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林晴《300小时的加班不作数，我转身拒绝为患者做手术》
昨天凌晨我被喊到手术室做紧急手术，一做就是12小时。
第二天，调休被驳回，加班汇总表上显示本月加班0小时。
看着自己本月300小时的加班记录单，我默默笑了笑。
主任耸了耸肩：“身为医生，要有奉献精神，特别是你们这种年轻医生，不要太计较得失。”
我垂下眸子，点头应承。
三天后，这个患者的第二轮手术需要排医生，手术通知发到我的手机上，我直接点击“拒绝”。
手术通知在群里发了半小时，无人响应。
没有人愿意再当那个义务加班的傻子。
人事部主任急了，直接跑到我家里说：“这个月你的300小时加班时长，我马上给你补齐，你把这个病人的手术做了。”
......
昨夜我做了台12小时的急诊手术，早上想调休时却被驳回，理由是没有加班时长。
我站在人事部主任办公室门口整整等了40分钟，她才姗姗来迟。
熬了大夜的我有些体力不支，颤抖着手把厚厚一叠的加班统计单整整齐齐的放在了她的办公桌上。
这些加班统计单里记录着我这个月300多个小时下了班的深夜被叫过来不眠不休的抢救病人的时长。
人事部的魏主任是一个妆容精致到头发丝的女人，抿着嘴角一丝不苟的审核着我的每一张加班记录单。
她抬起头来鄙夷地打量我，“林医生，你还是主治医生吧？”
“是的，我还是主治医生。”我平静地回答。
她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嫌弃的捏起我的加班单，仿佛上面布满了细菌和病毒。
“林医生这个月加了这么多班啊？按照医院的规定医生只有在急诊和手术才能算加班哦。”
“没错啊，我这些都是夜间急诊和手术安排。”
我从那叠加班单上随手拿了一张伸到她的眼前，用手点了点加班单上详细记录的手术内容以及时长。
她翘着腿，用美甲哒哒哒的敲击着桌面，精致的脸上挂满不屑的笑容，
“手术从傍晚6点做到了早上12点，做了整整12小时，是真的在做手术还是在磨洋工混时长？”
“还有这张，凌晨2点到五点，抢救病人，抢救病人不是医生的天职吗？怎么，现在救人都要算工时了？”
“魏主任，这是两码事，我这个是属于协助别的科室紧急抢救...”
“不不不，”她摆了摆手，拿出医务人员职业道德准则甩到我面前，“医务人员救死扶伤、甘于奉献，你们这些主治医生啊，也太爱斤斤计较了。”
我又把手机里当时医院的病人抢救紧急响应通知打开，递到她面前。
上面清晰地写着：心血管科急需各科医生前来支援的响应。
当时我已经下班了，正要下班回家休息，是科主任在电话里明确跟我说：“病人要紧，下次调休。”
她抬手打断我，“规定就是规定，抢救病人时间再长也是你作为医生的职责，况且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歪嘴和尚瞎念经，假！传！圣！旨！”
“好啦。”
她对我露出了一个讽刺十足的微笑，
“你这些都不算加班，要是各个医生都像你这么斤斤计较，医院都要倒闭了！”
她优雅的拿起我的加班单，然后手腕一转，精准地将它们投入碎纸机里。
我的心脏如同我的加班单一样被碎纸机狠狠搅碎，最后只剩些无法拼凑地渣渣。
碎纸机里吞噬着一张又一张她认为不符合“加班”单子，
抢救病人属于医生职责，“不算”；
协助主任手术，不能算自己的手术加班时长上；
虽然昨天值了12小时班，但是6点多下台的时候在值班室休息了，也不能算加班。
听着她的无赖话，我感觉我的血液在倒流，想说的话全都卡在喉咙里无法吐出。
透过窗户，我看见我的科主任正在走廊处吞云吐雾。
他分明听见了我和魏主任的争辩，却心照不宣的默认了魏主任的主张。
最后我全部的加班单都被她扔进了碎纸机里。
她在汇总表上写下一个数字，推到我的面前。
有效加班时长：“0小时。”
这个数字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刺进我的心脏，又痛又麻。
我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
“魏主任，我认为这个算法不合理，你的行为也很不合理，我这些都是手术和急诊，你凭什么不算？”
辛苦加班的300多个小时变成了0。
