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陆云舒许南辰《昨夜星光拂过川》
腰伤调理好以后,许南辰第一件事就是去公司找陆云舒报喜。
刚到办公室门口,听到清冷淡漠的男声。
“月底就是你和许南辰的婚礼了,姐姐的牌位你做好了吗?结婚那日的车祸又安排好了没?到时能不能顺利脱身?”
“放心。”陆云舒清冷的嗓音,带着难以言喻的笃定:“不管我能不能顺利脱身,你都是我眼里心里最重要的男人。”
“我还不知道你。”男人哼了声:“我就是不放心许南辰,他那么爱你,万一被他发现...”
“不会的。”陆云舒打断,微沉的语气,有冷漠,也有残忍:“如果被他发现我们的事,我就是绑,也要把他绑去婚礼现场,反正他在法律上,早已是我姐姐的丈夫。”
握着门把手的手猛地收紧,许南辰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陆云舒的姐姐陆云涓,早在五年前就去世了,他和陆云舒,也在两年前领了结婚证,他怎么会,莫名其妙成为陆云涓法律上的丈夫?
“许南辰那男人没用,两年了还没让你怀上,不能生还霸占你老公的位置不放,害得我妈总担心你会不会变卦不嫁我了。”
“与枫你没有告诉伯母,这两年我是怎么把你捧在手心,除了名义上的身份,所有我能给的一切,全都给你了吗?”
“我说了啊,可我妈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很固执的。”
“那你转告伯母,耐心再等等,如果婚礼后我还没怀上,我就做试管,总之我不会让许南辰在你乱蹦跶,也不会允许我们的孩子去吃苦。”
办公室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许南辰的心,却如狂风肆虐,一寸寸的抽痛起来。
怕贸然动作惊动了里面的两人,他红着眼离开,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崩溃大哭了起来。
哭够了,他给在民政局工作的兄弟打电话:“你能帮我个忙吗?”
几分钟后,看到陆家户口本,他和陆云涓的名字放在一起,陆云舒的配偶则是夏与枫,许南辰又红又肿的眼睛,再度溢出眼泪。
怎么会是夏与枫呢?
夏与枫可曾是陆云涓的未婚夫,也是在陆氏灾难上添柴加火的人啊。
五年前的一场意外,陆家长女陆云涓身亡,陆父受刺激心脏病发,偌大陆氏落到大学刚毕业的陆云舒头上。
股东欺她年少,联合起来打压她,夏与枫却在这个时候一走了之,缺席陆云涓的葬礼,也直接宣告陆夏两家关系的破裂。
陆氏因此动荡不安,闹到几乎破产的地步,圈内人人避陆云舒而不及。
是许南辰,不顾外人闲话,卖掉父母遗产投入陆氏,一边帮着照顾陆父,一边陪陆云舒重振陆氏,一点点把岌岌可危的陆氏,发展到今日龙头老大的位置。
因为爱她,许南辰从不邀功。
哪怕他喝酒应酬早就把胃喝坏了,吃冷吃热都会胃痛。
哪怕他长期睡眠不足得了焦虑症,发作起来恨不得自残。
哪怕他车祸时奋不顾身救她,身体里至今还有两颗没取出的钢钉。
如此浓烈的爱意,她又是怎么回报他的?
以领证的名义,把他送给一个死人。
那他顶着陆云涓亡夫的身份,和她抵死缠绵的这两年,又算什么?
算换夫吗?
还是共夫?
是很爱陆云舒,许南辰却不是连道德伦理都不顾的性子。
想也没想的请求张医生,隐瞒他已经调养好了的消息。
刚要亲自给陆云舒打电话,手机忽然响了,是护工的电话:“许先生你奶奶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送去急救了。”
匆匆赶到医院,看到满脸严肃的主治医生:“你奶奶颅脑二次受伤,情况十分严重,全市唯一能做这台手术的,是陆氏医院的林医生。”
陆氏医院啊。
幸好,幸好他还没公开和陆云舒撕破脸。
许南辰心有余悸的打电话。
一连九十九通,全都无人接听。
不信邪的他直接找去医院,却在一楼大厅,和陆云舒撞上。
不等他把话说完,陆云舒就神色焦急的绕开他:“我现在很忙,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我奶奶...”
