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姜婳沈惊叙《春风吹展你愁眉》
京北圈都在传,沈惊叙是为姜婳而活。
幼儿园替她挡过铅笔尖,青春期爬树粘过吵她午休的蝉。
成年后更是为她一句"春天真好",就在全球十几座春城置了房产,只为随时带她赴一场春天的约会。
除了失忆那段日子稍显脱轨,沈惊叙几乎把一辈子的赤诚都给了她。
就连婚后姜婳查出渐冻症,满城人都劝他离婚时,他也只是沉默着背起失去知觉的她,一步一叩爬遍所有刻着碑文的山寺,牵着她的手反复抚摸石碑上的"生"字,盼着她能活下去。
可就是这样的人,在她被宣告死亡的那个凛冬,抱着她枯坐了整夜。最后用额头贴着她的脸颊,低声呢喃:
“婳婳,我这辈子尽了对你的所有责任,如果有来生,希望你能成全我和她。”
人死后最后消失的是听觉。
姜婳这才知道,所有人眼中对她一往情深的沈惊叙,早在记忆恢复时就将心劈成了两半。
一半是对她的责任。
另一半,藏着向晚晴。
那个捡走失忆的他,又在他记起一切时,果断选择自杀的女人。
或许是沈惊叙的诚心感动了上苍,姜婳再睁眼时,正听见助理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沈先生失去了记忆,不肯跟我们回去。”
“不过我们联系了神经系统最权威的专家,很快就能让沈先生恢复记忆。"
一模一样的对话,和上辈子她找到失踪的沈惊叙时分毫不差。
只是这一次,姜婳心里没了那时的惊喜和急切。
她按了按发胀的额角,摇头拒绝:“先不用找专家。”
随后,她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去医院做了极为细致的全身检查。
第二件,带着体检报告向沈家二老提了退婚。
面对二老的大惊失色,姜婳冷静地跟他们分析利弊:
“沈惊叙现在失忆了,不记得我,也不记得我们的婚约。”
“与其让他恢复记忆后就得接受我这个治不好的包袱,不如维持现状,让他和喜欢的人结婚。我不想再拖累他。”
这话是真心的。
上辈子,她始终相信自己和沈惊叙相爱,即便查出渐冻症也没想过分开,总觉得真正相爱的人会跨越一切阻碍。
可临了的真相,才撕开血淋淋的现实。
沈惊叙不爱她,他爱的另有其人。
沈母握着她的手直摇头,眼眶红得厉害:"傻孩子,我们和阿叙怎么会觉得你是包袱?阿叙要是知道你病了,只会怪自己没照顾好你。"
“再说了,阿叙那么喜欢你,除了你,他怎么会愿意和别人结婚……”
姜婳没说话,只是点开了手机里助理刚发来的视频。
屏幕里是水族馆巨大的玻璃幕墙,穿亮粉色美人鱼尾的女人正在水中翻转,阳光透过水层洒在她身上,像镀了层碎金。
而幕墙外,沈惊叙静静地站着,眼神里的温和与痴迷,是姜婳从未见过的模样。
水中的人忽然朝他的方向弯了弯眼。
他眼底瞬间漫开的温柔,像春溪融化了寒冰,能溺死人。
仿佛全世界的春色都涌入了那双眼,却只映得出那抹亮粉色的身影。
视频结束的瞬间,客厅里一片寂静。
姜婳望着骤然失声的沈家二老,平静地再次开口:“这是对我和沈惊叙,最好的选择。”
良久,沈父重重抹了把脸,声音沙哑地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当年哥哥出国拓展生意时,我因为婚约没跟着去,这些年一直麻烦伯父伯母。"
姜婳垂下眼,藏起眸底的情绪:"现在他知道我的情况,已经在国外帮我申请了永久居住证。等手续办下来,我就出国。"
"那边有最好的治疗团队,总能多活几年。"
她手心沁出一片冰凉,悄然泄了平淡神色下翻涌的情绪。
沈母眼尖地捕捉到那抹异样,小心翼翼的试探:“婳婳,能不能帮我们把阿叙接回来?我们实在抽不开身……”
姜婳会是她儿媳妇的念头,在她心里盘桓了太多年。
她不信两个孩子的感情,真能这么说断就断。
万一呢?
万一阿叙见了婳婳,就记起她来了,就厌了那个女人呢?
