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归枝宋复虹《归来花满枝》
我在买菜的路上被面包车拖走。
绑匪用硫酸毁了我的脸,锯断我的双腿,割断我的声带,让我像牲口一样被关在笼子里。
警察找到我时,我脑部受损,挺着大肚子流口水。
宋复虹抱着我痛哭,说倾家荡产也要治好我。
可每天数万元的治疗费压得他喘不过气,公司濒临破产。
网络上的流言如洪水般袭来——
“那是不是绑匪的种?”
“老婆变公交,宋总真龟男!”
他火速做了鉴定,证实孩子是他的。
但流言不止,公司股价暴跌,合作伙伴撤资。
宋复虹变了。
他看我的眼神从心疼变成厌恶,从爱怜变成逃避。
直到某天,他给我灌下一碗药。
我醒来时,孩子没了。
他双眼猩红,朝着我崩溃怒吼:
“你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不死在那些人手里!”
我被扔到地上,残肢钻心地疼,却发不出声音。
“我每天看到你,就想起那些流言!想起公司的损失!”
他掐住我的脖子。
呼吸越来越困难,视线模糊。
快窒息时,他痛哭着松手。
“归枝……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他跪在地上,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颤抖着抬起扭曲的手指,从枕头下摸出一颗糖,进他掌心,无声地做出口型:
给你,很甜,不要哭。
1
宋复虹僵住了片刻,忽然像被烫到一样甩开我的手,用力擦拭着掌心。
晶莹的糖珠掉在地上,被他一脚踩碎。
我想弯腰去捡,可轮椅被宋复虹猛地推开,我连人带椅摔倒在地,残肢传来钻心的疼。
“别碰我!你别他妈碰我!”
他像躲避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后退,从口袋里掏出消毒湿巾,反复擦拭着被我触碰过的手掌。
“你知道我每次看到你,脑子里都是什么画面吗?那些人对你做的事……你被他们……”
他说不下去了,弯腰干呕起来。
“是你毁了这个家!你就是个脏东西!你就该死在那些人手里!”
我不明白宋复虹为什么这么痛苦,我只想让他好过一些。
“我这就去死,复虹,你别难过了……”
我在宋复虹厌恶的注视下,用残缺的双臂一寸寸撑着身体,爬向阳台的方向。
我爬到阳台边缘,回头看着他,嘴角扯出一个笑容。
“我死了,你就干净了。”
宋复虹没有笑,他瞪大了眼睛,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那个眼神,我在医院也从护工脸上看到过——她们给我换衣服时,都要戴两层手套。
可我已经按照他说的去做了,他为什么还是这么痛苦呢。
这时,苏衍冲进来,把我从阳台边拉回来重新放到轮椅上。
“我看你也疯了!她是受害者!你凭什么这样对她!”
苏衍是我的主治医师。
在其他人对我的状况束手无策时,只有苏衍坚定地帮我完成了一道道大型的修复手术。
宋复虹眼眶通红:
“我知道!可我就是做不到!我每次看到她,都会想起那些流言,想起那几天她经历了什么,我控制不了!”
他崩溃地抱住头,整个人蜷缩在墙角,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哭着抓住苏衍的衣袖:“不要骂他。”
苏衍把我们送回了家。
冰冷空旷的房子里,宋复虹戴上医用手套,面无表情地为我处理摔伤的伤口。
从前他会直接用手轻轻按压止血。
现在隔着两层橡胶手套,他的手指僵硬得像机器,碘伏泼在伤口上疼得我浑身发抖,他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处理完后,宋复虹把我抱到床上,用的是抱快递的姿势,尽量不让我的身体贴近他。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听见了他在浴室疯狂洗手的声音,水流声持续了很久很久。
一定是我太脏了,让他觉得恶心。
只要我消失,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拿出枕头下藏着的全家福,那是我们结婚时拍的。
我爬上轮椅,想推开门给他看。
也许看到从前干净的我,他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可刚到门口,我就听到了陌生男人的声音,透过门缝往里看。
“老宋,你的事我也清楚,但大家都不容易,我公司也等着这笔投资回款救命,你总不能让我跟着你一起破产吧。”
“我听说那笔医疗救助金还剩一些,赶紧把欠款还上,不然咱们就法庭上见了。”
宋复虹低声下气地递上一杯茶:
“陈总,那笔钱早就被后续治疗花光了,我现在真的拿不出来。”
“那可不行!网上都在传你老婆的事,跟你合作我也被人指指点点。现在不还钱,以后谁还敢跟你做生意!”
宋复虹几乎是哀求:“这样行吗,我把公司股权再抵押一部分给你,剩下的等公司缓过来再补齐,给我点时间。”
宋复虹翻出文件让对方签字,等人走后,我看到他如释重负地瘫坐在沙发上。
可他转身发现了我,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又恐惧。
“都是你害的!你这个脏东西!”