“不是说了我很忙?”陆云舒大手猛地一甩,许南辰被甩得倒退好几步,结结实实摔到了地上。
刚修复好的腰又扭一下,剧烈的痛,许南辰痛懵了的抬眼,不可置信的看女人。
陆云舒也没想到,他会摔得那样重,眉宇间不自然划过一抹歉疚。
伸手正要把他扶起,忽然有人喊他:“陆总,所有的外科医生脑科医生皮肤科医生都在三楼汇合,只等您过去主持大局了。”
陆云舒脸色急变,收回了手:“我这会真有急事,南辰你一向懂事,会体谅我的,对吧?”
话落他扭头就走。
他前脚刚走,后脚两个护士路过,边走边吐槽。
“只是不小心磕破皮,就闹出这么大阵仗,陆总对夏先生还真是宠爱得紧。”
“当初许先生的亲奶奶身体不适,想转到陆氏医院都被陆总拒绝了,说要避嫌不好开以权谋私的口子,现在又对夏先生这样,也不知道在陆总心中,是夏先生重要,还是许先生更重要。”
当然是夏与枫更重要了。
心疼得快要死掉,许南辰踉跄走出大厅。
找了个没人的位置,给陆云舒的死对头,谢氏集团的谢晚意打电话。
“我手里有陆云舒的料,事关她死去的姐姐,你有兴趣了解吗?”
“我的条件很简单,只要你帮我搞臭陆云舒的名声,搞垮陆氏,另外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送我和我奶奶离开海城。”
三言两语打完电话,许南辰腰痛得都快撑不住了。
用尽所有力气的往外走,却还在快到大门口的时候,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入目大片的白色,和仪器滴滴声,告诉他这里是手术室。
挣扎着要坐起,肩膀就被按住。
“啊,你怎么醒了?麻药失效了?快,加大剂量!”
许南辰陡然清醒,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围上来的几人:“你们是谁?想对我做什么?”
“这里是陆氏医院的外科手术室。”医生面无表情的解释说:“经检查,你受伤的肾脏坏死,需要立即取掉,否则会危及另一颗健康的肾脏,为了你的身体健康着想,陆总要求我们立即做手术取掉坏死的肾脏。”
许南辰瞳孔短暂瞪大一下,惊恐叫出了声:“什么肾脏坏死,我的肾好好的,不可能坏死啊。”
医生眼底闪过一抹异色,默契堵住他去路:“太太您别讳疾忌医啊。”
眼看他们要来强的,许南辰果断抓起手术刀,抵在自己的脖子:“陆云舒呢?我要见陆云舒。”
刀锋下压,鲜血渗出,没有人真的敢拿他的命开玩笑,不得已只好先退出去,换陆云舒进来。
“南辰你为什么要威胁医生?”陆云舒温暖粗粝的大掌,不由分说握住许南辰的小手:“我知道我这些天很忙,又是忙工作又是准备婚礼的,疏忽了你,放心手术后我会多抽时间,好好陪伴照顾你的。”
娇美的面孔,温柔的神色。
有那么一瞬间,许南辰以为他是不是记错了,眼前女人没变,还是疼他爱他,嫁他给他五年爱恋一个交代的意中人。
然而下一秒,陆云舒清甜的嗓音便打破他的臆想:“南辰你早该跟我说的,说那次车祸不止伤到你的腰也伤到了你的肾,不过没关系,这次我找了最好的医生,不会有事的,不会让你吃苦受罪的。”
他吃的所有苦受的所有罪,都是因为她啊。
要不然他完全可以凭父母遗产,安稳快乐的过完这一生。
前所未有的后悔当初为爱倒贴的决定,许南辰苍白的俊脸深沉一片:“如果我说,我刚做过全面体检,我的肾脏没有问题,也根本不可能有...”
“不可能。”陆云舒厉声打断:“医生都是陆氏旗下的医生,他们不可能骗我,也没必要骗我。”
是陆氏旗下的医生没错,可整个陆氏医院,谁不知夏与枫才是陆云舒捧在心尖上的男人。
喉咙口苦涩得不行,许南辰忍着泪意:“我没必要拿我自己的身体...”
