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苏然念念《我带球跑后被他发现了》

跟在沈聿身边的第五年，我辞职了。
半年后，他在一所贵族幼儿园门口堵住了我。
彼时，我正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他猩红着眼，死死盯着那个孩子：「藏得够深啊，什么时候生的？」
他不由分说地将我塞进车里，甩来一份亲子鉴定同意书。「签了它，只要孩子是我的，我给你沈太太的身份。」
我把同意书撕得粉碎，在他错愕的目光中，冷漠开口：「沈总，您是不是忘了，您有不育症。」
「她是我领养的女儿，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沈聿的脸在一瞬间血色尽失。
他眼中的猩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荒谬的震惊。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嘶哑，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
我平静地重复：「我说，你有不育症。」
「沈聿，你生不了孩子。」
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试图从我脸上找出哪怕一丝说谎的痕迹。
可我没有。
我只是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
五年前，我还是他的首席秘书，跟前跟后，处理他生活和工作上的一切琐事。
包括替他处理那些体检报告。
那张诊断书，就夹在一沓无关紧要的文件里，被我无意中翻到。
无精症。
三个字，冰冷地宣判了他作为男人的死刑。
我当时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就将那份报告藏了起来。
他那样高傲不可一世的人，怎么能接受这样的审判。
我以为我藏得很好。
我以为他永远不会知道。
可现在，我亲手把这最残忍的真相，血淋淋地剖开给他看。
「不可能！」
他终于爆发，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苏然，你为了离开我，真是什么谎话都编得出来！」
他猛地倾身过来，双手抓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你以为伪造一份病历，就能让我相信？」
「我告诉你，没用！」
「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我被他摇得头晕眼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用力推开他，冷冷道：「你很快就会知道我是不是在说谎。」
「沈总，你的身体，你自己没有一点感觉吗？」
这几年，他为了生意，烟酒不离手，熬夜更是家常便饭。
铁打的身体也早就被掏空了。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他最敏感的神经。
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抓着我的手，力道却不自觉地松了些。
他眼底的疯狂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恐惧所取代。
他怕了。
车窗外，幼儿园的放学铃声响起，女儿念念的小脸贴在玻璃上，正担忧地看着我。
我心头一紧，只想快点离开这个男人。
「沈聿，放我下车。」
「我不放。」
他重新发动车子，语气阴沉。
「在我弄清楚之前，你和这个孩子，哪儿也别想去！」
车子一路疾驰，停在了半山腰那栋我住了五年的别墅前。
这里的一切都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
连玄关处我最喜欢的那瓶香薰都还在。
只是味道已经散尽了。
沈聿把我跟念念关进了二楼的主卧，然后当着我的面，拨通了一个电话。
「张医生，立刻到我这里来一趟。」
「给我，做一个全面检查。」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akir的颤抖。
挂了电话，他就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背影僵硬而孤寂。
我没理他，只是蹲下身，把吓坏了的念念抱进怀里。
「念念不怕，妈妈在。」
念念搂着我的脖子，小声问：「妈妈，那个叔叔是谁？他好凶。」
我摸了摸她的头：「一个不重要的人。」
我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飘进沈聿的耳朵里。
他的背影猛地一颤。
没过多久，别墅的门铃被按响。
我以为是医生来了。
可进来的，却是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女人。
沈聿的母亲，林婉。
也是我曾经最恐惧的人。
她一进门，目光就精准地锁定在了我怀里的念念身上。
前一秒还冰冷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狂喜的笑容。
「哎哟，我的乖孙女！」
她几步冲过来，无视我的存在，伸手就要抱念念。
「奶奶的乖宝，长得可真俊，跟我们家阿聿小时候一模一样！」
我下意识地将念念往怀里一揽，避开了她的手。
「沈夫人，请您自重。」
林婉的笑容僵在脸上，这才把视线转向我。
她眼中的慈爱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
「苏然？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上下打量着我，语气刻薄：「五年不见，本事见长啊，连孩子都搞出来了。」
「怎么，以为母凭子贵，就能飞上枝头了？」
「我告诉你，我们沈家的大门，不是你这种女人想进就能进的！」
