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何焉沈川《愿你永堕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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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我给失明二十年的何焉捐献了眼角膜。
她很感动，主动提出要嫁我。
“沈川，我一辈子做你的双眼。”
可婚礼前夕，她却在微博上发帖吐槽。
【被一个瞎子缠上了，连生活自理都费劲。】
【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早知道不答应他了。】
评论区都在心疼她。
【博主好惨一个女的，被这种人缠上真是倒霉。】
【那怎么办，真的嫁给他么？】
她回复道：
【不会！那天我真的要嫁的人是白月光，反正他又看不见！】
帖子里的男孩穿着更加奢华的西装跟她依偎在一起。
而一旁的我像是只可笑的鹌鹑。
我攥紧了眼睛复明报告，没吭声。
默默给妈妈打了电话，同意出国联姻。
何焉，你去温暖别人吧。
我们此生不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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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川，我愿意一辈子照顾你，绝对不辜负。”
何焉念着我的名字，面前却站着柳丞。
身边的闺蜜们则冲着她挤眉弄眼。
“演得真像！等到那天交换戒指，你们可得忍住别笑场啊”
“当初你说要骗他捐眼角膜，说他好拿捏，我还担心他不上钩，没想到他捐了眼还倒贴着想嫁，简直是送上门的冤大头！”
我僵在原地。
眼眶酸的难受，手机上的帖子和眼前的场景，无一不提醒着我，这场婚礼就是个骗局。
早在三个月前，我就移植了新的眼角膜，恢复了视力。
我本想着在婚礼上告诉何焉这个消息，给她一个惊喜。
告诉她，我以后可以跟她一起看世界，不再是她的累赘了。
却没想到她送给我的惊喜更大，让我成了全场最可笑的小丑。
我想要冲出去质问她，可却怎么都挪不动步子。
眼前何焉得意炫耀的面容，像是一把刀，狠狠的扎进我的心里，让我痛不欲生。
“行了，沈川是瞎子又不是聋子。”
“别让他知道了，毕竟他也算是对我有恩。”
众人忍俊不禁，立刻做了一个捂嘴的姿势。
只有柳丞垂着眸，脸上满是悲伤，“我虽然能娶你，你却不属于我。”
何焉一听柳丞这话，直接投入他的怀中，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
“柳丞，别胡说，我心里从来只有你一个。”
可柳丞却一脸悲伤的推开她，让她瞬间慌了神。
他闺蜜凑过来，胳膊肘怼了怼何焉。
“何总，这还不简单？洞房花烛夜找人替你呗，反正沈川看不见。”
何焉皱了皱眉，似乎有些纠结。
见状，柳丞眼中的难过都要溢出来，“阿焉，要是你觉得为难，那就算了，我没关系的……”
他越说越委屈。
何焉一看他这模样，语气斩钉截铁：“好，就这么办！”
柳丞这才慢慢露出笑容，抓过何焉就在她额头印在一吻。
我攥着复明报告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这时，柳丞突然“啊”了一声。
松开何焉的手，得意洋洋的向我走来，“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啊。”
“我刚刚替你彩排了一下，你不会不高兴吧？”
何焉旁若无人的拉住他的手，笑着道，“他看不见，你帮他的忙，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说完，柳丞捏着何焉的脸，旁若无人的亲了下去。
所有人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我苦涩一笑，突然想起今年大大小小的聚会，有很多这样的时刻。
原本热闹的房间突然安静，我紧张去拽何焉的手。
她却一句话都不说，好半天才哑着嗓子，呼吸粗重的回，“没事。”
甚至偶然在家里，我发现不属于我的鞋、闻到不属于我的香水。
她都说，“你又不看不见，别疑神疑鬼。”
原来，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她已经习惯了这么愚弄我。
原来，我赌上一切去爱的人，不仅骗了我的眼角膜，连这场所谓的婚礼，都只是她哄骗白月光的戏码。
我利落的转身，给何焉发了条消息。
【婚礼取消吧，我们离婚。】
很快手机响起，何焉几乎是气急败坏的冲着我吼：
“沈川，你又胡闹什么呢？”
“婚礼取消？离婚？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的闺蜜也在电话那头帮腔。
“沈川，你未免太过分了吧？何姐对你还不够好啊？”
“你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瞎子，除了何姐谁会要你？换别人早撂挑子了！”
“现在还敢提取消婚礼，你知不知道这事儿传出去，何姐的脸往哪儿搁？快点回来给何姐道歉！”?