“我还会害你不成?”陆云舒失了耐性,直接对等在门口的医生招手:“来人,带他去手术室。”
许南辰无奈,重新举起了手术刀:“别逼我,陆云舒,我奶奶摔了一跤,命悬一线,我必须立刻带医生去救我奶奶。”
“南辰你再害怕,也用不着拿奶奶开玩笑。”陆云舒冷笑着,挥手:“送他进去吧,他对麻药有耐药性,你们就用双倍的剂量,双倍不够继续加倍。”
冷眼看许南辰在多方夹攻下,轰然倒地,陆云舒淡漠的眸子,逐渐变得清明:“别不识好歹,许南辰,我不是取你肾脏断你希望,只是你身体确实不争气,又刚好晕在医院门口,被与枫捡到。”
难怪这么言之凿凿,竟是夏与枫在暗中作祟。
又气又怒又不甘,各种情绪像跑马一样,在许南辰脑海里放纵。
撑着这口气,他活生生在手术刚开始的时候,又醒过来。
看到盘旋在视线上方,另一张在陆云涓遗物里见到过的脸,许南辰惊得想叫,嘴被眼疾手快的堵住。
“认出我了?”容色清隽的男人淡笑着,坐实了自己的身份:“没见过面就能认出我,许南辰你挺聪明的啊,这么聪明,怎会看不出来,云舒这么多年从未真心爱过你?”
许南辰眼睛蓦然瞪大,不等开口,皮肉切开的剧痛紧接着袭来。
他能感觉到游走在他腹部的手术刀,也能感觉到他的肾脏,被一点点切断血肉相连的脉络。
一波又一波的痛,他痛得都快晕过去,可他不敢晕。
夏与枫连手术室都能进,谁知道他要是晕倒,这男人下一步又会做出什么。
许南辰就这么咬着牙,硬挺着,忍到手术结束。
“我只是想小小的测试你一下,才在减半的麻醉里掺了不值钱的生理盐水,没想你还真挺过来了。”
看着躺在那里,满头大汗宛如死鱼的许南辰,夏与枫神色冰冷:“又能忍,又恋爱脑,也难怪你能代替我在云舒身边稳坐五年,哪怕我回来了,她都不肯放你走,非要以陆云涓亡夫的身份,把你养在陆家,给你福享。”
这就是陆云舒把他送给一个死人的理由吗?
许南辰感觉挺可笑的:“既然我腰也伤了,肾也取了...”
“你的肾不是坏死才取了吗?”夏与枫身子一歪,盛放肾脏的托盘被撞掉,鲜红的肾脏掉到地上,他不甚在意的踢开,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没了一颗肾,你本来就不中用的受孕能力只会更不中用,后续你就是累死老腰,也不可能让云舒怀孕,等你一点点消耗掉云舒的情份,你和他也就再无干系了。”
还真是疯子!
许南辰气得后槽牙都咬紧了。
“生气?”夏与枫抬手,对准自己的脸就是狠狠一下:“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云舒最爱最信任的男人是我,没有任何人能替代我的位置,哪怕你为他付出过一切,哪怕,你刚做完手术,身体虚弱,没力气动手,掌心也没有任何动过手的痕迹。”
凤眼刷地流下眼泪,夏与枫转身跑出去,几分钟后他在陆云舒的保护下委委屈屈的进来。
陆云舒一进门,暴戾的眸光便锁定了许南辰:“你动手打与枫了?与枫担心你害怕,好心进手术室陪你,你还打他?许南辰你真有这么不识好歹?一定要恶毒的把你自己的痛苦强加给所有人?”
她还真的问都没有多问一句,就单方面定下他的罪行。
早已知道这女人的真面目,许南辰这刻亦无比的失望:“陆云舒你知不知道,我的痛苦都是谁造成的?”
“还能是我?”陆云舒更不耐烦了:“如果不想一错再错,你这几天最好老实点,否则我也不敢保证,十天后的婚礼,还能不能顺利进行。”
倨傲又无情的模样,好似这场婚礼,不是感情到位的水到渠成,而是她对他五年倒贴的赏赐。
许南辰没说话,挣扎着爬下手术台。
紧赶慢赶,可还是太晚了,他到的时候,奶奶早已蒙上白布,送往太平间。
“许先生你奶奶的求生意志很强,如果你能一接电话就赶过来,说不定还能见到你奶奶最后一面。”
许南辰眼泪一顿,忽然后知后觉的想起,短暂的麻药时间,听到过一道似有若无的铃声。
就是这道铃声,斩断他和奶奶的最后一面吗?
