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林秀英《卖房嫁儿后，他嫌我送棉被太寒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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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大婚，亲家母在台上炫耀，说给小两口换了辆五十万的豪车当新婚贺礼。
儿子也立马接过话筒，对着我高声道：“妈，你学学我丈母娘多大方！人家送的是车，你送那两床手工棉被，说出去都嫌寒碜！”
满堂宾客的哄笑声中，我尴尬得无地自容。
儿子却还在火上浇油：“开个玩笑嘛，妈你别当真啊。再说我丈母娘家有钱，你不能跟人家比。”
我笑了。
是啊，我不能跟人家比。
毕竟丈母娘送车是贷款买的，首付还是我儿子拿我的养老金去付的。
而我为了给他们凑够一百万的彩礼和婚房首付，已经卖掉了我和亡夫唯一的房子。
想到这，我再也坐不住了。
我走上台，拿过儿子手里的话筒，平静地宣布：“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但这婚房，房本上还是我的名字。明天，你们就搬出去吧。
“妈，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赶紧给我下来！”
儿子王浩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压低了声音对我嘶吼，伸手就要来拽我的胳膊。
我轻轻一侧身，躲开了。
台下的宾客已经炸开了锅，窃窃私语声汇成一片嗡嗡的噪音。
亲家母那张涂着厚厚粉底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冲上台，指着我的鼻子尖叫。
“林秀英！你这个老不死的！你是诚心来搅黄我女儿的婚礼是不是？我跟你拼了！”
她张牙舞爪地扑过来，想撕我的脸。
我没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婚礼现场的保安及时冲上来，一左一右架住了她。
“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亲家母还在疯狂挣扎，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王浩又急又气，转头对司仪吼：“还愣着干什么？放音乐啊！把这段掐了！”
他以为这样就能粉饰太平。
他以为我还会像过去三十年一样，为了他的“面子”，咽下所有的委屈和心酸。
“王浩，”我拿起话筒，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宴会厅，“你不用拽我，我自己会下去。”
“但下去之前，有几句话我必须说清楚。”
我环视着台下神色各异的宾客，最终目光落在我那脸色煞白的儿子身上。
“你说我送的两床棉被寒碜。”
“是，跟你丈母娘送的五十万豪车比，是挺寒碜的。”
“可你丈母娘没告诉你，这五十万的车，是贷款买的吧？”
亲家母的叫骂声戛然而止。
王浩的瞳孔猛地一缩。
我笑了，然后说：“贷款买车也行，显得有实力。可那二十万的首付，是不是从我给你的养老金里拿的？”
“那笔钱，是我准备将来动不了的时候，请护工的救命钱！”
话音刚落，全场一片死寂。
接着，是倒吸冷气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在我、王浩和亲家母之间来回扫射。
我看到王浩的嘴唇在哆嗦，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新过门的媳妇李倩，更是煞白了一张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和母亲。
我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意，只有一片荒凉的悲哀。
我转过身，没再看他们一眼，一步一步，走下了这个用我的血肉和尊严搭起来的华丽舞台。
我刚走下台，王浩和李倩就追了上来，一左一右地堵住我。
“妈！你不能走！你今天把话说成这样，我们以后怎么做人？”李倩带着哭腔，妆都花了。
王浩更是气急败坏：“你非要把事情做这么绝吗？非要让我和倩倩在婚礼上丢这么大的人？”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
“丢人？”
“你们在台上，当着几百人的面，嘲笑我送的棉被寒碜，让我无地自容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会丢人？”
“我掏空所有给你办婚礼，到头来，只换来一句‘嫌寒碜’？”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钉进王浩的心里。
他躲闪着我的目光，嘴硬道：“那不是开玩笑嘛！谁让你当真了！”
“开玩笑？”我冷笑一声，“那我今天也跟你开个玩笑。”
“这婚房，首付一百万，是我卖了老房子凑的。房本上，写的还是我的名字。”
“这个玩笑，你觉得好笑吗？”
王浩的脸彻底没了血色。
李倩和他妈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母女俩的表情像是见了鬼。
“你……你说什么？房子是你的？”亲家母结结巴巴地问，声音都在发抖。
我没理她，只是看着王浩：“我养你三十年，供你读大学，给你买房娶媳妇。我自问对得起你。”
“但你今天，也给我上了一课。”
“让我知道，有些人的心，是捂不热的。”
说完，我不再理会他们的拉扯，径直往宴会厅门口走去。
身后传来亲家母歇斯底里的尖叫：“王浩！你这个骗子！你不是说房子是全款买的吗！你给我说清楚！”
紧接着是盘子摔碎的声音，女人的哭喊声，宾客的惊呼声。
一场盛大的婚礼，彻底变成了一场闹剧。