总归是还有转圜余地的。
沈母这么想着,抬眼便见沈父脸上也是同样的期许,显然是认同她的想法。
“是啊,这几天刚接了个大合作,我实在脱不开身。”沈父适时地接过话头,语气里满是无奈。
姜婳怎会不清楚老两口的心思。
可看着他们恳切的目光,她终究没忍心说出拒绝的话。
只是,她比谁都清楚,沈惊叙绝不会因为她而动摇。
他们的希望,从一开始就注定要落空。
她依言来到向晚晴工作的水族馆。
休息间里,沈惊叙安静坐着的身影撞入眼帘。
他穿了身再普通不过的休闲装,鸭舌帽压得低低的,脸上还罩着口罩,将那张清隽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像是生怕被谁认出来。
手里却握着个粉色小猪保温杯,与他周身清冷的气质格格不入。
姜婳的目光在那保温杯上定格了片刻,他便猛地抬眼望过来,眼神里满是警惕。
“你是谁?”
她语气平和地出声安抚:“你别紧张,我没有恶意。”
这话刚落,不知沈惊叙想起了什么,眉头骤然拧紧,语气里满是冷漠排斥:
“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你们死了这条心吧。沈家那所谓的豪门,我不稀罕。对我来说,没什么比晚晴更重要。”
这样的语气,姜婳从未在沈惊叙口中听过。
过去对着她时,他永远是温和的,带着纵容的。
她一时有些怔忡,愣在了原地。
气氛正剑拔弩张,沈惊叙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大步冲上前,一把将刚从水里出来的向晚晴拦腰抱起。
他动作轻柔地用袖口擦掉她脸颊的水珠,将手里的保温杯递了过去。
向晚晴喝着温水,笑意盈盈地拉下他的口罩,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就在沈惊叙眼眸一深,准备回吻时,她又飞快地把口罩拉了上去。
“我可不想别人发现你。”
向晚晴嘟着嘴,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
姜婳望着这一幕,脑海里闪过沈惊叙失踪前的事。
明明只是场小车祸,医生都说只需在病房观察两天就能出院,他却偏偏在病房里失踪了。
监控最后拍到的画面,是个身形消瘦的女人,用停尸房的推车,把他“偷”走了。
难怪这么难找。
原来是被人藏着掖着,压根不让他露面。
向晚晴也瞧见了姜婳的身影,动作猛地一顿,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她慌忙支开沈惊叙,一把攥住姜婳的手腕,紧张得指甲都深深掐进了姜婳的皮肉里。
姜婳吃痛地皱了皱眉。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向晚晴急急忙忙地辩解:“不是我故意把阿叙藏起来的!”
姜婳将她眼底的慌乱看得一清二楚,淡淡道:“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有数。”
见瞒不过去,向晚晴死死咬着唇,索性破罐子破摔,情绪激动起来:
“姜婳,我知道的,他这辈子心里从来都只有你!一旦恢复记忆,他肯定会立马抛下我去找你!”
“可我从上高中第一眼见到他,就喜欢上他了啊!我爱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得到过他半分青睐,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机会……”
“我只是想让他在我身边多待几天,就几天而已!”
声音到最后,隐隐带上了哭腔。
姜婳静静地听着,目光却透过她,落在了她身后的沈惊叙身上。
男人眼眸沉沉,一瞬不瞬地盯着向晚晴,全身肌肉都绷得紧紧的,眼底像是酝酿着一场即将爆发的风暴。
她过去那个如影随形的守护者,如今成了别人身边的“恶犬”。
只等着她对向晚晴有半分不利,就会狠狠扑上来,撕下她一块肉来。
姜婳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只清楚,重活这一世,她不能再自私地将沈惊叙捆在身边了。
毕竟,他于她而言,从来都只有责任而已。
她对着向晚晴,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你不用害怕,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只是来接你们回沈家。”
向晚晴猛地一惊,不敢置信地确认:“我们?”
