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南笙季临野《朝夕无痕,浮沉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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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成了他的俘虏,他的人害我双耳残疾,他却一枪崩掉了自己的耳朵。
在一片鲜血淋漓中,他笑得明媚。
“我陪你。”
后来,看着整日郁郁的我,他几经生死跪着助我成为了黑道女王。
他替我血屠长街,手刃叛徒,做最虔诚的信徒。
每次成功屠杀对家,他就会带回两幅新的助听器。
这是我们心照不宣的暗语。
而这一次,他迟了整整三天。
当我目眦欲裂准备带着弟兄冲过去的时候,他染血归来。
遗漏了助听器,却带回来一个洁白无瑕的小姑娘。
我抬起枪,那子弹堪堪与他的脸颊擦过,留下血痕。
“是继续当季爷,还是她的命,二选一。”
……
见我动手,季临野的人条件反射举起枪对准我。
咻一声。
那人就要扣动扳机的手却骤然掉落在地上。
季临野的刀出鞘必见血,那刀带着一根断指深深嵌入墙体。
“把枪都给我放下!”
他脸色阴沉,呵斥手下。
随后,又将背上的叶瑾初缓缓放下,揉了揉她的发顶。
“小哭包,待会可别哭。”
不动神色地挡住了她,面向我。
“南笙,没必要,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
小哭包?曾经他也亲呢唤我小耳朵。
只是后来,我逐渐强大,这个称呼就停留在了过去。
“有没有必要,是我说的算。”
我再次抬起枪,子弹无比精准地越过季临野在叶瑾初的耳边炸开。
叶瑾初像个受惊的小鹿尖叫了一声
“临野哥,我害怕。”
听到声响,他无可奈何地看向我。
“南笙,她和当初的你一样可怜,不是么?”
我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当年我也是俘虏,一个可怜的聋子。
他救叶瑾初和救我是一样的,都是瞧着可怜。
可混迹黑色地带,要说可怜的人是不计其数的,女俘虏更是不少。
困在虎狼环伺的峡谷里,他能割下血肉给我吃。
也能亲手打穿自己的耳朵,陪着我永远戴上助听器。
这么些年,除了我之外没有一个女人能近她的身。
我以为,我是特殊,是唯一。
可现在才知,于他而言,我和叶瑾初没有什么两样。
这些年施舍给我的,也仅仅是看我可怜。
“脱离组织可以,断一条胳膊。”
他的选择已经很明了了。
可他摇了摇头:“南笙,我答应过你会一直陪着你,倾我所有,捧你成王。”
“放过她吧,她太干净了,和我们不一样。”
我讽刺他的矛盾。
一会说我像她,一会又说我不像她。
说到底,他还是嫌弃我双手染满了血,嫌弃我是个聋子。
明明是他教我怎么开枪,怎么杀人,如何刀尖舔血。
明明是他拉我下的地狱,如今却嫌我不够干净了。
“可我非要她死呢?”
上膛,瞄准,扣动扳手。
发现是空弹后,我利落掏出腰间的尖刀。
手起刀落,在电光火石之间,季临野挡在了叶瑾初的身前。
而那尖刀也贯穿了他整个肩胛,可他还要狠狠抱紧我。
抱紧我的瞬间,那刀更深了。
只听得季临野闷哼一声,却勉强勾起笑意,一点点擦掉我手上和脸上的污浊。
却越擦越脏。
“算了。”
“反正也只是一个俘虏,你想杀就杀了。”
“只是你别一生气就不喝药了,医生说你的耳朵还是有希望恢复的。”
听到季临野的话,叶瑾初猛地抬起头,满是不可置信。
可季临野食言了,第一次欺骗了我。
当天我便宣布,叶瑾初这个俘虏三日后当众行刑,以示威对家。
行刑前夕,昏暗的马棚里,季临野拼命解开叶瑾初的绳索。
正当他欣喜解开时,我熟悉的声音却在黑暗中如幽魂般响起。
“季临野。”
季临野一怔,随后装作无事人般,松开了手走到我的面前。
神情依旧温柔,将自己的衣服脱下盖在我的身上。
“夜凉,你怎么下床了?”
