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曦张铁柱《我听到已死去妈妈的心声》

妈妈离开不到一年，后妈拉着我的手，软声骗我：「乖，你的亲妈妈在新家等你。」
我信了，乖乖爬进汽车后备箱的狗笼。
可那里没有妈妈，只有一个阴沉肥胖的女人。
她一把将我拽进猪圈：「从今起，我是你妈，你叫招娣！」
我挣扎着想逃跑。
她一把揪住我的头发，把我的脸撞上石槽。
直到我再也没力气喊出声。
好多天过去，我学会了和母猪抢馊水吃，脸上混着残渣和淤血，渐渐不再哭了。
直到那个午后，我正机械地捞着猪槽里的烂菜叶。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颤抖着飘来：
【……月曦？是我的月曦吗？」
我伸向猪槽的手瞬间呆住，机械的转头看了看周围。
是谁在说话？声音好像妈妈！
妈妈真的在这里吗？那个阿姨没有骗我？
我试探着开口：「妈妈...是你吗？」
回答我的是同样颤抖的声音：【月曦是我啊，我是妈妈！】
「妈妈你在哪里？也被关起来了吗？我现在就来救你，妈妈你别哭！」
这时，刚吃完晚饭剃着牙准备出门的胖女人见状立马抄起手中的藤条。
像打畜牲一样打我，「还想跑？老实了几天活够了是吧？」
我感到后背火辣辣的疼，同时我也听到了妈妈的话哭喊声：【不要打她！不要打我的月曦！】
没事的妈妈，我习惯了，没有那么疼。
我挤出一丝微笑在心里默默安慰着妈妈。
只要能让我找到妈妈，哪怕只是听到她的声音，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打到最后，我瘦弱的身体止不住地痉挛颤抖，鲜血不断溢出打湿了铺在地上的麦秸。
而胖女人也像是打累了，把藤条扔在地上后恶狠狠道：「再要有什么小心思就别怪我不客气！」
意识模糊之间，我又听到了妈妈的声音。
【宝贝，妈妈没用，妈妈对不起你...】
没关系的妈妈，真的没关系的。
我拼劲全力挤出最后一丝微笑后疼晕过去了。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另一天早晨。
我强撑着身体靠在一旁的猪槽旁，身上的伤口依旧火辣辣的疼。
【宝贝你醒了？！怎么样？身上还疼不疼？】
为了不让妈妈担心，我摇了摇头，「不疼了妈妈。」
【对不起宝贝，都是我不好...没有能力保护你...】
见妈妈又要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我连忙开口岔开话题道：「妈妈你现在在哪里啊？为什么我能听见你的声音？」
妈妈吸了吸鼻子，语气有些无奈道：【月曦，现在跟你对话的是妈妈的心声。妈妈已经...妈妈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是在妈妈自己家吗？」我期待地询问道。
语气里带着几丝不可察觉的喜悦。
妈妈在大凉山的家一点都不开心，活动范围只能走到家门外的院子。
每次妈妈说她很想家时，我都会拖着小小的身体拉着妈妈往外面走。
每到这时妈妈只是干笑几声，说想在家陪着我。
爸爸听到后总会发很大的火，说什么「你连个带把的都生不出来还想回家？做梦！」
然后就能看见爸爸强硬地拽着妈妈的手走进那个狭窄又黑暗的卧室。
我那时三岁，什么都不懂。
但我能感觉到爸爸碰妈妈时，她一点都不高兴。
我鼓起勇气冲上前咬住爸爸的大腿，「放开妈妈！」
爸爸见状，更加生气了。
一把把我摔在地上，「你这个养不熟的赔钱货！」
「她还是个孩子她懂什么？！」妈妈挣脱开他蹲在地上紧紧将我抱住。
「月曦没事吧？！对不起宝贝...」妈妈总是这样，喜欢把一切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我讨厌这个男人，在那之后我就从未叫过他爸爸。
而是在背后和妈妈一样叫着他的大名张铁柱。
他对我不好就算了，他对妈妈也不好。
每次喝醉酒就会生气，生气后就会把妈妈拽进那间又小又黑的卧室。