“你是他的爱人,若是把你留下,他肯定也不愿意跟我们走。”
姜婳想起上一世的场景。
保镖强行把沈惊叙带回家,他疯了似的撕扯着锁住他的栏杆,将一双手折腾得血肉模糊,最后竟从别墅三楼直接跳了下去,跌跌撞撞地要去找向晚晴。
沈父沈母怕他再犯倔,用铁链锁住了他的手脚,他却差点要把自己的手脚砍断。
就算是爬,也要爬到向晚晴身边去。
直到医生唤醒了他的记忆,他才骤然冷静下来。
可也就是那时,他得知了向晚晴自杀的消息。
他大病一场,几乎没了求生的念头。还是姜婳在他耳边,一句一句地哀求,他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只是那时的姜婳没有发觉,自那以后,他望着她的眼底,再也没有了对向晚晴那般的动容。
“去收拾东西吧,和沈惊叙一起回沈家。”
姜婳的声音平静无波,“伯父伯母也知道你,他们不反对你和沈惊叙的事。”
向晚晴心头攒着一堆疑问。
想问沈父沈母是否怪她藏起他们的儿子,想问姜婳是否恨她夺走爱人,可这些话全被巨大的惊喜压了下去。
她急忙拉住沈惊叙的手,冲他笑得格外开心,转身就忙着收拾东西去了。
沈惊叙这才确定姜婳对向晚晴没恶意,他抿了抿嘴,态度缓和了些:“抱歉,刚才还以为你要伤害晚晴。”
他的情绪好坏,全跟着向晚晴走。
没人记得,从前向晚晴纠缠不休时,他会烦躁地扎进姜婳怀里,故意摆出委屈模样,催她扮成“正宫”向外宣告主权。
“婳婳要跟她们说,我只属于你一个人,语气要狠一点。”
他还会挤眉弄眼做凶相给她模仿,最后总是两人笑作一团,滚在沙发上闹个不停。
可惜啊。
沈惊叙,再也不属于她了。
姜婳扯了扯嘴角,带着两人回了沈家。
沈父沈母略有失望,但很快就调整好表情,给沈惊叙讲起以前的人和事。
轮到介绍姜婳时,老两口迟疑着没出声。
“我是和你一起长大的玩伴,你以前总把我当妹妹疼。”
姜婳主动开口,故意拖长语调抱怨,“哥哥还说要给我介绍对象呢,一失忆,这事就拖到现在了。”
听着这话,屋里知道内情的人都神色复杂,沈惊叙却没怀疑,又跟她道了歉,还开玩笑说:“行,等这事安稳了,哥哥马上给你安排。”
他的手极其自然地落在姜婳头顶揉了揉,动作熟稔得连自己都愣了愣。
但一想到以前把她当妹妹,也就没再多想。
可当他看到房间里到处都是他和姜婳的旧东西,心里又隐隐觉得不对劲。
他压下那点异样,下意识不想让向晚晴看见,就把东西都搬到院子里,点了把火想烧掉。
火光将睡梦中的姜婳惊醒了。
她披了件衣服出来,就看见她和沈惊叙有关的所有东西,正在火堆里烧得正旺。
从小到大的合影、一起拿的竞赛奖状、甚至她当年吃剩的糖果纸……每一件都在噼啪作响中化为灰烬。
火光将沈惊叙的侧脸映得明明灭灭,眼底被月光浸染的寒芒,在跳动的光影里格外清晰。
姜婳心口猛地一刺,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重生后她把日子排得密不透风,用一件接一件的事麻痹自己,原以为能压下所有情绪,可闲下来时,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痛还是会反噬。
她死死掐着掌心,不想让沈惊叙看到她的狼狈。
沈惊叙恰好这时转头看见了她。
他对她笑了笑,眼神里带着坦荡的善意:“过去咱们没各自的爱人,走得近也没觉得不合适。”
他顿了顿,语气认真,“但现在晚晴跟我住,她瞧见这些该不开心了,所以我烧了它们,你别介意。”
姜婳摇摇头,弯腰捡起地上半截没烧透的木雕娃娃。
那是他们去苗寨游玩时,他为了求这对据说能得大巫祝福的信物,差点从山崖边滑下去。
那时村民说,相爱的人各持一只,便能得生生世世的庇佑。
这些,他永远不会再记得了。
“没关系。”她轻轻地回应道:“正好把我房间里的也一起烧了吧。”
火舌卷着热浪扑过来,姜婳却觉得浑身像浸在刺骨的冰水里。
烧完最后一件旧物,她转身要走,手腕却被沈惊叙攥住。
他眼神里带了点无奈:“能帮我个忙吗?”
