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赵月槐向学名《妈妈,放弃我你会过得更幸福》
孕五个月,肚子里宝宝脐带绕颈两次,次次都等我上了手术台才松开。
主刀医师百思不得其解:“这样的情况真是少见,就像孩子故意的一样。”
回回折腾,我心里纳闷又惦记,也是怎么都想不明白。
可这个孩子是我和老公向学名试管六年才怀上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她。
直到第三次因为脐带绕颈躺上手术台的瞬间,我忽然听见孩子的心声。
“妈妈,听话,放弃我你才会过的更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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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然听见一道声音响在我耳边,我吓了一跳。
“医生?刚才有个孩子说话你听见了吗?”
麻醉医师看了我一眼,目光有些同情。
试管几年,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又经常出问题,医院的医生都和我混了个脸熟。
出于好心,他安慰了我一句。
“赵月槐,不要胡思乱想,我们会尽最大努力保住你的孩子。”
医师面无异色让我开始有些怀疑,刚才听见的那一句话究竟是真实的还是我在压力下产生的幻想。
“妈妈,永远不要怀疑自己。”
我刚产生一点负面情绪,下一瞬间,那道声音又出现了。
我忍住心头的恐惧,对着面前的空气发问。
“你是谁?”
那道声音没接话,反而是麻醉医师的眼神中开始露出一点惊恐。
我看着他检查了各种仪器上的数值,然后又急匆匆的联系了主刀医师。
“对,麻药还没打,但是产妇的精神好像出了问题,开始胡言乱语。”
“……数值是正常的,产妇不正常……”
麻药的注射暂停,我又被推回了病房。
肚子里面一片沉寂,刚才出现的声音好像就是我短暂的幻觉。
可我知道,我没有生病。
“你究竟是谁?你叫我妈妈,你是我的孩子吗?”
我又问了好几遍,直到我开始情绪崩溃,那道声音才带着一点哭腔出现。
“对,我是你的女儿。”
女儿?
所以……现在和我对话的是我肚子里的孩子?
“是的,妈妈,请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明明这种情况对我来说十分诡异,可在听到这道声音说自己是我的女儿时,我还是莫名的相信了她。
伴随着这种信任,还有一股慈爱和欢喜一同涌进了我的情绪里。
毕竟没有几个人能在孕期就能拥有和自己孩子说话的体验。
“宝宝?”
我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就连语气也欢快了几分。
肚子里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过了很久我忽然感受到手上轻轻地被踢了那么一下。
轻轻的,细微的一小下。
带着生命的悸动。
像是小鱼的尾巴扫过水面乍然荡出的涟漪,层层叠叠透过皮肉和脏腑,最终抵达心脏深处才猛然掀起轰然的波澜。
这一刻,我和肚子里的小生命有了斩不断的羁绊。
我控制不住地开心。
可下一瞬,女儿的话一下子把我打进了谷底。
“妈,我不能活着,你应该把我打掉。”
听着孩子近乎决绝的声音,我心里一阵钝痛。
为什么呢?
是因为妈妈不够好吗?所以宝宝们都不愿意选我做妈妈。
连我一心想要保住的你也告诉我,要我打掉你。
我开始忍不住想哭。
泪水顺着我的眼角流下。
我听见肚子里的孩子轻轻的一句。
妈妈,对不起。
因为刚才的变故,我的手术没有做成。
在手术室外面等待的老公向学名一脸焦急。
“老婆,怎么了?”
我刚想告诉他我似乎能和肚子里的孩子说话,就听见那道童音骂了一句。
“恶心。”
似乎是孩子的反应,从怀孕到现在从来没有孕吐过的我开始干呕。
老公急坏了,又是喂水,又是擦嘴,最后他小心翼翼把我扶到床边,像是做了什么很艰难的决定。
“老婆,如果生这个孩子需要你这么难受痛苦的话,咱们就不要了吧。”
不要?为什么不要?
这是我们六年来的心愿不是吗?好不容易坏上了,为什么在这时候让我放弃?
