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绿桑廖廷远《自作自受不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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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手术的前一分钟,我才发现主治医生由医科圣手的丈夫变成了一个20出头的姑娘。
我赶忙找到他问原因。
他却漫不经心道:
“漫漫说她想实操学习,我就让她当主治医生了。”
“放心,有我看着你妈不会出事。”
苏漫漫,三个月前刚毕业的实习生,
观察室里,我看着苏漫漫手忙脚乱的操作透析机:
“廖哥哥,人家笨笨,这么多管子好麻烦呀。”
婆婆是肾衰竭,透析机对她至关重要,
可丈夫却手把手带着苏漫漫操作了半个小时,不顾护士提醒参数错误,坚持让她练手。
结果苏漫漫设错流速导致空气栓塞,婆婆当场抽搐死亡。
为了安慰吓哭的苏漫漫,丈夫抱着她从抢救室出来,冷漠的瞥了我一眼。
“去,把你妈的尸体弄走,顺便签了这份设备故障的免责声明。”
“你妈本来就活不久了,漫漫还是个新人,不能因为你妈这种老不死的毁了前途。”
我愣在原地。
他竟然以为,那个躺在里面被他当成教学用具的,是我妈。
我冷笑着开口:“这份声明,我可没资格签。”
1
廖廷远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你什么意思?不想签?”
他眉头紧锁,眼神里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
“绿桑,我警告你,别想医闹!对你没任何好处!”
他怀里的漫漫也探出头,怯生生的说:
“绿桑姐,阿姨人那么好,肯定不愿看你为难主任。”
“你就签了吧,也算让阿姨走得安心。”
我没有理会她的茶言茶语,反而举起手机,打开了录音功能。
“我当然同意谅解,毕竟是设备故障嘛,谁也不想的。”
我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可这事我一个人说了不算,万一医院那边不认账呢?”
“这样吧,我录个音,证明你也同意是这个原因,我好跟院方交涉。”
廖廷远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我。
“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死的是你妈,又不是我妈。”
“你妈死了,关我屁事?”
我忽然想起来了。
上个月,我陪婆婆去体检,查出了肾脏有早期衰竭的迹象。
婆婆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别告诉廖廷远。
她说儿子事业正在上升期,不能让他分心。
结果那份体检报告,还是被廖廷远无意中翻到了。
当时婆婆也在场,她紧张的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哀求。
我只好撒谎说,那是我妈的体检报告。
我现在才明白,他当时看我那种意味不明的眼神,是幸灾乐祸。
见我举着手机不说话,廖廷远更加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行行行,我廖廷远,也同意谅解,是设备故障,行了吧!”
“赶紧滚,没看见漫漫都吓虚脱了吗?”
他一把撞开我的肩膀,搂着怀里的美人,头也不回的走向他的主任办公室。
漫漫缩在他怀里,回头给了我一个胜利者般挑衅的眼神,嘴角微微上扬。
我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缓缓收起手机。
真希望等会儿,他还能这么潇洒。
2
医院的医务科很快派人来找我谈话。
他们表情为难,毕竟廖廷远既是当事人,也是死者家属,这事儿不好处理。
没等他们开口,我主动把那份免责声明和廖廷远的录音交了上去。
“这是我先生的意思,他说人年纪大了,意外难免。”
“不能怪医院,更不能怪医生。”
医务科的人面面相觑,全都傻了眼。
从办公室出来,我去太平间办理手续。
刚走到门口,就又碰见了廖廷远和漫漫。
他们手牵着手,看上去甜蜜得很。
看见我,廖廷远立刻拦住了我的去路。
又一张纸,狠狠甩在我脸上。
“签了。”
我捡起来一看,是一份遗体捐献协议。
我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婆婆信佛,生前就说过,要完完整整的来,完完整整的走。”
“我不同意捐。”
我话音刚落,漫漫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姐姐,你这思想也太老土了吧?”
“人都烧成灰了,还讲究什么完整不完整?”
“你妈这病,怕是上辈子造孽太多了吧?”
“这叫报应,懂吗?活该。”
廖廷远笑着点头,一脸赞同的附和。
“绿桑,你妈活着没什么贡献,死了就做点好事吧。”
“也算是积阴德,说不定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这跟菜市场的猪肉一样,图个新鲜。”
“再放放就不值钱了,懂不懂?”
我气得发抖,胃里一阵恶心。
我嫁的,究竟是个披着白大褂的畜生,还是魔鬼?
“廖廷远!她也是你妈!你有没有良心!”
“我绝对不可能同意!”
