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赵婷《妈妈说我的孝心总是慢一拍》
国庆带妈妈去爬了心心念念的泰山。
下山时突遇暴雨，我冒着大雨往返山下五公里才买到一把伞。
当我把伞递给在凉亭躲雨的妈妈时，她叹了口气。
下一秒，她从包里取出一把折叠伞。
“你啊，说到底就是没你妹有孝心。”
一瞬间我脑子好似宕机，脱口而出。
“妈，你有伞怎么不和我说？”
我妈嫌弃的看着我。
“还不是你妹妹贴心，一大早就打电话叮嘱我这边可能会下雨，让我带好伞。哪像你，淋成落汤鸡才想起买伞，这孝心总是慢一拍。”
爬泰山是我妈的梦想，为此我特地提前两个月查攻略，花三倍的价格预定最好的酒店。
可到头来，竟比不过我妹的一句提醒。
忽然间我悟了，原来我妈需要的只是口头上的关心啊。
那我也会啊！
……
“还傻愣着干什么？等着淋雨生病啊！”
我妈撑好伞瞥了我一眼，语气是惯常的不耐烦，“出来旅游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真是哪哪都不如你妹妹。”
从小到大，我妈这话说了无数次。
可我真的不如我妹吗？
我从初中开始成绩就名列前茅，大学更是奖学金拿到手软，一毕业就拿到名校offer，从没叫我妈操心。
再反观我妹。
她从小成绩一般，高中时早恋闹着要退学私奔，为了这件事我妈大闹学校三次，硬生生逼着两人分手。
怕我妹生气，她又同意我妹休学半年带她出去旅游，又给她买各种名牌包才哄好。
但我妹最后还是连大专也没考上。
不过这不影响我妈觉得我妹是最好的。
她各种送礼塞钱，求爷爷告奶奶给我妹找了个轻松的工厂文员工作，每天坐着拿钱就行。
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看，我都不比我妹差。
可是每次当街里邻坊夸我聪明优秀时，我妈总是嗤之以鼻的打断他们。
“你们以为她天天忙工作就是真优秀？那是她心里压根就没这个家呢！”
“哪像我们家明珠，虽然赚的不多，但平时也知道给我端杯热水。”
“她呢，除了逢年过节给我寄点钱，还会做什么？”
是的，我妹叫赵明珠。
而我却叫赵婷。
连名字这件事上都能看出我妈十足的偏心，更别说平日里生活了。
只是我从前一直以为只是妹妹年龄小，所以妈妈才多关心她一点。
可现在，我好像无法继续欺骗自己了。
于是我看着我妈撑伞下山的背影，果断转身去乘坐大巴。
十分钟后。
景区大巴刚启动，我妈打来电话。
“赵婷你人呢？别告诉我你迷路了！我就说你干什么都不——”
“妈，”我打断她，轻描淡写道，“我在大巴车上呢，今天爬累了，懒得走。”
那头陷入诡异的安静，我继续往下说。
“妈，下雨天路滑，您可千万小心点看着路啊，慢慢走，不着急。”
我学着妹妹平日里那种欢快的语调，向妈妈表达关心。
这下她总该满意了吧？
可下一秒，我妈的叫骂声从话筒里传来。
“赵婷！你反了天了！你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半山腰，荒郊野岭的又下着雨，你是想让我冻死还是摔死？我怎么生了你这个黑心肝的东西！早知道你是这样，当初就不该生你！”
她尖锐刺耳的声音清晰传来。
换成以前，我早就低头道歉然后跑回去接她。
可今天我却铁了心要学妹妹。
“妈，不是您亲口说爬泰山必须靠双脚走完全程才算有诚意吗？”
“我之前看天气不好，提议上下山坐大巴，是您把我骂得狗血淋头，我哪还敢再提坐车的事啊！”
“我现在可都是顺着您，难道还不够孝顺吗？”
我妈显然听出了我话里的夹枪带棒。
她像是被噎住了，随即更大的怒吼声爆发出来。
“赵婷，你阴阳怪气什么？我说你一句你就顶十句！不就是说了你两句，你就存心报复是不是？明珠就从来不会跟我这样说话！她——”
“妈，”我提醒，“山下的接驳车五点到，您还是省点力气早点下山吧，别让人家等久了。”
说完，我第一次主动挂了母亲的电话。
一路上手机不断震动，我没有去看，也没有接。
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我心中竟生出一种快感。
原来，当一个“不孝”的女儿，也没什么不好的。
赶回酒店时，我妈果然还没回来。
我开始收拾行李，把所有属于我的东西都带走，包括这趟旅行中给我妈买的那些特产，以及一条纯金项链，通通被我塞进包里。
既然她不觉得我这样做是在尽孝，那也不必拥有这些东西了。
收拾完所有东西，我订了最近一班回程的机票。
刚落地，无数通未接电话和短信噼里啪啦响了起来。
“赵婷，你死哪去了？酒店怎么没人？”