有时候旁边的邻居大婶看见了，就会跟张铁柱说：「媳妇都是要打乖的，尤其是这种千金小姐，娇气的要死，更要打了。」
于是，无数的木棍和藤条在妈妈身上落下。
每次我冲上前维护妈妈时，张铁柱就会连着我和妈妈一起打。
但是我不怕，因为妈妈说过。
我是一个坚强的孩子，我一定可以保护妈妈的。
我现在所承受的一切不足我妈妈当时承受的万分之一。
腥臊的猪屎味迫使我的思绪回到现在。
「妈妈现在在家开心吗？」
【开心...宝宝...】妈妈有些心虚开口道。
「那我也可以回妈妈家吗？妈妈我好想看看你。」
【可以，当然可以！只是宝贝，妈妈现在有事不能来接你，你要自己回去哦。】妈妈强忍着泪意开口。
【之后，你要按妈妈说的去做才能见到妈妈知道吗？我家月曦是最聪明的孩子对不对？一定能找到妈妈的！】
「嗯！我一定会找到妈妈的！」我坚定的点了点头开口道。
【好，月曦，你听清楚我接下来说的话。
你现在的继母半个月后会把你卖到邻村的王老头那里，届时你就要跑出去。
【这户人家屋后面有一座山，不久后山里就会有地质队的人过来，领头人是你的舅舅姨姨，也就是我的哥哥姐姐。
【你一定要找到他知道吗？对了，我给你的那支笔还在吗？那是小时候舅舅送给我的，你给他看他一定能认出来！】
妈妈之前给过我一支看起来很漂亮精致的笔，她说希望以后我可以努力学习，代替她逃出这座大山。
可后来即使妈妈走后我到了该上学的年龄张铁柱也依然没有让我去上学。
每次问他，他都恶狠狠瞪着我，「你妈临死前也没给我生个儿子，你一个赔钱货还想上学？等你满了十二岁就出去打工！」
为了不让张铁柱发现我早就把它缝在了我的裤腰口袋里。
我摸了摸裤腰口袋，果然还在。
果然不出妈妈所料，这家人不到傍晚时就将我从猪圈里放了出来。
甚至还给我买了药和新衣服，还破天荒的给我做了红烧肉。
我一边狼吞虎咽，胖女人一边慈爱地开口道：「招娣啊，过几天你到你隔壁村王叔家里做做客，把这几个鸡蛋给他送去。」
我看着地上红纸包着的鸡蛋慌忙着点点头，明白刚刚妈妈说的都是真的。
「到时候好好洗个澡，打扮的漂亮一点。」
这段时间，为了将我养胖好看一些。
他们几乎顿顿大鱼大肉的伺候着我，而我也渐渐熟悉了这个家的格局。
期间妈妈也一直在用只有我听得见的心声默默鼓励我。
终于到了我要被送给王老头的那天晚上。
许是见我这段时间一直乖乖的，又觉得我只是个小孩，这家人便对我放松了警惕。
妈妈告诉我迎亲的队伍早上五点就会来，所以今晚他们会睡的很早。
终于到了晚上，这家人都陆续熄灯睡下了。
我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间门，看到那个名叫李二狗的胖女人的丈夫怕我会偷偷溜走睡在了房间外的地上。
我赤着脚跨过他的身体，蹑手蹑脚走向后门。
这里能够直通后山，妈妈说现在舅舅姨姨他们就在那座山里扎寨露营。
我屏住呼吸，侧耳听了听屋内的动静，确认他们都还在憨憨大睡后。
才用几乎微不可察的力度，一点点将门缝推开，直到能容自己侧身出来。
我努力平复着狂跳不止地心脏，依稀记得这不是我第一次奔向山里。
第一次是在大凉山的那个家。
整天无所事事的张铁柱找到了一份还算挣钱的散工。
每天天一亮就出门了，家里就只剩下我和妈妈。
妈妈会轻轻抱着我给我讲各种故事，还会用厨房里的碳灰教我写字。
我学会的第一个名字，就是【江明珠】。
这是妈妈的真名，平时村里的人都叫她二丫，叫我二丫的丫头。
妈妈给我重新取了一个名字，叫江月曦。
说我是照进她生命的一束光。
直到有一天张铁柱出门后，妈妈一反常态的把我抱到凳子上，转身出门说要给我买糖。
我心里想着。
妈妈，我不喜欢吃糖，你不用回来啦。
可妈妈还是回来了，她冲进房间一把将我抱住又一次向我道歉。
随后拉住我的手一路狂奔，我跑累了她就抱着我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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