很快,姜婳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佣人,正忙着把烟花搬到沈家旁边的空地上。
沈惊叙也过去帮忙,最后一批搬完时,他擦了擦额头的汗,黑夜里,他眼里的光显得格外明亮:
“晚晴刚跟我回来,一直放不开,我哄了她一天,她才说想看烟花。”
他指了指那些烟花,“待会儿按顺序放,天上会出一行字,我怕佣人弄不好,想让你帮忙盯着点。”
姜婳愣了一下,差点问他把自己当什么了。
可话还没到嘴边,就被沈惊叙接了过去:“我一看见你就觉得踏实,想来以前肯定特别信任你。”
他看着她,目光诚恳,“可以吗?”
一片寂静中,姜婳艰难地点了点头。
他立刻就笑了,然后将手里的袋子塞给她:“这些仙女棒给你玩,算作谢礼。”
又顺手揉了揉她的头,沈惊叙转身就大步离开了,步子迈得很急,很是迫不及待。
烟花一朵接一朵在头顶炸开,声音震耳欲聋。
姜婳抬着头,看清了天上的字: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春观百花冬观雪,醒亦念卿,梦亦念卿。】
姜婳望着烟花燃尽的余烬,出神了许久。
夜露打湿了肩头,寒意顺着衣领钻进来,才将她从怔忡中拽回神。
她拢了拢外套,转身往别墅走。
深夜的别墅内静悄悄的,只有厨房方向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是沈惊叙在忙,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生姜味,手机听筒里还传出细碎的对话声。
“阿叙,辛苦你这么晚还给我熬红糖姜茶,等你上来,我奖励你一个亲亲~”
向晚晴的声音甜得发腻。
“只有一个吗?”
沈惊叙故意逗她,尾音带着笑意。
电话那头拖长了调子“唔”了一声,娇嗔道:“那就两个!人家嘴巴都被你亲肿了,再多就要破皮了,都怪你这个亲亲怪!”
明明就在楼上楼下,不过几步的距离,偏要打着电话腻歪,活像拆不散的连体婴,一分一秒都离不得。
姜婳移开视线,刚要抬脚,沈惊叙端着红糖姜茶从厨房走出来,撞见她时愣了愣。
“在外面待这么久,肯定冻着了,这碗给你。”
他把手里的碗递过来,又转身回厨房重新盛,嘴里絮絮叨叨的嘱咐,听得姜婳眼眶微微发酸。
“女孩子身体本来就很脆弱,一定要好好爱惜自己。千万别学晚晴,天天下水做美人鱼表演,还总贪凉爱喝冰的。”
“晚晴还有我照顾,你自己一个人更得当心。”
他端着新盛的姜茶转过身,笑着补充,“不过我尽快给你找个男朋友,让他来照顾你也行。”
窗外传来脚步声,是收拾完烟花的佣人结伴走过,闲聊声断断续续飘进来。
“自从小沈总失踪,我都好久没这么晚还在忙活了。”
“可不是嘛,以前他总给姜小姐准备惊喜,又是花海又是河灯的,收拾起来累死人,好在工资给得多。”
其中一人压低了声音:“说起来姜小姐也真可怜,找了小沈总好几个月,好不容易找回来了,人家不仅忘了她,还带个别的女人回来,这不存心刺激人嘛。”
“以前还以为小沈总是个专情的,看来男人都一个样……”
姜婳垂下眼,把眼眶里的热意压下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顺着沈惊叙的话应道:“好啊。”
心里却清楚,以她现在这副身子,找谁做男朋友都是拖累。
沈惊叙脸上没什么异样,只道了句“好好休息”,便端着碗上了楼。
他面色如常,对她道了一句“好好休息”,便上了楼。
也不知他有没有听见佣人的话。
姜婳正暗自思忖,端着姜茶的手忽然一阵发麻,几秒钟内失去了知觉。
“哐当”一声,瓷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她没了猜测的兴致,神色平静地蹲下身收拾碎片,心里却在想——原来渐冻症的症状这么早就开始了,上辈子竟一点都没察觉。
这场小意外,姜婳没告诉任何人,自己默默扛了好几天。
每当情绪翻涌得快要溺毙她的时候,她就逼着自己睡觉,梦里好歹能图个清净。
可接下来的好几天,姜婳总被庭院里叮叮当当的声响吵醒。
工人见她站在窗边,主动解释:“向小姐喜欢荷花,沈总让我们把秋千拆了,改种荷花池,说明年夏天就能开花了。”
姜婳抿紧唇,一点点看着缠满紫藤花的秋千架在工具下散成一堆废木,像极了那晚被烧成灰的照片。
过去每年生日,沈惊叙总会大清早支着下巴守在她床头,等她一睁眼就拽着她跑到紫藤秋千旁拍照。
紫色花云漫过头顶,衬着两人的笑脸,他眼里的光,从来都只映着她一个人。
“等我们拍够二十张,你就得嫁我!”
