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苏青棠顾行之《朝露夕霞隐旧梦》
画设计图时,苏青棠不小心划伤了手指。
顾行之紧张得不行,急忙带她去医院。
他直接包下整个VIP楼层,守在床边一整夜没合眼。
怕他过度担心,趁他去办手续,苏青棠顺带做了个全身体检。
却不想报告显示她的左肾不翼而飞。
震惊之余,她又发现了一份由顾行之替她代签的器官捐赠协议书!
而受赠人,竟是顾行之的寡嫂,白嫣嫣!
苏青棠如遭雷击。
这一刻,才明白。
九年婚姻,不过是一场骗局。
……
病房门被推开时,苏青棠慌忙把报告藏进被子。
顾行之一眼就注意到了她通红的鼻头,快步走过来。
“我才离开这么一会儿,怎么就哭了?”
他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指腹轻轻擦着她脸上的泪。
熟悉的温柔,瞬间击碎苏青棠心里最后一点防线。
过去九年,她每次受委屈,顾行之都是这么温柔地哄她。
他曾起誓,不会缺席每一个她需要他的瞬间。
起初,苏青棠还笑着说不相信。
可九年下来,他确实做到了。
婚后第一年,她车祸小擦伤,她车祸擦破点皮,顾行之扔下上千万的项目赶来,反复叮嘱:“乖,开车危险,以后去哪儿都让司机送。”
婚后第五年,她出差忙得顾不上吃饭,顾行之放下手头所有事,驱车千里过来,陪着她办公,做她做爱吃的小龙虾。
那天他握着她的手,低声求她:
“答应我,以后再忙也得吃饭,不然我就帮你把工作辞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爱她入骨的男人,竟亲手把她的肾赠给了白嫣嫣……
眼泪突然就决堤了,苏青棠埋在他怀里,声音哽咽:
“行之,我再问你一遍。”
“白嫣嫣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身份?”
顾行之的身体顿时一僵,拥抱苏青棠的手臂也收得更紧了些。
“她就是我嫂子……不,她根本不算什么!”
“青棠、宝宝、老婆。”他捧起她的脸,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我心里只有你。是不是我刚才帮她缴医药费,让你不舒服了?”
“要是你不喜欢,我现在就去停了她的医药费!”
滚烫的泪水从顾行之眼角滑落,那样子,好像苏青棠再误会下去,他就要以死证明清白似的。
苏青棠苦笑。
他这副模样,与刚结婚那年毫无差别。
那天半夜,她醒来发现顾行之不在,听见楼道有动静,悄悄走过去,却撞见白嫣嫣喝醉了抱着顾行之接吻。
而他,不仅没推开,还主动揽上了白嫣嫣的腰。
苏青棠气得浑身发抖,冲过去砸了墙上的婚纱照,当即提了离婚。
顾行之“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崩溃地求她:
“青棠,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大哥走后,嫂子就得了抑郁症,常常酗酒闹着要自杀。”
“刚刚她又喝醉了,把我当成大哥了。我,我不忍心才……”
他边说边扇自己耳光,声泪俱下:“我对天发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求你了青棠,别误会我……”
他跪在地上求了三天三夜,额头磕得青紫,好几次哭得背过气去。
苏青棠终究还是选择相信他。
可这份信任,却让她付出了一颗肾的代价。
而肾脏捐赠日期,正是她流产昏迷那天。
她还记得那次流产,顾行之像疯了一样到处求医生救她,甚至备好了双人墓地,说她要是撑不过去,他也不活了。
可现在,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苏青棠觉得五脏六腑都被人活生生撕开,连呼吸都带着疼。
他怎么能……怎么能把她的肾,给了白嫣嫣?
