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拆迁后全家都死了》
爷爷快病死了。
爸说,这么大年纪也该去死。
大伯说,死后随便找个地方埋。
没人愿意回来看他。
我在家门口写一个大大的「拆」字。
爸妈带着弟弟连夜从市里赶回来。
大伯带来几万一针的保命神药。
他们抢着给爷爷捐肾。
后来。
爷爷怪我把他们骗回来。
害得他们全死了。
「生儿子有什么用?一个个狼心狗肺的畜生,老子要死咯都不晓得回来看一眼!」
爷爷躺着床上,用茶缸子把床沿敲得邦邦响,震得床顶的灰尘扑簌簌落在我脸上。
我回过神意识到,我重生了,回到爷爷去世前。
上辈子爷爷病重,大伯和爸爸不愿意带爷爷治病。
爷爷很快去世,村里人帮着办后事。
到死,他们都没有回来看过一眼。
爷爷去世十年后老房子拆迁,他们逼我交出房产证和拆迁款。
我不愿意,他们对我拳打脚踢。
最后把我推下后山的悬崖。
弟弟站在悬崖边鼓掌:「太好咯,家里的房子和钱都是我的了!」
再睁眼,我回到七岁这年。
爸在电话那头说:「老爷子你莫生气,不是我不想回,工地上实在是走不开。」
「那你叫小芳带着浩娃子回来。」
小芳是我妈妈,以前跟着爸爸在工地上干活。
弟弟出生后,妈在家带弟弟,爸爸一个人打工,几年才回老家一次。
「来回车票太贵了,两个人要大几百呢……」
「这辈子你们都别回来了,老子就当没生你这个儿子!」
爷爷气得把小灵通扔到我脚下,胸膛不停起伏着,手指头颤颤巍巍的。
我听见爸爸的声音传出来:「人都是要死的嘛,这么大年纪也该死了。」
「一个两个都这样,我是造了什么孽?几百块钱车票抵不过他老子的命……」
爷爷闭着眼睛呢喃着,一行泪从爷爷眼角滑落。
我用手帮爷爷顺气,轻轻拭去泪水,「爷爷,我有办法让他们都回来。」
我捡起手机给爸爸打电话。
「奇怪的叔叔在家门口写了一个红色的拆字,还闯进家里东看西看。他们说叫家里大人回来一趟。」
爸爸生气的说:「你是不是在外头惹到什么人了?惹到事家里可没钱给你赔!」
妈妈接过电话劈头盖脸一顿骂:「你这个赔钱货,从小就看出来你不安分,惹到事只能把你卖掉抵债!」
从小到大他们都是这样,不管发生什么反正都是我的错。
小时候弟弟把碗打破却说是我干的。
爸爸不问青红皂白,反手就是一巴掌。
妈妈用碎掉的瓷片在我胳膊上划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液瞬间翻涌而出。她说要让我长长记性,用瓷片在伤口里面搅动。
多亏爷爷把我救下来帮我包扎,我的手臂上现在还留着一道蜈蚣一样的疤痕,难看得很。
没过几天弟弟又把碗打了,这回可是当着爸妈的面。
我内心带着一些隐秘的期待,等着看弟弟遭殃。
爸妈却只关心弟弟有没有伤到手,心疼的把他抱在怀里。
「都是破碗的错,害得宝宝差点割到手,妈妈替你打碗碗。」转头看到我愣在那,对着我的后脑勺打一巴掌,斥责道,「还不去把碎片扫了,你弟弟不小心踩到怎么办!」
等他们终于骂累了,才想起来问:「你刚刚说门口写的什么字?」
「拆东西的拆,听那个叔叔说,他们要把家里的房子拆掉,我和爷爷以后住哪里啊?」
电话那头传来爸爸喜悦的声音:「拆迁的拆?小芳,老屋要拆迁了,我们家要发财了!」
爸妈带着弟弟连夜赶回来。
一到家没有去看爷爷,他们先对着墙上的「拆」字评头论足。
那是我挂掉电话后刚写的,鲜红的油漆顺着墙壁滴下来,在墙上蜿蜒出一道道红色,像一条条小蛇吐着鲜红的舌头。