我想不明白,心里十分委屈。
面对还哄着我的老公也没了耐心,闹起了小脾气。
以往在这种时候他都会想着办法让我开心和原谅他,可这一次,他没有,反而是站起身对我说:“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随你。”
话音落下,他拿着热水瓶出了门,留下了我一个人在躺在病房里。
“看见了吗?他好像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爱你。”
“所以,你应该听从我的意见,直接打掉我就好了,趁现在还可以,等以后会更伤身体。”
小小的童音又一次响起后许久都没有再说话。
我躺在病床上,看着来来往往的护士和医生,一直等到了晚上,老公向学名都没回来。
这一刻我不得不承认,宝宝说的是对的。
向学名其实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爱我。
我和向学名认识在学生时代,是从校服走向婚纱的爱情。
将近十年的感情,我才终于决定和这个男人过一辈子。
我是远嫁。
还是爸妈并不是很赞同的那种远嫁。
是从城市到偏远农村的远嫁。
我不是没有发现过向学名对我的变化,可是六年来一直怀不上孩子让我对他产生了愧疚。
做试管花费的金钱时间都在消耗我们之间的感情。
向学名不是丁克族,相反,他格外的想要孩子,不止是他,他爸爸,他妈妈,从我们结婚的第一年就开始催生,连着六年,从一开始的好颜好色到后来背地里暗骂我是不下蛋的母鸡。
不过我始终认为,我和向学文之间的感情没有变过,只要怀上了孩子,我们的生活就会恢复如初。
可现实还是狠狠的给了我一巴掌。
老公向学名好像变了。
即便如此,我也并不想轻易放弃。
不管是对十几年的感情还是对肚子里的孩子,我都不想放弃。
可我的坚持好像让两个人都变得不开心了。
从那天开始,肚子里的孩子再也没有和我说过话,老公向学名甚至都没有回过家。
我打了好几通电话才终于接通了一次,他匆匆告诉我在工作就挂断了。
那一天,我觉得我的世界都是灰暗的。
我最爱的两个人在同一天的时间里,用不同的方式在抛弃我。
我想联系爸妈,可想到当初我压根不顾及爸妈想法毅然决然偷着和向学文结婚的那些事,我又觉得压根没有资格见他们。
整整两天,我的情绪压抑,几乎吃不进下任何东西。
脑袋开始晕乎乎的。
然后我听见肚子里传来一道无奈的叹息。
“妈。去吃东西,我饿了。”
从这一天开始,我和肚子里的孩子身份发生了反转。
我有些挑食,不太喜欢肉类,宝宝就总会在吃饭的时候轻轻踢我一下。
“妈,吃点肉,小心贫血。”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它也会悄悄的动一下。
“妈,你有点酸了,能不能不要emo,没事找个甜美爱情电视剧看看。”
我不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于是我问她。
“emo是什么意思?”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告诉我:“妈,你又开始不高兴了。”
我心虚咳嗽一声,然后偷偷溜到医院外面的小卖部买了个冰淇淋。
冰淇淋刚进入嘴巴,我就感觉肚皮轻轻动了一下。
“妈,想冻死我直说,不用偷偷吃的。”
那冰淇淋我吃了一口剩下的全喂了垃圾桶。
在宝宝的陪伴下,我的心情好了很多,某天我开玩笑似的问她。
“崽,你说你是我的孩子,那你说爸爸和妈妈以后给你取了个什么名字啊?你告诉妈,以后也省的妈再想了。”
意外的,孩子沉默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怕才听见她小小的一声:“江蝉,妈,我叫江蝉。”
江蝉,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名字。
至少我很喜欢。
有了江蝉的日常开导,我开心了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向学名最近对我也好了一些,不过每一次他出现的时候,江蝉总会暗自骂上几句。
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我的娃,她不姓向啊。
我暗戳戳打探了很久,江蝉始终不肯透露一点半点。
两个星期后,医生又一次给我照了B超,层层的黑影下,我清晰的看见,江蝉的脖子上缠绕着三圈脐带。
我这才明白。
原来。
从始至终江蝉都没有放弃杀死自己。
心脏像是被重拳打了一下,我疼的蹲在了地上。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江蝉一直坚持,我以为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值得让她留下了。
这天回家,我在阳台上枯坐了很久。
江蝉小心翼翼和我说话,我一句也没有搭理。
大概是后半夜,她终于妥协。
大脑里传来她全部的记忆。
我亲眼看见了她眼中的一切。
旧电影式的循播,画面格外清晰。
我看到了刚生完孩子的自己像个破布一样瘫在床上,顶着毛细血管破裂通红的眼睛满怀笑意。
然后画面一转,这张脸变成了我的婆婆。
婆婆喜笑颜开从护士的手里接过孩子,然后第一时间就掀开了“我”的包被,满脸的震惊。
“怎么会这样?”
婆婆声音落下后面带嫌弃,老公凑过来也皱了眉头。
“算了,就这样吧。”
我看见向学名不耐烦的说了一句:哭哭哭,跟外面的蝉一样烦人,你就叫向蝉得了。
随后我看见满脸青紫闭着双眼躺在地上的自己。
又看见顶着烈日面色憔悴形容枯槁还在地里劳作的自己,我看见种种,最后画面一晃,我看见自己穿着老旧的衣裳目送着向学名一家三口离去。
恍惚间我听见耳边传来威胁:“你想走就走,反正别指望我会管她。”
那时候,向学名在外面的女人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抛弃了我。
心脏隐隐约约的疼。
记忆的最深处,是我又一次躺在病床上。
鼻尖满是消毒水的味道,我的眼睛里面充满了红血丝,我看见自己的嘴巴张张合合。
“要是有下一辈子,妈妈再也不想和你爸爸过一辈子了。”
这些……都是江蝉记忆中的我。
我忽然明白,江蝉坚持的意义。
“妈,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能自由了。”
她很难过,声音都带着哽咽。
我能感受到,她在我的肚子里哭。
她说:“妈,对不起,你不应该困在那座山里一辈子,你应该有完全不一样的人生,这一次你就听我的,换我来救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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