我转身要走,手腕却被他一把抓住。
他的力气大得像一把铁钳,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不知好歹的东西,给你脸了是吧!”
他扬起了另一只手。
我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你敢动手试试!我爸妈不会放过你的!”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我脸上。
我耳朵里嗡的一声,眼前直冒金星。
脸上火辣辣的疼,但更疼的是心。
那股屈辱和震惊,像冰水一样从头浇到脚。
“你爸妈?很了不起吗?”
“离了他们,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抓着我的手,强行在捐献协议上按下了我的指印。
然后猛的一甩,我整个人狼狈的摔倒在地。
我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那个曾经连重话都舍不得对我说一句的男人,现在竟然会对我动手。
3
漫漫立刻心疼的抱住廖廷远的胳膊。
“哥哥别气,为个外人,气坏身子不值得。”
“你的手多金贵呀,我给你吹吹。”
廖廷远立刻收起满脸的戾气,温柔的看着他的宝贝。
“不气不气,我们漫漫说得对,不值得。”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眼神冰冷。
“绿桑,我告诉你,这遗体捐了,还能给你妈积点德。”
“不捐,就只能当医疗垃圾处理。”
“你自己选。”
说完,他搂着漫漫,转身就要走。
漫漫却眼珠一转,声音娇滴滴的。
“主任哥哥你刚下手术,肯定累了,你先去休息嘛。”
“这种小事交给我,正好检验一下学习成果!”
“你不是说实践是最好的老师吗?”
廖廷远宠溺的刮了下她的鼻子。
“就你机灵。去吧,别怕,就当是解剖课的预习。”
等廖廷远一走,漫漫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她走到停尸床边,一把掀开白布。
她拿起一把手术刀,对着婆婆的眼睛比划了一下。
“老眼昏花的老太婆,眼角膜肯定不能用了。”
她说着,又拿起解剖锯,在婆婆的头上来回比量。
“脑子都萎缩成这样了,做标本都没人要。”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捂着嘴干呕。
心底里一个声音在尖叫:婆婆,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
再忍一忍,我一定让他们血债血偿!
她一边嫌弃,一边动手开膛破肚。
婆婆的内脏被她一样一样掏出来,扔得满地都是。
她还拿着手机,一边解剖,一边拍照发给廖廷远。
廖廷远的语音回了过来,语气里满是宠溺和夸奖。
“我们家漫漫就是厉害,胆子真大。”
“第一次解剖就是要这样,别怕弄坏了。”
“反正绿桑她妈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器官。”
“就当给你练手了,也算死得其所!”
漫漫笑嘻嘻的看着我。
“你妈这身子骨,比我们解剖室的标本还烂。”
“掏了半天,没一个好东西,白费我功夫。”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恶心和愤怒。
我冲过去,指尖因为愤怒而不住颤抖,一把夺过她的手机。
屏幕上甚至沾上了我没忍住的泪。
对着话筒,我一字一句的说。
“廖廷远,我们离婚。”
4
廖廷远很快从休息室冲了过来。
他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脸上写满了不耐。
“绿桑,你又发什么疯?”
“医生不是神仙,你妈死了,你要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
我平静的看着他,内心毫无波澜。
“我没有怪你,我只是不想跟你过了而已。”
廖廷远的怒气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我知道你妈刚走,你心里难受,一时接受不了。”
“但你别拿离婚开玩笑,行吗?”
旁边的漫漫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表情无辜又可怜。
捂着脸,肩膀开始抽动。
“都怪我没用,我但凡再厉害一点点……”
“阿姨就不会……我对不起你,绿桑姐。”
“绿桑姐,你要打要骂都冲我来。”
“你别跟主任哥哥离婚,他是无辜的!”
廖廷远赶紧把她扶起来,对着我怒吼。
“漫漫本来压力就大,你还故意说这些话刺激她,你有意思吗?”
“跟我闹离婚?绿桑你给我搞清楚!”
“你妈死了,你家就快倒了。”
“没了你爸妈,你以为你还能当你的大小姐?”
“以后,你只能跪着求我!”
我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丑陋的嘴脸暴露无遗。
“廖廷远,你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你靠着我爸妈的关系往上爬,吃了我们家这么多年的红利。”
“现在翅膀硬了,心里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就开始作祟了。”
“你现在这副嘴脸,真让我恶心。”
廖廷远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离!现在就离!”
他狠狠抹了一把脸,眼睛里布满血丝。
“绿桑,你清高,你了不起!”
“你最好保佑你那老不死的爹永远别生病。”
“别到时候哭着回来求我!”