我懒得跟她废话，直接道：「沈夫人，您误会了，念念是我领养的孩子，跟沈家没有任何关系。」
「领养的？」
林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骗鬼呢？」
她指着念念的脸，对沈聿说：「阿聿，你看看，这眉毛，这眼睛，哪点不像你？」
「这分明就是我们沈家的种！」
沈聿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我和念念，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
林婉见他不说话，更加得意。
她从爱马仕包里拿出一张黑卡，扔在我面前。
「说吧，要多少钱才肯把孩子留下。」
「一百万？五百万？」
「只要你把孩子交出来，从此以后消失，我保证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我看着那张黑卡，笑了。
五年前，她也是这样，用一张支票，让我滚出沈聿的世界。
五年后，还是同样的戏码。
这些人，永远觉得钱可以解决一切。
我弯腰，捡起那张卡，当着她的面，「啪」的一声，折成了两半。
「沈夫人，我说过了。」
「我的女儿，跟你，跟你儿子，跟你们沈家，没有半分钱关系。」
「请你们，滚出我的世界。」
第章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林婉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要一巴掌扇过来。
手腕却在半空中被截住。
是沈聿。
他面无表情地挡在我面前，声音冷得掉渣。
「妈，够了。」
林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阿聿，你护着她？她这么羞辱我，羞辱我们沈家，你还护着她？」
「她没说错。」
沈聿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千斤重。
「我可能……真的生不了。」
林婉愣住了，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
「你……你说什么胡话？」
就在这时，张医生拎着医药箱匆匆赶到。
沈聿看也没看他，直接下令：「抽血，做鉴定。」
「还有，给我做最详细的身体检查，现在，立刻，马上。」
张医生不敢怠慢，立刻准备工具。
林婉还处在震惊中，喃喃自语：「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她猛地转向我，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是你！一定是你这个贱人搞的鬼！」
「是你伪造了什么东西来骗阿聿！」
我抱着念念，退到房间的角落，冷眼看着她发疯。
跟一个疯子，没什么道理可讲。
沈聿的检查在书房进行。
林婉则像个门神一样守在卧室门口，不让我和念念离开半步。
她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
我索性不再理她，拿出手机，开始处理工作。
辞职后的这半年，我用所有的积蓄和沈聿给的分手费，盘下了一家小小的甜品店。
凭借着过去五年在沈聿身边积累的人脉和独到的口味，甜品店很快成了网红打卡地，生意火爆。
我不再是那个需要仰仗沈聿鼻息才能生存的秘书苏然。
我是老板苏然。
是念念的妈妈苏然。
我靠自己，也能活得很好，甚至更好。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合伙人发来的消息。
「然然，我们下个季度的联名款，对方指定要跟你亲自谈。」
「对方是谁？」
「盛世集团，太子爷，顾言之。」
我看着这个名字，微微有些出神。
顾言之，沈聿的死对头。
这世界，还真是小。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门终于开了。
张医生走了出来，脸色凝重。
林婉立刻扑了上去：「怎么样？结果怎么样？」
张医生推了推眼镜，看了一眼面色灰败的沈聿，艰难地开口：
「沈夫人，沈总他……」
「确实是无精症。」
林婉的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
沈聿扶住了她，他自己的脸色，比死人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所有人，直直地落在我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了愤怒，没有了怀疑，只剩下一种……
被彻底摧毁后的，空洞和绝望。
整个别墅，死一般的寂静。
林婉终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捂着脸，发出了崩溃的哭声。
「我的天爷啊……我们沈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我就阿聿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不能生，我们沈家不就绝后了吗！」
她的哭声尖利刺耳，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沈聿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他闭上眼，英俊的脸上满是痛苦。
我抱着怀里已经睡着的念念，只觉得无比讽刺。
就在这时，张医生犹豫了一下，又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不过……沈总，您别太灰心。」
「我刚刚查阅了您五年前的医疗记录。」
「五年前，您出过一次严重的车祸，当时为了保命，做了一场手术，那场手术……对您的生育能力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
沈聿的身体猛地一僵。
那场车祸，他记得。