见她半天没动静,男人“腾”地站起来,喉结滚了滚,像是下定了决心。
“青棠,你在这等着,我这就去断了白嫣嫣的医药费,把她赶走。”
他双眼猩红,转身就往外走。
苏青棠来不及阻拦,只好悄悄下床跟过去。
她眼睁睁看着顾行之走进白嫣嫣的病房,眼睁睁看着他把人拥进怀里,轻声低哄。
就像他曾经无数次哄她那般。
“乖,青棠最近心情不好,我给你转院,去个她看不见的地方。”
白嫣嫣小脸惨白,“阿之,要是青棠不喜欢我,我……我可以离开的,我不想让你为难。”
“说什么傻话。”顾行之低头吻了吻她的头顶,语气心疼,“你和青棠都是我心上的人,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他指尖轻抚着她的发丝:“我会给你转去最好的心理医院,一定把你的抑郁症治好。”
白嫣嫣双眸染上一层水雾,轻轻靠在他胸膛。
“阿之,你对我太好了。之前我肾衰竭,你拿青棠的肾救我,现在又这样照顾我……我该怎么报答你?”
顾行之声音温柔,“真想报答,就给我生个孩子。青棠流产后就再也怀不上了,顾家的血脉,只能靠你延续。”
白嫣嫣脸颊浮起红晕,苏青棠却像掉进了冰窖。
刚才她还存着一丝幻想,觉得捐肾或许是误会,觉得他没有背叛。可现在,所有幻想都碎成了渣。
这一切都是真的。
顾行之真的背叛了她!
苏青棠绝望地跑回自己的病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直到眼泪快流干,顾行之才回来。
“快别哭了,你想让我心疼死吗?”他紧张地抱住她,怀里还带着刚才抱过白嫣嫣的余温。
“我已经把她赶走了,以后她的事再跟我们无关。青棠,你不要为这件事伤心了好不好?”
他贴在她耳边呢喃:“你是我最爱的人,你一哭,我这心都要碎了。”
这时,换药的护士走进来,正好撞见这一幕,满脸羡慕。
“顾夫人,顾先生真是京北难找的好男人,您这手不过擦破点皮,他都紧张成这样。”
苏青棠感觉不到一丁点的温暖,她只觉得恶心、反胃。
“我要出院。”
她声音沙哑,语气是不容置喙的“要”,而非商量的“想”。
顾行之连忙向护士,投去求助的眼神,“我夫人现在能出院吗?”
“当然可以!”护士笑着应道,“您跟我去办手续吧。”
他点点头,随即在苏青棠额前落下一吻。
“在这等我,办好手续就带你回家,给你做你最爱吃的小龙虾。”
他的在意溢于言表。
可苏青棠的心却越来越痛。
怎么会有人,演戏演得这么真切?
她颤抖着拿出手机,给律师朋友发去消息,让他立刻拟一份离婚协议。
发完消息,她呆呆地望着顾行之离去的背影。
无声地流泪。
顾行之,
从你背叛我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办完出院手续,顾行之小心翼翼地抱着苏青棠上车。
“老婆,我们马上到家。”
他细心地替她系好安全带,温柔得不像话。
苏青棠麻木地靠着椅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回到别墅,五颜六色的毛线团在客厅铺了满地,乱得无处下脚。
苏青棠轻蹙眉头。
顾行之立刻笑着蹲下身,把地上的毛线团一点点捡起来。
“想给你织条围巾,拿不定主意选什么颜色,就都买回来了。”
“不用麻烦了。”苏青棠淡淡地开口。
如今是盛夏,谁会围围巾?
等真到了需要围巾的凛冬,她,也不在这座城市了。
"哄老婆开心的事,怎么能叫麻烦?"
顾行之回头,对她宠溺一笑,“现在离冬天还有好几个月,我就算再笨,也能织出一条你喜欢的围巾。”
苏青棠忽然就晃了神。
顾行之对她向来如此。
以前为了学做她最爱吃的小龙虾,厚着脸皮请教了无数人。
在家练习、去到公司也练习。
员工们私下都说,每次午休都能闻到顾总在茶水间做饭的香味。
可就是这样对她掏心掏肺的顾行之,不也照样爱上了别人么。
“在想什么?被老公感动坏了?”
他凑过来吻了吻她的鼻尖,调侃道。
苏青棠只觉得眼眶猛地一酸,慌忙低下头去,长发垂下来遮住泛红的眼角。
顾行之只当她是害羞了,低笑一声抱起她往沙发走。
他熟练地调出她常看的那部电视剧,洗水果时特意把草莓蒂都剜得干干净净,连零食袋都细心地撕开小口。
忙完这些又扎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饭。
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对她满满的爱意。
可苏青棠望着他的背影,心却像泡在冰水里,一点点往下沉。
直到睡觉时,他接了一通电话,眼底的缱绻才慢慢消失。
“青棠,公司有点急事,我得过去一趟,你自己先睡好不好?”