“噗”,一口热血涌出,他瘦削的身子栽倒在血红的地板上。
“对不起,奶奶,我不该不听您的话,不该天真的以为微末时的陪伴,就能赢得一生一世的真爱。”
五年前,豁出所有的帮陆云舒,奶奶就提醒过的,他说陆云舒是翱翔九天的凤凰,虽然落魄了那也是凤凰,不是他一个孤儿可以染指的。
是他固执的认为真心可抵万难,陆云舒既然选择了和他在一起,就一定会记住他的陪伴,好好的待他。
又是痛,又是悔,许南辰在太平间门口跪了一夜。
天亮了,他给殡仪馆打电话,比殡仪馆先来的,却是谢晚意:“需要帮忙吗?许先生。”
在谢晚意的帮助下,许南辰把奶奶安葬在城东一块风景极好的墓地。
葬礼结束,回城路上,谢晚意神色严肃的建议:“许先生你脸色很差,我名下有个很不错的疗养院,要不我先送你过去,好好的休养几天吧。”
几面之缘的陌生人,都能关心他的身体,相伴五年的陆云舒却连他当面负气离开都没拦一下。
惨淡一笑,许南辰拒绝了谢晚意的提议:“不用了,你能在紧要时候帮忙安置我奶奶,我已经很感激了,事情正式尘埃落定之前,我们不宜有过多接触。”
谢晚意没再坚持,叮嘱有事记得打电话,把他送回陆氏医院。
一个人躺了几天,身体好了些,许南辰就出院了。
到家进了门,看到从坐在沙发上的夏与枫,他面色一变:“你怎么在这?”
夏与枫笑容得意:“云舒说你很廉价好哄,不用额外做什么就能把自己哄消气,我就想试试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伤已经够多了,许南辰不会再为这点事生气,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若无其事的往里走。
满不在乎的态度,激怒了夏与枫:“你不是故意赌气离开医院的,你去给你家那个老不死的收尸,收完尸就自己乖乖回医院了,因为你没有别的地方去,也舍不得云舒这条大鱼,是吧?”
踩在人命上的恶意,许南辰脸都涨红了:“夏与枫你一定要这样赶尽杀绝吗?害死两条人命,你真的很得意是吗?”
只是抓住夏与枫的衣领而已,也没用多少力气,夏与枫仍然失控的往后倒去。
他挣扎着站起身,从茶几上拿到水果刀:“南辰我知道你这几天住院辛苦了也委屈了,所以我特意准备了一桌大餐,还买了礼物送你,你为什么不领情?一定要把我的肾也挖了你才开心是吗?”
话落他挥刀朝腹部刺去。
哐当,水果刀被打掉,陆云舒满脸心疼的把他搂在怀里:“这不是你的错,我不允许你这样伤害自己。”
转身朝着许南辰就是狠狠的一脚:“许南辰你要我说多少遍,肾脏感染是你自己咎由自取,和与枫无关。你再这么作下去,别说婚礼了,我丈夫的名分,看样子都不想要了。”
陆云舒这一脚,是真没留情,更无情的,却是她一再拿婚礼说事的话语。
许南辰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是疼的,最疼的,是他一再被凌迟的心,他死死的咬着牙,不肯屈服退让:“我还要怎样没名分?离异?还是丧偶?”
丧偶二字一出,陆云舒很明显的怔了一下。
讥讽抹了下嘴角的血,许南辰红唇勾起戏虞:“你对夏与枫,还真是指哪打哪,维护得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你丈夫,而我只是个没有身份地位的陌生人呢。”
不顾陆云舒的愕然,许南辰迈着僵硬的步伐,一步一步挪回房间。
仔细洗了个澡,把被两人碰过的部位反复冲洗了,他从衣帽间取出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
真收拾起来,才发现属于他的东西并不多。
只有寥寥几件撑门面的衣服,还都是他用自己的钱买的。
陆云舒这几年在他身上,还真是半点心思都没花,只是她表现得太好,他又傻,从未往那个方向去想罢了。
唇角弧度更深,许南辰把收拾好的行李箱扣好,刚打算躺一会,房间的门就被敲响。
“饭好了,先下去吃饭,吃完饭我们再好好的谈谈。”
还有五天才是婚礼,总这么躲着也不是回事。
许南辰换好衣服出去,还没下楼,就闻到空气里刺鼻的辣椒味。
顺着辣椒味往下看,是一盘盘红得冒油的辣菜。
许南辰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满桌子的辣,这就是你们精心给我准备的出院大餐?”