我目光落在那张早已被揉得发皱的复明报告上，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到底是谁胡闹？”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顺便拉黑了何焉。
我没有回跟何焉的婚房，而是去了从前住的地方。
刚要换下衣服，妈妈就发来短信。
【沈川，你那么爱何焉，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当初为了给何焉捐献眼角膜，我跟家族彻底闹翻，爸爸连我的婚礼都不愿意出席。
而妈妈只能偷偷的关心我，她最清楚，我有多爱何焉。
我抬眸看着就镜子里的人。
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感慨，为什么人会变化这么大呢？
小时候，由于爸妈常年都在国外。
我在学校里，经常被人欺负。
他们撕烂我的书本，往我的杯子里吐口水，最过分的时候将我堵在巷子里，轮流撕扯我的衣服，让我趴在地上学狗叫。
我崩溃大哭，他们却拍下我狼狈的样子。
是何焉救了我。
她比我矮半个头，只是个瘦巴巴的小孩。
她不看见，却梗着脖子挡在我前面。
“你们别欺负他！”
那几个学生嘲讽她，“瞎子逞什么能。”
他们将何焉按在地上打，打断了她三根肋骨。
可她没有掉一滴泪，只是不断的念着，“沈川，别怕，我在呢。”
后来的日子，她每天都绕路跟我一起上学。
我怕黑，她就把家里的小夜灯偷偷装在书包里，放学时在巷口给我点亮。
也是从那时起，我心里就认定，何焉是永远会站在我这边的人。
后来我不愿意她一辈子生活在黑暗里。
于是将自己的眼角膜捐献给她。
她能看见的那天，激动的拉着我的手。
“沈川，以后我来做你的眼睛。”
“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八岁的何焉，会将兜里唯一的糖让给我。
十八岁的何焉，即使看不见也会笨拙的保护我。
可二十七的岁的何焉，只会嫌弃我是她的累赘。
原来年少时的誓言，只有我记住了。
她陪我十几年，我把眼角膜捐献给她。
说到底，我们已经互不相欠。
【想好了】
短信发过去不到十分钟，妈妈就给我订好了明天的机票。
我刚准备收拾东西，却被突如其来的门铃声打断。
我整理好心情开门，发现是何焉追了过来。
她还穿着婚纱，眼眶红了大一圈，整个人气喘吁吁。
看见我的一瞬间，眼神里忽然闪过期待的光芒。
“沈川，别闹小脾气了，今天是我们的婚礼啊。”
“难道你不想娶我了？大家还现场等着你呢，有什么事情我们以后再说好么？”
说着，她就要来我的手。
我垂眸却看见她无名指上的婚戒，跟我不是同一款。
我冷笑着后退一步，何焉手臂就这样僵在半空。
她一愣，有些不耐烦地质问。
“你今天到底发什么疯？”
“换衣服的时候不还热泪盈眶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沈川，是不是我太惯着你，你把婚礼都能当儿戏？”
舌根都泛着酸涩。
从前我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以为我们青梅竹马、相依为命走过十几年，为了她，我甘愿奉献自己的一切。
而她，也将会是我一生所爱。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
原来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我对她而言，是甩不掉的包袱，是阻碍她奔向真爱的负累。
我深吸口气，淡然道，“我没发疯，婚礼取消是认真的。”
何焉的深沉如水的眸子陡然染上一层怒火。
“沈川，你到底有完没完......”
话音未落，就被何焉的电话铃声打断。
“何姐！你快回来，柳丞要自杀！”
何焉接电话的手猛地一抖，手机差点从掌心滑出去。
方才对着我时的怒火瞬间被慌乱取代，“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看好他吗？我马上回来！”
挂电话的瞬间，他看都没看我一眼，转身就要走。
路过我身边时，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沈川！你别趁我不在瞎折腾！等我把柳丞劝住，回来再跟你算婚礼取消的账！”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颤抖的手。
那双手，曾在童年巷口紧紧攥着我的手腕护我周全，曾在她复明那天轻轻抚摸我的头发说“以后我护你”。
如今却因为另一个男人的自杀，连多跟我说一句话的耐心都没有。?
我“砰”的关上门。
我自以为自己会彻夜难眠，却发现出奇的安稳。
直接睡到第二天下午。
我收拾好东西来到机场，正好撞见何焉。
他们一行人围着柳丞，嘘寒问暖倒是非常显眼。
我下意识的想要转身躲开，却被何焉叫住。
“沈川，你有志气闹离婚，又追到这里干什么？”
“昨天柳丞因为你突然取消婚礼感到很愧疚，他差一点跳楼自杀你知道么！”
“反正婚礼也被你搅黄了，我准备带着柳丞去北极看极光，你就在国内反省一下自己的过错！”
“你要是还有良心的话，就对柳丞道歉！等你想好了，我们再结婚！”
听着何焉理直气壮的话，我直接就被气笑了。
自从柳丞出现。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何焉都会怪罪我的头上。
去年冬天，我感冒发烧卧床，何焉说要去买退烧药，让柳丞来陪我。
结果他把我床头的导盲杖藏进了阳台柜，我想起身喝水时，一脚踩空摔在客厅的碎玻璃上，鲜血淋漓。
他却在何焉回来时故意说，“沈川说不想见我，我一慌就……”
何焉不管我腿上的伤口，直接厉声指责我。
“沈川，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柳丞好心来照顾你，你就不能忍忍？快跟他道歉。”
最可笑的是上个月，何焉带我拍结婚照。
柳丞非要跟着去。摄影师让我靠何焉近一点。
他却突然冲过来，假装被我推了一把，踉跄着撞在摄影灯上，灯架砸在他胳膊上，红了一小块。
他抱着胳膊委屈的说，“沈川，我知道你不想我来，可我只是想看看何焉穿婚纱的样子……”?