他边穿衣服边往外走。
苏青棠闭着眼没作声,睫毛却在颤抖。
她没睡着,清清楚楚瞥见了屏幕上跳动的"白嫣嫣"三个字。
她忽然很想问问顾行之,这样在两个女人之间来回奔波,真的不累吗?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撑起身,扯出个浅淡的笑:"你把大嫂送去哪儿了?她一个人不方便,要不还是把她接回家住吧。”
顾行之的动作猛地顿住,回头看她的眼神里满是惊讶,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
“你……你不是不喜欢嫣嫣吗?以前总吃醋的。”
苏青棠微微扬唇,"以前是我想多了,现在不介意了。"
反正都要离婚了,还有什么可介意的。
"青棠你真好。"顾行之眉眼舒展,丝毫没察觉她语气里的疏离。
"我就知道你最善良了,那等我忙完就去接她。"
他大步走过来抱了抱她,又在她额前亲了亲。
“我走了,你早点休息。”
苏青棠乖巧地点了点头,却在他带上门的瞬间,嫌恶地用纸巾擦拭他吻过的地方。
直到那片皮肤被擦得发红,再也闻不到他身上的气味,才停下手。
随即,她打开电脑,接受了来自F国最大设计院的offer。
并签订了永不回国的协议。
设计院给她订好了七天后的机票。
这个offer是她毕生的梦想。
之前为了顾行之,她犹豫了半个月。
现在终于能毫无负担地答应了。
苏青棠松了一大口气。
再有七天,她就要奔赴新的人生了。
苏青棠上了别墅三楼,鬼使神差地她推开白嫣嫣的房门。
映入眼帘的一切,让她痛到难以呼吸。
奶油色的墙面上,贴满了白嫣嫣与顾行之的合照。
一起做饭,一起去旅游,一起逛街,甚至一起喂流浪狗。
九年里,夫妻间该做的事,他们好像都做过了。
可她竟从未发觉。
梳妆台上是琳琅满目的珠宝。
那支帝王绿手镯极为刺眼。
她手上也有一支,是顾行之在结婚周年时送的,他说那是费了好大劲才从拍卖会上抢来的。
那时候的她欢喜极了,每天都戴在手上,还说要传给以后的女儿或是儿媳。
原来,她视若珍宝的镯子,白嫣嫣也有一支一模一样的。
原来顾行之送她礼物时,也给另一个女人备了份同等的。
苏青棠想起顾行之求婚时的誓言,“在我心里,你是最独一无二的珍宝。”
呵。
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她自嘲地抬手抹掉眼泪。
原来,所谓的独一无二,也是一场骗局。
顾行之,整整九年,你骗得我好苦。
她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
心脏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攥住,又痛又麻。
她哭到双眼模糊,后来实在累了,趴在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门外传来夹杂着笑语的脚步声,苏青棠猛地睁开眼。
顾行之的声音近在咫尺:"昨晚没睡好?"
白嫣嫣的娇嗔紧随其后:"还不是怪你……"
她来不及细想,连滚带爬钻进衣柜。刚藏好,卧室门就被推开了。
“奇怪,青棠居然不在家。”白嫣嫣的声音带着疑惑。
顾行之轻笑一声,反手带上门,将人按在门板上,“不在家才好。”
他的手顺着她的脸颊滑到领口,一路往下。
“正好让我好好疼疼你。”
白嫣嫣脸颊通红,轻轻推他,“你先别急,我有正事跟你说。听说道观着有个僧人,能替人抹除厄运,我想……”
"别说这个了,先喂饱我再说。"顾行之封住她的唇,将她拦腰抱起,重重地扔在床上。
布料摩擦声混着细碎的喘息,像烧红的烙铁烫在苏青棠耳膜上。
她死死咬着唇瓣,血腥味在口腔里漫开,也压不住喉咙口翻涌的恶心。
“嫣嫣……”男人的低喘裹着情欲,“我和他,谁的表现更好?”
"他哪能跟你比……"女人的声音黏糊糊的,“那你呢?更喜欢和我……还是青棠?”