陆云舒一怔,点头:“你不是爱吃辣?前几年最大的愿望,就是和我一起吃火锅?”
原来她都知道,知道他对辣的偏爱,也知道他和心爱之人吃火锅的小小愿望。
可是为什么,每次两人一起吃饭,去的都是她想去的餐厅,有时他开玩笑提出今天要不吃火锅,她都会以胃不舒服为由拒绝。
忽然觉得挺讽刺的,许南辰垂下了眼:“吃辣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我吃不了,也不想吃。”
话落他转身就要回房,却被陆云舒攥住手腕:“你一定要闹?”
“我没闹。”许南辰挣扎着。
她攥得很紧,他怎么都挣不开。
许南辰无语的抬眼:“陆云舒你是真忘了,还是假装忘了,我刚做完肾脏切除手术,吃不得辣?夏与枫明知我不能吃辣,还做一桌子辣菜,你明知我不能吃辣,还叫我下去吃,你们都是什么居心?是故意想害死我吗?”
夹杂了旧怨,他语气就很重,陆云舒短暂的心虚一下,取而代之的是怒色:“不能吃辣你就少吃点,或者用水涮涮再吃,一口不吃算什么回事?你不知道与枫做出这顿饭有多辛苦吗?”
说完她用力,扯着他就往楼下走。
身体尚未痊愈,哪敢承受辛辣刺激的风险,许南辰挣扎无果,张嘴就咬。
陆云舒被咬得生疼,动了怒,反手一甩,许南辰被甩得直接从台阶上滚下去,咕噜噜砸在餐桌的桌腿。
满桌菜品被撞得颤动,靠边的水煮肉片更是撞得掉下,兜头洒在许南辰的脸上,和没来得及合拢的眼睛上。
“啊!”震耳欲馈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别墅。
许南辰痛苦的抬手捂脸,很快发现捂脸也没有用,不但不会缓和辣意,反而让热辣的汤水肆意蔓延,糊进他的鼻孔、嘴里、耳朵里。
踉踉跄跄的起身,凭本能奔向洗手间,把自己沉浸在冰冷的花洒下。
许久,当能勉强睁开眼,他露出来的皮肤早已溃烂破皮,和衣服黏在一起,血肉模糊一片,视线也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不知是不是伤到了眼睛。
心头十分害怕,但眼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快,快送我去医院。”
陆云舒从震惊中回神,呐呐的刚要伸手,忽然又听啊的一声,转头看到夏与枫脚踝红肿满脸委屈的蹲在那里:“我没事的,南辰更需要你,你快陪他去医院。”
陆云舒心都软了,哪还顾得上许南辰:“不是都要去医院吗?一起。”
一把拽住夏与枫,路过许南辰的时候他顿了下:“与枫脚受伤走不了路,我先送他上车,回头再来接你。”
离得那么近,许南辰依稀能听到她说话时,咚咚的心跳声。
可她的心跳再也不属于他了,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属于过。
泪意差点又要汹涌,许南辰努力忍住,在随后赶到的佣人帮助下,避开障碍物,走出别墅。
刚出门就听到嗡嗡的发动机声,想来陆云舒忘了回头接他的承诺,带着夏与枫先走了。
不重要了,他都不怕把话说破,其他的细枝末节,全都不重要了。
许南辰闭了闭眼,复又睁眼:“走吧,去医院。”
出门前做过急救,到医院也算及时,那碗水煮肉片,还是给他造成不小的伤害。
皮肤烫伤也就罢了,关键是他的眼睛,承受水煮肉片的正面冲击,角膜严重受损,医生说需要好好休养,才能保住部分视力。
还这么年轻,就只有一部分视力了,许南辰心情非常的复杂。
陆云舒语气却很轻松:“南辰我知道你委屈,可昨天的事真的就是个意外,要不是你公然枉顾与枫的心意,我也不会情急之下对你动手,误伤了你。虽是误伤,但你放心,我会承担我应该承担的责任,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看轻你。”
最最欺负他的人,不就是她陆云舒吗?
从一开始到现在,肾脏摘除的真正原因她或许不知情,其他的诸多伤害,她可曾又有一丝一毫的心疼怜悯?
