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沈星落《他们叫我听话狗,直到我捡起钢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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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疯子!”
“她是个疯子!”
导演的咆哮声刺破了片场的死寂。
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拿起灭火器,对着那团刚蹿起的小火苗一阵猛喷。
白色的干粉弥漫开,呛得人直咳嗽。
火灭了。
可导演的怒火才刚刚点燃。
他抓起我的衣领,将我拎起来。
“谁把这个神经病放进来的!”
“不知道这是重点防火单位吗!”
“出了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我一动不动,看着他开合的嘴,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
爸爸妈妈的脸色惨白如纸。
爸爸不停地弯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导演,她……她脑子有点问题,我们马上带她走。”
妈妈则一把将早已吓傻的沈佳宁搂进怀里,心疼地轻抚她的后背。
沈佳宁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猛地扑进妈妈怀里,放声大哭。
“妈!她是个疯子!”
“她想烧死我!”
“她刚才的眼神好可怕!”
妈妈抱着她,嘴里念叨着:“佳宁不怕,妈妈在,妈妈在。”
爸爸惊恐地看着我,又看看暴怒的导演和崩溃的沈佳宁,已经不知所措了。
哥哥沈慕云站在一旁,脸色阴沉。
他终于动了。
他一步上前,手臂用力,一把将我拽到他的身后。
他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冰冷又夹杂着无法掩饰的厌恶。
“你到底是什么毛病?”
我茫然地抬头看他。
他英俊帅气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对我的不耐和鄙夷。
我无法回答。
我不知道我有什么毛病。
我只是听到了指令,然后去执行。
“烧了这一切。”是姐姐沈佳宁说的。
我帮她。
我做错了吗?
沈佳宁的哭声越来越大,她从妈妈怀里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狠狠地瞪着我。
她又开始刻意哭喊着,生怕我没听见。
“我不要看见她!”
“让她从我面前消失!”
“立刻!”
“马上!”
“消失”。
这个词像一把钥匙,插进了我脑中的锁孔。
我的世界瞬间变得简单起来。
只剩下这一个指令。
“消失”。
我的眼神变得空洞,身体僵硬地转过身。
爸爸想拉住我:“星落,你要去哪儿?”
我没有理会,径直朝着片场外走去。
片场外,是车水马龙的城市主干道。
车辆飞驰,发出一阵阵呼啸声。
周围一片混乱,工作人员的劝阻、家人的呼喊,都被我屏蔽在外。
我直直地朝着马路中央走去。
身后传来妈妈的尖叫:“星落!回来!”
还有爸爸惊骇欲绝的呼喊:“快拦住她!”
刺耳的急刹车声猛地响起,一辆黑色的轿车在我面前堪堪停下,轮胎在地面划出两道痕迹。
司机探出头,破口大骂:“你他妈的找死啊你!”
我毫无反应,只是因为“消失”的指令被打断,而显得有些茫然无措。
就在我准备继续往前走时,一只手攥住了我的胳膊,将我从车轮前猛地拽了回来。
是哥哥沈慕云。
他把我拖回人行道,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里布满血丝。
他对着我怒吼。
“你连死都要听她的吗?!”
我看着他,空洞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
我只是不明白。
为什么不让我执行指令?
“消失”,明明是姐姐的愿望。
父母追了上来,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妈妈的腿都软了,扶着爸爸才勉强站住。
爸爸看着我,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终于意识到。
我身上的问题,远比他们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可怕得多。
2
回家的路上,车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没有人说话。
妈妈抱着还在抽泣的沈佳宁,坐在后座的一侧。
我则被爸爸和哥哥夹在中间,像一个危险的囚犯。
我能感觉到,身旁两道视线,一道是爸爸的恐惧与担忧,一道是哥哥的冰冷与审视。
我不在乎。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一味安静地坐着。
一回到那栋我才刚待了不到二十四小时的“家”,沈佳宁就彻底爆发了。
她挣脱妈妈的怀抱,冲到客厅,一把抓起柜上的一只古董花瓶,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啪!”
清脆的碎裂声,伴随着妈妈的惊呼。
价值不菲的花瓶,瞬间变成了一地尖锐的碎片。
“你不把她送走,我就把这个家全砸了!”沈佳宁指着满地狼藉,对着妈妈哭喊。
她不再伪装,再也没有了电视上那副清纯可人的模样。
妈妈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心疼地看着那些碎片,更心疼歇斯底里的沈佳宁。
“佳宁,你别这样,有什么话好好说……”
爸爸站在一旁,手足无措,想上前劝,又怕刺激到她。
沈佳宁见状,得意地冷笑着。
她将怨毒的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我。
那眼神,像是看向一头牲畜。
“你,”她伸出手指,直直地指向我,“给我跪下,把这些碎片,一片一片,舔干净!”