“你觉得呢?”顾行之更加兴奋,语气里的戏谑像淬了毒,“我跟她十天半个月都没有一次,可跟你……”
两人的话越来越露骨。
苏青棠痛苦地捂住耳朵,肩膀不停地发抖。
她很想冲出去质问,想撕碎眼前的一切。
可双脚像生了根,动弹不得。
她算什么?捉奸的正妻?还是这场闹剧里,最可笑的观众?
不知过了多久,浴室的水声哗哗响起。
顾行之抱着白嫣嫣走了进去,浴室门合上的瞬间,苏青棠像只丧家犬,小心翼翼地衣柜里爬出来,光脚贴着墙根,悄悄溜了出去……
苏青棠下了楼,直接出了别墅。
她在门廊下站了两秒,理了理微乱的衣服,转身时脸上已看不出半分异样,仿佛真的只是刚从外面回来。
“老婆,一大早你跑去哪儿了?”
顾行之正好下楼,焦急地迎了上来。
“家里都找遍了,你手机也没带。下次出门好歹跟我说一声?”
他伸手将她圈进怀里,力气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骨血里。
若是十分钟前,没撞破他和白嫣嫣在二楼卧室的缠绵,她或许真会被这份急切打动。
可现在,胸腔里翻涌的只剩恶心。
“买早餐去了。”她平静地推开顾行之,眼底毫无波澜。
顾行之的目光扫过她空着的双手,眉峰微蹙:“早餐呢?”
“是不是没排上队?没事,下次我去帮你买。”
他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往里走,“嫣嫣今天做了吃的,你尝尝她手艺。”
话音未落,穿浅绿长裙的白嫣嫣已经端着白瓷碗,从厨房走了出来。
“青棠,谢谢你肯让我住回来。”
她笑得眉眼弯弯,将碗举到苏青棠面前,声音软得像浸了蜜。
“行之说你嘴刁,这是我特意学的,你尝尝喜不喜欢?”
苏青棠瞥了一眼。
粥里面有坚果,而她对坚果过敏。
“不喜欢。”
她面无表情地回答。
白嫣嫣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尽,端碗的手抖了抖,神情尴尬。
她下意识瞟向顾行之,那双眼眸里的委屈几乎要溢出来。
顾行之果然心疼了。他接过那碗粥,凑到唇边吹了吹,舀起一勺递到苏青棠嘴边。
“青棠跟你开玩笑呢。”
他声音放得极柔,指尖却暗暗用力捏住她的下巴,“乖,就尝一口。”
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时,他压低了声音,“嫣嫣有抑郁症,你不喝,她该多想了。”
不等苏青棠偏头躲开,那勺粥已送进嘴里。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误食坚果,在医院住了三天三夜。
当时顾行之愧疚不已,一直守在病床边,她昏睡多久,他便绝食多久。
出院那天,他更是在一个笔记本上,工工整整抄了一千遍【老婆对坚果过敏】。
可不过几年,他便把亲手写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
黏稠的米粥滑过喉咙,像是吞了口裹着蜜糖的毒药。
她眼眶骤然泛红,剧烈的痒意从喉咙蔓延开来,忍不住咳嗽起来。
顾行之却像没看见,一勺接一勺地喂,直到碗底见了白才停手,还得意地冲白嫣嫣晃了晃空碗。
“你看,我就说青棠会喜欢吧?嫣嫣,你就安心住下吧。”
话音未落,苏青棠闷哼一声。
颈侧先冒出连片的红疹,紧接着手臂上也爬满了红肿的疙瘩,又痒又疼。
顾行之浑身一紧,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抓住白嫣嫣的手腕。
“你往粥里放坚果了?”他声音发颤地问道。
“是、是啊……”白嫣嫣往后缩了缩,“网上说坚果补身体……”
“青棠对坚果过敏!”他带着自责低吼一声,随即转身抱起苏青棠。
“对不起老婆,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白嫣嫣愣了几秒。
“我,我不知道。”
下一秒,她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
“青棠、行之,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白嫣嫣大哭起来,“果然我什么都做不好,就是个灾星,不该活在这世上!”
她说着就发疯似的要往墙上撞。
顾行之忙放下怀里的苏青棠,一个箭步过去把她拉住。
“嫣嫣,别做傻事!”