「这事得告诉大哥一声,叫他回来商量商量。」
「你个蠢驴,告诉你大哥干啥?」妈妈狠狠用手指头敲在爸爸头上,「叫他回来分我们的钱吗?咱们哄着你爸把钱全给我们,到时候去省城给浩娃子买房子念书。」
我静静听他们规划拿到钱该怎么花。
爸说要买一辆小轿车,妈说要在新房添置梳妆台。
我弟弟浩浩吵着要买奥特曼,爸笑嘻嘻的说,这个不用等拆迁,现在就能买。
他们都没有想到爷爷和我。
在他们心里,爷爷已经是个死人,而我,压根不在考虑范围内。
我乖巧的问:「爸妈,拆迁以后我能跟着你们进城里吗,我会帮忙干活,也会照顾弟弟的。」
他们这时才想起我的存在,皱眉看着我。
妈妈抱着弟弟的问:「浩浩说,赔钱货以后住哪里?咱们家房子以后都是浩浩的,当然要浩浩说了算。」
弟弟拍着小手高兴的说:「赔钱货住厕所,就住马桶边上!」
「好,浩浩真聪明,就让赔钱货住在厕所,每天把厕所打扫得干干净净。」
我看你才像蛆一样白胖白胖的,每天在厕所找屎呢。
他们的嘴脸跟上辈子一模一样。
上辈子拆迁我分到一套一居室和几万现金。
他们说弟弟要娶媳妇,逼我把房子过户给弟弟,把钱给弟弟做彩礼。
我不同意,这是我读大学的学费。
他们用砖一下下砸我的后脑勺,一边砸一边说:「让你上学,让你读那么多书嫁不出去,害得你弟弟没有彩礼钱!」
我的眼前一阵阵黑,感受到身体的温度渐渐流逝。
弟弟从我书包里翻出房产证,然后一脚把我的身体踹下悬崖。
极速下落的瞬间,还能听见弟弟得意的笑声。
一想到他们上辈子的情形,我恨得捏紧了拳头。
我妈反手打在我脸上,怒骂道:「说你两句你还不服气了,还想打我们啊?还不去村里请医生给爷爷看病。」
村里的医生来看过,说爷爷得的是尿毒症,让我们去大医院治疗,否则时日无多。
爸妈面面相觑,悄悄关上门说话。
爸说,去大医院看病得花老多钱,还是算了。
妈说,等老爷子一死,拆迁分下来的房子和钱都是他们的。
我爸是个藏不住事的,没过几天村里所有人都知道我家要拆迁了。
有人说整个村都要拆掉,要建成旅游景区。
有人说要建一个飞机场,以后回老家都得坐飞机。
在外地打工的大人全赶回老家,开始准备拆迁的事,村里从没这么热闹过。
爸妈无所事事在家住着,活也不去干了,就等着拆迁通知下来。
爷爷的身体一天比一天浮肿,甚至连饭都吃不下。
我急了。
没想到他们回来后依然不愿意带爷爷去大医院。
我告诉他们,在拆迁到来之前,爷爷不能死。
因为老屋的户主是爷爷,名下只有我一个孙女,目前只有我和爷爷能分到房子。
爸爸和大伯的户口在城里,根本没有拆迁名额。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爸妈,他们狐疑的盯着我,「你怎么知道的?」
我连比带划的说:「听那个奇怪的叔叔说的,叔叔进屋里拿着尺子量了好久,还问我家里有几口人,爸妈在哪里打工。」
爸妈对视一眼,显然是在怀疑我说的话。
弟弟在屋内大喊:「爷爷,爷爷你要死了吗?」
爷爷的脸色灰白一片,进气多出气少,面皮泛着一层死气。
我爸急忙背起爷爷。
「爸,你可别现在就死啊,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妈一边扶着爷爷的胳膊,一边骂道:
「该死的时候不死,不该死的时候又要死了!」
屋内一时间传来哭声和叫声,闹哄哄乱成一片。
院里响起我大伯的声音,之前爷爷给大伯打电话说自己病了,叫大伯赶紧回老家。
大伯说,我又不是医生,回来有什么用?
