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林曦月程煜《月缺终须有弥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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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死的第二天，老公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导演奖。
铺天盖地的报道里，感谢的都是他的缪斯女神林雅。
为他生儿育女、为支持他的梦想放弃事业、为他照顾全瘫痪婆婆25年的我，他只字未提。
“我很庆幸能在56岁这一年拥有我的真爱。”
那句致谢辞我反复听了上百次。
所有人都说他在谢我，只有我知道这句话说的还是林雅。
门铃声响起，56岁的老男人牵着22岁的真爱站在了我面前。
女孩精致漂亮，和我儿子同岁。
“小雅怀孕了，我有个戏要去国外拍，这段时间你帮忙照顾一下。”
“对了，她对花生过敏，你注意一下。”
这一刻，我觉得恶心极了。
程煜拎着包往沙发上一放，扶着林雅坐下。
我看着眼前两人恩爱的一幕，心像是被刀绞了一样。
“那你妈呢？我一个人怎么……”
程煜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我妈我妈，不过就是多个人照顾而已，你至于把我妈挂在嘴边吗？”
没说完的话，我咽了下去。
同时咽下的还有这25年的艰辛和无奈。
我婆婆是昨天死的，死的时候我给程煜打了电话。
十几通电话，一通都没接。
现在我才知道，他忙着和女友恩爱连给母亲收尸的时间都没有。
“姐姐，阿煜不是这个意思。”
“你放心好了，我很好伺候的，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
原本坐着的林雅起身，拉住了我的手。
她笑着和我说话，嘴角露出两个好看的梨涡。
我冷着眸子，甩开了她的手，“伺候？”
“你们当我是什么，程家的保姆吗？”
“程煜，把人带走，否则你前脚走我就报警把她抓走。”
程煜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林曦月，你敢这么做我就和你离婚！”
巴掌像是在房间里萦绕，我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程煜。
这个巴掌，硬生生打断了我们25年的情分。
“林曦月，我的事业好不容易有点起色，你就不能多帮衬帮衬我吗？”
这样的话，我听过无数次。
第一次听见，我以国企高管的身份为他贷款八百万筹拍一部纪录片。
同年我们的女儿出生，他却忙于拍摄两年没有归家。
第二次听见，我辞去工作，安心做好他的大后勤。
同年他的母亲车祸瘫痪，他哭着说对不起我，拜托我照顾他妈。
第三次听见，就是现在。
56岁的他老当益壮，带着怀孕的小三登门入室。
我把散落在耳边的头发拢在了耳后，平静地开口：
“那就离婚吧。”
程煜在听见这话的那一刻，身形微颤。
下一秒，他笑出了声。
“别说笑了，你怎么舍得离婚？”
“林曦月，我现在可是知名大导，往后风生水起赚得盆满钵满的时候，你不会后悔？”
“再说了，你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下面都不行了，谁还会要你？”
林雅噗嗤一声笑了，捂着嘴眼睛提溜地转。
我的心被这几句话钻出了洞，在看不见的地方直往外流血。
眼底的泪水氤氲了一切，我仰着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我二话不说，走进房间收拾了好衣物就往外走。
程煜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好了，别闹脾气了。”
“这笔钱是我这次的奖金，都交给你，说到底我们夫妻25年的情谊我还能真不要你？”
“林雅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福星，我真得好好供着他们。”