“别拦我,让我去死……”白嫣嫣拼命挣扎。
顾行之只好紧紧抱住她,转头看向苏青棠时,眼底带着明显的无奈:
“老婆,你自己打车去医院好吗?嫣嫣这个样子,我实在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下。”
苏青棠呼吸越来越困难,身上的红点更是大片扩散,痒得受不了。
她没说话,转身就踉跄着往门外跑去……
她很想问顾行之。
难道白嫣嫣的命是命,她的命就不是吗?
可她问不出口。
只能趁着自己还有意识,赶紧拦了辆出租车,求司机送她去医院。
一上车,头晕、恶心的感觉就涌了上来,没多久,她就迷迷糊糊地晕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时,人已经躺在医院的病房里。
护士正在给她打针输液,见她醒了,好心提醒:
“小姐,你这次过敏挺严重的,再晚来一会儿,说不定就休克了。以后吃东西可得多注意。”
苏青棠意识还有些涣散,木然地点了点头。
她环顾了一圈病房,下意识地想找找顾行之,可病房里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他的身影。
苏青棠不禁苦笑。
这个时候,他大概正陪着白嫣嫣在家,又怎么会来医院呢?
输完液,苏青棠自己去缴了医药费。刚付完钱,手机就弹出了律师朋友发来的消息:
【离婚协议拟好了,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她眼眶一红,心里一阵抽疼,费力地敲了几个字回复:【不用看,我相信你。】
随后,她把离婚协议书打印出来,在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拍照发给了顾行之。
那边几乎是秒回:【老婆,你在哪?】
苏青棠发了个定位过去。
十分钟后,顾行之满头大汗地推开病房门跑了进来。
床头柜上放着的离婚协议书,他只扫了一眼,就拿起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没想到他会如此爽快,苏青棠的心停了半拍,指尖微颤。
“老婆,谢谢你能体谅我。”
顾行之紧紧握起她的手,解释道,“嫣嫣抑郁症又加重了,她现在完全把我当成大哥了。”
“心理医生建议,让我先跟你假离婚,以大哥的身份暂时先照顾她一段时间。”
“本来我还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没想到你先把离婚协议准备好了。”
他眼底的紧张渐渐变成了喜悦,“等嫣嫣的抑郁症好了,我们就复婚,你放心,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苏青棠这才明白,原来顾行之以为她要的是假离婚。
她苦涩一笑,问道:“那要是白嫣嫣的抑郁症一直好不了呢?”
顾行之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坚定:“最多一个月,就算一个月后她还没好,我也跟你复婚。”
苏青棠别过头去,一滴泪悄前从眼角滑下来。
一个月吗?
可她,还有五天,就要彻底离开这里了。
她默默收好离婚协议,脸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轻轻应了声:“好。”
顾行之转忧为喜,他伸手替苏青棠捻了捻被角,又拿起水杯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
一切都做得自然且周全。
可在病床边待了还不到半小时,他就开始惦记家里的白嫣嫣,每隔几分钟就掏出手机给她发信息,坐立不安的样子藏都藏不住。
苏青棠心里烦躁,干脆让他回去。
“这怎么行?”顾行之脱口而出,“哪有老婆住院,老公不在身边陪着的道理?”
话虽这么说,眼里却满是犹豫。
刚说完,他自己就改了口:“不过你要是坚持让我回去,那我就听你的。”
“你好好养病,过几天我来接你。”
他站起身,大步往外走,满脑子都是怕白嫣嫣抑郁症发作。
苏青棠望着他的背影,苦涩地笑了笑,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三天后,苏青棠出院了。
顾行之没有来,这在她意料之中。
她独自打车回去,想先行收拾行李、拿好证件,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
可刚推开别墅大门,就看见白嫣嫣拿着匕首,恶狠狠地盯着她。
“你想干什么?”
苏青棠警惕地往后退,环顾了一圈客厅,没看到顾行之。
白嫣嫣脸色惨白,长发披在肩上,拿着匕首一步步逼近。
“青棠,我还想问你想干什么呢。明知道我有抑郁症,为什么还要跟我抢行之?”
苏青棠冷笑一声。
她是顾行之明媒正娶的妻子,要说抢,也是白嫣嫣抢了她的。
“你还敢笑,你觉得我很好笑吗?”
