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淼淼《我六亲不认，全家都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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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这天，女儿拿着刀在手腕处比划。
“你知不知道我不开心，为什么不给我买手机，才一万多买我个开心怎么了？！”
我看着手机里剩下的两千块钱，泪流满面。
“依萍，爸爸没钱了，这些钱要留给你看病啊。”
女儿却勃然大怒。
“没钱你生什么孩子，就是因为家庭不幸福我才会得抑郁症的！”
她狠狠推了我一把，脑袋撞到墙上。
恍惚间，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别的灵魂占据了。
我急了。
“你怎么能抢我的身体！快还给我！”
对方却相当悠然自得。
“我是个坏种。”
“抢来的就是我的了。”
......
我震惊。
哪来的厚颜无耻的幽魂。
还有坏种是什么？
原谅我这些年围着女儿和柴米油盐转，很多年轻人的梗我的都不知道。
“这位，这位男士，毕竟是我的身体，你大概也用不惯，请你快快还给我，我女儿抑郁症发作了，我不陪着她就会有生命危险的。”
我自觉自己的语气态度都很和善了。
可听完我的话，他的眼睛里冒出了兴奋的神色。
“你女儿所作所为作成那样，你还那么关心她，真是令人恶心啊，我都在旁边看得要急死了。”
“身体先不还给你了，让我收拾收拾。”
他说，他叫葬。
一个十分奇怪的名字。
他却很得意：
“我自己取的，葬天葬地葬众生，埋掉一切看不顺眼的。”
没想到他还挺中二的。
跟我当年真像。
我旁敲侧击想要他把身体还我，他却充耳不闻。
他捂着后脑勺从地上爬起来，而我的女儿冷漠着站到一边一点都没有上来帮忙的意思。
一想到她刚才的话和行为，我内心就一阵绞痛。
是我不能给女儿提供良好的经济环境，才让她变成这个样子，内心的自责就要将我淹没。
我想去抱抱她，却发现自己只能站在自己的身体旁边。
葬将手从后脑勺拿下来，手上沾满了鲜血。
“我再问一遍，你到底给不给我卖！”
女儿情绪很激动，手上的刀划了下去，出现了一道血痕。
我吓得捂住了胸口。
“淼淼，你不要冲动，爸给你买，爸爸想办法凑钱，你快把刀放下！”
葬却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我受伤了你都看不见？”
女儿不耐烦道：
“你活该，要不是你一直不拿钱，怎么会受伤？还不赶紧拿钱？”
“你要是没钱就给我去借，哪怕去做鸭子，反正你生了我就要满足我的一切！”
她作势要划下去。
我发出尖锐的叫声。
“你快说啊，你先顺着她，她不能受刺激的！”
葬却只盯着女儿的手，好半响才问：
“你怎么还不划下去？”
他的语气充满了好奇。
可我只觉得要吓得魂飞魄散。
而女儿则是我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葬。
“你他妈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
我疯狂让葬说点好话稳住女儿的情绪，她只是个孩子，让他别计较。
葬：“谁还不是个孩子，还有，你的教育真的很失败。”
他大步上前对着她的脸就是狠狠一巴掌。
空气一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巴掌的回响。
女儿肿着半张脸，充满恨意的眼神看着我。
“你他妈个烂人，我要杀了你！”
回应她的又是一巴掌。
“嘴巴这么脏，是该好好教训教训。”
接下来，只要女儿语气不对或者骂脏话，迎接她的就是抡圆的巴掌。
我感觉自己要晕过去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女儿试图反过来打葬的巴掌，被毫不留情地差点掰断了手。
最后女儿瘫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我不要你这个坏爸爸，我要去死，我要让你永远失去我！”
我想安慰女儿，可我的声音她听不见，我摸她的头，她感觉不到。
我急得团团转。
可葬却将掉落的水果刀塞回女儿的手中。
拿着她的手比划到手腕处。
“知道你活着很痛苦，爸爸我啊，就不勉强你在这个世间活着了，来吧，一刀下去，你就解放了，我不会叫救护车的。”
我快哭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万一女儿真的想不开怎么办？生命就只有一条啊！”
“你好好安慰她，给她买个新手机，她就会开心起来的。”
葬冷笑，指着墙让我滚远点。
我哪敢。