那时他总这样霸道地宣告。
如今紫藤开得正盛,照片也只差最后一张就凑齐二十张了。
沈惊叙却忘了,姜婳也不能告诉他,其实夏天也是紫藤花的花期。
直到整片土地都埋上了荷种,向晚晴突然在庭院拦住了她。
她高高扬着下巴,特意展示无名指上的戒指:
“阿叙在房间翻到这枚戒指的设计图,说一看就知道是给未来新娘准备的,就熬了好几个晚上亲手做出来,向我求婚了。”
她晃了晃手指:“你看这戒指好看吗?”
飞鸟与鱼的图案,是姜婳从前最爱的设计。
她点了点头,语气真诚:“很好看,戴在你手上很合适。”
向晚晴的脸色却蓦地沉下来:“可我不喜欢。”
“这设计图是给谁准备的,你我都清楚。”她盯着姜婳,眼神尖锐,“你总说对阿叙无意,可他过去对你的那些心思,就是颗定时炸弹,我不安心。”
“那你想怎么样?”姜婳问。
“我想……”
话音未落,向晚晴突然猛地侧身,直直扑进了刚翻整过的荷花潭污水里!
姜婳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向一旁,踉跄着跌在地上。
脚踝传来钻心的疼,手心磕在碎石上,火辣辣的灼烧感顺着手臂蔓延。
她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见沈惊叙疯了似的扎进水里。等他把向晚晴抱上岸时,两人浑身都裹着腥臭的泥水,狼狈不堪。
沈惊叙却顾不上自己,慌乱地擦去向晚晴脸上的污泥,声音里全是焦急:
“晚晴!你怎么样?喉咙呛水了吗?眼睛疼不疼?有没有被划伤?”
向晚晴缓了半天才摇摇头,瘪着嘴看向沈惊叙,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我没事……就是你给我的戒指,被人扔水里了,我是去捡戒指才掉下去的。”
说着,她伸出手,戒指已然没了踪影。
“阿叙,沈家根本不欢迎我,”她哭得抽噎不止,“我们回出租屋好不好?那里至少没人欺负我……”
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瞬间揪紧了沈惊叙的心。他捕捉到关键,眼神骤然变冷:“谁扔了你的戒指?谁欺负你了?”
向晚晴抿着唇不说话,只怯怯地瞥了姜婳一眼,那眼神里的惊惧与委屈,把暗示做得明明白白。
姜婳捂着肿起的脚踝,难以置信地开口:
“不是我……”
沈惊叙却冷冷扫来一眼,那目光像淬了冰,刺得她浑身发冷。
“我没有抢戒指的必要……”她哑着嗓子解释。
“你自己心里清楚。”沈惊叙丢下这句话,拦腰抱起向晚晴,转头给保镖递了个眼神,“谁扔的戒指,就让她亲自下水找回来。”
保镖立刻会意,架起姜婳就往水里扔。
冬日的潭水刺骨地冷,姜婳刚入水就冻得浑身发抖,拼命想往岸边爬,却被按住肩膀狠狠按了回去。
“姜小姐,找不到戒指,我们不能放你上来。”保镖的声音毫无温度,“想少受点罪,就赶紧找吧。”
姜婳咬着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她认命地在污水里浮沉,指尖在冰冷的泥水里一遍遍摸索。脏水顺着袖口灌进去,冻得指尖僵硬发麻,几乎失去知觉。
沈惊叙就站在池边,冷眼看着她一次次弯腰、呛水,喉结滚动了几下。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跳进水里把人拉上来,可脑子里闪过向晚晴哭红的眼睛,终究只是攥紧了拳。
从天亮到天黑,直到沈父沈母快要回来时,姜婳才终于摸到了那枚戒指。
她再熟悉不过的款式,上辈子,沈惊叙就是用它向自己求的婚。
她冻得嘴唇发紫,浑身失了血色,裸露的皮肤上泛着冻伤的青紫,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快没了。
她攥着戒指,一步步挪到沈惊叙的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的调笑声戛然而止。
沈惊叙打开门,接过戒指时,指尖触碰到姜婳的手,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他皱了皱眉,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这次就算了,以后离晚晴远一点。”
“看在过去相识的份上,我还能当你是妹妹。”
姜婳的声音被冻得发颤:“你过去……不就是把我当妹妹吗?”