他昏迷了半个月，醒来后，所有人都告诉他只是皮外伤。
他从来不知道，那场车祸的代价，竟然如此沉重。
林婉的哭声也停了，她抬起布满泪痕的脸，看着张医生。
张医生继续说：「当时您处于昏迷状态，林夫人签署了同意书，在手术前，为您冷冻保存了一份……健康的精子样本。」
「那是您……唯一的机会。」
唯一的……机会。
林婉的眼睛「噌」地一下亮了，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抓住沈聿的胳膊。
「阿聿！你听到了吗？你还有机会！我们还有机会！」
沈聿却像是没听到一样，他的目光，穿透了时空，落在我身上。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一种名为「茫然」的情绪。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五年前那场车祸后，他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动弹不得。
那段日子，黑暗又漫长。
他记得，似乎总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日夜不休地守在他身边。
为他擦身，喂他喝水，在他被噩梦惊醒时，轻轻握住他的手。
那个身影，没有声音，没有面目。
他一直以为，那是他母亲。
可现在，那模糊的身影，渐渐和我此刻冷静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我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情绪，终于打破了沉默。
「是的，沈总。」
「五年前，是我签的字，是我求医生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你。」
「也是我，在你昏迷的时候，替你做了那个决定。」
「关于你不能生育的这件事，我比你自己，甚至比沈夫人，知道得都早。」
我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他整个人都如遭雷击。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
他看着我，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了。
这就是我的醒悟。
我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他身后，为他收拾烂摊子，连一个秘密都要替他背负的小秘书。
我也可以站在他面前，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真相。
然后，我扔出了更重磅的炸弹。
「顺便告诉您一件事，张医生。」
我转向一脸错愕的医生，微微一笑。
「那份冷冻样本，一年前，已经被我取走了。」
第章
「你说什么？！」
这一次，尖叫出声的是沈聿和林婉两个人。
林婉像头发了疯的母狮，朝我扑了过来。
「你这个小偷！强盗！你凭什么动我儿子的东西！」
沈聿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但他自己的眼睛也红得吓人，死死地锁着我，仿佛要将我凌迟。
「苏然，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取走了。」
我迎着他吃人的目光，一字一顿。
「所以，沈总，您现在不仅不育。」
「而且，连唯一的希望，都没了。」
「啊——！」
林婉彻底崩溃了，挣脱沈聿的手，张牙舞爪地就要来撕我的脸。
我抱着念念，灵活地一闪，躲开了。
「你把东西还给我儿子！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我冷笑：「沈夫人，您是不是忘了，我是合法取走的。」
「取用协议上，签的是我的名字。」
五年前，情况紧急，林婉六神无主，所有的文件都是我代为处理和签署的。
包括那份冷冻协议。
在法律上，我，苏然，是唯一有权处理那份样本的人。
林婉的动作僵住了。
她想起来了。
当时她只顾着哭天抢地，所有的事情，确实都是这个她一向看不起的秘书在跑前跑后。
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
沈聿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一步步向我逼近，眼中的风暴几乎要将我吞噬。
「所以……」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这个孩子……」
他的目光，落在我怀中熟睡的念念身上，那双眼睛里，瞬间燃起了疯狂的希望之火。
「她是你用我的东西……生出来的？」
「她是我的女儿！」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里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颤抖。
他终于为自己找到了最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他会对这个孩子有如此莫名的亲近感！
为什么他会第一眼就认定她是他的！
因为血缘！
是无法割舍的血缘！
我看着他那副自我感动的样子，差点笑出声。
「沈总，您的想象力，还是这么丰富。」
我残忍地打断他的幻想。
「我取走样本，不代表我用了它。」
「事实上，」我顿了顿，欣赏着他瞬间僵硬的表情，「我把它销毁了。」
「就在我辞职的那天，我亲眼看着它被处理掉。」
「一干二净。」
沈聿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那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被我一盆冰水，浇得连一丝青烟都没剩下。
「你……为什么……」
他喃喃地问，声音里充满了不解和痛苦。
为什么？