女儿颤抖着手，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我就知道你根本就不爱我，我不过要了个手机，你就恨不得杀了我，你这样的人不配当父亲！”
女儿的话就是钻心之言，我痛得几乎站不住身子。
“淼淼，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自从你生下来，就是我在照顾你，你的每一个成长阶段我从没有缺席，我难道还不够爱你吗？”
葬挖了个耳朵。
“你是不是傻，就是你对她太好，她才有恃无恐。”
“你见哪个真要自杀的，还打电话让你回来？”
我沉浸在葬的话中久久不能回神。
葬对着女儿道：
“对，我就不爱你，所以你要去死吗？”
女儿气得大喘气，浑身颤抖起来。
“呼呼呼。”
这是她躯体化的症状之一。
葬蹲下好奇地看着她。
“你是要死了吗？”
女儿突然不抖了。
以往都需要抖个几分钟，长的时候要抖半个小时才能好。
“滚，你不是我爸，给我滚啊，我去你妈的！”
她冲出家门跑了出去。
我追在后面，想跟她解释，可我根本离开不了属于自己的身体。
只能看着她摔门而去。
“你去追啊，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葬让我闭嘴。
“我可是坏种，看人最是准，你真以为她会去死？她只是想用作死来逼你完成自己的目的而已。”
“现在，我该好好吃一顿团圆饭了。”
说着，他拿起筷子对着桌上丰富的大餐吃了起来。
说起来，我今天还被老板叫去公司加班，下午一下班就忙着做了一桌子的菜。
老婆还在外地出差，我本是想和女儿开开心心地吃团圆饭的。
“这个鱼好好吃，这个红烧排骨也好吃，居然还有豆沙馅的月饼。”
他一边吃一边夸赞。
见我苦这个脸，恨铁不成钢道：
“大好的日子，你这样，福气都没了！”
“张振，抑郁的人是什么样子，你不知道吗？”
他的话把我拉到久远的回忆中。
我的家庭是很不幸福的。
爸爸好赌，常年都在赌桌上。
赌输了，他的脾气就会变得很暴躁，吼我，打我。
爸爸赚来的钱大部分都被爸爸拿去赌了。
我和爸爸的那时候过得是真的苦。
一小把青菜做得苦咸下饭。
衣服都是捡别人不要的。
有时候，我还需要去捡垃圾来贴补家用。
同学都叫我乞丐，不愿意跟我玩。
还有人在学校带头欺负我。
究竟是怎么发现自己不对劲的呢？
就是感觉自己上一秒是白天，下一秒就放学了。
一天里的记忆都模模糊糊的，老师讲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常常走神，觉得自己为什么要活着，自己就是个罪人。
要不是我，爸爸就不会为了给我一个完整的家庭不离婚。
我觉得没有胃口，一天都吃不下几口饭，经常失眠到天亮。
那时候抑郁症还没有被大众所知，我将自己的情况告诉爸爸和爸爸，他们只觉得我矫情。
我很痛苦。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我从阳台跳了下去。
没死，腿断了一条。
爸爸这才惊觉我病了，病得很重。
她果断跟爸爸离婚，带着我去了另一个城市生活。
新的环境很好，没有人再打我，也没有人看不起我。
我渐渐走出来，交了新的朋友。
可不被理解的痛苦深深留在了我的心底。
我想，将来我要是有了孩子，一定不会忽略她的话。
所以当女儿说她心情不好，想去死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就带她去了心理科看病。
这么多年对她更是小心翼翼，不敢刺激到她。
她说想看明星演出，我陪着她到处追星。
可她依旧不满足。
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心里隐隐有了答案，我却不敢细想。
还有他为什么会知道我当初得过抑郁症？
我脑子很乱，葬却很淡定地收拾完碗筷上床睡觉。
他一躺下，我就觉得困意袭来。
或许这么多年我是真的累了，累到我不愿去想跑出家门的女儿。
我是被手机的震动吵醒的。
葬微睁着眼接听。
“张振！你怎么带的孩子，她都吞药了，你还能睡得着？！”
老婆咆哮的声音从手里响起。
葬想都没想，吼了回去：
“叫你妈呢，许淼淼不是你的女儿吗？她吞药了，你咋不管？就知道打电话给我？合着你不是她妈是吧，我累了，休息一会犯法吗？”
老公被葬的气势震住，半天没有说话。
“我在出差，再说，平时不都是你在管女儿吗。”
有起床气的葬火力全开。
“出差，出差，天天就借口出差，也没见工资往上涨，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干什么吗？不想管孩子，又把责任推到我身上，说都是我没教好。”
“咋，我是一个能生孩子吗？真不想要孩子，你跟我说，我直接射墙上！”
粗鄙的话让手机那边彻底没了声响。
葬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不敢惹他，只是嗫嚅着唇道：
“其实老婆只是有点忙，她还是不错的，至少不赌......”
