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暮云陆司言高若月《赎还风月作两清》

姜暮云陆司言高若月《赎还风月作两清》

我中学被造黄谣欺辱时,只有陆司言替我说话。
自此,我视他为信仰。
直到那天,我听见他和朋友的谈笑。
“你那时候为啥替姜暮云说话,因为她长像高若月?”
陆司言轻嗤:
“她也配跟若月比?我只是嫌你们太吵。”
“她是不是卖的,关我什么事?”
信仰顷刻崩塌。
所以当高若月偷偷把支票推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笑了。
“这交易,我做。”
她出国,我便甘心做了她的替身,替她拴住陆司言。
我心知肚明地,看着陆司言透过我怀念她。
所以当高若月回国后,陆司言甩给我分手费时,我毫不意外。
“拿着钱,以后别出现了。”
我轻笑,收下了钱。
“陆先生,我们两清了。”
只是后来满城风雨,说他发疯般得找我。
可陆司言,我的爱早就过期了。
1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两条消息一前一后地跳了出来。
第一条是高若月:
【我马上回国,尾款结清了。给你最后三天时间分手,以后不要出现在司言面前!】
紧接着,是银行的入账通知:
【您尾号为8979账号,跨行转入人民币1,000,0000元。】
我笑了笑,熟练地用指尖在回复框里敲下了回复:
【收到,祝您二位终成眷属。】
可信息弹出去后,我的笑容却僵在嘴边。
三年心知肚明的替身生涯,用一百万的尾款画上了句号。
这是一笔财神爷看了都说划算的生意。
我该高兴的,不是吗?
我早就盼着这一天,这笔钱足以买断我的过去,买断那个因为贫穷任人践踏的姜暮云。
马上要离开陆司言了,我喜欢了很多年的陆司言。
这个念头浮起,没有大喜也没有大悲。
苦涩、失落、茫然。
到最后,我缓缓笑了出来。
感到解脱。
我终于,不必再活成别人的影子了。
还没等我处理好情绪,手机再次尖锐地响起——陆司言的专属铃声。
我皱眉,立马起身接通。
这是过去三年被随叫随到的习惯。毕竟我这个倒贴来的替身女友,在陆司言面前向来是百依百顺,半点地位没有。
“喂,司言。”
陆司言那边背景嘈杂,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
“一个小时之内,到西山宴会厅。化好妆,穿衣柜里那套第三套的白色礼服。”
我看了一眼时钟,凌晨一点。
忍不住在心底苦笑。
放在以前,拿钱办事。
为了不让陆司言厌弃我,哪怕凌晨五点我都会爬起来赴宴。
但想起刚刚高若月的短信,心里那股破罐子破摔的勇气顶了上来。
既然马上就要分手,何必让自己吃苦。
我听见自己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抗拒的声音回道:
“抱歉,太晚了。我很累,不想去。”
2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我会拒绝。
随即,陆司言不耐烦的声音传来,甚至连一句客套的关心都没有:
“姜暮云,我不需要一个耍脾气的女朋友。”
“动作快点。”
说完,根本不容我再回应,电话被直接挂断。
我举着电话,听着阵阵的忙音。
只觉得自己刚刚生出那点反抗的心思可笑至极,真把自己太当个玩意了。
陆司言根本不在乎我想不想,累不累。
他只需要一个听话的、像高若月的影子准时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半小时后,门外响起了规律的敲门声。
助理恭敬的声音传来:
“姜小姐,陆总让我来接您。”
我应了一声,面色看不出什么异常。
但径直打开衣柜时,掠过那套纯白的礼服,手指毫不犹豫地扯出了一条线条冷硬、设计叛逆的黑色鱼尾裙。
为什么?
因为我穿白色,最像高若月。我穿黑色,最像我自己。
下楼时,助理看我的穿着也有些惊讶。提醒道:
“姜小姐,这衣服……陆总说……”
我径直拉开车门,语气冷淡:
“衣服是我穿的,后果我担着。”
“你要是误了时间,那就是你失职了。”
助理不敢再多说,沉默着发动了汽车。
宴会厅里觥筹交错,陆司言看着我的一袭黑裙,嘴角弯起的弧度向下了些。倒也没说什么,只当是个小宠物闹脾气。
不值一提。
让我像以前一样跟在他身旁,当个安静的花瓶。
但今晚,某位老板侃侃而谈一个新项目时,我却轻声插了一句:
“王总,您的WACC取值,是否考虑了当前加息周期下债务成本的飙升?”