但他听说村里要拆迁的消息后,立刻赶回来。他急匆匆进来推开人群,从包里掏出一枚针打在爷爷身上。
没一会儿,爷爷的脸色慢慢好转。
大伯是家里的主心骨,他在省城的大公司上班,是我们村唯一上过高中的文化人。
他说这个针叫什么激素,可以延长寿命。城里有钱人都在用,一万块钱一针呢。
「到时候拆迁款下来,可得把这钱给我报销了。」
爸妈的脸色很复杂,他们看看爷爷又看看大伯,没吭声。
大伯看不得他们这幅穷酸样,嗤笑道:「到时候拆迁款下来一百多万,还差这一万块钱吗?」
爸妈被镇住,又惊又喜的说:「能赔这么多钱呢?」
大伯掰着指头算钱,我家六口人,全算上少说也能赔三套房子,按县里的房价折算,可不就是一百五十多万。
爸妈在城里打工,一年的工资才三万,拆迁款抵得上他们五十年的工资。
爸妈听到这话都惊呆了,他们以后可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再也不用苦哈哈的干活了。
大伯沉吟道:「这个药治标不治本,最多就拖延一个月。」
「那可咋办,一个月内拆迁款不下来,这一万块钱就打水漂。」
「真熬不住只能换腰子。」
爸妈面面相觑,腰子咋还能换呢?腰子换了人还能活吗。
我爸问换谁的腰子。
大伯脱口而出:「当然是你的了!」
爸一听立刻急眼:「怎么就是我的,你是家里大哥,不该换你的?」
大伯说,换他的肾可以,条件是拆迁款要多分他二十万。
「二十万换一颗肾,不贵吧?」
我妈悄悄用胳膊肘捅爸,赔笑道:「那还是换我男人的吧,这二十万就给我们。」
爸急赤白赖跟她嚷嚷:「我没了腰子以后咋干体力活?」
「拿到钱还干啥体力活,我们去市里盘个铺子做买卖不行吗?」
大伯叹口气说:「先不急,还没到哪一步。先把眼前的事做好。」
大伯有条不紊的指挥,他让妈去县里打听迁户口的事,想办法把他们的户口迁回老屋。
让爸把老屋翻新,修成三层小楼房,院子里空的地方还要盖满瓦房。
「房子都要拆了,还盖啥盖啊!」
我爸妈都不理解。
大伯说,拆迁看人口数量还得看房屋面积,屋子越大赔的钱越多。这样面积算下来能多出两倍,估计能多赔两套房子。
「读书人果然见多识广,幸好你告诉我们,不然我们就亏死了。」
我在心里默默想,没占到便宜就是吃亏吗?
上辈子也是一样,村里拆迁的消息传出以后,家家户户开始翻新屋子。
有的人家里没地了,就开始向上发展,改出一个奇形怪状的七层高楼,后来听说房子倒塌还把人压死了。
我爸在市里就是干工地的,他们说干就干,从县城拉来水泥和砖头盖新房。
我爸负责砌砖,我妈帮忙拌水泥,没日没夜干活,就为抢在拆迁前盖完。
我们一家子暂时挤在一个大棚子里住。
爸妈回来后家里要干的活多了很多,我天不亮就得起床洗衣服。
洗得慢一点就会被我妈骂,说我一天到晚只知道吃饭和偷懒。
明明他们吃的饭也是我做的。
中午爸和大伯喝了点小酒,一边喝一边畅想拆迁后的生活。
兄弟俩你一杯我一杯,一瓶白酒逐渐见底。
喝完酒我爸要爬到楼上干活,妈劝他休息会再去。
他一把推开妈,醉醺醺道:「你懂什么,现在是抢时间,盖得越快越早能拿钱!」
吃完饭我正洗碗,突然听见外面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我妈的哭喊声。
「孩子他爸,你醒醒!」
我爸倒在地上,一根裸露的钢筋倔强的向上挺立着,贯穿他的身体。
身下蔓延的鲜血,比门口那个红晃晃的拆字还要深。
「都怪你,故意灌
他喝酒把他害死了!要不是你要盖房子,我男人会死吗?你是不是想害死你弟弟,独吞家里的拆迁款?」
妈妈拽着大伯的袖子,使劲捶打他的胳膊。
「还不是怪他自己,谁让他喝了酒非上去干活的?」
大伯脸色有些惊恐,慌忙闪躲着,躲到爷爷身后。
爷爷用颤颤巍巍的手指着我爸的身体道:「腰子,换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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