很快我就被手机上的图片吸引了。
女儿在相亲相爱一家人发了一张一堆药物的图片。
那是女儿现在正在吃的抗精神病药。
她还发了几条信息。
“吃了这么多药，会不会死？”
“这个世界真黑暗，我不想活了。”
女儿还私发了信息给我。
“我已经在婷婷家吞药了，我要是死了，就是你害死的。”
婷婷是女儿的好朋友，婷婷的情况跟女儿差不多，都是抑郁症，她们两个玩得很好，有什么事都会跟对方说。
“我知道婷婷家的地址，我们快给120打电话，晚了就出事了！”
我围着葬不停地转着。
这一次他听话了。
他赶到了婷婷的家里，婷婷给他开了门。
婷婷埋怨我：
“阿姨，淼淼就是想要个手机，你买给她不就好了，班上人都有，她没有，岂不会让人看不起她？”
女儿将自己锁在房间里。
我冲着房内大喊：
“淼淼，你说个话，爸爸真的很担心你！”
我是灵魂，女儿听不到我的话。
我看向婷婷，婷婷却无所谓地看着我们。
不停说：“买个手机就好了。”
葬相当镇定拿一根铁丝撬开了房间。
他那一手，我怎么看怎么熟悉。
来不及细想，房门开了。
葬走进去，女儿还躺在床上刷抖音，桌上的药已经没了。
她大吼：“我不用你管，让我去死！”
“我怎么能不管你，你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我也嘶吼着。
葬伸手抢走女儿的手机，出了门立刻将房门关上。
他死死拉着门把手不放，任凭女儿在里面尖叫。
“你放心，爸爸尊重你的意愿，绝对不会叫120的，你就安心去吧！”
里面的动静更大了，还传来砸门的声音。
葬开始自言自语，不，她就是将这些话说给我们听的。
“跟我比坏，老子坏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叫着要死，却又把地址透露给最在乎自己的人，呵呵呵呵。”
有时候，我也觉得女儿有点作，可我不敢赌，万一呢？
葬不一样。
他不爱女儿，他对她的死活不在乎。
女儿哭了，声音也不复之前的不在乎。
“爸，你真要我死吗？”
“淼淼只是孩子，我以后可以慢慢教，你先放她出来啊！”
葬却悠然自得看着时钟。
“然后等她下次继续用这种手段威胁你？威胁你一辈子？”
“你不如来一次狠的，让她知道作的后果。”
“心软是要不得的。”
婷婷完全吓傻了。
等时间差不多了，葬松开了手。
女儿立刻冲了出来。
她抢走婷婷手里的电话，打给了120。
“120吗？这里是......对，我吞药了。”
挂了电话后，女儿跑到厕所去扣嗓子，眼泪水都流出来了，还在不停扣着。
显然是怕死到了极点。
看女儿行云流水的动作，我安静下来。
“现在，你觉得她还想死吗？”
救护车来了，女儿躲得我远远的，喊着要妈妈。
葬给老婆打了电话。
洗胃出来后，女儿看到了老公，委屈地不得了。
老婆气势汹汹带着岳父岳母站到我面前。
“张振，你到底会不会照顾孩子，我在外面辛苦打拼事业，不就为了给你们赚钱过上好日子？结果女儿都被你照顾进医院了！”
她大义凛然地指责我。
岳父岳母心疼地抱着女儿。
女儿得意地窝在老婆的怀里。
我委屈地低下头。
确实是我没有照顾好女儿，我是个没用的爸爸。
葬思索，露出焕然大悟的表情。
“你的意思是你每个月到处出去玩就算养家？”
“女儿是我在养，房贷是我在还，你吃喝都在家里，是我在养你，你知道吗？”
“还跟我吼，我比你委屈多了。”
葬对着女儿呸了一口。
“你真以为你外婆、外公真心疼你啊，他们早就不想要你了，要不是我没有放弃，你妈二胎都生了。”
这是实话。
他们都嫌弃女儿矫情，动不动就要什么，不然就去死，成绩也不好，觉得她废了，想让我们练个小号。
是我一直阻拦着，还不敢让她知道这些事情。
葬觉得我就是把女儿保护得太好了。
老婆气得脸都红了。
葬：
“行，还知道羞愧，至少还算是个人，不是猪狗不如的畜牲。”
“那么，不是畜牲的人，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