他又掏出了口袋中包裹精致的助听器塞到我的手里。
“当时遗漏的助听器,我给你买回来了。”
助听器还残有余温,仿佛能看到买到手时买主欣喜地来回摩挲着。
在他苍白的神情下,我却将助听器狠狠一砸。
瞬间,四分五裂。
而刚才趁机逃跑的叶瑾初也被逮了回来。
“临野哥哥,他们要杀了我,要杀了我!”
季临野再也维持不了笑意,神情难辨。
“非要这样吗?”
三天时间,我给过他选择。
“如果你自请退出组织,将你的手下和权利给我,我可以考虑放过她。”
闻言,季临野却深深地看着我,眼底全是执拗。
“不可能,我不可能背弃和你的誓言。”
话落,他掏出刀毫不犹豫往自己的左胳膊一挥。
血液滋啦一声,溅了我满脸。
“一条胳膊,放过她。”
自断一条胳膊,可退组织、救一人,这是我定的规矩。
没想到,我的规矩被他当作子弹,狠狠正中我的眉心。
而叶瑾初看着躺在地上的那条断臂,疯狂尖叫出声。
“你个心狠手辣的贱人,怪不得会死了孩子,你这种人就不配有孩子!”
“我可不像你,我不染血腥有福报,和临野哥哥的孩子也定会健康长大的。”
我喉咙溢出冷笑。
怀孕了啊,怪不得。
冷笑过后,便是一阵死寂。
我抬起枪,眼睛微眯,只要一瞬,这女人就可以去见鬼了。
季临野的仓惶声在我耳朵边炸开。
“你这是反悔?!”
我狠戾一笑。
“规矩是我定的,改了又如何?”
却见那子弹正中叶瑾初的腹部。
“我的孩子!”
“临野哥哥,她杀了我们的孩子,你快杀了她!杀了她啊!”
叶瑾初满脸血泪,下体拼命流着血。
我正准备往她死死盯着我的眼睛再补多一枪。
可季临野比我反应更快,狠狠甩了叶瑾初一巴掌。
叶瑾初瞬间噤声,呆呆地流泪看向季临野。
“为什么啊……”
季临野没理她,只是跪下来和我承诺。
“谢谢老大能留叶瑾初一命,我这辈子都不会让她出现在你面前。”
季临野先斩后奏,硬生生拖着她离开了。
叶瑾初那个蠢货可不知道,季临野那一巴掌名为保护。
可季临野没有一句承诺是应验的。
叶瑾初给我发来了一条视频。
视频里,她嘤咛在抗拒:“不要,好疼疼……求你了……”
可季临野却一下拔掉了助听器,发狠地在她身上留下印记。
“你不是还想要孩子么?我给你,全都给你。”
翻云覆雨,一室旖旎。
视频末,叶瑾初还得瑟地发了句语音。
“没了孩子又能怎,临野哥还能和我再造啊,可惜你却再也没有机会了呢。”
“他嫌弃你,碰你都嫌恶心。”
我咬紧牙关,手机瞬间在手上被捏成碎渣。
而就在这个时候,手下突然跑了过来。
“老大,找到那人了!”
我连忙掏了家伙和弟兄们冲了过去。
这是一场鏖战,无数个并肩作战的弟兄在我眼前倒下。
无数尖刀利刃划穿我的身体。
伤敌四千自损八百,最终我拖着残躯找到了黑老大。
我一刀又一刀拼命折磨他,没这么容易让他死成。
我杀红了眼,正准备给他最后一击。
刚才逃脱的小兵却折返回来用刀挟持着叶瑾初。
“放开我们老大,要不这个女人可就没命了。”
见状,我却笑了。
“你不知道这个女人我早就想杀了吗?正好今天你们两都给我一起下地狱!”
被我压制着,奄奄一息的黑老大却蓦地一笑。
“是吗?”
下一秒,我能感受到一个冰冷的枪口正抵在我的太阳穴上。
“你不在意,可有的是人在意呢!”