而我，这个闹剧的开端，只想快点逃离。
我走出酒店大门，刺眼的阳光照得我有些眩晕。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一个地址。
那是我曾经的家，上个月刚刚卖掉的地方。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去那，或许，只是想找个地方，悼念一下我那死去的，对儿子最后的一点期望。
出租车停在了熟悉的小区门口。
我走下车，看着那栋住了快二十年的楼，心里空落落的。
钥匙已经交给了新房主，我进不去，只能站在楼下，仰头看着那扇黑洞洞的窗户。
我和亡夫唯一的房子，没了。
我下半辈子的依靠，也没了。
手机在包里疯狂震动，不用看也知道是王浩。
我没有接，任由它响着，直到归于沉寂。
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在身边响起，一辆崭新的豪车停在我面前，正是婚礼上那辆。
王浩和李倩从车上冲了下来。
“妈！你跑这儿来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婚礼现场都乱成什么样了！”王浩一脸怒气。
李倩的眼睛又红又肿，扯着我的袖子哀求：“妈，求你了，跟我们回去吧。亲戚朋友都还没走，你这样我们真的没法收场了。”
我看着他们，突然觉得很可笑。
到了现在，他们担心的，依然只是他们的“场面”。
“收场？那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我淡淡地说。
“怎么就与你无关了！你是我妈！”王浩吼道，“你就为了句玩笑话，要毁了我一辈子的大事吗？”
“王浩，”我平静地看着他，“在你心里，你的婚礼是大事。在我心里，我下半辈子的活路，才是大事。”
“我卖了房子，给了你们一百万。我拿出养老金，给你垫了车款。”
“我以为我养了个能为我遮风挡雨的儿子，结果，我人生里最大的风雨，都是你带来的。”
李倩在一旁哭哭啼啼：“妈，都是我们的错，你别生气了。车……车我们不要了，明天就退了行不行？”
她说着，狠狠瞪了王浩一眼。
我摇了摇头。
晚了。
不是车的问题，是心的问题。
“你们回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我转身想走，王浩却一把拉住我：“静一静？你要去哪？这房子都卖了，你无家可归了你知不知道！”
他的话像一把刀，插在我的心口。
是啊，我无家可归了。
为了让他有家，我亲手毁了自己的家。
我甩开他的手，没有回头，一步步离开了这个满是回忆的地方。
我没有去酒店，而是打车去了他们的新房。
用我的老房子换来的新房。
我用指纹打开门，屋里满是喜庆的红色，大红的喜字，鲜艳的气球。
可我只觉得刺眼，和无尽的冰冷。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个陌生的“家”，第一次为自己的未来感到茫然。
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天色完全黑透。
我站起身，做出了离开婚礼后的第二个决定。
我找出了工具箱，花了一个小时，把门上的智能锁，换成了最老式的机械锁。
这把锁，只有一把钥匙。
在我手里。
“你在哪？你是不是回老房子了？我告诉你，那房子卖了！你别发疯了赶紧回来给我收拾烂摊子！”
手机里传来王浩气急败坏的咆哮。
我走到阳台，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心里一片平静。
“我没疯。”
“我在我的房子里。”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接着是王浩更加暴躁的声音：“你的房子？你哪来的房子？你是不是背着我藏钱了？”
我笑了。
“就是你们结婚这套。哦对了，锁我换了。你们的东西，我明天会找人打包好放在门口。”
“林秀英！你敢！”王浩的声音尖锐得像要刺破我的耳膜，“我要去告你！告你遗弃！你等着法院传票吧！”
我没兴趣再听他撒泼，直接挂了电话。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有害怕，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刚挂断，手机又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皱了皱眉，以为是王浩换了手机打来，本想直接挂掉。
可是鬼使神差地，我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而沉稳的男声，带着一丝不确定。
“是弟妹，林秀英吗？”
这个称呼让我愣住了。
“我是你家老王的老战友，周正国啊！你还记得我吗？”
周正国……周大哥？
我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军人身影，那是丈夫生前最好的兄弟。
“周大哥？您怎么……”我有些惊讶，我们已经十几年没有联系了。
“弟妹啊，我总算找到你了。”周大哥的声音听起来松了一口气，“我给你老房子那打电话，新房主说你搬走了，我费了好大劲才要到你手机号。”
“出什么事了吗？”我心里一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周大哥叹了口气。
“弟妹，老王走之前，在我这儿留了个东西。”
“他说，这东西本来准备等你六十大寿的时候再给你，给你一个惊喜。”
“他还交代，万一……万一你被那臭小子逼得走投无路了，就让我提前把东西给你。”
“我今天看新闻，看到一场婚礼闹剧，那新郎的名字……我寻思着，弟妹，是不是时候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老王？他留了东西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