我抱着念念，转身，走到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夜幕已经降临，城市的灯火，璀璨如星河。
「因为，我不希望这个世界上，再有任何东西，能把你和我绑在一起。」
「沈聿，从我决定离开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再回头。」
「你的钱，你的权，你的家族，甚至……你的孩子。」
「我，苏然，一样都不想要。」
我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将沈聿最后的尊严和希望，都切割得粉碎。
他站在那里，高大的身躯摇摇欲坠。
林婉也停止了撒泼，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又看看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你撒谎！」
她尖叫起来。
「你肯定把样本藏起来了！这个孩子就是证据！」
「你就是想用孩子来威胁我们，想独吞我们沈家的家产！」
我真是佩服她的脑回路。
我从包里拿出几份文件，扔在茶几上。
「这是念念的领养证明，以及孤儿院的所有合法手续。」
「上面有钢印，有公证，你们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去查。」
「地址电话都在上面，我不介意你们去打扰那些可怜的孩子。」
林婉将信将疑地拿起文件，一页一页地翻看。
上面的白纸黑字，和鲜红的印章，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事实。
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沈聿也走了过来，拿起那份领养证明。
当他看到「被领养人父母」那一栏，写着「意外双亡」时，他的手指，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
他抬起头，深深地看着我。
「你早就计划好了？」
「从辞职，到领养这个孩子，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
我点点头：「是。」
「为什么？」
他追问。
「因为我想有个家。」
我看着怀里的念念，眼神不由自主地变得温柔。
「一个真正属于我的家。」
「一个没有算计，没有交易，只有爱和温暖的家。」
「而这个家，你给不了我。」
沈聿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林婉却不肯善罢甘休。
她一把抢过文件，指着上面的一行字。
「不对！这里有问题！」
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激动地喊道。
「这孩子的出生日期！是半年前！」
「你也是半年前离开阿聿的！」
「哪有这么巧的事？刚离开就领养一个刚出生的孩子？」
「你分明就是自己生的，然后伪造了领养手续！」
我看着她，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沈夫人，您是不是忘了，怀孕需要十个月。」
「我离开沈总才半年，怎么可能生出一个足月的孩子？」
林婉被我噎得一滞，但很快又找到了新的攻击点。
「谁知道你是不是早就跟别的野男人勾搭上了！」
「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我不想再跟她纠缠，抱着念念准备离开。
沈聿却拦住了我。
「让她查。」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妈不信，就让她查个清楚。」
「也算是……还你一个清白。」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清白？
我的清白，什么时候需要他来还了？
「随便你。」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在你们查清楚之前，念念必须跟我在一起。」
「而且，从现在开始，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沈聿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可以。」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对林婉说。
「妈，我们走。」
「在事情没水落石出之前，不要再来找她。」
林婉虽然心有不甘，但看着儿子阴沉的脸色，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跟着沈聿离开了。
别墅的大门关上，世界终于清净了。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低头，在念念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宝贝，我们回家。」
第章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沈聿和他母亲，真的没有再来打扰我。
我猜，他们正在用尽一切手段，去调查念念的身世。
我无所谓。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甜品店的生意依旧火爆，和盛世集团的联名合作也提上了日程。
第一次会面，约在了一家高档的私人会所。
我提前到了，推开包厢门，却愣住了。
包厢里，不止有顾言之。
还有沈聿。
他们两人相对而坐，一个闲适淡然，一个冷若冰霜，气氛算不上融洽。
看到我，顾言之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苏小姐，你来了。」
沈聿也看向我，目光沉沉，带着一丝探究。
我皱了皱眉：「沈总怎么也在这里？」
顾言之拉开身边的椅子，示意我坐下。
「沈总是我的朋友，听说我要跟你谈合作，非要跟来看看。」