“你说呢?”
沈惊叙反问,突然伸手掐住她的下巴,目光像刀一样刮过她的眉眼。
“这几天佣人总在我耳边提过去的事,你故意打扮成我喜欢地模样,老在我跟前晃,你敢说不是存着别的心思?”
姜婳怔怔地眨了眨眼。
原来那晚佣人的话,他都听见了,可他却把这些闲聊归到了她头上。
而她这段时间,明明刻意避开与他碰面,穿的也都是最平常的衣服。
她还没来得及辩解,沈惊叙已经松开手,嫌恶似的擦了擦手:“别再搞这些小动作。”
“我心里只有晚晴,你的心思,没用。”
话音落,他手心一翻,那枚戒指被轻飘飘地扔出了长廊窗外,坠入沉沉夜色。
“晚晴不喜欢这个款式,我会给她重新设计。”
姜婳看着那枚自己拼尽全力找回的戒指消失在黑暗里,忽然扯了扯嘴角。
也是,他既已认定过去是负担,自然容不下这枚带着旧痕的戒指。
她回房把自己彻底清洗干净,确保沈父沈母看不出任何异常,才像往常一样陪他们吃了晚饭。
她比谁都清楚,此刻的沈惊叙被记忆蒙蔽,向晚晴又擅长示弱,就算说出真相,他也只会觉得是她嫉妒挑拨。
实在没必要。
她想得通透,可躺下时却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他刚才的眼神,那里面的陌生与排斥,像针一样扎着心口。她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清晰地感受着心脏像是缺了一块。
她告诉自己,只是习惯了他的在意,突然失去才会不适。
可翻来覆去到后半夜,还是忍不住从床上爬起来,摸黑跑到庭院里,凭着记忆在草丛里摸索。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要找回来,或许只是不想让这枚承载过真心的戒指,就这么被丢弃。
指尖终于触到冰凉的金属,她刚握住戒指起身,身后的别墅突然腾起漫天火光!
“不好了!着火了!快救人!!”
火光冲天而起,将沉沉夜色染成一片猩红。
“快接水源!赶紧打火警电话!”
四周瞬间被救火的呼喊、器物碰撞的嘈杂声淹没。姜婳站在安全地带,没有乱跑,她清楚此刻乱动只会添乱。
混乱中,向晚晴带着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飘过来:
“阿叙!你别去!你刚为我挡了着火的房梁,身上还有伤啊!她不值得你冒险!万一你出事,我怎么办?”
后面的争执愈发模糊,姜婳正凝神分辨,突然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姜婳!”
她恍惚抬头,看见沈惊叙正站在二楼她的房间窗口,身影被跳动的火焰衬得格外清晰,脸上满是焦灼。
“姜婳!你在哪?出声!”
她拼尽全力应了一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早已沙哑得不成样子。
望着火光中他焦急的身影,姜婳忽然有些恍惚。
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
你看,就算失忆了,他还是会救你,这是刻在骨子里的守护本能!
可另一个声音冷静地反驳:
重生前你就懂了,他的心从来就是分成两半,一半装着向晚晴,另一半对你,不过是责任。
这不是爱,你还要吗?
答案在心底清晰浮现。
这时,沈惊叙已经从窗台跳了下来。
他站在她面前,背后血肉模糊的伤口渗出血迹,显然是刚才为向晚晴挡房梁时受的伤。
向晚晴也跟着跑过来,一头扎进沈惊叙怀里死死抱住他,转头看向姜婳时,脸上已满是委屈:
“姜小姐!我已经不追究你之前的刁难了,你为什么还要放火烧我?你明知道阿叙总陪着我,这么做很可能连累他啊!”
姜婳静静地看着她的表演,异常平静地望向沈惊叙。
他额头因疼痛正渗着冷汗。
“如果我说不是我,你信吗?”