心里的讽刺,满得都快溢出,许南辰强力忍住,故作冷静的想开口送客。
病房的门却被推开:“801号床,换药了。”
啊啊的惨叫声,很快随着护士换药的动作,穿透了整个病房。
许南辰痛得眼泪都要流出,手脚却被钳住,动弹不得,只能无助的用手指头抠着身下的床单。
都快把床单抠一个洞,那痛还是很真切,许南辰无可奈何,把满是汗水的小脸,偏向还站在那里的陆云舒:“疼...老婆我疼...”
红血丝遍布的瞳仁里,渴望和依赖那么强烈。
恍恍惚惚的,像是回到了他最爱她的时候,对她满心期待满心信任、也不那么剑拔弩张的时候。
陆云舒心头一软,三两步跑过去,温热的小手握住许南辰的手:“南辰你别害怕,没事的,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一句句的温声安抚,许南辰情绪还真慢慢平复下来,换药的部位仍很痛,紧抓的手有了着力点,却没那么空虚了。
冷眼将他们两人相依相偎的一幕看在眼里,夏与枫黑眸滑过一抹冷意。
都快毁容了,还不老实是吧?
行,那就让这贱人尝尝看,他夏家大少爷的手段。
默默的调整方向,夏与枫双目紧闭,往后一仰,装药的推车被打翻,他身体也结结实实摔到了地上。
“夏先生?”
“与枫?”
数道声音同时响起,几乎所有人,包括原先负责为许南辰换药的护士,都不约而同的朝夏与枫跑过去。
许南辰就这么被晾在操作台上,纱布拆了,药物冲洗了,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整整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后,接手换班的护士,满满心疼和不忍:“许先生您别怪我们,夏先生有多重要,医院上下众所皆知,不把他安顿好,我们是不敢随意抽身的。”
还能说什么?
庆幸他只是换药时被撇下,而不是手术过程中强行被中断,被夺走生命吗?
许南辰机械动动干涸嘶哑的嘴巴:“麻烦你,帮我换药。”
接下来几天,陆云舒忙于照顾夏与枫,没再过来许南辰这边。
许南辰独自养病,偶尔从护士嘴里听说陆云舒的消息,知道她又给夏与枫喂饭喂药,讲笑话哄开心,讲故事哄睡了。
早已知情但被暗中隐瞒的事实,就这么开诚布公呈现在他面前,许南辰谈不上疼,就是有点厌烦,厌烦没完没了的猜测和伤害,迫不及待的希望这一切早点结束。
时间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悄然流逝,转眼到了出院这天,也就是婚礼的前一天。
一大早,陆云舒带着夏与枫来接他。
“好些了吗?”她眼神温润清和,这些天的不愉快,仿佛从未发生过。
“好些了。”许南辰点头就往外走。
陆云舒紧跟上来:“与枫身份特殊,伤在脑袋又比较敏感,所以我这几天对他比较关注,生怕发生了什么事不好向我姐姐交代,南辰你一向懂事,会多担待的,对吧?”
许南辰回头,看了眼容色温顺的夏与枫,默不作声的出院回家。
到家佣人早已准备好丰盛又清淡营养的接风饭。
饭吃到一半,公司就来电话,陆云舒满脸抱歉的走了:“公司有急事,我先去处理了,处理不好恐会耽误明天的婚礼。”
她前脚刚走,夏与枫下一秒起身:“明日婚礼云舒不会再按原计划逃婚,但会在交换戒指之前要求你出精子做试管过继给陆云涓,又在孩子平安生下来之前日日供奉陆云涓的牌位,相信许南辰你的选择不会让我失望,对吧?”
啊?简简单单的双方共同逃婚,突然变得这么复杂了吗?
许南辰眸色一变,刚要开口,夏与枫忽然矮身,从旁边柜子里拿出一个透明罐子:“你猜,这是什么?”
看到透明罐子里,是半罐子灰白色粉末,和奶粉无异,但绝不可能是奶粉,许南辰眼都瞪大了:“这是...”
“你猜得没错。”夏与枫神秘一笑,打开盖子,随手抓起了一把粉末:“这里面装着的,是你奶奶的骨灰,我知道你奶奶的死是我不好,也担心你奶奶一个人睡在城东太孤独,就特意把她请回来了,也好日日夜夜的陪着你,给你安慰啊。”
“夏与枫你这个贱人!”许南辰表情顿时狰狞,扑过去就要打。
夏与枫稳稳后退一步,手在桌子的掩护下,把抓起的那把粉末洒进汤里:“这汤,好不好喝啊?你刚刚喝了两大碗,是不是因为这里面有你奶奶的味道,所以格外好喝啊?”
