士，您来了！”负责林薇房产交易的中介刘阳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告诉您一个好消息，今天下午有位客户看完房后特别满意，当场表示愿意全款购买，就是价格方面，还想和您再商量一下。”
“不用商量了，就按他说的价格来，今晚就能签约。”林薇把手里的纸箱放在地上，语气平静地说，“但我有个条件，下周三之前，所有房款必须全额打到我的账户上。”
“这么着急吗？林女士，其实这个价格还有议价空间，再争取一下能多卖几万块。”刘阳有些惊讶地说。
“不用了，尽快签约就行。”林薇坚定地说，“你现在联系客户，我们今晚就把合同签了。”
办完所有签约手续，从房产交易中心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
林薇没有回那个即将不属于自己的家，而是直接打车去了广州白云国际机场附近的酒店。
她需要一个安静、不受打扰的环境，整理自己的思绪。
洗完澡，换上酒店的浴袍，林薇把那部绑定了所有工作软件的公司手机关机，扔进了行李箱最里面。
过去七年里，这部手机几乎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二十四小时开机，铃声永远调到最大。
半夜被紧急电话叫醒去公司处理故障，周末被连环call叫回公司加班，这些都是家常便饭。
现在，这部手机终于可以彻底休息了。
林薇点了一份酒店的夜宵，一碗云吞面和两个小菜，她一边慢慢吃着，一边打开了私人笔记本电脑。
私人邮箱里，躺着几十封未读邮件，大部分来自国内外的猎头。
“林女士您好，我是领航猎头的顾问，我们有一个国内顶尖人工智能公司的技术总监职位，年薪在三百五十万到五百万之间，想和您沟通一下是否有兴趣。”
“DearLin,我是环球猎头的合伙人，受新加坡一家金融科技公司委托，为他们寻找亚太区数据科学负责人，薪酬和期权待遇非常优厚，期待您的回复。”
“林工，上次和您沟通的那个CTO职位，您考虑得怎么样了？如果有其他需求，我们可以再协商。”
这些猎头从林薇入职星瀚智能的第四年起，就一直不间断地联系她。
一开始，林薇还会礼貌地回复拒绝，后来工作越来越忙，她就很少再回复了。
现在想想，当初的坚持或许是个错误。
但林薇没有回复任何一封邮件，她现在不想考虑新工作，只想好好放松一下。
晚上十二点，林薇躺在酒店柔软的大床上，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不断回放着过去七年的点点滴滴。
入职第一天，王鹏带着她参观公司，热情地向团队成员介绍：“这是林薇，我们特意从外面请来的数据专家，以后大家一起努力，把星瀚智能的数据业务做起来！”
第一次通宵修复系统漏洞的那个冬夜，凌晨五点，整个办公室只有她和服务器运行的声音。
当她终于解决问题，趴在桌上睡着时，醒来发现王鹏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给她披上了一件自己的外套。
主导的第一个重大项目成功签约那天，公司创始人兼CEO陈明亲自设宴庆祝，他端着酒杯走到林薇面前，拍着她的肩膀说：“林薇这样的人才，是星瀚智能最宝贵的财富，我敬你一杯！”
那时候的林薇，真的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为之奋斗一生的平台，遇到了值得信任的领导和伙伴。
她以为，只要自己全力以赴，就一定能得到认可和回报。
现在才明白，那些温馨的画面，不过是精心设计的表演，是公司需要她的时候，用来留住她、利用她的手段。
一旦他们觉得她的价值被榨干，或者觉得她“不好控制”，那些曾经的“重视”就会变成最无情的伤害。
00元的年度奖金，就是最好的证明，它像一鞭子，狠狠抽醒了沉浸在幻想里的林薇。
手机突然在床头柜上震动起来。
林薇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的广州本地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您好，请问是林薇女士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的男声。
“我是。”林薇回答。
“林女士您好，我是锐科科技的人力资源专员，我们公司正在招聘首席数据官，从猎头那里看到了您的资料，觉得非常合适，想问问您现在是否方便沟通一下？”
“不好意思，我最近不太方便。”林薇平静地拒绝。
“没关系，我们可以另外约时间，您看您什么时候有空？”对方很有耐心地说。
“我需要再考虑一下。”林薇说。
“好的，那方便加一下您的微信吗？您有空的时候可以随时联系我。”对方问道。
挂断电话后，林薇心里有些疑惑。
她的个人简历已经六年没有在招聘网站上更新过了，这个HR是怎么找到她的？
转念一想，应该是之前联系过她的猎头，在行业内共享了她的信息。
林薇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觉。
可大脑却异常兴奋，各种想法在脑海里不断交织。
凌晨一点多，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虽然是静音模式，但接连不断的亮光在黑暗的房间里格外显眼。
林薇有些烦躁地拿起手机，准备关机，可看到屏幕上的内容时，她愣住了。
屏幕上显示着三十多个未接来电通知，全部来自不同的陌生号码。
还有二十多条未读短信：
“林女士，我是远景智能的HR，有一个重要的技术管理岗位想和您聊聊。”
“林薇您好，我是创智猎头的资深顾问，有一个紧急的高薪岗位想推荐给您。”
“林工，方便接电话吗？我们公司的CTO想和您直接沟通。”
林薇盯着这些不断涌入的消息，心跳开始加速。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多公司和猎头联系她？
她下意识地打开领英APP，点开自己的个人主页。
访问量那一栏的数字让她瞳孔一缩：4286次（过去24小时）。
要知道，平时她的领英主页一个月的访问量也只有几十次，今天一天竟然有四千多次？
林薇又打开脉脉APP，红色的新消息提示几乎要把屏幕撑爆，有上百条私信：
“薇姐，听说你从星瀚智能辞职了？太好了！我们公司正在招数据负责人，您有没有兴趣？”