这意味着我白加了半个月的班，这些时间本该是陪女儿去游乐场玩耍，是陪老公过结婚纪念日，是陪父母聊天，让自己的身体好好休息的。
魏主任双手环抱着胳膊，露出一幅你能奈我何的微笑。
她拿起手机直接拨通了科主任的电话：“苏主任，你们科的小林对我的加班核算有很大的意见啊。”
我望着走廊处叼着香烟的主任，他接起电话，甚至连嘴里的烟都没有拿下来，“按规定办就行，现在国家都提倡奉献精神，像他们这种年轻医生更应该多锻炼，多奉献，不能太计较个人得失。”
电话里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进了我的耳朵里，魏主任嘴角上扬挑衅的看着我。
“锻炼？”我在心里冷笑，难道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无偿加班就是他所谓的锻炼？
我看着碎纸机里被粉碎的加班统计单和有效加班时长“0”的加班汇总表，突然觉得自己看清这个私人医院“吸人血、PUA、画大饼”的真面目。
想拍桌子的愤怒和面红耳赤的争执的气突然就散了。
我拿起笔，异常平静的在加班汇总表上签下名字：林晴。
魏主任满意地笑了，眼神里看冤大头的表情毫不掩饰：
“非常好，有觉悟，有格局！医生这个职业，本身就是奉献，小林，好好干！”
她大概觉得自己的PUA超级厉害，我就是一个傻缺，轻而易举地被她忽悠成功了。
走出人事科主任办公室的时候，科主任还在走廊吞云吐雾。
他对我签字的行为特别满意，慈眉善目的笑容像是刚刚普度了众生。
“这就对了嘛。”
他夹着烟的手亲切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烟灰掉落在我的白大褂上，烫出了一个洞。
然后一副语重心长的对我说：
“小林，你看我们这些老同志，谁不是这样过来的？我非常欣赏你这种有觉悟的年轻医生。休息就是对我们医疗事业的懈怠，休息都是留给死人的。”
“无偿加班”被他包裹成了“奉献”，“日常休息”被他贬低成懈怠，他眼神里算计的精光，全都化成了白衣天使这个职业的讽刺。
我的指关节因为生气卡卡作响，胸腔里翻涌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但我没有发作，强行忍下这些情绪。
再抬起头，我迎上他戏谑的目光，报以一个灿烂的微笑。
“领导的苦心我明白，我先回去上班了。”我微微前倾身体，语气显得真诚而谦逊。
身后传来他和魏主任压低声音的讨论，夹杂着那句“看来总算懂规矩了”。
我知道，他们把我的笑当成了融入的信号，当成了初入职场的屈服。
他们错了。
我是白衣天使，但我不是你们无止境剥削的黑奴。
我回到了科室的工位上，整个科室都格外安静，只有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和往日总是热闹的科室别有不同。
同事们的目光停留在我被烫了一洞的肩头，有欲言又止，有叹息，有同情，甚至还有几分幸灾乐祸的窥探。
科主任显然要用这次的事情借题发挥，他把科内的所有医生都集中到了会议室里，还指名让我来做此次的会议纪要。
“现在很多医生就是缺乏责任心，缺少医德，总是想着放假，总是盯着那点补贴斤斤计较，这样难免会心浮气躁，当医生要吃苦耐劳、要有奉献精神，要是总想着那么些蝇头小利，以后难堪大用。”
“你们看看人家林晴医生，我稍微提点一下，人家就能完全吸收并妥善处理，不愧是念到医学博士，这才是大家学习的榜样，来，我们一起给林晴同志鼓掌。”
四周响起了掌声，那些鼓得特别起劲的不乏有平日里一起值班、一起手术的同事。
此刻，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奉承的虚假笑容。
下午，我坐在位子上敲击着早上科务会的会议纪要，座位旁边休假回来的王医生探过头来，镜片后带着些许关切。
他低声道：“林晴，你没事吧？我都听说了，没有加班费就算了，现在连调休都不给了，以后休息时间谁还敢接电话。”
在王医生的愤懑不平中，我抬起头，对他露出了一个与早上完全不同的真诚微笑。
“我没事，王医生，谢谢你。”
从昨晚连续12小时手术的疲惫，到被粉碎机粉碎的加班统计单的愤怒，
从签下加班汇总表里“0小时”加班时长的屈辱，到科务会上科主任讽刺的表扬，