程煜脸色为难，压低了声音。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钱，八万。
我知道，这次的奖金是八百万。
我想当着他们的面把钱砸回他们身上，但我没有。
毕竟，谁也不想和钱过不去。
只不过这婚，我离定了。
程煜是十点钟走的。
走的时候他亲了亲林雅，“乖乖在家等我，这次我出去就三五天。”
林雅娇羞点头。
轮到我的时候只有一句，“照顾好我妈和小雅。”
我无数次想开口告诉他婆婆的事情，但我没有。
家里只剩下我和林雅，她问起我婆婆在哪。
我只是冷淡解释了几句在医院后，就关上了房门。
坐在房间里，我把这25年都过了一遍。
终于我深吸了一口气后，接到了女儿的电话。
“妈，新闻上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那些都是假的，别信。”
女儿程琳在对面担心不已，接连问了我很多事情，但我都没说。
“要不要我和诺诺回来？”
“不用，妈没事。”
随意交代寒暄了几句后，我挂断了电话。
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收拾好情绪后，我开始给婆婆的亲戚朋友打电话通知他们参加丧礼。
我婆婆一直都对我很好。
她说女人的事业同样重要，所以她总是操心着我所有的家务事。
她说不想让家务拖累我。
后来她出车祸，我辞职在家照顾她和孩子，她总哭着说是她害了我。
她多次自杀未遂，每一次我都哭着求她多活几天。
死的那天她说，“小瑜，你要去过你自己的生活。”
我知道，她撑不住了。
所以，我没有留她。
她把所有的钱和财产都挂在了我的名下，程煜一分都没有。
我和她早已在这日复一日的等待中，失去了对程煜的爱。
一个常年不着家的儿子，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半夜十二点，林雅敲响了我的房门。
“我饿了。你给我烧点馄饨。”
我没搭理，把她推出去后锁上了门。
任凭她怎么叫，我都没回应。
第二天一早，程煜就打来电话劈头盖脸一顿骂。
“林曦月，说得好好的你闹什么幺蛾子？”
“我告诉你，林雅和孩子要是有什么事，我回来非和你离婚不可！”
“你赶紧给林雅……”
我把手机一盖，放在了餐桌上，闷头吃着自己的早饭。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林雅走过来冷着脸问我，“我的早饭呢？”
我想也没想的回答，“没有。”
“想吃就自己做。”
与此同时，电话里传来了程煜嘶声力竭的怒斥声。
林雅哭着和程煜诉苦。
我翻了个白眼，没等她说几句把电话挂了。
林雅疯了一样地朝着我扑过来，作势就要来抓我的头发。
我侧身躲开了。
脚下一个不稳，她不小心撞上了门把手，随后捂着肚子满脸痛苦地滑坐在地上。
“救……救我。”
我往后退了几步，拍下视频发给了程煜。
“你是程煜的人，照顾你和孩子是他的责任。”
“我帮你发给他了，你等着他回来救你吧。”
说完我顺手把几口碗洗了之后，走出了家门。
25年来，我的责任好像就是替程煜照顾好所有人。
可这一次，这个人，轮不上我照顾。
程煜一直给我打电话，我没接。
就像他妈死的那天，我那无人问经的无数通电话一样。
【林曦月，我命令你干净送她去医院！】
【他们俩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一命抵一命。】
【我回来就和你离婚！】
程煜大概是气疯了，辱骂的短信一条一条跳进来。
十几条谩骂之后，他开始求我。
【求求你了，别这样，你快送她去医院。】
【等我回来，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看着不断冒出来的消息，冷笑了几声。
【我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无欲无求。】
【你记得回来参加你孩子的葬礼。】
回完消息后，我把手机关机了。
随后我打车去了殡仪馆，安排好了火化时间。
“他儿子不在，儿媳能签字吧？”
殡仪馆负责人点了点头，“能。”
签好字后，我又赶去了墓园带着风水先生选了一块上好的墓地。
“这方位是整个墓园最好的，和你婆婆的八字很合。”
我二话不说，交了全款。
定好灵堂、餐食之后，我抱着骨灰盒定下了灵堂附近的酒店。