“你居然把自己的亲妈丢在这里，我怎么养了你这个白眼狼！没良心的东西，赶快给我滚回来！”
“你能不能有你妹妹一半省心，动不动就脾气这么大！当年要不是我肯要你，你爸那个老东西早就把你饿死了！”
“回话！”
我划拉着屏幕，一条条看过去，心里只剩下习以为常的麻木。
爸妈是在我八岁那年离婚的。
离婚时，两人争抢着要妹妹的抚养权，轮到我时，谁都不吭声了。
他们难得默契，我被夹在中间推来推去，仿佛一个没人要的垃圾。
最终还是我爸悄悄说了一句话，让我妈勉为其难留下了我。
为此，我妈没少拿这件事来指使我干活。
毕竟在她看来，当初要不是她肯要我，我恐怕早就被我爸抛弃死在外面了。
可我想不明白。
我不是她的女儿吗？
母亲要自己的女儿，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我想不通这个问题，拖着行李回到了家。
开门的瞬间，赵明珠一把扯过沙发上的抱枕挡在胸前。
看清是我，她露出嫌弃的表情。
“赵婷，你有病啊！回来不知道先打个招呼？”
我隐约看见她身下还有个男人，不过没打算多管闲事。
“我回我自己的家，需要跟谁打招呼？”
路过沙发，我不经意看了眼那头黄毛，一下子愣住。
这不就是赵明珠高中的那个混混男友吗？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你俩根本没分手？这件事妈知道吗？”
赵明珠翻了白眼，满不在乎，“妈不是被你带出去旅游了吗？正好杨哥国庆没地方去，来家里陪陪我，怎么了？”
那黄毛咧嘴一笑，随手把啃完的桃子扔在地上，接着又把沾满果汁的手在沙发套上蹭了蹭，立刻留下两道扎眼的黄印子。
我眉头皱起。
我妈这人洁癖严重，以前我吃饭不小心洒了汤水弄脏衣服，她立刻一个耳光扇过来，罚我跪着不准吃饭。
要是让她看见这场景，恐怕得发疯。
忽然，一个念头从我脑海中滋生出来。
我转身回到了房间。
我的房间其实就是一间小小的储藏室，连窗户都没有。
虽说我们住的房子是三室一厅，可我妈说了，还有间房要留给赵明珠当衣帽间和书房，所以我只能睡在这里。
一股沉闷燥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关上门，我拿出手机订了今晚返回的机票，然后截图发给了我妈。
“妈，我回家了，你也赶快回来吧，妹妹她……有点事。”
以我妈对赵明珠的紧张程度，她看见这条消息肯定会火急火燎的杀回来。
毕竟她的宝贝明珠可不能出一点差错。
只是我很好奇。
当她看见自己的宝贝女儿又和当年那个混混搞在一起，甚至还把家里糟蹋的一团乱时。
她会不会意识到，自己大概错了。
我妈果然很快就回来了。
她看见杨诚的那一刻，尖叫着冲上去打人，可赵明珠很快就挡在了杨诚身前。
我本以为这场闹剧会持续很久，但我妹不过是大喊一声。
“妈，你要是把杨哥赶走，我现在就跟他私奔，再也不回来了！”
刚才还怒气滔天的我妈瞬间僵住。
我看见她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盯着赵明珠。
我以为她会像过去无数次对我那样，一个耳光扇过去，或者强行将两人扯开。
但她没有。
她愣了几秒，忽然一把抱住妹妹，声音里带着哭腔，“明珠，你别吓妈妈，妈妈不能没有你啊！妈妈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你别离开家，好不好？”
看见这一幕，我心底那股酸涩猛地涌上来，堵得喉咙发疼。
原来她也会为女儿妥协啊。
原来她不是不会低头，只是那个对象从来都不是我。
我妈很快接受了杨诚的存在，甚至默许他住了下来。
她皱眉扫过满地狼藉，冲着我的方向怒吼。
“赵婷你死了吗？没看见家里乱成什么样了，就知道躲清闲，一点眼力觉都没有，还不快滚出来打扫！”
我擦干眼角的泪，提着行李箱走了出去。
我妈一看火气更盛，冲上来捶我。
“你还有脸回来！把我一个人丢山上，我怎么生了你这个黑心烂肺的东西，你是不是存心想我死啊！”
赵明珠靠在杨诚怀里，幸灾乐祸地笑，“姐，你平时不是最会装孝顺吗？结果把妈一个人扔下爬山啊！”
我冷冷扫过去。
“就算我是装的，也总比有人国庆假借加班，实际上把男人带回家鬼混强。”
话没说完，我妈一巴掌狠狠扇在我脸上，眼神像刀子。
“你怎么跟你妹妹说话的，立刻道歉！”
我捂着肿起的脸，心底残存的温热彻底凉透了。
“我不道歉，我要走。”
“走？你反了天了！”我妈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你走啊！我看你离开这个家能去哪，谁能要你？”
她上下打量我，满是嘲讽，“你又没你妹妹讨人喜欢，离了这个家屁都不是，更没男人会要你！”