指令下达。
清晰,明确。
没有任何犹豫。
我的身体立刻做出了反应。
我直挺挺地朝着那堆碎片跪了下去,膝盖撞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低下头,伸出舌头,去舔尖利的碎片。
“沈佳宁,你够了!”
一声怒喝,哥哥沈慕云铁青着脸,一把将我从地上拽了起来。
他的力气很大,我的膝盖被地上的碎瓷片划出了一道血痕,但我感觉不到疼。
我只是因为指令再次被打断,而茫然地看着他。
沈佳宁被哥哥的怒火吓了一跳,但随即,她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残忍的冷笑。
“哥,你看到了吗?”她指着我,像是在炫耀一件新奇的玩具。
“她就是一条狗,不,狗都知道不能舔玻璃。”
“你让她舔,她真的会舔!”
“你只要给她命令,她什么都会做。”
“你信不信,我现在让她从这里跳下去,她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她说着,指向了二楼的露台。
这句话,狠狠刺中了爸爸的神经。
“住口!”爸爸终于爆发了,他双目赤红,对着沈佳宁怒吼。
这是他第一次,为了我,吼他疼爱了十八年的女儿。
沈佳宁愣住了,随即脸上涌上更深的委屈和不敢置信。
“爸?”
“你为了一个傻子吼我?”
“我才是你女儿啊!”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种,一来就想烧死我,现在你还帮着她?”
“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亲生的!”
客厅里,争吵声、哭喊声,乱作一团。
妈妈抱着沈佳宁哭,爸爸气得浑身发抖,哥哥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而我,被哥哥拽着手臂,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我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看着这些所谓的“家人”。
我的眼神依旧空洞,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仿佛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膝盖上的伤口在流血,可我感觉不到。
我只知道,那个“舔干净碎片”的指令,还没有完成。
3
那晚的争吵,以沈佳宁的胜利告终。
父母没有把她怎么样,反而因为她的“委屈”,对我更加疏远和警惕。
哥哥沈慕云对我的厌恶,几乎写在了脸上。
他不再跟我说话,看到我,只会冷着脸绕道走。
而沈佳宁,则开始变本加厉地使唤我。
家里的佣人很快发现,这个刚被找回来的真千金,地位甚至不如她们。
沈佳宁的任何一句话,对我来说,都是必须执行的命令。
“去,给我倒杯水,要45度的。”
我立刻去倒水,用温度计一遍遍地量。
“去,把我的鞋擦干净,上面不许有一点灰尘。”
我立刻跪在地上,用最柔软的布,把她的每一双鞋都擦得锃亮。
这天,她刚参加完一个晚宴回来,脱下一件价值不菲的高定礼服,随手扔给了我。
“去,把我这件礼服手洗干净。”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恶意的笑。
“不许用洗衣液,会伤到面料的。”
“就用清水洗。”
“是。”
我抱着那件昂贵礼服,走进了洗手间。
我打开水龙头,冰冷刺骨的水流冲刷着我的双手。
我将礼服浸入水中,一遍又一遍地,用力地搓洗着。
没有洗衣液,那些看不见的污渍很难洗掉,我只能用更大的力气。
手指很快就在不断的搓洗中,磨得通红。
沈慕云路过洗手间,门没关严。
他本想进来,看到是我,脸上立刻露出嘲讽和不屑。
可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他的目光,落在了我裸露的手臂上。
为了方便洗衣服,我将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了手背和小臂。
那上面,布满了层层叠叠、深浅不一的旧伤疤。
有刀割的痕迹,有烟头烫伤的疤痕,还有一些像是被鞭子抽打过的、狰狞的印记。
新的伤痕压着旧的伤痕,旧的伤痕泛着白,新的伤痕还是暗红色。
那些伤疤,像蜈蚣,盘踞在我的皮肤上,狰狞可怖。
一看便知,是长年累月、日积月累被虐待留下的。
沈慕云愣住了。
他脸上的嘲讽和厌恶,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震惊和动摇。
我搓洗得太用力了。
一不小心,礼服腰间一处精细的纱料,被我磨破了一个小小的洞。
我停了下来,看着那个洞,有些不知所措。
任务失败了。
身后传来了沈佳宁的尖叫。
“我的礼服!”
她冲了进来,一把抢过礼服,看到那个破洞,眼睛都红了。
“你这个废物!”
她扬起手,狠狠一巴掌甩在了我的脸上。
“啪!”
清脆的响声在洗手间里回荡。
我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火辣辣的疼,嘴角甚至渗出一丝血迹,但我毫无反应。
我只是转过头,看着她,麻木地重复。
“对不起。”
“对不起?”沈佳宁气得发笑,“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你知道这件礼服多少钱吗?”