他走之前,看了一眼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婆婆的遗体。
不屑的掏出手机,打给火葬场。
“对,太平间,一具没用的烂肉,赶紧拉走烧了。”
“别占着医院的地方!”
我本来还想让他见他母亲最后一面。
现在看来,完全没这个必要了。
几个小时后,我去火葬场取回了骨灰。
我给婆婆布置了一个简单的灵堂,然后通知了廖廷远和他的家人。
婆媳一场,我算是仁至义尽。
可等我忙完手头的事,再回到灵堂时,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婆婆的遗像上,被人用红色的油漆画了一个巨大的叉。
庄严肃穆的灵堂,被布置得像个KTV包厢。
贡品桌上摆满了啤酒、炸鸡和薯片。
哀乐也被换成了吵闹的摇滚乐。
“哎呀,这样才有气氛嘛!”
漫漫穿着超短裙,正指挥着几个朋友,把婆婆的骨灰盒当球一样踢来踢去。
骨灰撒了一地。
她还拿着马克笔,在灵位牌上画了个滑稽的鬼脸。
我眼前一黑,耳朵里嗡嗡作响。
血冲上头顶,喉咙里全是铁锈味。
我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时,门被推开。
廖廷远大步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扫过满堂的狼藉,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怒。
眼底甚至还带着一丝冷漠的笑意。
漫漫像只花蝴蝶,邀功似的扑过去。
“主任哥哥,你说丧事别办得太压抑,你看我布置得有创意吧?”
廖廷远走到遗像前。
他看着那张被划得面目全非的脸,完全没认出是自己的母亲。
他伸手把画框扶正,满意的点了点头。
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就该这样办!死个老家伙,哭丧给谁看?”
“热热闹闹的,多好,这叫喜丧!”
我死死盯着他,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
“你……还笑得出来?”
廖廷远一脸理所当然。
“这叫喜丧,懂不懂?”
“你妈生前不就爱凑热闹吗?我这是尊重她的遗愿。”
“喜丧?”我一步步向他走近,“这是灵堂!”
“你们把这里搞成这样,把遗像划成这样……这叫尊重?”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近乎嘶吼。
“你这不是尊重,是侮辱!”
漫漫被我吼得一愣,随即撇撇嘴。
“绿桑姐你也太古板了吧?人都死了,还计较这么多干嘛?”
看着廖廷远满不在乎的样子,我忽然笑了。
那是一种压抑了所有痛苦和愤怒之后,冰冷到极点的笑。
我缓缓开口:“既然你自己都无所谓,我又何必多管闲事?”
“就照你说的,办喜丧吧。”
廖廷远愣了一下,只当我是想通了,服软了。
他笑着说:“绿桑,你早该这么听话了。”
“你放心,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漫漫见我不再反抗,立刻欢呼着把她的狐朋狗友都叫了进来。
一群人在灵堂里推杯换盏,就差当场蹦迪了。
我转身坐下,看着他们脚下踩着的骨灰,面无表情。
那不是冷静,那是暴风雨来临前,死一般的寂静。
殡葬司仪准时走了进来,看到这场景,当场石化。
“愣着干什么?”廖廷远吩咐道,“赶紧开始。”
司仪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各位来宾……今天我们在此,为逝者举办……呃……喜丧仪式。”
底下传来几声没忍住的笑声。
“闹洞房我见过,闹灵堂真是头一回!”
“这死的是谁啊?这么大仇吗?死了都不得安生。”
“啧啧,这人活着的时候肯定没少作孽。”
漫漫得意的朝我扬了扬下巴。
“你看,大家都觉得这样好!”
“就你刚才大惊小怪的,跟个土包子一样!”
廖廷远也不屑的瞥了我一眼。
“有些人就是迂腐,非要摆个哭丧脸给谁看?”
“我们费心给她妈办这么热闹的葬礼,她还不领情!”
我不气也不恼,慢悠悠的说:
“这种热闹的葬礼,我妈肯定不喜欢。”
“至于你妈喜不喜欢,那我就不知道了。”
廖廷远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只是挑唇一笑,没有回答。
他冷哼一声:“耍嘴皮子有什么用?你妈还能活过来不成?”
“可笑!”
就在这时,司仪的声音再次响起。
“下面,有请逝者的至亲家属,上前追悼。”
话音刚落,灵堂的大门缓缓打开。
一对衣着得体的中年夫妻走了进来。
廖廷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我站起身,迎了上去。
“爸,妈,你们来了。”
我转过头,对着满堂宾客,声音清晰。
“葬礼是廖廷远的意思,他说婆婆就喜欢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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