许南辰一怔,恍惚想起刚刚吃饭的时候,这盆汤夏与枫一口没碰,陆云舒想喝都被他阻止了,理由是许南辰身体不好应该多喝汤补补。
敢情这背后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汤里早就洒过了奶奶的骨灰?
许南辰气得浑身发抖:“夏与枫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把一切都让给你了,你想做的任何事我都成全了,这还不够?”
“不够。”夏与枫讥笑着,单手抱起了手边的罐子:“我要你在明天的婚礼上拒绝她、羞辱她、彻彻底底的让她死心,否则我也不敢保证,明天之后,这罐骨灰会出现在饭锅里,马桶里,还有四通八达的下水道里。”
许南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房的。
他牙齿咯咯的打着颤,双手双脚抖得厉害,眼珠子也像红色颜料染过一般的红。
身体僵硬的瘫坐在地板上,想了半天,都没想到更好的法子,他无奈的联系陆云舒,想凭这几年的情份好好的谈谈。
“陆云舒我都知道了,知道你和夏与枫...”
“知道什么了?”夏与枫声音很淡,含着笑意,一下子将许南辰的倾诉欲打回去。
他怔了一下,啪地挂掉电话,一条视频,紧接着从微信弹过来。
视频里,陆云舒衣衫散乱,横跨在夏与枫怀里。
“云舒你说,许南辰要是知道了我们的事,一心只想揭穿我们,应该怎么办?”
“他还有个年迈的奶奶,他可以不听我的话,但不可能不听他奶奶的话。”
视频至此戛然而止,很短暂,却又足够惹人心碎,许南辰恍恍惚惚的,感觉自己这些年从未真正的认识过这个女人。
痛归痛,生活还要继续的,敌人的屠刀近在咫尺,就这么投降是不可能的,许南辰用力深呼吸,收敛心情后用前几天趁住院偷偷购置的备用手机,再给谢晚意打电话:“抱歉,我可能要食言先联系你了。”
聊完已是黄昏,许南辰心力交瘁的躺下,想为明天的暴风雨做准备。
陆云舒带着满身酒意,漏夜归来:“准备好了没?紧不紧张,明天的婚礼?”
“当然准备好了。”许南辰一如往常的笑着,温柔又懵懂的样子:“你呢?准备好了没?”
陆云舒怔了一下,而后点头:“我也一样,准备好了。”
“那...”许南辰摆摆手:“我先睡了,明天还要早起。”
陆云舒嗯了声,本来是要出去的,不知想到什么,又停下来:“南辰你知道吗?我这几天频繁梦到我姐姐,也不知道她在天有灵,会不会为我高兴,为我临危受命,撑起陆氏,也撑起整个陆家而感到高兴。”
你都帮她把未婚夫照顾好了,她当然高兴,高兴得恨不得从墓地里钻出来勒死你。
许南辰心中腹诽,面上却不显:“好了,不多想了,大不了明日婚礼结束,我陪你回老宅为你姐姐上一炷香。”
陆云舒深深的看他,轻轻的拥抱着他,踮脚在他额头亲了一下,转身出去:“你先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再过来接你。”
目送她的离开,许南辰闭眼沉入睡眠中。
一夜浑浑噩噩,他做了很多梦。
有的是他没有表白成功,按照父母遗愿和奶奶的期望,读了很多书,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娶了一个喜欢他的女人,简单安稳的度过余生。
有的是他表白成功了,也顺利结婚了,他爱了陆云舒一辈子,也被陆云舒疼了一辈子,还生了两个长得像她的孩子。
更多的,是零零碎碎、不忍卒听的事实,从他第一次发现她背叛,到她轻描淡写拿他奶奶作筏子。
她可真狠啊。
许南辰满头大汗的从梦中惊醒。
看看天边初升的朝霞,他起身,把睡过的床铺整理好,洗了个痛快的热水澡,在黑色西装里穿上雪白的孝衣。
对镜拍了张自拍,发到微博上设置好定时更新。
看着镜子里西装革履、满眼死寂的自己,他如雾般水意盎然的眸底,闪烁着幽寒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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