白嫣嫣瞪圆眼睛,身体剧烈地晃了晃,突然发了疯似的把匕首往自己肩膀上扎去。
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苏青棠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下意识转身就跑,刚出门就撞上一堵人墙,疼得眼泪直掉。抬头一看,是顾行之回来了。
“白嫣嫣疯了。”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他的手。
顾行之心里一紧,立刻冲了进去。
“嫣嫣!”
看到全身是血的白嫣嫣,他顿时青筋暴起,二话不说就掐住苏青棠的脖子,大手不断收紧。
“你为什么要伤害她?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冲我来!”
“嫣嫣她已经够可怜了!”
“不是我……”苏青棠被掐得喘不上气,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本就带着病气的脸,此刻又青又白。
九年来,她一直被顾行之护在手心,从没学过护身之法。
所以即便她拼命挣扎、用尽全力去推顾行之,他还是纹丝不动。
直到苏青棠头昏脑涨,几近窒息昏迷,顾行之才松了手。
“以后,不准再动嫣嫣!”
他将苏青棠狠狠甩在地上,转身抱起嫣嫣安抚,“我现在就叫救护车,你忍忍。”
苏青棠趴在地上大口喘气,浑身止不住地发抖。她怎么也想不到,顾行之会对她下这样的狠手。
“顾行之,”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声音发颤,“你凭什么一眼就认定,她的伤是我弄的?”
说着,她打开手机里的监控录像,递到他面前。
这个摄像头,是她决定离婚时偷偷装的,本想用来收集出轨证据,没想到现在成了洗清自己的证明。
“行之……别看。”白嫣嫣惊慌地往顾行之怀里缩,实在没想到苏青棠还留了这一手。
顾行之呼吸急促地看完监控,脸上隐约透出几分愧疚,可话里还是偏着白嫣嫣:
“嫣嫣一直有抑郁症,她是控制不住自己才会这样,不是故意的。”
苏青棠攥紧了手心,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语气讥讽,一字一句道:
“白嫣嫣是有抑郁症,不是变态神经病!”
顾行之抿了抿唇,沉默了几秒,什么也没说,抱着白嫣嫣径直从苏青棠身边走过。
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她和满地刺目的血迹。
苏青棠自嘲地笑了笑,心底对顾行之最后那点微弱的期待,终于彻底化成了泡影。
“算了。”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上楼收拾行李,把那些承载着他们过往爱意的东西,一件件翻出来销毁。
晚上,顾行之回来了。
他看着被“清空”的别墅,烦闷地点了根烟。
苏青棠拖着行李走出来,与他四目相对。
“老婆。”顾行之下意识掐灭烟,上前想抱她,“白天的事,是我错怪你了,对不起。”
“你要是还生气,想出去住段时间也可以。”
他顿了顿,又说,“反正嫣嫣最近情绪不稳定,你留在这儿也只会刺激她。我在元桂路还有套别墅,你先去那儿住,等我们复婚,我再接你回来。”
苏青棠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好,都听你的。”
见她没像预想中那样不高兴,顾行之反倒有些慌了,又急忙保证:“你放心,我肯定会跟你复婚,一定会接你回来的。”
“好。”苏青棠的语气依旧平淡。
顾行之内心隐隐不安。
“那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她立刻拒绝,“大嫂伤势重,离不开人,你去医院照顾她吧。”
提起白嫣嫣的伤,顾行之的眉头不由紧蹙。他纠结了几秒,终究没再坚持:“行,那你一定得过去住。这是地址,密码是你的生日。”
他又低头,在苏青棠唇上落下一吻,“一定要等我……”
苏青棠点头答应了。
可一出门,她就打车去了离机场最近的酒店。
顾行之,明天晚上我就要去F国了。
我,就不等你了。
这一晚,苏青棠睡了一个难得安稳的好觉。
次日清晨,她出门买早餐。
对周围路段不太熟悉,走着走着就拐进了一个小巷。
正低头想点开导航,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一根大棒子重重砸在她头上。
脑袋瞬间一阵眩晕,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她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蝉鸣和落叶声渐渐清晰,空气中弥漫着青灯古佛的木屑香。
苏青棠缓缓睁开眼,却发现手脚被绑着,身上套着件宽大的道袍,脸上还蒙着面具,看不清周围的一切。
嘴巴也被东西堵着,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是哪里?是谁把她带到这儿来的?