席面瞬间静了下来,几位宾客略带惊讶的看向我。就连陆司言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滞,惊疑地看了我一眼。
那位王总倒是仿佛醍醐灌顶的样子,思索了一下。
“对!姜小姐真是敏锐。”
然后兴致勃勃地和我攀谈起来。
陆司言下颚线紧绷,最终什么也没说,默许了我们的交谈。
只是周身的气压更低了。
回程的车里,陆司言阴沉着脸,开口训斥我道:
“姜暮云,我允许你跟着我那天起,我就跟你说过了。”
“我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女朋友,而不是一个自作主张、卖弄聪明的麻烦。”
他的语气里淬着冰冷的失望:
“如果连最基本的本分都做不好。”
“我想,我需要重新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我在心里默默冷笑一声,又是这样。
这三年,每当我的行为稍有忤逆他的想法。他永远都会拿这句“考虑关系”威胁我。
仗着我爱他,我离不开他。
简单、高效,屡试不爽。
但这一次,我主动抬起头,接过陆司言的话:
“不用考虑了。”
“陆司言,我们分手吧。”
3
陆司言猛地转过头来,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措手不及的惊愕。
但很快,就被怒意取代。
“分手?”
“姜暮云,你以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两个字?”
陆司言几乎嗤笑出来,语言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嘲弄。
“怎么,现在你不倒贴我了,不追着我满世界跑了?你舍得离得开我?”
“你以为穿一身黑衣服,顶几句嘴,就能改变什么?收起你这些可笑的心思,别把我对你仅有的兴趣都折腾完了。”
“我给你的一切,我随时可以收回。包括……你母亲所在的那家疗养院,还能不能收到下个月的汇款,也都是看我心情。”
我死死将指尖掐进掌心。
钱,又是钱。
从小到大,为了钱。
我真的是受够了欺辱。
高若月给我的钱足够我独自承担疗养院的费用。
但我不能。
我无法解释这笔钱的来源。
毕竟当初答应了她,要保密。要是违约,我怕钱会被要回去。
见我垂着头不再说话,示了弱。
陆司言重新靠回椅背,脸上是居高临下的傲慢:
“看来你听进去了,以后别再做这种不得体的蠢事。”
“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大概是因为不爱了。
我又重新恢复了从前的安分和温顺,甚至有过之而不无及。
陆司言很满意我这副“认清现实”的姿态。没有像以前那样冷处理我,反而是想要证明什么,连饭局都带着我。
席间,对方公司的李总,眼神总是若有似无得黏在我身上。
陆司言显然看到了。
但他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在桌下用力摁住我想要起身离开的手。甚至在李总又一次将猥琐目光投向我时,侧耳吩咐道:
“李总对我下一步合作很关键,陪他喝一杯?”
我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反问道:
“你什么意思?”
陆司言对我眼中的抗拒很满意,笑了笑。
“我的意思就是,听话。”
“就当是你提分手的一点小惩罚。”
我看着陆司言这张脸。
头一次觉得,他和当年欺辱造谣我的脸没有半分区别。相处这么多年下来,惊讶地发现,他的内里居然也是一样的污秽。
回想到,当年我所谓的“救赎”,落在当事人眼里,不过是一句“嫌吵”的厌烦。
姜暮云,你从未被真正拯救过。
我皱眉,突然感到巨大的疲倦袭来:
“陆总,听说高小姐马上就要回来了。”
“我提分手,不正好是成全你们吗?何必生这么大气,故意羞辱我。”
“毕竟您每次喝多了,都会抱着我喊高若月。等高小姐回来,您亲自在正主面前一诉衷肠不是更好吗?”
或许是提到了高若月,陆司言脸色骤然难看起来。
不耐烦地质问我:
“怎么,你最近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是因为这个在跟我闹脾气?”
我嗤笑一声,只觉得荒唐。
“陆总多虑了。我当然知道自己不配和高若月比。”
“‘她也配跟若月比?我只是嫌你们太吵。她是不是卖的,关我什么事?’,您当初和朋友说的话,我都记着呢。”
陆司言愣住了。
没想到我会知道这些。
我侧头吩咐一旁的侍者,将酒杯里的红酒加满。
言语里透着股自我厌弃:
“司言,以前你是唯一会替我解围的人。所以我好爱你啊,哪怕倒贴、哪怕你把我当做替身都没关系。只要能陪在你身边,什么都没有关系。”
“但现在,你可能是真把我当成‘卖的’了。”
4
陆司言看着我荒芜的眼睛。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一下,一种陌生的、尖锐的悔恨猛地翻滚了起来。
“我……”
陆司言下意识地将要解释。
但我没有给他机会。
端起满溢的酒杯,朝着色眯眯看着我的李总走去。
就在我起身的瞬间——
陆司言的手却猛地攥住了我的手腕。另一只手,直接摔了我的酒杯。
“我还有事,失陪了。”
说完,陆司言生拽着我的手,带离了包间。
直到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陆司言才如梦初醒般松开了我的手。
车厢内一片死寂。
陆司言的目光扫过我被他攥发红的手腕,几次都想开口,但最终又紧紧抿住。傲慢的自尊心和陌生的情绪在他的体内打架。
他想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更拉不下这个脸。
我忽然间有点想笑。
这算什么呢?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
可惜,太迟了。
我已经不是当初为了一次解围,就会奋不顾身爱上你的姜暮云了。
我率先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其实我明白的,陆总。我早就知道自己的位置。一个替身、一个影子、一个用来打发时间的消遣品。”
“您当年替我解围,是我自作多情,会错了意。对您穷追猛打。这三年,承蒙您‘关照’,我衣食无忧,母亲也被照顾得很好。我很感激您。”
“但高小姐马上就回国了,我们还是尽快分手吧。”
陆司言没想到他难得纡尊降贵地我解了围,我还不知好歹地在闹分手。
语气愠怒:
“你还在闹什么!”