他注意到我手上的照片,一把夺过来看了一眼,然后歇斯底里地撕成碎片扔在我脸上。
“你是故意来恶心我的是吧!”
听到宋复虹近乎癫狂的怒吼,我颤抖着手指指向那些碎片。
我张嘴,用嘶哑难听的声音挤出两个字:“从……前……”
你看,照片里的我多干净。
我会变回去的,对不对?
“你回不去了!你永远都是脏的!”
我不懂“脏”是什么意思,但宋复虹捂着嘴干呕的样子,让我明白了一切。
我应该,再也配不上他了。
“让我跟你这个不干净的怪物继续生活,我还不如死了干净。”
宋复虹露出绝望到极致的眼神,那眼神里除了痛苦,还有深深的厌恶。
我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摆,低头沉默了很久。
“复虹……我去死就好了,你不要死。”
2
轮椅被人用力推动,宋复虹冰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很好,你死了我就能重新开始了。”
他把我推到了小区门口。
我在路灯下,最后看了他一眼。
宋复虹转身就走,像躲避什么瘟疫一样急切。
我出事前,是所有人眼中的贤妻。
宋复虹创业忙,我白天画画晚上就会给他准备宵夜。
我的插画在业内小有名气,客户总是满意地称赞我的作品。
那时宋复虹会搂着我的腰,说我是他的骄傲。
残肢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我咬紧牙关想忍住,眼泪还是滴落在衣服上。
可我现在不再是会让宋复虹骄傲的妻子了。
我是拖累,是脏东西。
现在,脏东西该消失了。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但必须找一个宋复虹永远不会遇见我的地方。
一个焦急的女声叫住了我,是苏衍。
她蹲下身问了我几句话,我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听见她轻叹一声,随后,轮椅就被她推着离开了。
“苏医生,我不能待在这里。”
宋复虹不想看到我,他看见我就会想吐,会说我是脏东西,是灾星。
苏衍把我带回了她的诊所。
她用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我的脸,帮我把凌乱的头发梳理整齐,还别上了一个珍珠发夹。
我呆滞地摸着发夹上的珠子。
我忽然想起来,以前宋复虹也给我买过很多漂亮的发饰。
苏衍递给我一杯热牛奶,我捧着杯子喝了一口,很暖。
“归枝,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复虹呢?”
我慢慢喝着牛奶,“我准备找个地方死掉,不能再拖累他了。”
苏衍倒水的手一抖,眼神里闪过震惊。
“归枝,你是受害者,这不是你的错……”
她的声音哽咽了,随后转身走进里间。
我面无表情地继续喝着牛奶。
这样的话,我醒来后已经听过无数遍了。
可惜我被绑架了,可惜我被那些人糟蹋了,可惜我被制作成了怪物。
门铃响了。
是苏衍的助理小林回来了,她扎着马尾辫,脖子上挂着工作牌。
看到我的瞬间,她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苏衍走出来,拉着小林在门外说了几句。
她才敢靠近我,虽然眼神里还有恐惧,但没有像医院的护工那样,直接把脏衣服扔在我脸上。
她小心翼翼地跟我说话,讲了很多诊所里的趣事。
又给我看了她最近考到的心理咨询师证书。
我轻轻触碰那本证书,想象自己还是从前那个会画画的李归枝,画展上挤满了欣赏我作品的人。
“李姐,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画展。”
“苏医生的治疗特别厉害,她帮助过好多人!”
“李姐,你爱人呢?他怎么没陪你一起来?”
苏衍迅速打断她的话,紧张地看了我一眼。
我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写在纸上:“他工作太忙了,抽不开身。”
沈特助带着物业保安来敲门,离开前,我不舍地看着她们。
沈特助沉默地推着我走在路上。
我心里涌起一丝希望,是不是宋复虹后悔了?
或许他想通了,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了。
3
刚进家门,一个花瓶朝我砸了过来。
太阳穴一阵钝痛,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
宋复虹冲过来,抓着我的肩膀用力摇晃。
“你说要去死,结果是跑去苏衍那里诉苦,让全世界都知道我虐待你!”
“我怎么会娶你这种女人,为了给你治病,公司快垮了,你还要毁掉我的名声!”
我想解释,事情不是那样的。
我抬起手想拉住他,却被他一把甩开。
本就残缺的身体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
“你演给谁看?全世界就你最惨!你干脆去找苏衍,让她养你算了!”