何焉直接松开挽着我的手，让我从梯子上重重的摔下来。
她说，“沈川，你能不能别这么善妒？”
“柳丞只是个弟弟，你至于对他动手吗？”
“现在就道歉，不然这婚别订了！”
那时我天真的以为，何焉只是被柳丞蒙骗了。
况且我们都要结婚，我不该计较这些。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
这只是爱与不爱的区别。
柳丞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微笑，“你怎么能这么说沈川！”
他拉住我的手，故意拽走我的盲杖。
“沈川，昨天我真的是要愧疚死了。”
“我没想到你能这么不给何焉面子，那么大场面的婚礼，说闹脾气就闹脾气。”
“果然还是少爷脾气，要是我肯定不敢。”
话里话外都在指责我不懂事。
我冷笑一声一把推开他，“愧疚死了，你怎么还活着？”
“不是去跳楼了吗，难道在做戏骗取同情？”
“还有我们不熟，别靠的这么近，我嫌恶心。”
柳丞浑身一僵，像是完全没有料到我会反抗。
从前，无论他如何卖惨装可怜，我都不会跟他计较。
哪怕是他在我生日当天，故意把何焉叫走，我都没有表现出一丝的生气。
在他心理，我只是个软弱可欺的窝囊废。
柳丞红了眼圈，立刻就有人替他出头。
“沈川，你还有没有良心？要不是你柳丞怎么会自杀！”
“你说话这么恶毒，活该是个瞎子。”
我冷眼看过去。
说话的人正是昨天提议，要替何焉入洞房的。
顿时只感觉到一阵恶心。
“行了！”
何焉有些不耐烦的开口，“沈川，他们......”
她安慰的话还没出口，柳丞已经红了眼眶。
“都是我不好，现在又让别人误会了。”
“你们不要管我了，就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吧。”
说完，他狠狠的撞了下我的肩膀，转身跑开。
何焉连忙拉住他，柳丞顺势就勾住她的脖子，将她拉进怀里。
何焉下意识的转头看向我，想到我是看不见的，这才坦然的搂住柳丞的腰，宠溺温柔的舔起他的嘴唇。
“沈川没有别的意思，他看不见才会误会你的。”
“这样还会不高兴么？”
紧跟着，她扭头瞪向我，语气中都有些不耐烦。
“沈川，道歉！”
何焉的吼声在机场大厅里回荡，引得路过的旅客纷纷侧目。
我捂着被柳丞撞得发疼的肩膀，
忽然想起上个月她生日那天，我花了三个晚上，摸索着给她烤了个栗子蛋糕，手指被烤箱烫出好几个水泡都没舍得说。
柳丞来家里时，却不小心把蛋糕推到地上，奶油溅了满地。?
他说，“沈川，我只是想帮你端给阿焉，没想到手滑了……”
何焉回来看到，第一句话不是问蛋糕怎么了，而是抓着我的手腕厉声说：“沈川，你就不能把东西放好？柳丞好心帮你，你还让他受委屈！快道歉！”
我当时攥着满是烫伤的手，看着地上黏腻的奶油，眼泪差点掉下来。我想辩解，可她根本不听。
只盯着我重复：“道歉！不然我今天不开心。”
最后我还是低了头，因为我怕她生气，怕她像小时候那样，再也不陪我走放学的路。?
我以为，只要我够懂事，她总会记得我对她的好。?
可现在看着眼前的场景，我忽然觉得那些委屈都像笑话。
柳丞余光瞟着我，眼里满是得意。
何焉拍着他的背，又转头瞪我：“沈川，没听见吗？道歉！”?
“道歉？”
我笑出了声，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何焉，是他先撞的我。”
“怎么能看见世界了，看不清是非了？”?
“你这样还好意思说做我的眼睛么？”
我的话让何焉愣了一下。
她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
柳丞的顿了顿，赶紧搂住何焉的腰：“阿焉，我......”
我懒得再听他示弱诉苦，转身就要走。
却被何焉拉住手，她语气生硬，“那边不是回家的路，那是登机口。”
“好了沈川，不闹了。”
她叹了口气，将盲杖重新塞到我的手里，“我不去北极了，我陪你回家好不好？我们再挑个日子，重新办婚礼。”
“你误会了。”
我甩开她的手，冷冷的看向她。
“我说了婚礼取消，我要出国了，还有我的眼睛已经能看见了。”
何焉瞬间脸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