恐慌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就在这时,一个看起来道貌岸然的道士引着顾行之和白嫣嫣走了进来。
“顾先生,白小姐,这位就是我们道观的换运僧。”
道士一边说,一边将一条缠满荆棘的长鞭递给顾行之。
“只要您亲手在换运僧身上挥下38鞭,再默念白小姐的生辰八字,这人就能为白小姐挡去所有厄运。”
这一刻,面具下的苏青棠如坠冰窖。
她猛地想起,白嫣嫣被接回来那天,曾跟顾行之提过换运僧。
那时她听得一头雾水,万万没想到,这所谓的“换运”,竟是冲她来的!
苏青棠拼命想挣扎,可浑身被绳索勒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
顾行之抿着唇,眼底翻涌着犹豫,压低声音问:“嫣嫣,这道士说的是真的?我们不能平白伤了无辜。”
他望着眼前被蒙住脸的“换运僧”,眼里竟还浮着几分同情。
白嫣嫣立刻红了眼眶,委屈道:“当然是真的,这是我们老家传了几代的法子。行之,你难道不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
“那你就帮我换运。”她伸手抱住他的胳膊,声音软得发黏,“你不希望我的抑郁症快点好起来吗?”
顾行之咬了咬牙,终是点头:“好。”
他高举长鞭,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压下心头的不适,朝着面前的人影抽了下去。
“嗯……”
面具下的苏青棠猛地一颤,剧痛顺着脊背炸开,她张不开嘴,只能从喉咙里挤出沉闷的痛哼。
顾行之动作一顿,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旁边的道士立刻催促:“顾先生,换运一旦开始绝不能停,请专心默念白小姐的生辰八字!”
冷汗顺着顾行之的额角滑下来,他闭了闭眼,不再多想,手里的鞭子再次扬起。
一下,又一下。
荆棘划破道袍,扎进皮肉里,鲜血顺着衣料往下淌,在地上积成小小的血洼。
火辣辣的疼几乎要把苏青棠的意识烧断,她在心里疯狂嘶吼。
顾行之,停下!
求你摘下面具看看我是谁!
可他听不见……
直到第三十八鞭落下,苏青棠身上已经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疼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好了。”顾行之扔掉鞭子,颤抖着拉着白嫣嫣就往外走。
“嫣嫣,以后你就不会有厄运了……你、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心里的不安到达了顶峰。
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双腿一软就坐在了道观门口。
白嫣嫣眼底藏着得意,嘴上却温顺地应着:“好,那你先休息会儿,我在家等你。”
她走后,顾行之捂着发疼的头坐了半小时,心里的慌乱才稍稍压下去。起身要走时,苏青棠的脸却突然跳进脑海里。
他顿了顿,转身走回道观。
“道长,我还想帮一个人除厄运,是我妻子苏青棠,我,能不能再来一次?”
道士愣了愣,“可……换运僧怕是受不住了。”
“我给他一千万补偿。”顾行之语气强硬,没有商量的余地。
“那好吧。”
道士重新把长鞭递给他。
这次,顾行之没有半分犹豫。他边默念苏青棠的生辰八字,边扬鞭抽下去,力道一下比一下重。
“对不起了,”他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面前的人说,“青棠是我最想护着的人,要是不能帮她除尽厄运,我会遗憾一辈子。”
面具下的苏青棠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连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
顾行之,你看看清楚!
你口口声声说要护着我,可伤我最深的人,就是你啊!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她仿佛听见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苏青棠在空无一人的街角醒来,浑身的伤口黏着衣服,一动就钻心地疼。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她咧开嘴苦笑。
幸好,他们没把她弄死。
她撑着墙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挪地走进警察局。
验伤、录口供,把所有经过说清楚后,简单处理了伤口,将后续的事全部托付给律师朋友。
再无牵挂。
苏青棠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赶到机场,刚好赶上F国设计院为她订的航班。
当飞机冲破云层时,她靠在舷窗边,终于松了口气。
顾行之,九年婚姻,赔上半条命,总算结束了。
你负我,真是负得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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