朋友？
全城谁不知道，沈聿和顾言之是斗了十年的死对头。
这借口，未免也太拙劣了。
我看向沈聿，他也在看我。
几天不见，他似乎清瘦了一些，眼下的乌青更重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颓败感。
「查清楚了？」我开门见山地问。
沈聿抿着唇，没说话。
顾言之在一旁打圆场：「苏小姐别急，生意是生意，我们先谈正事。」
他拿出合作方案，开始一条条地跟我讲解。
我心不在焉，余光一直瞟着对面的沈聿。
他一言不发，只是端着酒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沈聿。
脆弱，迷茫，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的心，莫名地刺痛了一下。
谈完合作，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顾言之似乎还有事，先行离开。
包厢里，只剩下我和沈聿。
他已经喝得微醺，眼神有些涣散。
「苏然。」
他忽然开口叫我的名字，声音又低又哑。
「查清楚了。」
「念念，的确是你领养的。」
我「嗯」了一声，并不意外。
「那份样本……」他顿了顿，似乎很难启齿，「也确实被销毁了。」
「所以呢？」我问。
「所以，」他抬起头，一双醉眼里，竟泛起了红，「我错了。」
「我不该怀疑你，不该伤害你。」
「苏然，对不起。」
我愣住了。
认识他这么多年，我从未听过他说「对不起」这三个字。
他永远是高高在上的，永远是对的。
就算错了，也绝不低头。
可现在，他却在向我道歉。
为了一个他自己都无法接受的事实。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涩。
「道歉就不必了。」
我别开脸，不去看他。
「只要沈总以后别再来打扰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说完，起身就要走。
他却忽然抓住我的手腕。
他的手心滚烫，带着浓重的酒气。
「别走。」
他仰头看着我，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脆弱和祈求。
「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苏然，我难受。」
那一瞬间，我几乎就要心软。
那个无所不能的沈聿，在用他最狼狈不堪的样子，向我示弱。
可我最终，还是狠下心，抽回了我的手。
「沈总，你难受，可以去找心理医生。」
「我不是你的药。」
「我们早就两清了。」
第章
我甩开沈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所。
坐上出租车，我的心跳依然很快。
沈聿最后那个眼神，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拔不出来。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苏然，你没出息。
他不过是喝醉了，说了几句软话，你就差点动摇了。
你忘了他以前是怎么对你的吗？
你忘了那五年的委曲求全了吗？
回到家，保姆已经把念念哄睡了。
我走进念念的房间，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中的烦躁才渐渐平复下来。
这才是我的世界，我的归宿。
第二天，我刚到店里，就接到了林婉的电话。
她的语气不再像之前那么嚣张，反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苏……苏小姐，我是阿聿的妈妈。」
「我知道，之前是我不对，我误会你了。」
「我向你道歉。」
我挑了挑眉，这母子俩，是约好了来打道歉牌吗？
「有事吗？」我淡淡地问。
「是这样，」林婉清了清嗓子，「虽然念念不是阿聿亲生的，但这孩子，我们看着实在是喜欢，有眼缘。」
「你看，你一个女人家，带着个孩子也不容易。」
「不如，你把念念的抚养权转给我们沈家。」
「我们保证，会把她当成亲孙女一样疼爱。」
「至于你，我们会给你一笔足够你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你还可以继续开你的店，过你的逍遥日子，怎么样？」
我被她这番话气笑了。
「沈夫人，您的意思是，让我卖女儿？」
「话不能说得这么难听嘛，」林婉的语气有些尴尬，「我们这也是为了孩子好，也是为了你好。」
「沈家的条件，能给孩子最好的教育和生活，这是你给不了的。」
「而你，也可以摆脱一个拖油瓶，去找自己的幸福，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
「沈夫人，我再说最后一遍。」
「念念是我的女儿，谁也抢不走。」
「你们沈家要是再敢打她的主意，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可我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
下午，一个自称是念念亲奶奶的老太太，哭哭啼啼地找到了我的店里。
她拉着我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
「姑娘啊，我可算找到你了！」
「我是念念的亲奶奶啊！」
「我儿子儿媳妇死得早，我就剩下这么一个亲孙女了，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吧！」
她哭得撕心裂肺，引来了不少客人围观。
我看着眼前这个演技浮夸的老太太，只觉得一阵恶心。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林婉找来的托。
她以为用这种方法，就能逼我就范？
太天真了。
我冷冷地看着她：「这位大妈，你找错人了。」
「我女儿的亲人早就都去世了，她没有奶奶。」
老太太一愣，随即哭得更大声了。
「你胡说！我就是她奶奶！你们不能因为我有钱就抢我的孙女啊！」
「天理何在啊！」