“大神，终于离开那个坑了！我们公司缺一个技术带头人，待遇随便谈！”
“林薇，我是启明资本的投资经理，我们投的一家初创公司在找技术合伙人，您要是有创业想法，一定要联系我！”
林薇彻底懵了。
她昨天下午才提交离职申请，傍晚才被批准，这个消息怎么会在短短几个小时内传遍整个行业？
而且为什么这么多公司突然对她表现出强烈的兴趣？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林薇关掉所有社交软件，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可心里始终有个预感，有什么超出她预料的事情即将发生。
第七天清晨，泰国清迈时间早上八点十分。
一阵急促的手机震动声把林薇从睡梦中吵醒。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身，赤着脚走到客厅，从包里拿出那部沉寂了七天的私人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让她瞬间清醒——王鹏。
林薇按下接听键，打开了免提。
“林薇！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电话那头，王鹏的声音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惊慌和失控，甚至因为过度愤怒和恐惧，变得尖利而扭曲。
“我在度假。”林薇走到落地窗前，拉开厚重的窗帘，清晨的阳光洒进房间，窗外是郁郁葱葱的热带植物和碧蓝的天空，景色美得像一幅画。
“度假？你……你真的把广州的房子卖了？！”王鹏的声音因为震惊而颤抖。
“嗯，已经签完合同了。”林薇平静地回答。
“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公司现在出大事了？！”王鹏在电话里嘶吼道。
“出什么事了？”林薇明知故问。
“你……”王鹏似乎在电话那头努力平复情绪，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说道，“不管你在哪里，现在立刻、马上回公司！”
“我已经辞职了，王主管。”林薇的语气像在谈论天气一样平静，“公司OA系统里有记录，我的离职申请是您七天前批准的。”
“我……我那时候是……”王鹏的声音突然卡住了，他似乎想找借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停顿了几秒钟后，他几乎是咆哮着说，“总之你必须回来！这是命令！”
还没等林薇回应，王鹏就粗暴地挂断了电话。
林薇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王鹏现在到底在害怕什么？
早上八点四十分，手机再次响起。
这次是人力资源部的李总监。
“林薇，你现在方便说话吗？”李总监的声音一改往日的从容，变得急促而焦虑。
“方便。”林薇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回答。
“关于你的离职申请，我觉得我们之间可能有误会，我们可以重新沟通一下。”李总监的语气带着一丝讨好。
“重新沟通？”林薇笑了，“李总监，离职申请已经批准生效了。按照劳动合同法，我提前三十天提交了申请，现在距离正式离职还有二十三天。”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李总监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公司高层开了紧急会议，大家一致认为你是公司不可或缺的核心人才，希望你能撤回离职申请。”
“凭什么？”林薇反问。
“我们可以谈条件。”李总监的语气变得更加恳切，“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是年度奖金的问题吗？我们现在就可以补发给你，还能在原来的基础上再增加百分之六十。是薪资的问题？我们可以给你涨薪百分之四十。是职位的问题？我们可以立刻提拔你做数据研发部的副总监，以后还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我记得七天前，您还说核心人才要和公司共渡难关。”林薇淡淡地说。
“那个……那个是我们对公司情况了解不够全面，是我们的工作失误。”李总监急忙解释。
“李总监，不好意思，我没兴趣撤回离职申请。”林薇干脆地拒绝。
“林薇，你不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你要考虑清楚后果！”李总监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威胁。
林薇直接挂断了电话。
早上九点十五分，公司CTO张磊打来电话。
早上九点五十分，张磊第二次来电。
上午十点二十分，一个陌生的北京区号号码打来电话。
上午十一点零五分，王鹏第三次打来电话，语气比之前更加急切。
上午十一点四十分，数据研发部的几位经理轮番打来电话，试图劝说林薇。
每一通电话里，他们说的都是类似的话：
“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我们都能满足。”
“只要你回来，一切都好商量。”
“公司现在真的离不开你，林薇，求你了。”
他们的语气从最初的质问、愤怒，逐渐变成恳求，到最后甚至带上了明显的恐惧和无助。
林薇挂断了当天接到的第十五个电话，看了一眼通话记录，七天里，她已经接到了一百多个来自星瀚智能的电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公司高层变得如此惊慌失措？
中午十二点十分，手机再次剧烈震动起来。
这一次，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让林薇彻底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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