“姜暮云,你非要作践自己,也作践我们之间……”
我打断了他的话,嘲讽地笑了笑:
“陆总,您不会真的觉得我们之间有爱情吧?你对我的态度,不像是恋人。就像是豢养一只小猫小狗一样。有过半分尊重吗?”
“我也只是不想当狗了,有错吗?”
我的话太尖锐、太难听。
陆司言被彻底激怒,盯着我的眼神阴骘地吓人。
“三年了,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姜暮云,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收回你刚刚说的话!”
“否则走出这个车门,我们就彻底分手!”
我迎着他愤怒的目光,温和地笑了笑。
“不必了。”
“祝您和高小姐终成眷属。”
陆司言气得几乎笑出来,连连点头:
“好!好!你真是好样的!”
盛怒之下,陆司言掏出支票簿,快速填下一个数字,狠狠地将支票摔在我身上。
“拿着这笔钱!滚!”
陆司言地吼道:
“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
我默默捡起那张支票,放进口袋里。
甚至还能看在支票金额的面子上,柔声告别道:
“谢谢陆总,我们两清了。”
说完,我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夜色里。
隔天,陆司言坐在办公室里,指尖烦躁地敲击着桌面。他以为我昨晚只是一时意气用事,最迟今天下午就会打电话来哭诉、认错、求他原谅。
毕竟以前都是这样的。
但今天,他手机安静地出奇。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司言等不下去了。
主动摁下内线电话,对助理吩咐道:
“给姜暮云打电话。告诉她,24小时内。把她留在别墅的所有东西搬出去。”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极具羞辱的指令:
“你亲自去盯着。一件她的东西都不许留,我嫌恶心。”
5
我安静地听着。
别说异议了,连皱眉都没有。
温顺地拖着行李箱,离开了别墅。
助理汇报时,说我走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回头多看一眼这个我住了三年多的地方。
陆司言的脸色更加难看。
“疗养院那边,给姜暮云点压力。”
很快,疗养院给我打来了“提醒”电话。
我静静地听完,道了谢。用那笔分手费为母亲办理了转院手续。
整个过程,没向陆司言求援一句,连抱怨都没有。
就在他计划着,下一步该怎么逼我低头的时候。
高若月突然提前回国了。
助理将这个消息“不经意”间透露给了我。
巧合的是,我出国的时间居然和高若月回国的时间。
居然是同一天,
陆司言大张旗鼓地亲自去机场接机,到达航站楼的时候,心绪却异常烦躁。
他下意识在人群中搜索。
突然,陆司言的目光定格了。
他看到了我!
我正打算躲避视线的时候。
“姜暮云,站住!”
陆司言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脸上是熟悉的嘲讽和傲慢。
“怎么,都跟到机场来找我了?”
“现在终于知道后悔了?发现离了我,你根本活不下去?”
我抬手,轻轻亮了一下手中的机票:
“陆先生,你误会了。我没有后悔,也不是来找你的。”
“我的航班快登机了,我要出国。”
陆司言愣了一下,随即嗤笑出声,根本不相信!
“出国?”
“搬家、换疗养院,你欲擒故纵的把戏还没演够?”
就在这时,机场广播清晰地响起:
“从苏黎世飞往B市的UX189航班已抵达。”
陆司言露出一个得意和张扬的笑,指着抵达大厅的方向炫耀道:
“听见了吗?”
“若月回来了,我特意来接她。等回头我们结婚了,会给你发份请柬的。”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虚假的惋惜:
“要不是你非要闹着分手。我女朋友的位置,现在还是你的。”
“可惜啊……是你把这一切作没了。”
说完,他自信满满地转身离去。
笃定我会被他刺激的受不了,追上他的脚步,像过去无数次惹得他不快后一样,卑微地道歉、求和。
他甚至在脑海里勾勒出了我后悔的模样。
脸色惨白,泪流满面。
陆司言刻意放慢了脚步,像是在给我追上的时间。
机场的广播再次响起。
“前往荷兰的SQ307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
我最后看了一眼陆司言慢吞吞的背影。
目光,似乎回望到了许多年前那个灰暗的午后,那个被流言蜚语围困的少女,那个如神明般降临、为她驱散阴霾的少年。
那时的陆司言像一束光,太亮了。
亮到让我盲目了这么多年。
其实我放不下的,不是记忆里被过度美化的陆司言。
而是那个以为终于被看见、被拯救了的自己。
我收回了目光,转过身,没有丝毫留恋地走向了和他截然相反的登机口。
陆司言,我不再需要被拯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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