这一桩桩一件件，慢慢在我的心底淬炼成最坚硬的刀。
我不允许自己一直沉浸在这些情绪中，我要清点我的底牌。
我快速查阅医院手术系统里我们科室未来几天的重点手术排期。
我看到，三天后我的一位患者二轮手术马上就要开始了。
前几日，她在科主任主刀的子宫粘膜下肌瘤术后大出血，我及时进行了介入手术止血治疗，
患者患有子宫粘膜肌瘤，宫颈重度粘连，现在子内膜也被破坏严重，很容易造成继发性不孕、复发性流产、早产等，即使足月妊娠也容易胎盘残留、产后出血，严重影响以后的身体健康。
而这位杨秀芳患者身份特殊又有着生育要求，父亲是烈士，老公是政府里的高层领导，基本上高层各个部门都在密切关注，这关系到科室乃至整个医院的声誉。
而手术的关键是采用相当有针对性的手术方式—“宫腔镜下冷刀犁田式宫腔重度黏连松解术”。
这个手术的创始人是前几年我已经过世的父亲，我跟着他操刀过不下百场，甚至摸索改良了一套独创的“比基尼缝合法”。
我这个好操纵、好敷衍的“主治医生”是这台手术全院乃至全省无人可替代的主刀。
接下来，我仔细查看了医院所有的制度。
手术制度：涉及特定高难度技术的急诊手术，系统会优先派单给具有相应资质的核心主刀医生。未经主任同意，不可点击拒绝，无充分理由拒绝，将记入个人职业档案，影响年终评优和职称晋升。
请假制度：未经科主任、人事部主任同意，无充分理由请假者，扣除当月绩效，全院通报批评。
我看着这些霸王条款，嘴角泛起一丝冷意。
这台各高层领导都重视的手术可能引起的关注和甚至动摇这家医院的地位来说，
他们不会让我“拒绝”，到那时，我提出的所有要求，他们必须无条件满足。
我要让科主任和人事部主任明白，仅仅为了300个小时的调休，选择压榨骨干医生的尊严和合理诉求是多么的愚蠢。
我要他们明白，我手里掌握的技术是有多么高的价值。
我要他们明白，就算是“主治医生”也不是他们能轻易拿捏的。
深夜，办公室的人陆续走光，只剩下值班的寥寥几人。
我没有急着休息，而是仔细认真地规划这个病人的手术流程，模拟术中的不同意外，搭建手术思路框架、技术要点。
身为医生我依然要为我的患者负责，但是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那两个践踏我尊严的人渣，
我要用这台手术证明我的专业和技术独特性，为我的职业生涯添光增彩。
手术模拟结束，已经是凌晨2点了，我收拾东西回家。
路过科主任的办公室，那里早就关上了门，现在想想晚上值班从来没有他，紧急手术也从来没有他，荣誉是他的，出了问题责任却是我们的。
我心头嗤笑：
300小时的白干，以及会议上对我讽刺的表扬，足以让我把这个声名远扬的机会“奉献”给他。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屏幕无声的亮起，是全院工作群的推送。
人事部魏主任特地在全院的大群里发布她的医务人员加班值班汇总制度。
@全体成员，此次新发布的医务人员加班值班汇总制度根据本院医生情况进行编制，并得到认可@林晴医生，请全体医护人员严格遵守，所有的加班时长统计请务必确保合规，
她把我加班汇总单上签有名字的有效加班时长：“0小时。”拍照发到了群里。
@林晴医生高度遵守医院制度的行为予以赞扬，希望各位同仁借鉴学习。
简直无耻到令人发指。
她不仅削减了我应有的加班时长，还将我塑造成一个认为她无耻制度的“优秀人才”，在全体同事面前彻底将我判成和她一样“无原则无底线剥削员工”的同类。
群里一片死寂，无人应声。
但就是这个沉默像是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紧紧地攥住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过了好一会，我才回复。
“收到，感谢主任认可。”
这几个字不是我的妥协，不是我的屈服，更不是我真的认可他的赞扬。
而是以退为进，假装“服软”。
因为，这辣鸡职场，马上就该轮到我整顿整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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