我也开始着手准备婆婆的葬礼。
关于程煜和林雅的事情我什么都没过问，那个手机我也再没有打开。
丧礼上前来吊唁的人，问起了程煜。
我也只是说他还在忙，赶不回来。
来的大都是一些年迈的乡下亲戚，他们并不知道程煜和林雅的事情。
我自然也不会提起。
“程煜这些年常年在外，真是苦了你了。”
“幸好你婆婆有你养老送终，否则还不知道过成什么样子呢！”
“是啊，这么好的媳妇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我一一鞠躬表示了感谢，关于程煜我一个字都没提。
外面传来嘈杂声，我循声望过去，发现是程煜和林雅。
程煜回来的这么快，是我没想到的。
他们应该是来给死去的孩子选坟墓的。
同一时间，程煜发现了我。
“你怎么在这？”
“你现在来忏悔，已经晚了！”
林雅抱紧了怀里的骨灰罐，气得直咬牙。
“我不想见到她，阿煜，你把她赶走！”
程煜没说话，只是皱了皱眉头。
我也什么都没说，冷冷地看了一眼后径直走进了婆婆的灵堂。
程煜狐疑地跟了上来。
一进门，他就愣住了，只见灵堂里站着都是熟悉面孔。
他一下子慌了，走近我压低声音问道：
“你搞什么鬼？”
我笑了，“程煜，你睁大狗眼看看那上面的照片是谁！”
程煜顺着我的视线看了过去，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我妈…？”
全场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没想到程煜居然不知道自己母亲过世的事情。
“阿煜！”
林雅红着眼站在门外，怀里抱着个空罐子等着程煜。
程煜没回头，一个劲儿地问我关于他妈的事情。
“林曦月，我妈好好的怎么可能死了呢？”
“这件事你为什么不及时告诉我？是不是你不想照顾我妈，为了报复我故意害死了她？”
偌大的灵堂里，传来程煜压低的质问声。
我忍不住蹙眉，心口像是被刀子划开似的疼。
过去25年的艰辛，在这一刻成了笑话。
本以为不管感情走到哪一步，我为他付出的一切总还是体面的。
可如今一句质问，彻底撕碎了这一切。
“程煜，我就算是毒死你和你小三，也不会害死你妈！”
“这二十五年你让我独自一个人抚养孩子，照顾你妈，我有过一句怨言吗？”
我死死咬住了唇壁，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
“你妈死的时候我给你打了电话，我希望你回来送她最后一程。”
“我打出去的十五通电话，你一通都没接。”
“第二天你获奖，回来之后我希望和你好好谈谈，可是你呢？”
“你带回来的是你那怀了孕的小三！”
这句话一出，全场哗然。
所有人都在议论着程煜的没良心。
程煜在一众亲戚的指责声中黑了脸，“我懂了。”
“我妈根本没死，你就想用这种招数让我低头！”
“你想让所有亲戚都站在你这边指责我对不对？在场有人见过我妈最后一面吗？你说死了就是死了？”
没想打程煜到了这个节骨眼，居然还是不信。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对，你妈没死，死的是我妈。”
“你滚吧！”
我毫不客气地指着门口，让程煜滚出去。
“阿煜，我们别管这个死老太婆，等孩子的事情结束了我自然会想办法收拾她！”
林雅扭着腰拉过了程煜，当着所有人的面搂着走了出去。
人消失的那一刻，我浑身紧绷的力卸下了。
亲戚们纷纷表示相信我，还说程煜不是人，不配为人子为人夫。
我带着亲戚们送葬，仪式结束后我一一送走了客人。
还没喘口气，我就接到了墓园的电话。
“谢小姐，你婆婆的坟被人挖了！”
我拜托人帮我守着，只身一人赶往了墓园。
老远就看见了程煜带着林雅站在婆婆的坟前，找来的工人正在挖坟推坟。
那一刻，浑身血液倒灌至脑子里。
“程煜！”
“那个坟不能挖！”
我还没靠近就被林雅的保镖按住了，林雅愤恨不已地看着我。
“你杀死了我孩子还不够，现在还想阻拦我们为孩子下葬？”
“林曦月，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林雅接连给了我几个巴掌，我顾不上身体上的疼痛伸手去拉程煜：
“程煜，这里面是你妈！”
我的整张脸被按在了地上，发出的凄厉叫声让程煜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