我僵硬地扭过头去,却见那人是季临野。
我的眼睛被血染红了,而他的双眼也充着血。
没曾想,当初最忠实的信徒,当初以身饲我的男人却将枪口对准了我。
五年前的撕心裂肺宛如回旋镖再度割得我遍体鳞伤。
五年前的那一场战役,遍地腥云,血流成河。
我在那一役中被黑老大的一枪正中腹部,没了孩子。
七个月大的孩子,从前有多期盼多喜爱如今我就有多恨黑老大。
这么些年,梦里的我早已将黑老大千刀万剐,杀了他成了我的执念。
季临野应该清楚的。
等了五年的机会,却被他一句轻飘飘的话给覆灭。
“孩子还会有机会生的,可瑾初的命只有一条。”
他神情同样哀戚,不敢面对我。
不,没有机会了,我失去的不仅仅是孩子,还有我生育的权利。
可周围的手下看到我被挟持,纷纷放下了枪。
季临野一边挟持着我,一边卸掉了我手里的枪。
黑老大嘚瑟轻笑。
“许爷,你也真是可怜人。还记得你当初哗哗地流血,那肚子一下就瘪下去孩子就没了。如今还要被你男人背叛,诶哟哟……”
“还不快滚!”
季临野青筋紧绷,厉斥道。
“好嘞好嘞。”
“等我和我的手下走出一公里之外,我就会将你的亲亲宝贝放了的。”
我被挟持着,只能目视着黑老大得意离去。
直到黑老大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季临野才放下了枪。
他语气一下就软了下来,眉眼柔和。
“南笙,这把枪其实没上子弹,我是不可能会伤害你的。”
“黑老大的仇,我会替你报的。”
没了威胁,我招了招手,下属过来瞬间逼迫他跪下来。
“是吗?”
我笑得明媚。
看到我的笑容,不好的预感从季临野身上慢慢升起。
“你干了什么?”
“你以为我没有后手?我早就让人埋伏在路口了,现在算算时间,黑老大应该已经没命了。”
“而撕票之后,你的瑾初会如何?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我的孩子死了,我的弟兄为了我的仇人拼了命的,我绝不可能让他们的血白流。
我绝不会让当初的痛苦再度重演!
季临野拼命挣扎无果后,死死盯着我,那眼神中满是恨意。
我却异常开心。
比起爱我,我更想要他恨我,这样才能让他刻骨铭心。
叶瑾初没死。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只有满满的可惜。
而季临野也连夜和她跑了。
经此一役,季临野似乎彻底怕了,害怕叶瑾初就这么死了。
听说在叶瑾初昏迷这几天,季临野几天几夜没睡,每天守候在她的床边。
水是亲自喂的,身体是亲自擦的,衣服是亲手换的。
叶瑾初醒来后,害怕地躲在他怀里。
“临野哥哥,我好害怕,我再也不要过这种生活了,我只想和你平淡过日子……”
季临野神色平静,薄唇轻启。
“好。”
不久后,号令权就交到了我的手上,季临野只带走了几个心腹,剩下的全权给我了。
当初死死都要赖在我的身边,如今却因为叶瑾初果断放手。
甚至是从前从未给过我的婚礼与结婚证,他都硬塞到叶瑾初的手里。
我一下又一下地敲着刀柄,疑惑地问向了曾经指导我格斗的老师。
“你说,一个双手染满了血腥的人,真的可以毫无顾忌去拥抱新生活吗?”
“下面的人能同意吗?”
季临野的耳朵似乎痊愈了,或许说是压根没聋过。
他彻底摘下了助听器,更像是要与我这种烂人一刀两断。
与我这种耳聋残疾人彻底划分成两个世界。
他为了叶瑾初金盆洗手,甚至是连婚礼都没有通知之前一起并肩作战的弟兄们。
而这里面包括我。
他怕我会毁了婚礼,怕我们这些人会玷污了婚礼。
可我从小就是反骨的人,叛逆惯了。
之前答应他辞请组织后,概不追究。
可我后悔了,任性改了规矩。
‘进了组织,生是组织的人死是组织的鬼。要脱离组织可以,把命留在这!’
这么些天,叶瑾初再次怀孕了,而季临野更加急迫地筹备着婚礼的事宜。
小到伴手礼的选品,大到婚礼场所的布置,他全都亲力亲为。
直到这一天,漫天樱花,洁白无瑕的婚纱。
季临野迎来了他生平第一次婚礼。
他缓缓走向了那个背影,那个他深爱的女人。
却在扭头的瞬间,我那张戏谑残忍的脸倒映在季临野惊恐的眼睛里。
下一秒,一抹瑰丽的血染红了洁白的婚纱。
“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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