“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她还想再打。
手腕却被抓住了。
是沈慕云。
他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走。
沈佳宁意外地看着他:“哥?你干什么?这个傻子弄坏了我的礼服!”
沈慕云没有看她。
他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红肿的脸颊,和我那满是伤痕的手臂。
他的声音压抑着某种陌生的情绪,一字一顿地对沈佳宁说:
“这一巴掌,算你礼服的。”
“再多一下,就不是礼服的事了。”
这是我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除了厌恶之外的,我看不懂的复杂。
4
那一巴掌,和那满臂的伤痕,终于让这个家迟钝的神经,被狠狠刺痛了。
父母请来了国内最顶尖的心理医生团队,为我进行会诊。
几天后,诊断结果出来了。
我患上了一种极为罕见的心理疾病,医生将其诊断为“具有指令性服从特征的复杂性创伤后应激障碍”。
长期、极端、非人的虐待,让我的自我意识彻底封闭,只剩下执行外界指令的本能。
这个诊断,像一块巨石,压在了沈家所有人的心上。
爸爸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妈妈则整日以泪洗面,抱着我小时候的照片,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
只有沈佳宁,对此嗤之以鼻。
她觉得这都是我为了博取同情,演出来的戏码。
晚饭时,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沈佳宁盯着我麻木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恶意的笑。
她站起身,慢悠悠地踱到我面前,目光最终落在我颈间。
那里挂着一个用红绳系着的护身符,布料早已褪色发黑,边缘磨损得起了毛边。
这是我在被拐的那些年,唯一陪伴我的东西。
是奶奶在我三岁生日时亲手为我系上的,她说不论我在哪,她都会保佑我平安回家。
那些被虐待的日日夜夜,当我快要撑不下去时,只能紧紧攥着它,想象着家的温暖。
它是我与过去那个幸福的“沈星落”之间,最后的联结。
沈佳宁的眼中闪过洞察一切的恶意。
她早就从妈妈那里听说,我被发现时死死护着这个破旧的护身符。
她弯下腰,凑近我的耳边,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看见壁炉里的火了吗?”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转向客厅角落,壁炉里的火焰正不安分地跳动着。
“把你脖子上那个脏东西取下来,”她的声音冰冷如刀,“亲手扔进去。”
“烧了它。”
指令下达。
清晰,明确。
我的身体猛地僵住,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那枚护身符。
内心深处有什么在疯狂地嘶吼、挣扎,试图抵抗这可怕的命令。
护身符粗糙的触感让我想起奶奶温暖的手掌,想起曾经有过的美好时光。
可是锈死的齿轮一旦开始转动,就无法停止。
“烧了它。”
我的眼神重新变得空洞,手指颤抖着,却还是机械地抬起来,解开了脖子上的红绳。
护身符落在掌心,那熟悉的触感像最后一道微弱的电流击过我麻木的神经。
但指令在脑中轰鸣,覆盖了一切。
我站起身,朝着壁炉走去。
沈佳宁跟在我身后一步之遥,嘴角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弧度,像是在欣赏一场由她亲手导演的精彩戏剧。
走到壁炉前,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
我抬起手,僵直地停在火焰上方。炉火舔舐着空气,发出噼啪的轻响。
我缓缓的松开了手指。
那个承载了我所有记忆和希望的护身符,坠入了熊熊火焰之中。
褪色的布料迅速卷曲、发黑,火焰贪婪地吞噬着这最后的信物。
就在它彻底被火舌吞没,边缘卷起化为灰烬的瞬间——
“不——!”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从我喉咙里撕裂而出!
那不是执行指令,那是灵魂被硬生生剜去一块的剧痛!是所有美好记忆在眼前焚毁的绝望!
我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不顾一切地扑向壁炉,整个上半身都探了进去,徒手疯狂地扒拉着燃烧的木炭和灰烬,想要挽救那正在消失的最后念想!
皮肉接触火焰,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焦糊味瞬间弥漫在温暖的客厅里。
“星落!”
大门在这一刻被猛地推开。
刚刚回来的爸爸妈妈站在门口,目睹了这令人魂飞魄散的一幕。
爸爸怒吼着冲过来,一把将旁边笑得得意的沈佳宁狠狠推开,力道之大让她直接踉跄着撞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妈妈惊叫着,几乎是扑过来,用尽全力把我已经从火焰中捞出来、却已惨不忍睹的手臂和身体拽离壁炉。
我的右手,连同小臂,已然一片焦黑,血肉模糊。
妈妈看着我的手,看着我空洞绝望、满是灰烬和泪痕的脸,浑身剧烈地颤抖。
她猛地转过身,对上沈佳宁那张因惊吓和猝不及防而煞白的脸。
她扬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带着所有崩溃的情绪,狠狠一巴掌甩在了沈佳宁的脸上!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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