我眼眶猛的红了，颤抖着盯着她。
“我不讨人喜欢？难道你忘了，我大学时那个男朋友是怎么没的？”
大学时我曾谈过一场校园恋爱。
可我妈知道这件事后冲到专业课上，当着全班同学面大骂我放荡、不知检点，说我才刚上大学就急着卖身。
哪怕我跪着求她停下，她也不理我。
后来她找到辅导员，逼着那个男生出来，冲上去就打了对方一巴掌。
我没能拦住。
但我当时看见那个男生眼神的瞬间，便知道我们再也不可能了。
后来，这场闹剧以我跪在家里发誓绝不谈恋爱，并且大学四年不要一分生活费，她才终于肯放过我。
我一直以为是妹妹当年的叛逆，让她对这种事反应过激。
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如此。
哪怕如今她听见我这话，也是满脸的讥讽。
“我就知道你这个小贱蹄子还惦记着男人！怎么？才毕业三年就憋不住了，是不是又傍上哪个男的了？难怪敢把我丢下，真是翅膀硬了！”
一瞬间，我所有的委屈发泄似乎都成了徒劳。
我彻底心灰意冷，朝她伸出手。
“把我这三年的存款还给我，我搬出去住。”
我妈像是听见什么笑话，斜眼撇我。
“存款？早就花完了！”
我一下子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花完了？这怎么可能！我每个月给你转一万二，三年下来加上年终奖少数也有五十万，怎么可能全花完？”
当初我工作后，我妈便以怕我被骗为由将我工资要走，每月只留我五百往返车费。
可现在她竟然理直气壮的说把我的工资花完了。
“家里开销不要钱啊，你天天吃家里用家里的，那些钱早没了！”
我当然不信。
可我知道我妈的性子，只能恳求她。
“妈，那些钱我只要一半，其他算我孝敬你的，只要你给我二十五万，我立刻就走，再也不回来！”
“一分都没有！”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眼神却有点闪躲。
我心里一咯噔，猛地冲向电视柜最右下边的抽屉，我妈最喜欢在这儿藏东西。
看见我的动作，我妈脸色大变。
可我的动作更快，从抽屉深处摸出了一本崭新的房产证。
户主赫然写着赵明珠的名字！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回头死死盯着她：“你说钱花了，就是拿去给妹妹买房了？！”
我妈一把抢过房产证，声音尖利。
“大呼小叫什么？你当姐姐的，给妹妹买房不应该吗？”
赵明珠也拉着男友站出来，得意洋洋的扫过我。
“这房子是妈用她的积蓄给我买的，轮得到你来多嘴？”
看她那样，分明早就知情了。
可笑的是，我妈没有退休金，她哪有积蓄？
这分明是我的血汗钱！
“那是我的钱，是我辛辛苦苦加班加点挣来的，你们凭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花完了？！”
赵明珠不耐烦的撇嘴。
“钱给了妈就是妈的，妈爱给谁花就给谁花，你不是最孝顺吗？连这点孝心都舍不得？”
这强盗逻辑让我如坠冰窖。
我最后看向我妈，声音带着一丝哀求。
“妈，你把我的钱全拿去给妹妹买房，那我呢？我以后怎么办？”
我妈冷哼一声，说出一句让我彻底心死的话。
“你哪有你妹招人疼？将来给你随便找个男人嫁了，到时候你的彩礼还能给明珠还房贷，正好物尽其用！”
好一个物尽其用。
我彻底心死，声音竟平静了下来。
“行，这些钱就算买断了我们这点母女情分，以后我不会再给你们一分钱！”
说完我拉着行李要走，却被我妈立刻拦住。
“你不能走，你走了，你妹的房贷谁来还？！”
我简直气笑了，“房产证是她的名字，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个黄毛杨诚见状，骂骂咧咧的朝我冲来。
“贱人，给你脸了，你走了我和明珠的婚房怎么办？！”
他举起一旁的凳子，狠狠朝我砸来。
我躲闪不及，额头一阵剧痛，半张脸鲜血淋漓。
可我妈竟然拍手叫好。
“干的漂亮！赶快把这个贱蹄子绑起来，别让她跑了！”
这一瞬，我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熄灭。
就在他们找绳子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警察，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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