他回以幽沉的目光,没有回答。
姜婳便明白。
他不信。
即便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她,向晚晴的话在他心里依旧更重。
“你敢对晚晴下手,就要付出代价。”沈惊叙的声音冷厉如冰,“我会让人送你去警局认罪,只有受了惩罚,你才不会再放肆。”
姜婳忽然想起向晚晴跳荷花潭前没说完的话——【我当然想……】
是想让沈惊叙彻底认定她的险恶,就算恢复记忆,也只剩厌恶吧。
她在心里替向晚晴补完了这句话。
既然向晚晴如此不安她的存在,既然她本就不想成为两人感情的阻碍,那便遂了所有人的意。
让沈惊叙哪怕日后记起她,这半颗心上也早已刻满对向晚晴的维护。
就当,是报答上辈子他对她的照顾。
也当,是完成他临终前那句“成全”的嘱托。
姜婳忽然笑了,语气带着几分自嘲:“可惜啊,整个京北,还没人敢抓我。况且,伯父伯母也舍不得我进局子。”
这话像火星点燃了炸药桶,沈惊叙的眼眸瞬间燃起怒火。
姜婳又往前两步,指尖几乎要触到他的胸膛:“不过,你刚才冲进火场找我,该不会是……舍不得我,其实喜欢我吧?”
“啪!”
手腕被狠狠拍开,火辣辣的疼。
沈惊叙掐住她的脖子,气得发笑:“就算是条狗困在里面,我也会救。但你,连狗都不如。”
““何况,狗哪有你有用?”他眼神冰冷,“我选了晚晴,再让你这位‘权势滔天’的前女友站在旁边,才能让她在订婚宴上更风光,不是吗?”
窒息感瞬间袭来,姜婳的脸涨得通红,只能徒劳地拍打他的手腕。
沈惊叙猛地松开手,像扔垃圾一样将她甩开,拉着向晚晴扬长而去。
“三天后的订婚宴,希望你准时出席。”
姜婳脱力的摔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迎上向晚晴投来的复杂目光,她浅浅一笑:“我会来的。”
三天后,她的任务,也算彻底完成了。
沈父沈母对向晚晴始终存着心结,但架不住沈惊叙的坚持。
出于对儿子的疼惜,他们终究还是捏着鼻子,开始精心操办订婚宴。加上沈惊叙事无巨细地打理细节,这场订婚宴办得极尽奢华。
宴厅中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政商名流云集。
宾客们低声交谈,话题总绕不开这场订婚宴的主角。
“这女主角怎么叫向晚晴?我记得之前沈家公子的心上人的名字是两个字啊……”
“你还不知道?沈家这少爷前段时间失忆走失了,找回来就只认这位向小姐当未婚妻了。”
“他以前不是对那位姜小姐爱得死去活来吗?”
一个年纪大些的老人朝角落努了努嘴,姜婳正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像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那老人惋惜地叹了口气,“都说他们是青梅竹马,我之前还想着,这么好的姻缘,压根没敢让我孙女靠近。”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我孙女试试!”
“得了吧,连从小护着的青梅都能说弃就弃,真让你家孙女嫁过去,往后的委屈怕是少不了。”
“都是些陈年旧事了……”
几人感慨着,类似的话语断断续续飘进姜婳耳朵里。
她徒劳地勾了勾唇角,厅内所有交谈声却在刹那间戛然而止,静得落针可闻。
向晚晴身着顶级奢牌礼服,周身佩戴的珠宝加起来能买下好几个庄园,笑容明媚得晃眼,惊艳登场。
她被人引着,款款走向宴厅中心,长阶末端,在众人的目光簇拥中停下。
沈惊叙牵着她的手,眸子里的柔光几乎要溢出来。
“诸位,”他清了清嗓子,声音褪去平日的漫不经心,透着矜贵的清越,“容我为大家郑重介绍……”
可话音未落,宴会厅的灯光突然集体闪烁两下,随即彻底熄灭。
黑暗中,桌椅碰撞的脆响混着众人的尖叫,现场顿时乱成一锅粥。
姜婳下意识往角落退了两步,手腕却突然被人攥住,一块带着刺鼻气味的手帕猛地捂住她的口鼻。
天旋地转的感觉瞬间袭来,她拼命挣扎,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耳边只剩震耳欲聋的尖叫。
不知过了多久,混沌中传来向晚晴刻意压低的嘶吼声:
“该死的!谁让你们在订婚宴动手的!”
“我只让你们绑我,把锅甩给姜婳,谁让你们把她也带来的?”
“蠢货!就算演得再真,这尾款你们也别想要了!我的计划全被你们搅黄了!”