我拼命摇头,眼泪模糊了视线。
宋复虹也哭了,像困兽一样发出绝望的嘶吼。
沈特助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扶起宋复虹。
他看我的眼神里同样带着无奈和嫌弃。
宋复虹崩溃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我真的撑不住了,为了救你我把公司股份都抵押出去了,现在合作伙伴全跑了,我真不知道这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李归枝,你当初为什么不死在那些人手里,为什么还要活着回来,你活着只会拖垮我们所有人。”
宋复虹的话像一把刀,刺穿了我的心脏。
脑海中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
被绑匪关在地下室那几天,我每分每秒都在祈祷死亡。
可每次濒临崩溃时,脑海里都会浮现宋复虹焦急寻找我的画面。
如果我死了,他一定会痛不欲生。
所以我咬牙忍了下来,即使被那些人侮辱,被硫酸泼在脸上。
他们为了折磨我,把我绑在椅子上,让我眼睁睁看着他们锯断我的腿。
渐渐地,我分不清现实和噩梦,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直到宋复虹找到了我,抱着我哭得撕心裂肺。
他颤抖着说一定要救我,让我好起来。
可现在,宋复虹不想让我活了,他希望我死掉。
我抬头看着他,看清了他眼角的疲惫,和鬓角新生的白发。
如果这一切没有发生,我还会是那个画画的李归枝,公司也不会陷入危机,宋复虹也还是爱我的丈夫。
“如果……我没有被绑架就好了。”
我艰难地发出嘶哑的声音。
宋复虹的情绪瞬间爆发:
“你在怪我没保护好你是吗?那几天我找遍了整个城市,报警、发悬赏、求媒体!”
“为了凑赎金,我把能抵押的全抵押了,每天只睡两个小时!”
“我已经尽力了!你是不是要我也去死才满意!”
他越说越激动,突然捂住胸口,脸色煞白地倒在了沙发上,呼吸急促。
沈特助慌忙拨打120,扶着宋复虹往外走。
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费力地爬回轮椅上,脸上的血已经凝固成暗红色的痂。
痛感从伤口蔓延到全身每一个角落。
我看到墙角散落的画框碎片。
那是我获奖的插画作品。
宋复虹说过,等我好起来,要把这幅画挂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现在它碎了一地,玻璃渣混着灰尘。
就像我的生活,再也拼不回原来的样子了。
从前我是宋复虹的骄傲,现在,我只会给他带来灾难。
宋复虹说得对,我当初就该死在那个地下室里。
我不该活着回来。
4
我决定去死。
死之前,我要去见宋复虹最后一面,告诉他我从来都不怪他,他曾经是最好的丈夫。
我去了医院,宋复虹正躺在病床上输液。
他看到我的瞬间,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手指着我,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沈特助把我推出病房,第一次语气严厉地说:
“你来干什么?还要继续刺激宋总吗?”
“我是想见他最后一次……”
“滚!”
病房里传来宋复虹的怒吼,我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心里默念,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我离开了医院,刚到小区门口,就被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年轻人围住。
他们不理会我的挣扎,把我拖到了一个偏僻的巷子里。
“你这副鬼样子,正好给我们找点乐子。”
一个染着黄头发的男人狞笑着用打火机烧我的手臂,皮肤传来焦灼的痛。
他们觉得还不够好玩,一脚把我从轮椅上踹了下来。
随手扔过来一个空酒瓶。
“乖狗狗,去捡回来。”
我没有动,他们就开始对我拳打脚踢。
看着我抱着头哭泣的样子,他们笑得更加兴奋了。
就像在虐待一只无力反抗的动物。
“你就是新闻里那个被绑架的女人!”
一个染了绿头发的男人突然叫起来,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他拽着我的头发,逼我抬起头。
“给爷几个跪下磕头,磕得好我就饶了你。”
我颤抖着跪在地上,对着他们一个个磕头。
我的时间不多了。
有人突然踢中我的下巴。
“啧,真是个贱货,被那些人调教过就是听话。”
黄毛蹲到我面前,“你被人玩过了,你老公也是个王八蛋对吧?”
他放肆地大笑:“烂货配废物!哈哈哈哈!我倒想见识见识那个窝囊废长什么样!”
他用最恶毒的词汇羞辱宋复虹,羞辱我最爱的人。
他怎么敢的?
我突然扑上去,用牙齿死死咬住他的胳膊,他痛得惨叫起来。
黄毛疯狂地踢打我,想让我松口。
其他几个人按住我的肩膀,扯我的头发,我咬得更紧了。
我硬生生撕下他一块皮肉。
“臭婊子,老子弄死你!”
黄毛发了疯似的掐住我的喉咙,把我整个人提了起来。
氧气越来越稀薄,我的意识开始模糊。
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瞪大眼睛,想叫他的名字。
宋复虹转过头,我们的目光对上。
他的眼神冰冷得可怕,就那样看着我被扔在地上。
我剧烈地咳嗽,嘴里不断涌出血。
宋复虹朝我迈了半步,又僵在原地。
我们之间不过几步路,却像隔着万丈深渊。
鲜血染红了地面,但我已经顾不上痛了。
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对不起。
我拼命朝他爬过去,突然看到他身后有辆车冲了过来。
我不顾一切地站起来,用残缺的身体朝他扑去。
砰——
宋复虹被我推倒在地,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被撞飞出去的我。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看着他,
“复虹……对不起。”
没能一直做你干净的妻子。
意识陷入黑暗前,我看到宋复虹推开了旁边的人,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把我抱进怀里。
“李归枝!我的归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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