她一边哭，一边在地上打滚，活像个泼妇。
客人们开始对我指指点点。
「这老板看着挺漂亮的，心怎么这么狠啊。」
「就是，抢人家孩子，太缺德了。」
就在这时，店门被推开。
沈聿和顾言之，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沈聿看到眼前这片狼藉，脸色瞬间黑了下去。
他几步走到那老太太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妈给了你多少钱，让你来这里演戏？」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压。
老太太的哭声戛然而止，惊恐地看着他。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聿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个号。
「喂，李局长吗？我这里有人寻衅滋生，恶意诽谤，麻烦你派人来处理一下。」
「地址是……」
老太太一听要报警，吓得脸色惨白，连滚带爬地就跑了。
一场闹剧，终于收场。
店里的客人散去。
我看着沈聿，心情复杂。
「谢谢。」
不管怎么说，他今天，算是帮了我。
「不用。」
沈聿的目光落在我略显疲惫的脸上，眼神里闪过一丝心疼。
「是我妈做得太过分了。」
顾言之在一旁笑道：「沈夫人也是爱孙心切，可以理解。」
他转向我，递过来一个精致的礼盒。
「苏小姐，小小礼物，不成敬意，算是给你压压惊。」
我打开一看，是一条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
我合上盖子，推了回去。
「顾总太客气了，无功不受禄。」
「苏小姐帮我赚了那么多钱，一条项链算什么。」
顾言之坚持要把东西塞给我。
沈聿在一旁看着，脸色越来越沉。
他忽然开口：「顾言之，你是不是忘了，你今天来是干什么的？」
顾言之这才作罢，笑了笑：「差点忘了正事。」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苏小姐，这是我们调查到的一些东西，我觉得，你或许有兴趣看看。」
我疑惑地接过文件。
打开第一页，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一张女人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眉清目秀，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和我，有七八分的相像。
照片下面，是她的名字。
安雅。
我继续往下翻。
安雅，二十岁，死于一场车祸。
她留下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儿。
那个女儿，就是念念。
我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
我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沈聿和顾言之都看出了我的不对劲。
「苏然，你怎么了？」沈聿紧张地问。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用颤抖的手，抚摸着照片上那张熟悉的脸。
安雅……
小雅……
我的妹妹。
我失散了二十年的亲妹妹。
当年，我爸好赌，欠了一屁股债，为了还钱，他狠心把只有三岁的小雅卖给了人贩子。
我哭过，闹过，甚至以死相逼，都没能留住她。
从那天起，找回妹妹，就成了我这辈子唯一的执念。
我拼命赚钱，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找到她，把她带回家。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
我们姐妹的重逢，竟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天人永隔。
「她……」
我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她是怎么死的？」
顾言之叹了口气：「一场意外。」
「肇事司机逃逸了，至今没有找到。」
我闭上眼，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沈聿递过来一张纸巾，声音里带着一丝笨拙的安慰。
「苏然，别难过。」
我没有接，只是看着他，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沈聿，你还记得吗？」
「五年前，我刚到你身边的时候，求你办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沈聿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会突然问这个。
他努力地回想了一下，然后，脸色微微变了。
他想起来了。
五年前，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秘书，不知天高地厚地求他，动用他所有的人脉，帮我找一个人。
一个叫「小雅」的女孩。
当时，他只当我是异想天开，随口敷衍了几句，便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他从未想过。
那个我心心念念的「小雅」，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如果……
如果他当时，能稍微上点心。
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是不是，我的妹妹，就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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