姜婳的意识渐渐回笼,瞬间理清了头绪。
又是向晚晴陷害的把戏,只是这次的动静太大,显然超出了她的掌控。
“老大,这女的是不是吓傻了?被绑架还敢讨价还价?”绑匪小弟挠着后脑勺,一脸匪夷所思。
绑匪老大不耐烦地踹了一脚旁边的铁桶,“哐当”一声巨响,整个舱体都跟着震颤:“把她打晕!吵得我头疼!”
闷响过后,向晚晴的声音戛然而止。
姜婳继续装晕,指尖却悄悄蜷起。
刚才挣扎时,她摸到对方腰上有枪套,这伙人绝不是向晚晴找来的小混混。
轮渡发动机嗡嗡地响,还能听到海浪拍打的声音,咸腥的海风从缝隙里钻进来,让人心里发慌。
更让她心头一沉的是,绑匪老大的声音很是熟悉。
好像是前不久在商业对战中,被沈惊叙逼到绝境的死对头。
这伙人,显然不是来配合向晚晴小打小闹的。
轮渡行驶许久后,绑匪终于拨通了视频电话:“姓沈的,你的新欢旧爱都在我手里,给你个机会选一个,你选谁?”
镜头对准了并排躺着的两人,精致的礼服皱成狼狈的一团,两人都紧闭双眼,脸色惨白如纸。
“一个是与你青梅竹马二十年的前情人,一个是你失忆后认定深爱的爱人,你会选谁?”
数艘沈氏游艇正在后方紧追不舍。
沈惊叙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水下埋伏的人手,面上维持着镇定,视线触及向晚晴肩头的红痕时却骤然失了分寸:“你敢动晚晴一根头发,我让你们孟氏全员陪葬!”
姜婳闭着眼,眼眶突然控制不住地酸涩,泪水顺着眼角无声滑落。
其实没什么好期待的,她早该料到沈惊叙的选择。
绑匪突然哈哈大笑,“你还真以为我会给你选择啊?!”
话音刚落,姜婳便被拖拽着塞进玻璃箱,身侧紧紧挨着一具温热的身体。
装着两人的玻璃箱被狠狠抛入海中,激起巨大的水花。箱底坠着石块,正加速下沉。
幸好她一直隐忍装晕,此刻还有力气挣扎。
姜婳迅速脱下高跟鞋,用坚硬的金属鞋跟狠狠砸向玻璃面!
激流卷着玻璃碎片划破四肢,她咬紧牙关将昏迷的向晚晴拖出箱体,奋力向水面游去。
好不容易浮出水面,她已近乎力竭,却不敢停歇,连忙将向晚晴推上一块浮木,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脸颊。
“你要好好活着。”
你活着,他这辈子的执念才算有了归宿。
姜婳正托着浮木往岸边游,该死的渐冻症突然发作,手臂瞬间失去知觉。她只来得及松开浮木,便无力地向深海沉去。
她睁大双眼,望着水面泛起的粼光,渐渐接受了命丧于此的结局。
算了,就这样吧。
意识彻底消散前,她仿佛看到有人拼尽全力向自己伸出手,是幻觉吗?
……
再次睁眼,映入眼帘的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
护士激动地凑上前来:“太好了!你总算醒了!都昏迷两天了!”
“再不醒,医院都要因为你身份不明停掉抗生素了!肺部感染一停药,病情会反复的!”
姜婳哑声开口:“我昏迷的时候,没人来看过我吗?”
“没有哦。”护士叹了口气,“你也太可怜了。那天跟你一起送来的女生,不过呛了几口水,她男朋友立刻安排了VIP套房,寸步不离地守着。”
姜婳先是一怔,随即释然地笑了笑。
恰好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婳婳。”
姜婳猛地抬头,看清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时,眼泪瞬间决堤。
“联系不上你,我就自己找来了。”
他走到床边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大手轻抚着她的头发,“走,跟哥哥回家。”
压抑许久的情绪在此刻彻底爆发,姜婳哭得喘不过气,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她刚要下床,腿一软差点摔倒。男人连忙扶住她,护士也赶紧上前搭手:“她刚醒,身子虚着呢。”
三人慢慢往电梯走,护士忍不住问:“您这是要带她去哪儿呀?”
“楼顶。”男人声音温和,“直升机在等。”
护士愣了愣,连忙帮着扶稳姜婳的胳膊。
私人飞机冲破云层,朝着异国他乡决绝飞去。
姜婳擦干最后一滴泪,望着舷窗外的天际,在心里轻声告别:
沈惊叙,我成全你和向晚晴的幸福。
从此,再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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